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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王殿下,这宅邸是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建的,用的工匠全都是举国最顶尖的,绝对不会再出什么纰漏。仅仅是修建宅子的木材,那就用了好几十根百年以上的,啧啧,这可是谁都没有的殊荣……”
李贤实在不耐烦听那自吹自擂,再加上瞧见前庭堆着不少的材料,想到里头必定是一团糟,随口答应了几句就想走,可还没等他准备转过身子,缰绳就被人拉住了。他扭头一看,可不是屈突申若?
“师姐?”
“反正东西送回去的事情不急!”屈突申若笑着眨了眨眼睛,忽然一个翻身跳下马来,“六郎,你的新家就不带我进去参观一下?”
新家……这新家他要住进去还得等好几年呢!心里虽然连连嘀咕,但李贤实在不好拒绝这位大姐的要求,再加上他更怀疑屈突申若有什么别的意思,干脆也跳下了马。这时,那位工部郎中秦豫乐坏了,连忙毛遂自荐要做向导,却让屈突申若三两句打发了回去。
“秦大人,你手头事情多,六郎和我不过随便转转,实在不用你亲自相陪,你找个老实一些的工匠前头带路就好。”
好端端献殷勤的机会被打了回去,秦豫顿时面上怏怏,但一想如今宅子里头还是一片乱糟糟的,想要显摆还不成火候,赶紧满脸笑容地应了,一转头便去找工匠。他本想去找个伶俐人,一忖度这位长安城赫赫有名的彪悍美人和沛王同行,其中必有说不出的勾当,便照着屈突申若的要求,找了个手艺一流人却头一等老实的中年工匠,名唤石头的。
彼时工匠都是世代相传的手艺,见到什么官都矮一级,更不用说见皇子这样的尊贵人物。因此石头跟着秦豫上来见礼的时候,动作笨拙不说,就连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李贤却一向喜欢这样的憨厚人物,笑嘻嘻地点了点头便打发了秦豫,吩咐一应随从在宅子外头等候,自个便和屈突申若进了大门。
在外头看已经觉得规制宏伟,穿过了前庭进到了里头,他更是觉得眼前豁然开朗。王府……应该说王宅,在这大唐,府是办事情的地方,宅才是私人寓所。王宅和普通的宅子那可是不一样,尤其是他这样得宠的皇子,这宅子的花费可是海了去了。带路的工匠虽然是老实人,但一应细目却记得清爽。这里四十万钱,那里一百万钱,听得他心里直发毛。
“六郎,现在知道你那点家当算不得什么了吧?”
李贤冷不丁听到耳畔传来这样一句话,这才发现旁边赫然是那张美艳无双的丽颜。感觉到耳朵上传来的阵阵热气,他想要往边上退避一步,可偏偏旁边都是黄泥,踩进去那双鞋就全都毁了。瞅见前头的工匠只顾带路并未回头,又想到自己在这位大姊头面前屡屡吃鳖,他索性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干脆往屈突申若那边又挤了挤。
对于李贤的小动作,屈突申若丝毫不以为异,甚至还亲昵地为他理了理一丝从帽中掉落出来的乱发:“这长安城中达官贵人不少,家中有个亿万家当也并不算多,但要一座好宅子却得看机缘。就我们家的老宅,只要一转手,作价十亿钱必定有人要。至于你这宅子更是有价无市了,光是这块地,至少就值个几十亿钱。”
几十亿……李贤想到被自己随随便便扔在武德殿抽屉里的地契,很想当场翻一个白眼。贺兰周那老头就算再有能耐,要赚这么多也至少得等上十年,要是知道自己居然随便乱扔东西,只怕要暴跳如雷了。话说回来,屈突申若非要他进来看宅子,又和他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沛王殿下,大小姐,这就是藏书楼了!”
前头的大嗓门打断了他的沉思,定睛一看,眼前的这座楼阁还是让他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刚刚那一路走来,大多数屋宇都是还没有完工的,虽说看得出大体模样,终究不如这种完成品。虽说他一向是不爱读书的,但还是忍不住到里头转了一圈,想象了一下藏书万卷的情形,不禁浮想联翩了起来——他要是干脆将其命名为天一阁,这赫赫有名的牌子可就归他了!
