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幡豆郡内基本被上下两吉良直辖,少数家臣和国人领地也只有很小一块,大部分国人来自碧海郡与额田郡,他们多多少少都与松平家或是一向宗的本证寺有关联,一向对吉良家不是很恭顺,缴纳税赋时也经常拖拖拉拉,这次如此热心的跑过来,多半也是因为今川家出阵在即,为了这场影响家族命运的抉择探探口风。
吉良万松丸身穿一袭绢制上印足利二引两家纹黑色狩衣,虽然他没有元服暂时不能带乌帽子也无法授予官职,但是身为御一家、下马众的源氏名门,吉良家世代拥有未成年的家督继承人,也能享受升殿人的特权。
这是自鹿苑院足利义满以来,历代公方殿大力提举的吉良家的原因,也是吉良家贵为足利一门中家格最高的原因,御一家、下马众、昇殿人、引付众头人、奉公众首领,这些清名很让三河国人痴迷,吉良家内自上而下也莫不以此为最大的殊荣。
评定间里黑压压一片人头看起来足有七八十人,这些人来自靠近吉良家领的各地豪族,身为吉良家的家督,此时吉良万松丸手中捏着折扇安静的坐在主位上如泥胎木塑,他已经枯坐半个时辰了,但是评定间内闹哄哄的声音就一直没停下来的意思。
一名穿着劣质布料的素袄,头带很奇怪的帽子,五大三粗的长相更像一个农夫的家伙,高声叫嚷道:“御馆大人真的打算要上洛?不会是被今川家的太原雪斋禅师,给吓的要跑到京都去了吧?”
黝黑的丑脸上一张大嘴狂喷吐沫星,让两遍的国人都不由自主的向一边侧身躲闪,偏偏这位还毫无自觉,配上满口三河腔的方言,让吉良家的家臣们立刻皱起了眉头。
吉良家臣佐藤常陆介纲雄呵斥道:“中井大膳亮,请注意你的言辞!这里是本家的评定间,可不是你乡下的田庄!不要拿那些乡野村夫的谣言到本家的评定会议上乱说!”
“俺没有乱说!俺可是听好多人说过!这话都传到安祥和冈崎去了!现在西三河谁不知道今川家的太原雪斋禅师要来三河,御馆大人这个时候跑京都去一定是害怕了!俺敢打赌御馆大人要上洛的消息,太原禅师明天就会知道!”
“犬三郎,你是知道怎么冈崎城里的老和尚知道这事的啊?莫不是你跑到冈崎城里报的信吧?”
一群额田郡的国人立刻哄笑起来,闹哄哄的景象让吉良家的家臣们感到愤怒,几名年轻的家臣很不理智的呵斥他们对吉良家不敬的行为,然后双方也不知怎么就抽出武士刀,然后就是一片白光闪闪,评定间内几十把明晃晃的武士刀全部举了起来。
“中井犬三郎!你要是还不闭上你的嘴巴,我就把你的脑袋割下来挂在大手门上!”山冈淡路守尧元身为吉良家谱代一门众,同时也是家内首屈一指的猛将,前几日的小评定因为以智谋劣势而无所作为,但是论起抽刀切脑袋的活计,这位可是一把好手,举起手中的太刀在虚空中比划着要切下那个三河村夫的脑袋,把这群国人吓的一哆嗦。
作为殿内少数没有拔刀的武士,吉良家首席家老大河内但马守信贞终于忍无可忍的站起来,指着一群闹腾的武士,呵斥道:“看看你们都在做什么?当我吉良家的评定会是你们庄头的竞合场吗?还不把刀收起来!”
