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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就问了:“未知是先生到此,何以教我啊?”你干嘛来啦,有什么话想说啊?
是勋淡淡地一笑:“听闻汝南许子将曾言,曹孟德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英雄’……”其实许邵这句话有两个版本,一说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还有一说是“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但是初次见面,是勋当然不能指着曹操鼻子大喊“奸贼”、“奸雄”啦,所以只好把两个版本掺和着来,挑最好听的字眼儿来说。
果然曹操听了挺高兴,微微一捋胡须。接着,就听是勋继续说:“故此英雄垂暮,特来相吊。”知道你老了,快要挂了,所以我过来吊祭一番啊。
曹操嘴角才刚堆起笑容来,突然听到这话,那表情就僵住了,眼见得眉毛一挑,就要发作。边上戏贤赶紧出来打圆场:“是先生恐是误听人言,我主尚在壮年,孰云垂暮?”
正好有兵送上来热水,是勋端起杯子来吹了一吹,卖个关子,笑着回答道:“曹公若在东郡,自然不老,此来兖州,却正所谓‘日薄西山’也。”
“日薄西山”是西晋李密《陈情表》里产生的成语,这个时代还没有,所以曹操跟戏贤虽然大致能够明白这个词的含义,却多少有点儿含糊,生怕领会错了,就追问道:“何意也?”
这正是是勋想要的效果,要是直白了说:“你到兖州来,那就离死不远了。”曹操一下明白了,说不定当场勃然大怒,就不方便引出后面的话来了。他拿个新词儿出来,让对方似明白似不明白的,就会发问,发问他就好回答——当然,不是直接解释“日薄西山”这个成语。
“曹公前在东郡,当面之敌唯凉州兵而已……”这里所谓的凉州兵就是指的占据司隶西部的李傕、郭汜等西凉军阀。本年的年初,把持朝政的董卓就被吕布给宰了,接着李、郭等董卓旧将联兵杀入长安,驱逐了吕布,就此把小皇帝刘协捏在了手心儿里。这消息是勋还在郯城的时候就听说了,但是具体情况、前因后果,估计全徐州就他一个人门儿清。
“……袁氏兄弟相争,袁冀州以曹公保障侧翼,倘后将军(袁术)欲入兖州,必然增派兵马,以援曹公。是曹公虽无磐石之安,却亦无睫瞬之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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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勋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水——其实论起口才来,他真未必有多高,但前一世听过太多的评书啦,怎么卖关子,怎么吸引听众,可是他的长项,这年月无论谁都没这本事,无它,这年月没评书——然后才不慌不忙地比划着手指,继续说道:“兖州前被黄巾,城池残破、士庶离心,曹公虽得兖州,无一两年的生聚,恐怕实力还不如往昔仅仅东郡一地,况且粮草将更捉襟见肘……”
说到这里,突然提高了声音,加快了语速:“然而,四周形势却已丕变!凉州兵仍在当面,身后又有徐州,后将军为怕曹公坐大,不日便将兴兵入兖。而最可虑的,如今袁冀州为一州之长,曹公亦为一州之长,可相拮抗,倘若后将军入兖,则冀州必然坐山观斗,以谋渔翁之利——曹公若胜,冀州兵也将入兖,若败,冀州正可并吞兖州。兖州四战之地,据此而四面皆敌,正所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是勋这些话不是无的放矢的,换了一个不了解、不熟悉袁绍的人,还真未必说得出来。因为根据原本的历史,袁绍基本上就是这么干的,一瞧见小兄弟曹操开始壮大,就琢磨着背后捅刀子。后来吕布袭兖州,曹操正跟他打得不可开交呢,袁绍可好,不但没有派发援军——吕布就是他从冀州给轰出来的,无论就敌我阵营来说,还是从道义上考虑,他都没有不派救兵的道理——反而跟曹操说:“兄弟,为防万一,你把家眷都送我到的邺城来吧,我帮你照顾着。”
你还别说,那时候曹操朝不保夕的,脑袋一晕,差点儿就要答应,幸亏程昱劝谏,说:“将军你糊涂啊,你是那种肯于屈居人下的性子吗?你甘心当别人的爪牙,就跟汉高祖手下的韩信、彭越那样吗?再说了,韩信、彭越最后是什么下场,你也不是不知道!”曹操这才打消了念头。
袁绍正是要用接家眷的方法,想一步一步地彻底吞并曹操的势力。他就是那么一个人,曹操打小跟他一起长大,对他的性子还不了解吗?当下听了是勋的话,捋胡子的手就不禁微微地一哆嗦,眉头皱得更紧了。
戏贤拱手道:“是先生高论。然而先生此来,不仅仅是为了示警吧?况且兖州群贤既已推举我主为刺史,无法再辞,先生可有良策,以解目下之危呢?”