“要想把这座藏书楼填满,六郎只怕还得去求助于陛下和娘娘,想必他们一定是乐见其成的。要是你自个去买……只怕花钱非得让你肉痛不可!”
这句大煞风景的话让李贤很不满,然而,当屈突申若掰着手指头和他一一解释说明的时候,他却完完全全无语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是皇子,只嫌书太多不会嫌书太少,但在外边……现如今雕版印刷的规模还不大,手抄书是大多数人看书的唯一途径。要不是他这个沛王名声大,坊间那些书商根本就不会拿他的诗词出去印。
“买你的一本诗集就需要十几斗米的价钱,那还是便宜的,因为就那么几页。至于珍本孤本,要买上一册动辄上万钱,还得人家肯卖才行。”看着目瞪口呆的李贤,屈突申若顿时笑得更灿烂了,忽然伸出手指在他脑门上轻轻一弹,“正应了一句话,无钱寸步难行。”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不说他也知道!出了藏书楼,李贤不禁反反复复琢磨起大姊头这些话,心里愈发断定她是在好意提醒,只是仍旧有些不明所以。这赚钱一向都是他最最看重的大计,力度也应该不小了——只不过,这年头重农轻商,他要是把规模弄得再大,搞不好他老爹老妈就该亲自过问了,所以只能维持在现有的状况。
走马观花地在整座宅子里逛了一圈,终于到了花园。不同于前头的四处尘土材料,这里却已经是百花盛开的大好景象,红的粉的紫的黄的,端的是姹紫嫣红,各种不知名的花卉全都在那里各吐芬芳,煞是好看。
而最最赏心悦目的则是那一片绿色,除了在御苑,李贤还从来没在那里看到过这样大片的绿色植物。武德殿后面也有花圃,但和这个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似乎,那一次他和小丫头偷窥了他老爹和韩国夫人的好事,他就是在花园子里头把她哄得服服帖帖。
趁着李贤在那里发呆,屈突申若三言两语打发了那个工匠,抱着双臂站在原地笑吟吟地打量他。时值初秋,阳光已经不那么烈了,只是这么一圈走下来,她仍然是出了一身大汗,好在她如今出门都是用素面妆,不用担心这脂粉被汗水冲走的麻烦。每每想到这一点,她便会回忆起李贤笨手笨脚为她扫眉的情形,心头自是别有一番温情滋味。
人人都说她屈突申若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天生丽质,方才推广这来自波斯的素面妆,岂不知这发明者另有其人。要是她把这惫懒的家伙一转手卖了,他是不是会暴跳如雷?
“六郎!”
李贤这才回过了神,见屈突申若折了一枝木槿在手中,那紫红色的花开得正好,和那玉颜恰恰相衬。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防她忽然走了过来,折下那紫红色的花插在了他的发间。
“师姐……”
“人家都以簪花为荣,就是许相公那样老的人,每每宴会的时候也还簪着大红大紫的花,偏偏你一个少年郎竟偏不戴这个!”屈突申若插好了之后便笑着在李贤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旋即渐渐敛去了脸上的笑容。
“六郎,你这宅子有多大,自个也应该看到了。虽说这奴仆的事情不用你自己操心,但这人手上头不可不慎。今天提审柳元贞的情景你该看到了,这家有叛奴是如何光景。虽说还有两三年,但你既然有钱,不妨自己都置办起来,或是交给信得过的人养着,或是用其他法子。总而言之,这家不可不清。除此之外,你也该找两个稳妥的工匠,在宅子里头预先做些安排。”
李贤从来就不喜欢大男人簪花这种臭美举动,只因为是屈突申若所为方才强自忍着,但旋即就被后面的那番话吸引了注意力,而最后那加强了运气的“安排”两个字则更是让他心中一凛。怪不得大姊头刚刚满口不离一个钱字,这宅子前前后后的安排,什么不需要钱?