“是!”这些鲁莽的三河国人们也都清醒过来,转脸看到吉良万松丸仍然面色沉着淡定的坐在那里,这些土豪才意识到御馆大人还在场,连忙收刀入鞘坐下来,吉良万松丸的脸色很不好看,三河国人一向桀骜不驯他也是知道的,但是现在看起来他还是低估了这群国人惹是生非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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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河国人与这个时代的所有国人一样,对领主桀骜不驯的基因印入骨子里,就算一向恭顺的谱代众也有许多阴私的小算盘在里面,比如大河内家在西三河就是地头蛇,若不是一直忠于吉良家,只怕早就成为一方豪强甚至守护代,大河内一族不但在西三河的势力盘根错节,还在东三河,远江甚至尾张都有很深的关系。
大河内家的祖上还曾替吉良家在远江国的领地引间庄担任庄头,这个引间庄后来被今川家改建成引间城,又名引马城、曳马城,十几年后被某只狸猫改建成滨松城,因为大河内家是三河国内风光一时的著名豪族。
而且他们家世代以诞出文化人而出名,这群三河乡下的莽夫们最敬畏就是文化人,而且大河内家又和吉良家不同,经常在三河国露面,比起深居简出的吉良家更加容易亲近,自然名望也更高几分,对于国人来说吉良家是高不可攀的,如同寺院里的佛像,大河内家才是真实的武家。
且不说前任怨灵王、现任学问之神菅原道真这号大人物,就是现今的武家名门里能称之为文化人的也不多,大多数武家对汉学都不甚了了,能做出打油诗的更是罕有人能做到,在东海道有个传说,是说文化人的一席妙语能让恶人放下屠刀改过自新,能让平日里的勇士连太刀都拿不住,所以这些三河土豪们可不敢惹这个通晓诗文的大河内家家督。
这些传言也曾被当作逸话传入吉良万松丸的耳朵里,但是当时他并没有当作一回事,吉良家所藏的书籍更是丰厚无比,比起大河内家的珍藏还要多上十几倍,这里面有历代【创建和谐家园】,公卿,公方殿下所赐,明国商人的赠予,还有从堺町里购买等途径得来,比文化他自觉不会差人几分。
“看起来我还是错了啊!这可是战国乱世,依托于家督威望和个人魅力维系家名的制度体系,不是过分依赖君主就是过分依赖权臣谱代,完全依靠他们的品行和能力决定本家的未来走向,就算没有今川家的危机,本家真的能安然传承下去吗?”
吉良万松丸扪心自问,继续呆在家中确实不是以个很好的选择,吉良家内的谱代众实在太强大也太稳固了,有他们在就不要妄想革新,更何况他也没有织田信长那般藐视权威,践踏传统制度的魄力,熬死今川义元又能怎么样?前有小乌龟,后有大谱代,他的日子只会更苦闷。
“可是不革新又怎么行!不做战国大名就必定会被抛弃,如果要始终做人臣下,我又何必舍近求远的跑到京都投靠公方殿下,近处的骏河今川家,尾张织田家不是更合适吗?无论是趁今川义元死后窃取三河,还是跟着织田家打天下,始终都少不了臣从的名份,这对我吉良家的名望有何助益,失去世家清名之后,谁还会畏惧我吉良家?”
吉良万松丸的双眼中,一道道光芒时隐时现,他似乎体味到山本勘助的最终用意:“师匠一定也明白家中的痼疾,可是他却从没有提醒过我,是让我自己来觉悟吗?在这战国乱世之中,到底勇往直前的搏杀称霸,还是顺波逐流的俯首称臣,如果我选择称霸,那么京都就是第一站,如果选择称臣,在三河要比去京都更合适!”
