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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就上前去夺郭勤的瓜,要跟郭俭换过来。
谁料郭勤早三口并作两口,吃了好长一截了。
郭大贵也没细看,就给他两个换了瓜,往郭俭手里一塞。
郭俭收住哭声,往手上定睛一看,换过来的还不如先前的长。他吃了这个哑巴亏,还无从说起,因为三叔是为他好才换的,不禁悲愤莫名,又张嘴大哭道:“不……换……”
郭大贵这才发现端倪,气得要再换回来。
然郭勤得了弟弟的瓜,已经又咬下一大口,三两下嚼了吞了,正啃第二口呢。若再换过来必定更短。来回倒换两下,郭俭也甭想吃了。
郭大贵恨恨地拍了郭勤一巴掌,骂道:“馋鬼!”
清哑看得忍俊不禁,将自己的瓜递给郭俭。
郭俭停住哭,看着她犹豫了下,才接了过去。
清哑掏出帕子,去湿了水,然后捋开他几根小手指,轻轻擦拭。擦得帕子污渍斑斑,折叠了,索性又将他脸也擦了一把。
郭俭被小姑抚慰,十分乖巧地靠在她身边啃瓜。
这会儿工夫,郭勤早啃完了瓜,又看向郭巧。
郭巧十分机灵,迅速将瓜藏到身后,警惕地瞪他。
郭勤撇嘴道:“收什么?稀罕你!晌午吃鸡,我留着肚子。”
说完跑向船头,去跟二叔摇浆。
船拐出郭家门前水面,视野便开阔起来。
清哑看着朗阔的天空和田野,再次失神。
绿湾坝在村子中央,乃是几条流水汇集成的几十亩大的湖泊,呈弯月形。围湖堤坝上槐柳成荫,景色极美,绿湾村因此得名。
这湖是无主的,不像郭家门前那条水属于郭家,其他村民也都或单有、或几户共有一处池塘或一截流水。湖里菱藕众多,鱼资源也丰富。因此村人都喜欢来这里打鱼、采菱角莲子等,以增加家用。
郭家兄妹到了绿湾坝下,当即忙开了。
郭大有郭大全撒网、郭勤脱衣下水、郭巧郭俭的笑闹,清哑统统过耳不入,因为眼前景色迷人,也牵挂张福田爹娘上门,不知怎么个结果。
她奇怪,原主的灵魂难道还留在这具身体里?
忽然一阵清香扑鼻,定睛一看,面前竖着两朵荷花。
郭巧娇声道:“三叔掐的。”
清哑接了过去,轻轻嗅着。
这时,郭大贵手指抠着一条青鱼鱼鳃,走过来提高到她眼前,笑道:“小妹你看!”
清哑眼睛就亮了,再拉网上来,也凑近了看。
因见有虾乱蹦,她心动,用手去捉。
郭大贵阻止道:“这才几只虾,要了也没用。小妹想吃虾,等回家我们用网钓。早上和下晚的时候,在水边下网,好容易弄一大碗。”
清哑听了他的话,眼前浮现一个钓虾用具:一根竹篙,前端绑一个十字架,悬住网子四角;篙头垂着一根绳,绳系一块砖,砖中间砸一个窝,中间塞上拌香油的米糠等诱饵,坠在网中。将这虾网沉在水里,过一段时间去收,便会收许多虾上来。
正想得有趣,就听远处遥遥传来:“……大有,回来吃饭!大有——大贵——”喊得快了,听着像“油——贵——”
郭大有高声“嗳”,一面掉转船头,一面命弟弟收拾渔网。
日头当空的时候,兄妹几个回转郭家门前。
张福田的爹娘已经离开了。
郭守业两口子神情并没有什么特别,还跟先一样。
清哑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说不出的难受。
她知道这是原主的意识,而不是她的想法。
她对心底某处劝道:“张福田都跟李红枣那样了,不值得你惦记,应该退亲。不然,结婚了也过不好。”
然那难受的感觉并不褪去,让她很无奈。
今天她才明白,“恨铁不成钢”是什么样一种感觉。
大凡人作为旁观者的时候,看人事总是比较真实理智。
因此,清哑受启发,对男友移情别恋一事再不难受了。
“这便是上天让我来这里的用意吗?”她想。
如果是这样,那目的达到了,她是不是该走了?
怎么走呢?