第一百七十二章 河间道行军元帅刘祥道破铜山大贼李义府
连着好几天,朝堂和民间议论最多的就是李义府的案子。碍于武后的态度尚不明朗,大臣们的议论还只限于一个个小圈子,而且都是偷偷摸摸唯恐给人听见,但民间百姓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尤其是酒楼这种地方更是百无禁忌,更有甚者信誓旦旦地说出了腰斩李义府的话。
李绩担任监审,李贤少了一个监管的人,原本这日子该好过些。然而,他虽说通过了于志宁的考试,但是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李敬业薛丁山勉强通过,成绩相当难看,程伯虎和屈突仲翔则是不出意料地挂了。最终结果就是,于志宁吹胡子瞪眼教训了众人一通,最终四个人齐齐被关禁闭。如此一来,李贤竟是没有伴读了!
“唉!”
李弘瞥了一眼坐在那里唉声叹气不绝于耳的李贤,心中一时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有。从古至今,这皇子都是用伴读的,一般的情况都是主子出事伴读顶罪,眼下倒好,李贤这个沛王倒是少不了于志宁的夸奖,那四个伴读反倒是常常挨批挨戒尺,这都是什么世道!
“六弟,你能不能别叹气了?”他没好气地扔下手中的书卷,自个倒是叹了一口气,“照我说,你那四个伴读干脆全都改成伴武算了,然后让父皇母后给你挑上四个好的,省得你成天替他们操心!”
李贤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绝道:“然后挑上四个只知道死读书的木头人么?”
木头人三个字让李弘哑口无言,老半天方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看来果然是有利必有弊。我原先还羡慕你和他们四个上下不分关系亲近来着,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要是这四个跟了我,别说上官太傅,只怕父皇母后就是头两个不依的。说吧,今儿个来找【创建和谐家园】吗?别和我说什么兄弟情深之类的鬼话,你这家伙没事会想起我这个哥哥?”
眼见奸计被人识破,李贤脸上却没有半分尴尬。见四周就只有两个李弘的心腹内侍,他便涎着脸凑上前去,低声问道:“今天是我师傅和刘祥道向父皇奏报的日子,我刚刚看到两人进了蓬莱殿。五哥,有没有兴趣和我赌一赌最后的结果?”
“又来这一套!”
对于打赌这一类的勾当,李弘着实心有余悸。他当初那些欠账几乎无一例外就是这么来的,不管他事先认为怎么有把握,最后几乎全都输给了李贤。唯一一次打赢的赌已经是三年前的事,而他赢了的赌注和输给李贤的那些相比,实在是九牛一毛。
“李义府这回是铁定倒了,偏你还拿他取乐!”说到这一句的时候,李弘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坚决果断,旋即又冷笑了一声,“若是这样的局面还能被他倒转过来,我这个太子也就不用当了!上官太傅前两日刚刚销了病假,父皇连连召见,可想而知此事已经有了定论。”
李贤斜眼瞥看李弘,只见他这位太子哥哥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不过就是扳倒一个李义府,至于这么高兴么?再说了,扳倒不稀奇,要让李猫没有翻身的机会,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正当他寻思怎么劝说李弘几句的时候,那帘子被人一掀,一个人飞也似地冲了进来,却是一个满头大汗的中年内侍。一看到李贤在此,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便有些尴尬地来到李弘身边,附耳低声叨咕了几句。
“李义府……定局……流放……”
李贤虽然不是故意要听,无奈他的耳朵实在太灵,尽管那内侍已经是刻意放低了声音,他还是捕捉到了几个字。正准备继续在那里扮无事人,李弘忽然疾步冲了过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满脸兴奋地嚷嚷道:“父皇已经有旨意,李义府除名长流巂州。他的三个儿子外加柳元贞等人,全部除名流放!旨意已经从中书下了,大约很快就能传遍全城!”
矜持,矜持,这里还有外人呢!乐成这个样子,要是让武后知道了,指不定心里头怎么想!虽然很有翻白眼的冲动,但李贤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冷不防朝四面看了一眼,见那几个内侍全都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样子,想想李弘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眼珠子一转,想起明天李弘没事,他便笑着建议道:“五哥,明日和我到宫外走一趟如何?”
激动过后,李弘很快恢复了冷静,闻听这一说先是一愣,旋即便满口答应了下来。而李贤出了东宫,立刻暗地盘算想办法在这里埋几个暗线——不是为了提防他这位太子哥哥对他不利,而是提防李弘平日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给“别人”知道了。要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虽说现如今还是母慈子孝的格局,但等到将来他老妈变成那位狠辣的一代女皇就晚了!