是勋心说来了,前言叙过,这就要进入正题了。就目前看来,形势还在老子的掌握当中,希望此后不要出什么漏子,可以把曹操一条道儿地引到黑,让老子的两大论题全都得以安然通过。“至于良策……”他又故意卖个关子,瞧了曹操一眼,又瞥了戏贤一眼,那意思——“道法不传六耳,光能跟曹公你一个人讲。”
曹操摆摆手,把帐内卫兵全都轰了出去,然后一指戏贤:“志才为某的心腹,先生但言无妨。”
志才?戏贤戏志才……我靠,原来这家伙就是戏志才!
第二十五章、戏中有戏
戏志才在历史上,其实也就是一个打酱油的,不是他没本事,没影响,而是活得实在太短,年纪轻轻的就夭折了。
戏志才是荀彧推荐给曹操的,被史书称为“筹划士”,也就是出谋划策的机要参谋一类角色。后来他挂掉了,曹操很悲伤,跟荀彧说打戏志才死后,我都不知道跟谁商量事情好了,你还有什么可推荐的吗?于是荀彧就给推荐了郭嘉。
荀彧一辈子给曹操推荐了很多名士,但是为什么戏志才死后要推荐郭嘉呢?可见这俩是一路货色……哦,应该说,都是同一类型的谋士。郭嘉就不用说了,智力值拔尖儿啊,那么戏志才当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可是就因为死得早,所以他究竟对于曹操集团的崛起起到了何种作用,史书上是一字没提,就连他的名字都不全——志才究竟是名呢,还是字呢?另半拉究竟是啥呢?现在是勋知道了,原来他也是按照这个时代士人的习惯,起的单名,单名一个“贤”字,志才是字。
是勋不禁又瞥了戏贤戏志才一眼,就觉得这家伙相貌也很普通,而且脸色发青,估计确实健康状况不大好,是个早死的歹命。他没空仔细观察戏贤,还先得把主要精力都用来对付曹操啊,于是把手朝上一指,想了想,又改为朝下——他是想先说袁绍来着,袁绍在北,按照前一世的习惯就该上北下南,可是按照这时代的习惯,却得下北上南。
“袁绍四世三公,雄踞河北,此暂不可与之争锋也。但他正与公孙相争,幽、冀之战,非五年难以终结,曹公只要暂且虚与委蛇,则冀兵不会入兖……”顿了一顿,是勋又临时加上一句:“袁本初好谋而无断,动作迟缓,不足为虑。”
曹操仍然低头沉吟,不搭话。戏贤才伸手一指,想要说些什么,就被是勋给打断了——我得把徐州放到最后再说,你可别混乱了我的次序:“再说西方,李傕、郭汜,以及樊稠、张济、李蒙、王方、贾诩等辈,皆为董卓旧将,秩禄相近,谁肯屈居于同僚之下?群狼无主,假以时日,必起争执,到时候曹公引兵入河南,可收渔人之利。
“三说南方,袁公路窃据南阳,兵众而粮少,资储源自江上。而刘景升已入宜阳,号令全州,又素来与之不睦,倘若断其粮秣,则袁术将何以自处?”
戏贤猜测道:“或者与之火并,或者引军入兖……”
“不错,”是勋继续保持那种淡定的微笑,乃至于感觉腮帮子都有点儿发酸,只好借着喝水的机会略微舒缓一下,“倘若袁、刘相争,曹公亦可保南线无忧;倘若袁术引军入兖,无粮食资储,安能持久?与之周旋消耗,则破亦不难。”
说到这里他就停了嘴,等着曹操和戏贤搭话。果然戏贤就问了:“是先生适才言道,兖州四战之地,可是又说北、西、南三个方向皆不足为虑,岂非自相矛盾么?难道那东方的陶谦,才是我家大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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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在来兖州之前就想好的一套说词,可是现在这套说词得变了,得把题目从徐、兖合纵毫无痕迹地转到百万青州黄巾和管亥的性命上面去,因此不等曹操和戏贤作出反应,是勋突然又作一转折:“后事暂且不论,即以目下来看,徐州兵已然占据华、费,又深入任城,南北如钳,威逼腹心。倘若曹公不能尽快解决青州黄巾的问题,恐怕不待年终,臧霸将自泰山而向济北,曹豹将自大野而趋济阴,袁术亦与之呼应,出陈国而向陈留——非止兖州,恐曹公欲退守东郡而不可得也。故而是勋才来为曹公吊。”
曹操面沉似水,只是缓缓放下了捋着胡须的右手,交谈间第一次开口问道:“青州黄巾已在某的围困之中,不日便可剿灭。到时候挟得胜之师驱逐臧霸、曹豹,再使一大将镇守雍丘,以塞袁术北上之路——尚有何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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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贤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如之奈何?”