有些人就不懂得什么叫尊重,即使坐回去嘴巴还是不停的说道着,活像一群嗡嗡叫的马蜂,吉良家的家臣门则在悄悄抹去额上冷汗,暗想着还好那些三河国的国人莽夫们坐的位置比较远,如果真让这群莽夫冲撞御驾可就了不得了。
这会儿才有心思敏锐的人发觉身为家督的吉良万松丸始终坐在那里一动未动,既听不到惊呼也没有慌张的神色,看起来仿佛是一个与己无关的路人,静静的看着一群国人的闹腾,就像是看耍猴戏一样冷淡。
“这样的一个家督,真会是个胆小之人吗?”除了一些莽汉还不自知外,一些脑袋还算灵光的人,已经开始思考起这个不算复杂的问题,无论中外,古人总是有那么点迷信的思想,认为临危不惧的人才能成为人上人,显然吉良家也是如此。
吉良家的家臣们也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以前家内也从没有人敢在评定会上拔刀相向,这也是吉良家第一次遇到的意外事件,身为家督的吉良万松丸镇定的让人有些意外,刚才许多家臣可是根本没想到要照顾他这个未成年的家督。
刚才还如同菜市场般的闹腾劲头,一下就变成死一般的寂静,除了几个三河农夫伸头探脑的左瞅右看,大多数人都老老实实的坐着不动,评定间里静悄悄的仿佛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
又坐了一会儿,吉良万松丸才轻轻的展开折扇,露出了折扇上绘着樱花绽放的扇面,上面有鹿苑院的亲笔书法,是来自歌道圣者纪贯之的名句:“山樱烂漫霞氤氲,雾底霞间隐芳芬;多情最是依稀见,任是一瞥也动人。”
严格意义上说这是一柄蝙蝠扇,乃是当年鹿苑院赐给西条吉良家二代家督龙门寺殿吉良俊氏留存下来的珍贵之物,原本吉良俊氏担任幕府引付所头人,后来这个职位被足利义满废止,吉良俊氏随后改迁武者所头人,就是奉公众首领的前身。
这只蝙蝠扇在当年是足利义满的心爱之物,由【创建和谐家园】家的御用画师狩野氏所绘的扇面,又由鹿苑院亲笔题诗作跋,每每重大场合常手持此扇出场,当出足利义满也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吉良家,就把这把蝙蝠扇赠给吉良家,随后这柄蝙蝠衫也成为吉良家家督的身份象征,只有吉良家家督能手持此扇,并代表吉良家一门惣领的名份。
当这支蝙蝠扇一打开,立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吉良家作为足利将军家的御一家,历代被【创建和谐家园】、公方殿赐予的宝物数不胜数,而这柄蝙蝠扇也是其中比较有名的一物,因为这柄折扇是历代吉良家家督的御物,所以三河国人也多少知道一些。
传说应仁之乱前,管领细川胜元欲以黄金两百两购取而不可得,历代吉良家家督不分冬夏皆持此扇见诸人其中既有炫耀之意,也有震慑三河这些土豪莽汉的意味。
吉良万松丸以纯正的京都腔,不紧不慢的低吟道:“本家遵循家族之规定,代代家督都要上洛侍奉公方殿下,此乃幕府之法度,汝等难道不知?侍奉公方殿下是本家无比荣耀之事,既然诸位臣僚皆以到来,本家就在此宣布,上洛之日定在八月二十八日,西条领代官就由信贞代劳。”
吉良万松丸抬出了祖宗法度这面大旗,一下子让所有人的声音哑火,上吉良代代侍奉公方殿下是祖宗规制,这个道理就是西三河的乡下农夫们都知道,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好阻挠。
“是!”事已至此,大河内信贞也没有多余的话好说,只能撑地俯首默认了此事。
一名国人居心叵测的提问道:“御馆大人!侍奉公方殿下,也不必走的那么急吧?馆主大人可是还未元服,再等几年去也不晚吧?”
吉良家的家臣立刻反驳道:“笨蛋!正是因为如此!馆主大人才要去京都!在这三河之地,还有谁能为馆主大人主持元服?难道是你这个村夫吗?”
第29章 评定间之争
下吉良家前代家督战死,现任家督吉良义安是他兄长,一门众里一色尧直与吉良万松丸属于同辈份,且出身和名份相差较大,直系亲属除了吉良义安也只有隐居的几位亲族,这几位吉良家的一门众都是些脾气奇怪的人,谁敢当面提这茬就是自找麻烦。
“不是还有尾张国的斯波殿下吗?”一个碧海郡的国人看似冒失的问题,却引来厅内所有国人的怒目相视,斯波家沦落为织田家的傀儡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找斯波家就等于找织田家,织田家现在什么样子谁不清楚?去找斯波义统元服等于自打耳光。
在今川家即将出阵西三河,织田家支配西三河时代即将结束的节骨眼上,还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出找斯波家元服,真是觉得土地缺少养料想把脑袋种进地里滋养土地,此君不是脑袋不灵光就是利令智昏,所以他的提议很快被无视掉。
坐在左手第一位的大河内信贞决定不在沉默,家督的意志不容反驳,他这个谱代于情于理也要坚决支持:“馆主大人上洛是本家正理,我大河内但马守信贞赞同馆主大人的决定!”