次日一大清早,撇下在武德殿读书读得昏天黑地的李敬业等人,李贤带上张坚韦韬兄弟就兴冲冲出门了。在东宫外和身着微服的李弘等人会合,一行人便出了安上门——当然,因为中间夹着一个当朝太子,随员人数陡增十倍不止,两兄弟身边虽说只有十几人,但其中大多数都或明或暗地在前后左右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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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在西市最热闹的地方,李弘正饶有兴致地东张西望时,一阵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忽然响起,他猝不及防顿时吓了一大跳。而李贤虽说是常来常往的主,这时候也很是吃了一惊,还没等他令人上前打听,就听到一个汉子高声嚷嚷了起来。
“河间道行军元帅刘祥道破铜山大贼李义府!”
这是哪一出?李贤目瞪口呆之下,却只见一旁的墙边上围着好些人,连忙好奇地策马上前。虽说前头都是人,但他骑着高头大马,加之眼睛很好,因此看得清清楚楚。问题是,不看不打紧,一看之后,他竟是笑得险些从马上摔下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真是太有才了!
即便是大庭广众之下,即便身边有众多的人,但他还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浑然忘记了什么低调之说。用铜山大贼指代李义府,这还实在是贴切不过,刘祥道这个河间道行军元帅的名头也同样是威风凛凛。不但如此,上头洋洋洒洒一大篇骈文,两边唇枪舌剑三百回合的场面,简直可以媲美三国演义的武将单挑!
他捂着肚子笑得乐不可支,压根没发现身边又多了一个人。等他好容易笑够了,结果只听得旁边响起了一阵马的嘶鸣,回头看时,李弘竟是已经跌下了马去,正在那里使劲憋着声音偷笑。
咳,这太子还真是当得……没听人说过,这笑是不能憋的么?
两个主子在那里笑得畅快,其他人却全都如临大敌地在四周守备。当然,自然有人觑了个空子往墙上的榜文看,结果全都是一幅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李义府为人糟糕,平常是仇人多朋友少,如今一朝【创建和谐家园】,竟是人人高兴,围观的百姓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李贤好容易喘过一口气,见李弘已经是回到了马上,连忙苦着脸建议道:“五哥,找个地方歇歇吧,我不行了!”
只是这么一小会,他就感到肚子阵阵痉挛,再呆下去的下场可想而知。趁着说话的功夫,他偷眼撇看了一下张坚和韦韬两兄弟,见他们全都面露欣然,甚至还互相交击了一掌,不觉咧嘴一笑。
李弘自个也被这榜文的幽默风趣逗得大乐,刚刚那举动更是破天荒头一次。听得李贤的建议,他立刻从善如流地找了一个酒肆,才坐下来,那伙计便乐颠颠地上来道:“几位客官想必是看过门外那张榜文了,今儿个河间道行军元帅刘祥道破铜山大贼李义府,小店待会有专人说唱此事,今天酒水额外优惠,买一送一!”
原本已经消解了八分的笑意被这两句话一逗,李贤忍不住又是好一阵笑。只是这一次是在酒肆里头,他不敢太嚣张,但亦憋得极其辛苦。见对面的李弘同样是满脸通红,他不觉在心里替李义府默哀了一声——做人做到这个份上,还真的是赶紧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然而,酒水齐备,等到下头开唱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反而东张西望了起来。目光所及之处,大多数人都在那里乐得不可开支,就连李弘也是笑吟吟的。然而,他听着那曲词却愈发觉得不对劲——回想起来,那榜文上也是如此,很多细节他都听李敬业提起过,似乎这捉刀之人亲眼目睹了整个审问过程一般。
见一个小伙计正好出现在旁边,他遂招手把人唤了过来,随即故作好奇地问道:“我问你,外头那榜文怪新鲜的,你这里还有么?”
“公子原来对这个感兴趣!”那小伙计眉开眼笑地连连点头道,“有,多的是!公子不知道,整个西市的大街小巷几乎都贴满了。小人早上正好撕下来一份藏着,公子若是想要,小人现在就去取来!”