哦哦,到时候了,终于可以翻牌了。是勋望望戏贤,又望望曹操,竭力捕捉两人脸上的哪怕再细微的表情——嗯,他们倒并没有什么骇然之色,肯定对于周边形势,也早就有了一定的认知和分析,只是大概没有自己论得那么系统罢了。是勋现在能够看出来的,只是两人脸上隐隐露出期盼之色,仿佛是听书正听到了肯结儿上,希望说书人赶紧揭破谜底,别再等第二天了。想想也知道,要是不能最后一刻全盘翻转,你埋那么多伏笔为的是啥啊?难道就为了给个全灭的结局?又不是田中大神……
他们越是期盼,是勋越是要卖关子,但是戏份既得做足,却又不能太过火,于是也就左右扫了几眼,装模作样喝了一口水,然后伸出两枚手指来,最终揭开谜底:“是某不敏,恰有一计在此,可使百万黄巾,顷刻便作良民,千里兖州,一年便化沃土——但须曹公依某一事方可。”
下面的口水活儿就简单了,曹操或者戏贤肯定问:“是哪一件事?”是勋就说必须得饶过了管亥的性命,然后“嘡嘡嘡”把论据一摆,说你一日不肯松口,则黄巾一日不降,最终就会闹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到时候我前面所说的种种危机,就会一齐爆发出来,曹操你怎么办?曹操可能会犹豫,可能会再谈条件,然后等把这个论题答辩完了,是勋还能再献一计,加深曹操的印象和对自己的好感,最后再提出徐、兖合纵的第二道论题。
他想得倒是挺美,可是忽听正座上的曹操是仰天大笑:“哇哈哈哈哈哈哈~~”是勋一下就蒙了——曹操你这是要干嘛?是我来游说你唉,又不是你找我诈降,这紧接着就是“但笑黄公覆不识人耳”的气氛究竟是要闹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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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代的枭雄,曹操也好,刘备也罢,那都是深具演戏天赋的强人啊,从来想一套,说一套,做一套,很可能满不挨着,让别人琢磨不透究竟什么打算。要没这两把刷子,心里存不住事儿,刚被人掏了钱包就如丧考妣,想着去踹寡妇门就一脸的【创建和谐家园】,所有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怎么会有人愿意跟着你去打天下?
不过这两位的心机深沉,还多少有所区别。刘备那是真正的“喜怒不行于色”,总板着一张做报告的面孔,让人感觉永远伟光正,不似活人却似神像——这点是勋没瞧出来,上回去平原搬救兵,刘备说“连孔北海也知道世间还有我哪”的时候,就挺欢欣鼓舞的样子,估计是因为才入行,演技还没磨炼出来。曹操跟刘备正相反,喜笑无忌,貌似什么都放在脸上,而且还特别夸张,高兴的时候能够把整张脸都浸进菜盆子里去,悲伤的时候能够抱着朋友墓碑嚎啕痛哭……当然啦,他是不是真的开心或者伤心,那就谁都不知道了。
说白了,刘备就是一演北野武黑帮片儿的,没有表情就是最棒的表情,曹操是演周星驰喜剧片儿的,不怕你表情动作夸张,就怕你放得还不够开。
可是打从是勋进了曹营,见到曹操以后,曹操就面沉似水啊,难得露出点儿笑容或者疑色来,简直跟史书上的记载就大相径庭嘛。是勋一开始没注意,等到曹操开始放肆地大笑,他才突然明白:原来你丫一直在演戏啊,并没有真的被我牵着鼻子走啊!我靠你个演无厘头喜剧片的,啥时候也【创建和谐家园】投靠北野武去了!