随即右手第一位的一色尧直也接着说道:“我一色长门守尧直赞同!”
“我山冈淡路守尧元赞同!”
“我高桥出羽守政信赞同!”
这会儿吉良家的家臣们也回过味来,谱代们一个个高声赞同,似乎有些不对劲,这也太顺利了点,难道不应该反对一下吗?可是吉良家的谱代们都全力支持,他们又有什么可多想的,很快稀稀拉拉支撑的人越来越多,就连看热闹的碧海、额田国人也逐渐加入支持的行列。
“大事已成!”吉良万松丸满意点点头,简单说了几句诸君勉励,守护基业之类的场面话,就当即宣布评定会结束,国人众们带着各式各样的表情逐次离开。
这次的评定会出乎意料的快速结束,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离开,比如吉良家内的几十位家臣就很自觉的留了下来,家督上洛可不是一件小事,不会像刚才那样一个简单宣布就了事,事后的交代也必然少不了,他们都在耐心的等待着今天会议里最重要的事情。
“诸君都知道太原雪斋已经来了,但是本家还要说一个诸君不知道的事情,本家得到确切消息,冈崎城的今川家军势将在九月出阵西三河,目标首先是桀骜不驯的西三河国人,待今川大军获得胜利后,再携大胜之势一举攻下安祥城。”
“什么?怎么会如此!”几名家臣非常失礼的瘫倒在地,脸上的汗水不停流下,真的活像一条落水狗,而且是又老又丑的癞皮狗。
“今川家那些【创建和谐家园】,果真是在打本家的主意,可是当真遇到这个结果时,还真是有些不甘心啊!”一些家臣开始一脸懊丧的抱怨起来,这些碧海郡的家臣大多都和织田家有所勾连,听到今川家入侵西三河第一反应就是要打,只不过吉良万松丸有言在先,他们不好发作罢了。
不过仍然有些人不死心,立刻有人跳出来声称吉良与织田是互相守望的盟友,安祥城内的织田家不会见死不救,只需联络织田家再固守笼城即可再次打退今川家云云,这个时候,还说这种话的人就是在秀智商下限,刚才还赞同今川家势不可挡,现在又换个词儿说要打退今川家,不是智商有硬伤就是脑袋不清醒了。
对于脑袋不清醒的人大家还是充分谅解的,大部分人则开始考虑着如何投效今川家,投效今川家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保证本领安堵大概是他们划下的一道红线,不能获得安堵的话还不如拼一下,如果投效今川家阵参再捞一份军工增加知行就再好不过了。
自从三十多年前吉良家开始衰落以来,这种风吹两面倒的格局就逐渐显现,家臣们的独立倾向越来越强,除了谱代还能保证忠诚不变吉良家以外,普通家臣心里的小算盘早就打的啪啪响了,近几十年西三河的家臣先后屈从今川氏亲,松平清康和织田信秀,继续屈从下去才符合乱世之道。
“今川家这是先礼后兵吗?臣下明白了!馆主大人此去京都是势在必行之事!吉良家的家业就交给臣下来保护吧!在馆主大人回乡之前,臣下一定誓死保卫西条城不落入他人之手!”身为谱代众的笔头,吉良万松丸的后见,大河内信贞早已有了这个觉悟,所以他很配合的将这出戏演下去,在他的带领下吉良家的家臣们全都拜服与地。
“本家并非是要诸君与西条城共存亡!”蝙蝠扇被他轻轻的折起,轻轻捏着象牙扇骨低声道:“本家此次上洛,不知何年才能回归三河,或许会拜受公方殿下赐予的新领也未尝可知,所以未来就要请诸君继续维系着吉良家的家业吧!”
“馆主大人!”所有家臣都震惊于吉良万松丸的表态,纷纷拜倒于地苦苦哀求道:“我等必将为吉良家效死,绝不让家名玷污,请馆主大人收回成命!”