全都贴满了!李贤心中又是一震,面上却笑嘻嘻地点了点头,从钱囊中取出了一枚银钱递了过去,顿时又招来了好一通谢。等到小伙计取来东西,他看也不看便折好往怀里一揣,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念头。
若是无人默许,即使李义府倒台,寻常百姓敢这么蹬鼻子上脸地作践?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李义府,后会无期
“右相、行殷王府长史、河间郡公李义府,泄禁中之语,鬻宠授之朝恩;交占候之人,轻朔望之哀礼。蓄邪黩货,实玷衣冠;稔恶嫉贤,载亏政道。特以任使多年,未忍便加重罚,宜从遐弃,以肃朝伦。可除名长流巂州。其子太子右司议郎津,专恃权门,罕怀忌惮,奸淫是务,贿赂无厌,交游非所,潜报机密,亦宜明罚,屏迹荒裔。可除名长流振州。”
长长的诏书,中心意思却只有一个,李义府长流巂州,其长子李津流放振州。除此之外,李义府剩下两个儿子李洽李洋外加女婿柳元贞,则是流放廷州。
到了大唐这么久,对于那些地名,李贤总算是有些认识。从地图上看,巂州在西南,大约就是后世四川那块地;振州在海南,那个李津大约要在天涯海角看日起日落了;至于廷州,则是在广西,同样不是什么善地。要说一家人流放三个地方,足可见他老爹的怨念之深,否则至少也开恩让人家一家人流放一个地不是?
得罪谁也莫得罪君王,真可谓是自古至理!那诏书可真是写得声情并茂,不但揭露了李义府的罪责,还在那里假惺惺地说什么不忍加重罚,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官仪担任的主笔……咳,老上官现在已经不是秘书少监了,堂堂宰相干这个不免有些大材小用之嫌。话说回来,不知道那什么“河间道行军元帅刘祥道破铜山大贼李义府”的漂亮骈文,是哪个有才人写的!
李义府倒台,李贤自然是觉得天高水蓝清风送爽——除了李义府之外,他在这大唐还真的没什么仇人,如今一脚把一个最碍事最讨厌的踹下去,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不值得高兴的。
然而,这一天他一出安上门,便无巧不巧地撞上了一个他很不想打交道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任命为知西台事的许敬宗。
“沛王殿下。”
看着笑嘻嘻的许老头,李贤本能地感到后背发凉,连忙打了个招呼。他当然知道许敬宗为什么在这时候被提拔上来,审了李义府,那个冷面冷心的刘祥道立刻大获圣心,听说他老爹甚至有心提拔人家当右相,这种格调的升迁绝对是极其罕见。既然如此,他那位母后若是不及时掌握中书出旨权,日后只怕有的苦头吃了。
许敬宗热络地招呼之后,便将李贤拖到了一边,那敏捷利落的动作浑然不似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人。还不等李贤发问,他便低声道:“沛王殿下可知道,义府今天就离京了?”
这么快!李贤心中直犯嘀咕的同时,忍不住又瞥了许敬宗一眼。这许老头怎么说也是和李义府一条阵线的,怎么没有去送送?这话和他说干嘛?
“唉,要说义府年纪也不小了,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日能够回来。我也老了,如今蒙陛下圣恩,进出内省得以骑马,想来也没几日好活了,所以待会免不了去送送,也好全了同僚一场的情谊。沛王殿下若是无事,且和我一起走一趟如何?”
这建议差点没让李贤的下巴掉下来——他和李义府的那点龃龉虽说还没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但许敬宗这老狐狸应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对,这送行捎带上他干吗?李义府要是看见了他,指不定还以为他是去【创建和谐家园】的,到时候冲突起来算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他赶紧准备拒绝,谁料许敬宗的手上忽然一紧,竟是硬把他推到了马车上,旋即对那目瞪口呆的张坚和韦韬吩咐道:“沛王殿下和我出去有点事,你们先到我的家里等着,我一会儿就还一个囫囵人给你们。有什么事情,我自会对陛下和娘娘交待。”
许敬宗资历深厚,这话一出口自然是分量极重,张坚韦韬两个亲卫虽然觉得这事情透着古怪,但看到许敬宗浩浩荡荡的扈从队伍,料想出不了什么事,遂低声答应了。而莫名其妙的李贤刚刚露出脑袋,却不防许敬宗动作敏捷地上了车,一把又将他拉了回去。
一行人很快便顺着朱雀大街朝城门行去,而满心郁闷的李贤坐在许敬宗对面,越看这个满脸肥肉的老头越有翻白眼的冲动。这种事情,哪里有赶鸭子上架的道理?