不自禁的,他后背上冷汗又下来了——最近三天两头的冷汗涔涔,路上行走又没什么机会洗衣服,他都能够闻见自己身上的馊味儿了……
曹操笑着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略略收敛一些,伸出手来,“呯”的一声,重重地拍上了几案,就拍得是勋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的,好象马上就要跳出腔子来。
“好!”曹操这嗓音就不比拍几案的声音低,吓得是勋差点儿没从席上弹起来,“好一个说退百万黄巾的是宏辅。”说着用手一指是勋:“想汝能在都昌城下说退黄巾,救了孔文举,定是与那管亥旧有勾结,此番再来说某,仗此利口,也是要我退兵而去吗?还是要我饶了管亥的性命?亏汝也曾读圣贤之书,竟然结交匪类,从逆叛国,还巧言令色,威吓于某。莫非汝以为曹某之剑不利乎?还是汝得孔文举信重,以为曹某不敢杀你吗?!”
这个“杀”字一出口,就吓得是勋是三魂丢了两魂,七魄飞了六魄。曹操这家伙确实气势很足,当下挑着眉毛,努着眼睛——没想到那对眯缝眼儿还能瞪得鹌鹑蛋那么大——拍案而斥,声音又高得震耳,估计三里外全都能听见,是勋就觉得跟一柄大锤狠狠地砸在脑袋上似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当下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曹操拍完了桌子,骂完了人,还特意地顿了一顿,好象要是勋好好地品味一下自己的威风煞气一般。他见是勋不回话,当即招呼卫兵:“来啊,将这个谋逆的狂生绑了,推将出去,斩首辕门!”
第二十六章、良辰可待
是勋觉得自己实在是流年不利,要不然就是老天爷骂太多了……今儿早上才刚被任峻下令绑过一回哪,没想到隔了不到两个钟头,这就又被绑一回,而且绑的结果都是一样,要推出去砍头。
他一时被曹操的气势给震慑住了,竟然傻愣愣地坐在那儿就毫无反应,直到两个卫兵冲进来,再次把绳子套到了他的脖子上,他这才缓过劲儿来,心说难道自己这就要真的完了?无论史书上也好,演义上也罢,还有比自己更悲摧的说客吗?就算那废物蒋干,游说周瑜失败也没给砍了脑袋啊,中了反间计回来,曹操也没杀他啊,干嘛你今天这么火大?老子是来游说你的唉,又不是阚泽来献诈降书!
当下把腰一挺,从坐姿改成跪姿,就想要开口讨饶。可是不经意地瞥一眼戏贤,就见他略转过头,不瞧自己,但是从半边脸上透露出来的表情,却毫无愤恨或者哀怜之意。他那是什么表情?他是在窃笑吗?
不对,不对,这恐怕是戏中还套着戏哪。仔细想想,既然曹操一直在演戏,自己压根儿就没有能够牵动他的鼻子,那么他为什么不打断自己的长篇大论,直接询问主题,然后把自己推出去砍了呢?他吃饱了撑的,还是没孩子打闲的,要先耐着性子听完自己那么一长套说辞?再说了,要求饶过管亥的话自己还都没有说出口哪,全是曹操自己跟那儿猜啊,我就说你猜错了,大不了老子不救管亥就是了嘛!
你有什么理由杀我?你没有理由杀我啊!我又不是平民百姓,老子好歹是个士人,家中好歹还有人在青州和徐州做官……等等,老子怀里不还揣着曹德的书信哪嘛,我害的哪门子怕啊!
想到这里,胆气陡壮,就想要仰天大笑啊——可再一琢磨,刚才曹操已经笑过了,再来这招是东施效颦,恐怕弄巧成拙。于是他一梗脖子,干脆吟起诗来: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同物已无虑,化去不复悔。既设在昔心,良辰自可待!”
幸亏曹操说的是“绑了,推将出去”,而不是直接“推出去”,那两个卫兵再有经验,绑人总得花点儿时间啊,而且是勋又不是毫不挣扎,一边装出副大义凛然的面孔,一边吟着诗,一边是耸肩膀、扭脖子,尽量拖延时间。
他吟的这是陶渊明十三首《读〈山海经〉》诗中的一首,不过给篡改了两个字。原诗结尾是“徒设在昔心,良辰讵可待”,意思是说精卫和刑天过往的雄心壮志固然存在,但是他们所期盼的美好时光、他们的理想,却再也等不来啦。是勋给改成了“既设在昔心,良辰自可待”,意思就满拧,变成了:精卫和刑天过往的雄心壮志既然曾经存在过,那么他们所期盼的美好时光、他们的理想,就肯定有能够等到的一天!
