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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风侧过头，看了黑暗中的人影一眼。
虽然第一印象未必准确，但这段时间的平乱山，跟姜风最早认识的那个很有些不同。
他表面上仍然开朗无羁，但常常可以看见明显的焦躁。他时常地沉默下去，又时常地强颜欢笑，那些敏感冲动的行为，也都是出于这样的情绪。
姜风大概能猜到这是为什么。
在河中县的时候，正是平乱山贸然出去捅破了真相，才导致整个事情爆发出来，让伏流门生屠杀了好一批散修考生。
老实说，这件事情跟他的关系不是太大。它涉及到两个势力的斗争，就算不是平乱山，当时世家也会另外安排事件捅破。
但对于平乱山来说又不一样。他让事情爆发，他让散修考生们愤怒，他让伏流门生下定决心进行屠杀。
这成了他心里的包袱，难以摆脱。
这件事情，姜风完全没办法插手，只能等他自己摆脱出来。
另外，还有华老师……
一口烟气秒杀一棵二阶明植，至少也是心明武宗以上等级。这样的高手，为什么会龟缩在林溪镇这样的地方，靠教几个乡下学生维生？
重繁会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交给他，表明两边过去一定有所联系。
华苏这个人，又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兔子毛茸茸的身体向姜风脖子里窝了窝，轻浅的呼吸声均匀稳定。
在这样的呼吸声里，姜风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
……
一个月时间看似很短，其实匆匆而过。
华苏仍然给他们设计了各种各样的训练，但自从梨花溪边那一击之后，就连平乱山也再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谁能想得到，在这样的乡下县城里，竟然隐藏着这样的一个高手？有这样一个高手为他们量身打造训练方法，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那天之后，平乱山还是找了个机会向华苏道了歉。
他的态度非常诚恳，准备好了迎接暴风烈雨一样的言辞攻击，没想到华苏只是打量了他两眼，轻轻哼了一声，就这样放过了他。
而且之后，华苏也再没有像之前那样有意针对平乱山，反而让平乱山有点不安：“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都不讽刺我了！”
对于这样的话，姜风只能无奈地摇头，心想，虐待与被虐待，都是会变成习惯的……
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打通了第八窍，正在向第九窍冲击。
这么长时间都没破境，华苏有点奇怪。在他一直以来的感觉里，姜风虽然血脉不够纯粹，但其它方面的资质好得惊人，破境应该易如反常。
不过这个事情谁也说不准，他只是淡淡地提醒两句时间，没有多问。
离大考还有三天的时候，姜风终于破境。
破境来得突如其来，无声无息。
这天的天气极其晴朗，中午的太阳已经带上了一些夏日的灼热。
姜风的眼睛似闭非闭，他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在发光，明力如水般从天而降，把他和周围所有的物体全部泡在里面。
整个世界都在欢呼着迎接明力，他的意识在身体周围放大，与水一样的明力完全融合。
他跟周围明力之间的间隔消失了，明力无比澎湃地进入天心种，浓得如同实质。
天心种吸收明力的能力本来就比九环明心种还强，利用华苏教给的新方法之后，效率比以前又翻了一倍。
元枝里的明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起来，向上冲击。
无声的波动轻轻击响，第九窍的窍壁被轻易击碎，明力直涌进去，第九颗果子自然生成。
打通第九窍的那一刹那，姜风的意识里突然变得一片黑暗。
明明还是正午，他却感觉突然天黑了。
片刻后，就像黎明初现一样，黑暗里出现了一线光芒，那道光越来越明亮，薄薄地洒下来，照亮了他的意识与他眼前的整个世界！
第0053章 破境
姜风睁开眼睛，那一刹那，他的感觉极为奇妙。
世界的色彩变得无比丰富而生动，每一棵树、每一根草、树枝间透下的阳光，静静铺在地上的影子……所有的一切都层次分明、细节丰富，他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的世界有什么不对，但到现在，他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清晰！
这就是黎明初境的感觉？
姜风闭了闭眼睛，又重新睁开。
这一次，他的眼前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正午修炼时间结束，浓得如同实质的明力已经消失，天地间恢复了正常。
但是，他却仍然能看见隐约流动的薄薄金光，它水流般充斥在空间里，像是会呼吸一样。
突然，水流波动起来，他顺着明力流动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平乱山身上蒙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走到他面前。
平乱山问道：“你怎么了，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姜风抬起手，他的皮肤上也在发光，一呼一吸，好像正在吞吐着明力一样。