“沛王殿下可知道我拜相的时候多大岁数了?”
陡然听到这么个问题,李贤不由得一愣。不等他回答,许敬宗便自问自答道:“我升任侍中的那一年,已经六十八岁了。”
这许老头似乎是打倒了韩瑗,这才拿到宰相的位子,果真是老而弥坚……若是不好听地说一句,那叫老而不死!李贤在心里腹谤了一句,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等待着。现在看来,这许敬宗眼巴巴演出这么一场戏,绝对不会是让他去送李义府这么简单。
果然,接下来许敬宗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自己的生平,从当初在秦王府为学士到后来担任李治的东宫辅官,再到后来拥立武后,竟是事无巨细侃侃而谈。李贤初时还觉得这许老头在显摆,听到后来不觉聚精会神。毕竟,本朝的史书那是不能随便看的,很多事情他也就是道听途说,哪里有许敬宗这现身说法来得透彻。
被许敬宗一下子灌了许许多多的本朝秘辛,李贤正头昏眼花的当口,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句极具震撼力的话:“殿下觉着我那两个孙女如何?”
刚刚还在一个个介绍当初拥立武后的六大翊善功臣,一下子转到这个话题,李贤自然有些措手不及,然而,更让他心里打鼓的是许敬宗那种狡黠的目光。
这许家老大性子还算不错,但未免偏向柔弱了些;这许家老二嘛……谁爱娶就娶了去,反正他是敬谢不敏!话说回来,虽说小丫头比他大几岁,但看他老爹老妈的意思似乎并不反对,既然如此,这许敬宗硬是让自个的孙女挤进来又是什么意思?
“咳!”
李贤莫名其妙地看着忽然大声咳嗽的许敬宗,还没反应过来,这一位便眨了眨眼睛道:“我下去为义府送行了,殿下且在车上稍待!”言罢车帘一掀,便有人把许敬宗搀扶了下去。
搞了老半天,原来这许老头没打算让他现身!
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李贤忽然无比好奇,便挪动了一下位置,悄悄把车帘拨开了一条缝。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他着实吃了一惊——只见许敬宗李义府两人赫然就在马车前不远的地方,不仅人看得清清楚楚,就连说话声也毫无阻碍。
这许老头不是故意给他制造方便吧?
虽说只是半个月的工夫,但李义府却瘦了一大圈,原本就单薄的身材看上去更加瘦削,脸色中也显出了几分病态的苍白。这初秋的天气,他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淡蓝色袍子,宽大臃肿的衣服和那狭窄的脸庞极不相称。在他身边,赫然是几个身强力壮的差役。地上散放着几个箱笼,俱是寻常物事,一看就知道不值几个钱。
“那么多人里头,也就只有老许你来送我!”面对许敬宗,李义府忽然冷笑了一声,面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愤恨和轻蔑,“大男子不做小女儿之态,老许你放心,最迟不过一两年,我必定能够回来,且让那些人得意几天好了!”
看到许敬宗在那里捻须微笑,顺带还附和了两声,李贤不禁在心里生出了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刚刚那番话中,许老头分明暗示,李义府为人太过张扬,一味得罪人不知道低调,他那位母后就是有心保全也没有办法,谁知经过这样的教训,这李猫还是如此格调。
要回来……那可不止是他母后说了算,还得看他老爹什么态度!
他正暗自冷笑的当口,忽然只见许敬宗朝四周呼喝了一声,众随从立刻呼啦啦散开退避,而李义府却朝马车这边走来。见此情景,他顿时吓了一跳,赶紧往里头挪了挪,心里顿时埋怨起了许老头。万一李猫一时兴起掀开车帘看看,那算怎么回事?
好在李义府在马车旁边站定了,低声嘱咐道:“老许,中书就暂时交给你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得关照你,我这次遭人暗算并不简单,似乎和太子沛王有说不出的关系,这事情你得留心。皇后娘娘爱宠自己的儿子,别到时候养就了两个白眼狼,那就有苦说不出了。就是陛下……毕竟不是那么可靠的,皇后娘娘若是不想重蹈当初那两位的覆辙,就还得果断狠辣一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