陶诗原本挺悲壮的,结尾却有多少有点儿颓唐,正是隐士之诗,是勋在前一世就觉得这诗前六句真是强到爆表,但是最后两句给扯了后腿,自己不大喜欢,所以早就想改了。这一世自打下定了抄袭的决心,就开始有目的地回忆、整理和篡改陶潜等人的诗作,顺便就把这诗的结尾给换了——因应不同的形势,到时候自己用哪个结尾都成。
如今这形势,当然得用改过的结尾啦。他的意思也很明确:老子自有崇高的理想,你这路货色根本理解不了,为了这个理想,老子压根儿就不怕死,反正理想总有达成的一天。哎呀,是勋突然想到,这首诗经过自己这么一篡改,竟然变得很红色,很主旋律啊。
他这诗要是在刘备面前吟,那大老粗肯定听不懂;要是在孔融面前吟,其实也含糊,因为孔融的诗路不对;可是在曹操面前吟,他知道曹操你肯定懂的——这诗就跟曹操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简直是同一种FEEL,太合拍了有没有?
果然曹操听他开始吟诗,表情就变了,那真是凝神细品啊,就比刚才演戏的时候更加认真,更加投入。等到诗歌吟完,卫兵们的绳结也打得了,就把是勋揪得站了起来,要往外推搡。曹操还没说话,戏贤先站起身来一拦:“主公且慢。”
是勋心说你这演技就要差得太多了,这都多久啦,捆都捆上了才“且慢”,傻瓜才信你们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哪。当下反而不理戏贤,大步朝外就迈,嘴里还说:“曹公自知命不久矣,无计可脱,故要是某陪葬,如此是某便先行一步了。”老子在地下等着你来啊,你可别失约。
“是先生留步!”曹操一看戏要演砸,只好开口招唤。他亲自从座位上跑下来,斥退了两名卫兵,就把是勋的肩膀给扳住了。是勋抖抖肩膀,没能抖动——我靠这曹操武力值果然挺高啊,双臂说不上千斤之力,把我按住了动弹不得,那还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
“是操鲁莽了,得罪了是先生,还请先生大量宽宥。”曹操一边说着,一边帮是勋解开了绑绳。是勋还想多拿会儿架子,却不料曹操突然推金山、倒玉柱,直接就跪了下去,朝是勋还磕了一个响头。是勋这下子傻了,没有办法,只好也跪下去还礼:“曹公何必如此,请起,快请起。”
两个人互相扶着胳膊,一起站起身来。曹操就扯着是勋上坐,是勋还想推托,可是实在比不过曹操的力气,跌跌撞撞地就只好跟他一起来到主位上,侧着身子并排坐下。
曹操紧紧捏着是勋的手,好象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又跑出去等着砍头似的,连声致歉:“操久闻是先生之名,但恐有诈,故相试耳。请是先生不要往心里去。”是勋心说果然你跟任峻君臣相得啊,这说辞都一样一样的嘛。老子都把国际形势跟你分析得那么透彻了,是不是假装的,你丫还听不出来?别扯淡了!
他算是想明白了,曹操果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来意(虽然只是一半儿来意),所以想给自己来个下马威,只要自己一告饶,那就再别想保住管亥的脑袋啦。可是如今胜负易势,曹操跟那儿碎碎嘴的求原谅,戏贤也在旁边帮腔,自己的气势就全面压倒——好,那老子就趁胜追击,今天非要保下管亥的性命来不可!
耳听得曹操问:“操孤陋寡闻,不知是先生适才所吟,是哪位大贤的诗作?”是勋假装露出谦虚的神色:“不敢,拙作难入曹公法眼。”“啊呀,”曹操一惊一乍地就叫了起来:“不想是先生腹内尚有如此锦绣!是操无目,得罪了先生,先生定要原谅于操。”把腰一挺,貌似又打算跪着赔礼。是勋心说你还没完了,趁着油还热乎的,咱们还是赶紧的下主料,做好这一锅大菜吧。
既然自己在气势上占了上风,他也就不拐弯抹脚了,直指问题的核心:“曹公何以不肯宽放管亥呢?”