上洛是一回事,上洛不回来又是另一回事,吉良家虽然代代洛中参勤,但也不是说不回三河的乡下居住,吉良万松丸这话说的好像永远不回来的样子,这怎么能不让谱代众感到惶恐?没有吉良家的大旗护身他们就是纸糊的,只需要下吉良家吉良义安一句话就能让他们苦着脸跑到东条城俯首称臣,这可是一下从内臣变成外臣的待遇。
“诸君不必如此!”扫了一眼殿内的众多家臣,有一些人是真心实意的挽留,而有一些人则开始目光游离,看起来在转着脑筋不知在想什么,或许是贪图吉良家领的土地知行,不过他们注定是要落得一场空。
从小就用京都腔说惯了,听起三河腔的大喊大叫还是有些不习惯,清了清嗓子:“以后三河吉良只有下吉良一脉,上吉良本家移至到京都,诸君身为西三河一方领主,理应为家内安宁作出贡献,同出上吉良的兄长吉良义安也会照拂一二,下吉良家那里自有本家去说服,保证诸位不会有任何损失,诸位无须忧心!”
定心丸得吃,迷魂汤得灌,无论谱代家臣、普通家臣还是国人众本质都是土地领主,最在意的无非是自家领地不受侵夺,家业传承不受干涉,国人可能还多一点想法,比如继续保持无人干涉自由自在的生活。
“馆主大人!本家转移到京都这等大事怎么可以轻易决定!还请馆主大人收回成命!”以大河内信贞为首的谱代家臣仍然执拗的坚持,对于他们来说上洛或许是必然选择,但是迁移宗庙到京都就有些过分。
毕竟吉良家的祖宗灵位供奉在実相安国禅寺里三百多年,包括一色、山冈这等一门众也把祖先灵位也供奉其中,他这一迁等于夺了一些人的根基,家督又不让他们上洛,这不是让他们两头为难么?
有些家臣想张口欲言支持吉良万松丸的决定,又慑于谱代重臣们而不敢开口,但是他们也没有坚持多久,有些人开始不耐的轻哼着反驳,认为家督的决定就应该支持,当然这么说的人很快被喷的脑袋头抬不起来。
接着胜利的一方开始洋洋得意的乱开地图炮,许多家臣躺着中枪继而参入这场无意义的论战,逐渐演变成一场全年龄的嘴炮战争,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头,还是刚刚元服的愣头青,都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争论着。
坐在主位上的吉良万松丸,可以清晰的看清每一个人的表情,有些人面红耳赤,有些人义正词严,更有脸上挂着冷笑口出恶言之人,要不是顾及着家督坐在主位上,只怕这些多年的同僚也要拔刀相向。
第30章 家督的决意
“小小的忠诚测试就露出了狐狸尾巴,人情竟然冰冷如斯,真是可悲可叹啊!”吉良万松丸冷笑一声,对他们很是不屑一顾,当然他这么想也过激了,谱代也是人,是人就有私心,只不过他们这些经历几百年风霜洗礼的家族,比那些毫无节操的普通家臣、国人们忠诚太多,即使再闹也不会对他这个家督不敬,最后他的提议还是会通过。
不过吉良万松丸没打算理解他们,看火候差不多就直接抛出答案:“本家的菩提寺暂不迁徙,只是把家名正式改为京都吉良氏,诸君不必太多担心,西条领内一切萧规曹随,由一色长门守、山冈淡路守、大河内但马守、巨海弹正少忠、高桥出羽守、小笠原摂津守、小笠原安芸守、江原丹波守等人合议处置。”
果然一听他的提议,所有家臣异口同声的支持,刚才还乱成一锅粥的家臣们又和气的坐在一起,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一样,重臣合议制好啊!这可是镰仓幕府那会儿传下来的法宝,谱代们立刻得到满足。
吉良万松丸微笑的望着他们,只是双目中的冷然却抹不去,的京都腔童音,很快落入在场的所有重臣耳畔:“本家从小学习汉学,曾得知明国有一句俗谚叫做:人走茶凉,但今天看来,人还未走,茶却已凉,看来无论是明国这等中土上国,还是我日本的一隅岛国,在人性上都是如一而是的啊!”