他身上的亮度，跟平乱山一样。
他再次抬头，看见平乱山的心脏部位有一个光的漩涡，向上伸出两根枝条，第二根上面有三个亮点。
他惊讶地问道：“你已经打通第二链的第三窍了？”
平乱山挠了挠头，高兴地笑道：“咦，你怎么知道？是啊，就刚才打通的。这样的话，县考应该没问题了！”
姜风再次闭眼，接着重新睁开。
世界恢复了原样。
他微微一笑道：“嗯，我也有突破，我入境了。”
……
……
平乱山突破一链三窍，姜风突破黎明之境，两人在同一天晋级，平乱山大喜，主动嚷着要下厨，好好地庆祝一下。
他跑进厨房里，和面擀面，手势极其熟练，一看就知道以前是老做的。
他不让姜风帮忙打下手，把他从厨房赶了出来。姜风和华苏坐在树下的石桌旁边，喝茶等吃。
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没了平乱山调剂，就显得有些沉默。
华苏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突然问道：“你今年多少岁？”
姜风一怔，这段时间过得太充实，他一时间竟然忘了，他到现在还不满十六岁呢。普通人十六岁生辰融合明心种，他十六岁生辰不到，竟然就已经入境，万一有人问起来，没个解释可不行。
华苏吐了个烟圈：“一般来说，十六岁是身体血脉成熟的时候，这时候融合明心种，是最合适的。某些世家或者隐世门派，有特殊的手法培养，十四岁以后就可能融合。你勉强也算是有家族的，但你那个家族还不够程度。”
姜风默然，华苏把烟头按进桌上的盘子里，轻描淡写地道：“到时候万一有人问起来，你就跟他说四个字就行了。”
他盯着姜风，一字一顿地道，“千山万水，这四个字你记住了。该明白的都会明白，不明白的，你让他自己去查。但是除了这四个字以外，你什么都不要多说，明白吗？”
姜风没想到华苏连这个也为他考虑到了，感激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
华苏哼了一声：“这也是看在你合我胃口的份上！县考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姜风说：“县考以后是州考，州考以后是府考……华老师的【创建和谐家园】，怎么能就这样止步？”
华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敲了敲桌子，道：“小子，给我倒杯茶。”
姜风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地烧水、泡茶、双手端到华苏面前。
华苏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笑道：“能蹭你一杯茶，就先蹭一杯。也许再过不了多久，就轮到我给你倒了！”
姜风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非常认真，他直视着华苏，摇头道：“一日师为一生师，我一辈子都会为华老师倒茶。”
华苏一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一扫以前的阴霾，显得无比疏朗爽阔：“哈哈哈哈，说得好！真是一天比一天更期待你的未来！”
这时，平乱山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跑出来，叫道：“来来来，尝尝我的手艺！”
白影一跃而远，夜宵向着平乱山的盘子直扑过去。
平乱山大叫道：“走开，这不是给你吃的！老姜，快过来帮忙！”
姜风连忙上前帮忙捉住夜宵，但它动作太快，已经咬掉了盘子上最大的那块肉。
平乱山恨恨地瞪了它一眼，呲牙道：“小心我哪天晚上趁你主人不在，把你逮了下火锅！”
夜宵挣脱姜风的手，一口咬在平乱山的胳膊上，吊着不放。
平乱山惨叫连连，后院里一片鸡飞狗跳、欢笑连连。
华苏坐在桌边，看着这一片欢腾，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
夜色如水，吃完饭后，姜风没有回房，他抱着兔子，独自躺在梨花溪旁边的一棵大树上，看着天空中的明月。
姜风喃喃道：“小姐，我终于入境了……”
薄薄的云雾不断从月亮面前流过，整个世界的光线都在随之变化。入境之后，姜风的目力焕然一新，这时候他越发觉得，世界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每个角落都充满了生命力。
过去的情景一幕幕出现在他眼前。
自从小姐离开之后，他一直逼迫着自己向前，很少像这样回头去看些什么，想些什么。
今天终于入境，某些情绪突然间不可遏止。
血脉混杂，被独自一个人扔在南姜的小子，现在竟然成了一个入境的武修。只要通过县考，他就相当于通过了资格认证，从此拥有了不同的身份。
即使不算天心种，他现在也比同级的武修强得多。
对力量的控制、对武技的认识、对战斗的认识……直到正式开始修炼之后，他才发现，小姐带给了他那么多东西，早就为他打下了无比坚实的基础。
他把手伸进怀里，掏出那块坚硬的金属令牌。
天照令，还有三天！
突然，兔子扑通一声软倒在姜风的肩膀上，姜风一惊，看见一道白影从兔子的身体里出现，站定在他面前。
他惊喜道：“你出来了？好久没看见你，我还以为你消失了呢！”
这段时间跟在姜风身边的，一直都是那只好吃懒睡的兔子，白影叶宵好像彻底消失在它体内了一样。
一个多月不见，叶宵又有了些变化。
她看上去比上次更真实了一点，几乎可以看见身上银甲的纹路，但那张脸仍然模模糊糊，看不清究竟长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