曹操咧了咧嘴,没有回答,倒是戏贤接上了话茬儿:“那管亥率百万黄巾,纵横青、兖,威望素著。倘或宽放,有如纵虎归山,他日揭竿再起,又将如何?请是先生三思。”
是勋心说我早三思过了,我都思了一整个晚上了。他也不理戏贤,继续问曹操:“曹公可知,黄巾因何而起?”
曹操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都是朝廷不修德政,地方豪强兼并土地,以致于百姓失其田土,父母妻子冻馁于路,那张角兄弟趁机以左道惑之,这才干冒王法,铤而走险。”
是勋鼓掌喝彩:“果然不愧是曹公。是某听闻曹公昔在济南,堕毁淫祠,禁惩豪强,奖励耕织,安抚百姓,是以才敢大胆来为管亥求情。若他人道来,只会说张角妖言惑众,而不知黄巾的源头,便在百姓失田。曹公试想,倘若真能使百万黄巾尽化耕农,得其田土而作,则管亥如何得众?即便再生反心,亦不过一匹夫耳,一游徼即可缚之。而倘若百姓终不得耕且不得食,百万之中,难道便没有第二个、第三个管亥吗?”
曹操一只手还握着是勋的手,另一只手轻捋胡须,沉吟不语。是勋研究不透他的表情,只好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下去:“是某前此在都昌城下,如何能够说动管亥?无非责以大义,并尽言妇孺随其奔蹿之苦而已。管亥曾言,为的是田宅为豪强所夺,不得不铤而走险,若得天下太平,必归于陇亩,耕作得食。今日曹公倘肯宽赦管亥,则是某愿意前往,说动百万黄巾弃械而降。不但战事可终,而且兖州得安,曹公一日之间,可得户口三十万、胜兵二十万,以之耕作,来年自然粮秣充足,更何惧袁氏兄弟等辈呢?”
戏贤又再接口:“百万黄巾,虽然曾是安分农人,终究信奉张角的邪教,流蹿已久,如今纵之使去,倘若管亥等渠魁居间联络,恐怕余烬再起,如之奈何?”
是勋心说你这话接得好,当下重新端起架子:“是某本有一计,可使兖州危而复安,黄巾散去难聚,奈何曹公疑忌,便不敢再芹献于前了。”
第二十七章、遂乡认亲
是勋再次端起架子,其实是因为瞧不明白曹操的表情,所以打算把灶火烧得更旺一点儿,他才好继续炒菜。果然曹操当下又要磕头,是勋赶紧拦住,这才把自己的想法合盘托出——
“戏先生的忧虑不为无因,百万黄巾,三十万户口,此刻料已断粮,正当冬季,无以求食,即便分给他们荒地耕作,也缺乏农具,缺乏种籽,连过冬的粮食都找不到,很容易再次起而造反……”
曹操不再慎着了,连连点头:“如何处置?”是勋答道:“孝武皇帝元狩四年,曾下屯田之令,曹公还记得吗?”曹操闻言恍然:“先生的意思是说,可以令百万黄巾【创建和谐家园】起来屯田,以资军用?”
是勋微微一笑:“孝武皇帝行的是军屯,如今可以民屯、军屯并举。拣选黄巾之中可用之丁,使之军屯,忙时耕作,闲时训练,期以一年,即可得十万精兵,且粮秣不虞匮乏。再使余者民屯,官家贷以种籽、农具,甚至是耕牛,所获留其口粮与次年种籽即可,五成以上产出皆可入官。如此则有三益:其一得兵,其二得粮,其三,以军伍部勒,集中垦荒,派人督促、监视,也可使他们再难啸聚为盗。如此三年五载,即可化民屯为正常民户,那时候兖州户口繁茂、田地丰沃,岂不是曹公芟夷群雄、重安天下的良好基础吗?”
曹操得以称雄北中国,其实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屯田。但是屯田不是一开始就搞的,原本的历史上,在收降了百万黄巾以后,他就留下十万青州兵,剩下的黄巾余党都赶回家种地去了,但是正因为缺乏农具和种子,所以一开始收成并不怎么好。后来他伐徐州、攻吕布,就都是打打停停,为什么,因为粮食不够吃了。直到四年以后,枣祗才献上了屯田之策,于是派他和任峻负责此事,各地亦设置农官,军屯和民屯并举,第一年就得了个大丰收,一口气把袁术赶出豫州,赶到淮南去了。
如今是勋提前端出了屯田之策,曹操和戏贤对视一眼,目光中不禁都流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惊喜。曹操抓着是勋的手连连摇动:“先生果然是大才啊!但是操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先生。”
“曹公不必如此,直呼是某之名便可,”是勋心说我这条计策里还有一个大漏洞,直接可以引出第二个论题,就不知道你瞧得出来瞧不出来,“若有疑问,尽可明言。”
曹操不叫是勋的大名——那太不礼貌了——而是称呼他的字“宏辅”,他说:“宏辅啊,卿计虽佳,奈何此刻我军资亦不充足,哪里来的余粮、农具,甚至耕牛,来组织屯田呢?”