这一句话多少狠了点,让谱代家臣们满面羞惭坐回去,许多人开始扪心自问:“重臣合议制确实很好,但是这么明目张胆的篡夺吉良家的家业是不是毫无廉耻了点?再说家督只是去京都奉公,如果哪一天想清楚又回到三河国,他们这些谱代又该如何自处?一旦争权,吉良家的名声就完了,他们这些谱代身上笼罩的光环也会退却,没有光环的谱代就只是普通武家,三河国人还会怕他们吗?”
答案不言自明,吉良的家臣们大多能力普通,之所以能成为西三河的知名武家,掌握大量土地知行,一是因为世代侍奉吉良家,二是依靠吉良家的光环加成让国人、地侍心怀畏惧,没有名份他们就是掉毛的凤凰不如鸡。
吉良万松丸用森冷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所有人,轻哼一声道:“本家此一去,吉良家必然转投今川家,诸君只要铭记一点,本家非是臣从今川治部即可,若是谁有心拿我吉良家业去今川家邀功请赏,请大胆的去做!本家在京都看着诸君到底配不配做我吉良家的家臣!”
“臣下不敢!”无论是谱代还是有力家臣都一呼啦拜服下去,这话可重的没边了,到底是卖主家还是忠于主家,足够让这些一直不坚定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吉良万松丸这是要在京都隔岸观火,谁卖了他以后少不得算账,再说谁敢保证今川家就一定保他们,在座的人可没健忘到忽视今川家与吉良家的关系。
“……本家这次必须要上洛,不但要上洛,西条吉良家也会随之迁走,本家的母族是公家里的贵胄中院家,在京都里颇有势力,在近畿谋得一份基业想来也不会困难。”随着计划一环扣一环的娓娓道来,让吉良家的家臣们哑口无言。
这下让所有人都见识到这个小家督的锋芒,吉良家可是世代簪缨的名门,又以弓马礼仪传家,没人认为吉良家的家督会是一个蠢孩子,但是这位吉良家的家督有点强的过分,起码大河内信贞是这么想的,他没料到整日捧着书愁眉苦脸的小徒弟竟然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诸位既然听明白了,就各自回去准备一下吧!”吉良万松丸以扇柄轻轻敲击案几,提示家臣们可以离开。
一直闷声不吭的山冈淡路守尧元突然跳出来跪在中间,作为家中第一猛将也是嗓门第一大的家伙,他一露面就有人觉得不好,可是拦住他已经来不及了:“馆主大人!臣下请求随馆主大人一并上洛!继续为吉良家大业做贡献!”
“馆主大人!臣下也愿追随馆主大人上洛!”这一起头可就糟了,坐在后面地位部太高的家臣也被带动起来,一群热血澎湃的武士们也不管家里有几反田地,有几个侧室多少个儿子,又有多少人追随,扯着嗓子干吼着表忠心。
这个结果大大出乎吉良万松丸的意料,他可不想带走这么多谱代那太麻烦了,于是耐心的开导:“诸位随我离开故土,那么家业又当如何处断?舍弃是不行的,但是合格的继承者又哪里有那么容易,万一守不住这份家业自己又在京都毫无着落,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家臣们都觉得家督真的很通情达理,这一句话恰好说在了他们的痛处,一个合格的武家继承人没那么好培养,需要悉心培养十几载才能成材,这期间还要没病没灾没有不良嗜好,万一沾上上面任何一点那就糟糕了。
更糟糕的是许多武家经常要面临孩子生多了争夺家业,或者生不出孩子无子断嗣的危险,在这个时代武士又是高危职业,不知什么时候就因为一场领地冲突,或者被一揆暴动的农民一波带走,这些现实摆在面前让这群热血澎湃的家臣们一下蔫掉。
地侍或者称之为地下人的低级武士更糟糕,他们平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下地耕田,战时扛枪上阵杀敌,这种苦日子不要太多,基本三十岁前结婚的寥寥无几,但是他们又要面临一个问题,能安稳的活过三十岁找媳妇吗?