她转过身,看向水中绵绵密密的荷叶,微笑想,其实也很简单,怎么来的,还怎么走就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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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夜惊
做了决定后,清哑浑身轻松,蹲在跳板旁看二嫂杀鱼洗鱼,然后又跟着她进厨房,站在灶台前看着她做红烧鱼,蔡氏在灶下烧火。
阮氏忙碌时,也不忘记同清哑说话,引她开心。
清哑或点头或摇头,一个字也没吐出。
阮氏只当她还抑郁的缘故,并不以为意。
吃饭前,清哑将在场院中玩耍的郭俭和郭巧牵到水边,把手脸洗干净。完毕后转头找郭勤,他却像个皮猴子一样,不见踪影,只得罢了。
上房堂间,蔡氏和阮氏进进出出地端菜,郭守业父子先上桌坐了;吴氏也拉清哑坐自己身边,一面柔声跟她说话;几个小娃儿窜进窜出、欢呼叫喊,十来口之家,竟像有几十个人一般,十分兴旺热闹。
菜都端了来,依照老规矩:大人坐桌,娃们在地下吃。
对着满桌菜肴,所有人心情大好,个个笑容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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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哑见侄儿们手拿鸡腿啃着,一脸幸福样,满心柔软。
她便下桌,将自己的鸡腿送给最小的郭俭。
郭俭欢喜极了,仰头软软地叫“小姑!”
清哑见小娃儿满眼都是感激和感动,为一只鸡腿,不禁抿嘴微笑,重新入座。
那边郭勤鼓着嘴叫道:“偏心!”
郭大全听了儿子的话,瞪眼道:“你再说,把你的鸡腿给妹妹。”
郭勤闻言不敢吭声,忙低头使劲吃,生怕爹来真的。
蔡氏刚嫁入郭家的时候,对婆婆偏疼小姑很有些怨怼。等日子久了才发现,小姑又勤快又善良,并不恃宠而骄,她便真心对她了。
这时她笑道:“小妹,你自己失(吃),别管他们!”
她嘴里含着一口鸡肉,奋力嚼着,兼带说话,以至于吐词有些含糊不清;手眼也跟着忙:看准了一块鱼肉,飞快搛到碗里存着,然后又搛了一块鸡,举在嘴边预备着,只等嘴里肉一咽下喉咙就塞进去,间隙不漏。
阮氏扫了大嫂一眼,笑了笑,低头斯文地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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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则对大儿媳不断蠕动的嘴沉脸。
她心里很不痛快:杀了两只鸡,闺女一个鸡腿也没捞到,这儿孙多了就是债,顾都顾不过来。
然她到底也没说什么,又伸筷子在鸡碗里翻找。
鸡身上除了鸡腿,就数鸡胸脯肉厚了,她将鸡胸脯肉和鸡肝一齐翻找出来,搛给清哑,“你两顿都没吃饭,再不吃都要飞了。”
听话听音,郭大全体察娘的心意,忙笑道:“小妹你吃自己的,别管他们。他们馋鬼投胎,饿不着。”
众人听了都笑。
清哑乖乖接了,清澈的目光在吴氏脸上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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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之主郭守业在饭桌上不大说话的,除非孙子太皮,才出言呵斥。这时他很“随意”地在鸡碗里搛了一块,发现肉还不错,一声不响地递给老闺女,没有别话。
清哑想说“谢谢”,依然说不出来,以微笑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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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大家都十分满足。
下午,清哑和侄儿侄女在园子里玩。
郭勤爬到枣树上,借口尝尝枣子熟了没有,吃了一颗又一颗。
清哑怕他吃坏了肚子,想阻止,又不知如何说。
她没有丝毫管教小孩子的经验。
所幸农家娃儿皮实,这么吃竟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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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领头,妹妹和侄儿们玩得更开心了,满园都是笑闹声。
玩闹间,郭大贵发现妹妹似乎从来没开过口、出过声。
这疑惑一闪而逝,很快他自己做出解答:都是张福田那【创建和谐家园】的闹的,妹妹心里不痛快,当然不想说话了,于是他更卖力地带妹妹玩,在郭家临水沿岸挨着下网。
清哑欣喜地发现:这法子真管用,他们钓了好多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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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云吞真的好吃,又许是清哑做的,全家都赞不绝口。
一切都是那么幸福融洽,郭守业两口子悬着的心放下一大半。
另一半么……自然是为闺女的终身大事。
晚上,待乡村人畜都沉睡后,四下万籁俱寂,清哑借着满月的清辉,悄悄起床下楼,如同幽灵一般出了门,来到宅前水边。
月光下,连绵的荷叶荷花凄迷、朦胧,如同在梦境。
梦中,爸妈仿佛在遥遥召唤,让她鼓起勇气和信心。
她怕水下有东西扎脚,连鞋也没脱,慢慢走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