宾果,恭喜你答对了!
曹操为什么要等到收降百万黄巾的四年以后才开始屯田呢?是因为在此之前没人能想到这条妙计吗?有可能,因为袁氏兄弟和其他各路诸侯,就都没有想到,所以当曹操已经收获了屯田头两年的丰硕成果的时候,袁绍的军队在河北摘桑葚,袁术的军队在淮南捞蛤蛎,全都饿得嗷嗷待哺。但是还有一个很大的因素,就是曹操这时候提出来的,屯田得有前期投入啊,没有本钱可就啥都搞不起来啦。
曹操不仅仅是收降了青州黄巾,数年后,他还收降了大批的汝南黄巾。汝南的黄巾贼没有青州黄巾闹得凶,所以此前遭到的打击也很有限,他们不光是到处流蹿、抢劫而已,还走哪儿就种地种到哪儿,所以保留了很多的农具,畜养了不少的牲畜。曹操就是靠着夺取汝南黄巾的大批耕牛,这才开始了屯田的第一步。
现在青州黄巾手里可没有耕牛,就算曾经有过,估计这会儿也全都被迫宰掉祭了五脏庙了,加上曹操这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他可要怎么搞屯田呢?
当下是勋微微地一笑,拍拍胸脯:“只要曹公答允一事,耕牛、种籽,都包在是某身上。”
“哦~~”曹操这一声拖得老长,还拐了两个弯,足见他又惊又喜的心情。才听到屯田之策,想到自己没有本钱,他心里还在打鼓来着,心说这位是宏辅先生主意是不错,可惜不切合现在的实际情况,总不能凭空变出启动物资来吧?且待我问上一问,要是就这么把他给问住了,咱的气势就又涨了,不用再被他一直牵着鼻子走。可是没想到,是勋竟然拍胸脯说一切都没问题,只要自己答应一个条件就得,什么条件啊?是要拿钱去买么?那可得先找到老爹,他那儿还有不少金银呢,就不知道肯不肯放手……不过,哪儿有足够的耕牛和种秄,并且肯卖给自己呢?赶紧探问:“不知宏辅所言,是哪一桩条件?”
是勋顺理成章地转入下一个论题——啊啊,还是这段时间爽啊,气势既然压人一头,言辞也就如同水之就下,滔滔不绝,仿佛就跟诸葛亮全篇的《隆中对》似的,不知道后人会不会把我这套言辞凝缩以后,也给编一段什么《遂乡对》或者《帐中策》出来?
于是他说:“是某有一位长辈,昔日曾经得罪过曹公,今欲诚心归附。只要曹公不计前嫌,一言宽赦,便如昔日高祖之封雍齿,人心可附,耕牛、种籽,亦可随之而得。”
曹操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问他:“不知是哪一位?”心说我仇人是不少,可是有足够能量的,还真想不出来,这小伙儿说的是谁。
是勋这才翻开底牌:“是某此前才刚说定一门亲事,新妇尚未过门,乃是沛国谯县曹氏之女,现在徐州。”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曹操听了,当即就把脸给沉了下来。是勋一瞧不对啊,真有那么大仇吗?我铺垫了那么多,你竟然还不肯松口?正想再劝,就见曹操突然间变了脸,小眼睛一眯,稀胡子一翘,满脸都堆下笑来:“啊呀原来都是一家人啊,我刚才竟然差点儿把自己的妹夫推出去斩了,你瞧这话说的……对不起啊,妹夫,不知者不罪啊。”
是勋心里一个“咯噔”,心说你又提要斩我的事儿干嘛?这是在警告我,还是在威胁我啊?不过还好,瞧这样子,他打算松口了——果然是奸雄,变脸就跟翻书似的。
曹操接着就追问:“难道仲恢、叔元二位叔父那里,粮草物资都很充足吗?他们愿意资助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