室町时代的武士寿命平均不到四十岁,许多人还在为能活过三十岁努力着,活不到那个岁数就结不了婚,但是稀缺医疗资源的时代可不允许他们都活过三十岁,至于活到下一代继承人元服成年的年纪,那可是高富帅的专利,活到一百岁的老寿星什么的他们都当作神话看。
许多人活不到那个岁数,嗣子的监护权就成了问题,无论是同族还是家臣都不介意谋得家产,是否会被歹毒的族人杀害从而篡夺家业就不好说了,他们如果真跟着吉良万松丸去京都,最后混的凄凄惨惨事业不顺,回到三河国哪里还有他们的容身之所,家业肯定被同族继承分光了。
看到一群家臣心有戚戚焉的表情,吉良万松丸笑了笑:“所以诸君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但是吉良家的家业还需要诸位肱股之臣鼎立支持,毕竟这片三河热土也是世世代代生活了几百年的地方啊!”
对于豪族来说,家业传承和乡土才是最大的羁绊,所有家臣都被吉良万松丸这一番话所打动,谁能放下自家那一反三畝地,传说中舍弃家业的武士虽然有,但是肯定不在这群家臣之列,于是家臣们很识相的退却。
第31章 家老的条件
家臣们都散去了,唯有大河内信贞一动不动,吉良万松丸知道他有话说,两个人安安稳稳的坐了好一会儿,看起来这位笔头家老还在想着怎么劝他,刚才都劝不动他,现在还劝什么去?注定要徒劳无功。
“馆主大人!您说的没错,吉良家这次是吉良家三百年来最大的一次劫难,身为本家家督的您,不能困守在三河国内,但是臣下身为馆主大人的后见,不能追随馆主大人是绝对不可以的!所以请馆主大人准许臣下的追随,带上我三河的儿郎,为吉良家大业作出贡献吧!”
大河内信贞的表态不太出乎意料,这位首席谱代也想着热血一把,虽然忠心可嘉勇气可赞值得夸奖,可这不符合他的策略,三河没有他看着,老巢的家业被今川家掏空了怎么办,以后岂不是连个退路都没有了。
吉良万松丸只能安抚道:“但马守的想法本家已经了解!但是本家在三河国的家业也并不是完全放弃,西条吉良家只是本家走了,土地和家臣还留着,哪怕我兄长也只是名义上领导西条城,吉良家一门惣领还在本家,诸君也仍然是本家的家臣。”
“可是馆主大人上京也需要人手,臣下少时随先代馆主居于京都,应该可以帮的上馆主大人!”大河内信贞不死心的说道。
“可是但马守是本家的中流砥柱啊!没有但马守坐镇的话,家内的谱代会失去主心骨,国人会趁机扰乱,万一家业有难我这家督在京都还能安稳吗?”
“这……既然臣下不能追随馆主大人左右,就请馆主大人让我等谱代的族人追随您上洛奉公吧!”
大河内信贞果断亮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你不是不让我们去京都陪同奉公么?那就带着我们的族人去好了,这下无论家督是好是坏,这些谱代们也都可以安心了,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从古到今许多人都明白。
“既然但马守盛意拳拳,本家就同意了!”临了之时,吉良万松丸又说了一堆慷慨激昂的话激励他,让大河内信贞拍着胸膛表示一定守住吉良家的家业才安心离去。
吉良万松丸起身走出评定间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后,叫来一名小姓让他准备午餐,自己只身返回了天守阁把碍事的狩衣脱去,换上了轻便的水干直垂,这种狩衣的简化版服饰是用透气性好的丝麻织成,穿起来既舒适又好看,当然也最适合尚未元服的吉良万松丸。
自从吉良万松丸倡导吃肉食以来,吉良家内就出现了些许变化,比如鹰狩的次数越来越多,几乎三五天就要出外打猎,马迴武士已经习惯骑在马上弯弓射杀猎物,一些弓马天赋高的人开始请教小笠原氏的弓马术,无非是想学会平安时代传下来的流镝马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