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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那盏还亮着的特别明亮的广场灯,把她和她手里的行李箱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
经过春城那件事,她也不敢再叫网约车,而爨州的地铁在高调规划了几年之后就杳无声息了。她干脆拉着箱子,沿着熟悉的马路慢慢地走去,虽然是行人稀少的深夜,但也比坐在一个陌生人的车里更安全些。
除此以外,她缓慢的步伐更像是一种徒劳的挣扎,就像一片在风中挣扎的落叶,无论几多风吹来几多浮沉,终免不了落地成尘的命运。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姚菁菁来到了医院。她妈妈的病又犯了,住了院,要不然她也不会急着回来。她看了看时间,虽然爸妈都习惯早起,但这时候上去也太早了点,住院部也还没到探视时间。
姚菁菁想了想就在医院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准备等天完全亮了再上楼。她却没有注意到,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从火车站出来就一路跟着她,一直跟到了这里。
“哎我说,是这个妞儿吧?”
“没错,八指哥给的车次不会错,人和照片也对得上。”
“听说还是个空姐?”
“应该没错,你看她长得,不比咱电视台的主持人差。”
“嘿,要是能让我尝上一口,三年也值!”
“这你就别想了,听说是八指哥的老大吩咐下来的事,小心八指哥扒了你的皮!”
“八指哥的老大是谁?”
“这我哪儿知道!”
天终于亮了,护工和陪护的家属陆陆续续地从楼里出来,往食堂去打早饭了。姚菁菁这才起身,进了住院大楼。
穿着病号服的姚妈妈看起来气色不错,看见自己的女儿,更加喜笑颜开,嘴里却责骂道:“不是说好了昨天回来的吗,怎么今天早上才到呀?跟妈说,昨天是不是约会去了?”
“妈!”姚菁菁火车票改签以后是给家里打电话说过的,但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没有说半夜就回来。
姚爸爸说:“哎呀你看你,女儿刚回来,早饭都还没吃呢,你就问什么对象不对象的!”
姚妈妈说:“早饭是要吃,对象也是要谈的嘛!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活几天?再不抓紧,不要说孙子,怕是这辈子连女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了!”
“妈你说什么呢!”姚菁菁鼻子一酸,抱紧了妈妈,“您长命百岁!别说女婿孙子,连重孙子您都见得着!”
姚妈妈笑着说:“你就别宽慰我了,我这病我自己还不知道?我可跟你说好了啊,今天相亲你必须给我去!”
姚菁菁说:“妈,我想带您在去京城看看,我单位的人给我介绍了一个京城的医生,很厉害的。”
姚爸爸也说:“是啊,京城的医疗水平高,要不去看看?”
姚妈妈说:“春城也去了,羊城也去了,钱花了那么多,还不是和爨州的医院一个说法?我就不信京城的医生就比羊城的厉害,能变出个配好型的骨髓来给你?再说了,为了我这个病,已经花了多少钱了?要是真能做骨髓移植,我们也做不起。现在最重要的是咱们宝贝女儿的婚事。只要看着她结了婚,我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姚爸爸说:“你也真是!在孩子面前说什么死不死的,钱也不要菁菁出,咱不是还有房子嘛!”
姚妈妈忽然急道:“你可别给我卖房子啊!我可告诉你,那房子是留给女儿的婚房,她将来嫁了人,要是被婆家人欺负了,娘家连个房子都没有,你叫她去哪儿?你要是敢卖房子,就算我病好了,我也死给你看!”
“妈!爸!”姚菁菁见妈妈急了,忙说,“钱的事情你不用管,我会想办法的。”
姚妈妈笑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一片孝心,等用钱的时候再说吧。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给我把对象找回来。”
姚菁菁知道今天的相亲是逃不掉了。
早上医生来查房的时候,看到姚菁菁来了,就让姚菁菁一会儿到他办公室去一趟。医生很少有这么主动让病人家属去他办公室的,姚菁菁心里有点忐忑不安。
等她到了办公室,医生对她说:“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姚菁菁想了想说:“还是先听好的吧。”
医生说:“好消息是,你妈妈的骨髓配型成功了。只要你们同意,我们可以随时准备手术。”
“真的?”姚菁菁欣喜若狂,这是她一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她差一点就跳起来,冲出去要把消息告诉她的爸爸妈妈,然而她很快就冷静下来,“那么您说的坏消息是指钱吗?需要多少钱?”
医生说:“以【创建和谐家园】情况,手术加上后期康复总费用可能要一百万左右,【创建和谐家园】医保能报销的大概三分之一不到,你们先准备个五十万吧。要尽快,拖得越久,费用可能会越高。但是,我今天要告诉你的坏消息,可不是钱的问题。”
“啊?”姚菁菁惊讶地叫了一声,“那是什么?”
医生说:“是这样的,两周前我们在给你妈妈做检查的时候,发现她脑部有一些奇怪的病变。一开始我们怀疑是脑炎,并请神经内科专家做了一次会诊,现在基本结果出来了。”
“是什么?”姚菁菁问。
“我们无法判断是什么,我只能给你描述一下症状。”医生说,“你妈妈的大脑灰质层,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脑皮层,出现了纤维化坏死现象,虽然目前看坏死面积不大,但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姚菁菁不解地问道:“您说的是什么意思?这和白血病有关系吗?”
医生摇了摇头说:“白血病有引起中枢神经和脑脊液病变的可能,我们称之为脑白。但症状上和你妈妈完全不同,因此我们不能肯定它是不是一种并发症,也不知道它对骨髓移植手术有没有影响。”
163、说好不想了
姚菁菁对大脑灰质纤维化没有任何概念,但非常清楚白血病是什么,并因之而有着深深的恐惧。所以她还是决定先做骨髓移植手术,至于脑部的病变,等手术结束后再想办法治疗。她把这件事情偷偷告诉了父亲,父亲也是这个意见。
现在的问题是,她到哪儿去凑一百万?
姚妈妈被诊断白血病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先后去过春城和羊城的医院,前前后后花了二十几万。姚菁菁的工资虽然不低,但她工作时间短,积蓄不多。她爸爸原本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妈妈病了以后,就基本半退休在家了。
爨州在滇省号称第二大城市,但在全国来说,连三线城市都排不上号,二十几万对于生活在这里的普通人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钱款。姚菁菁家里的积蓄早就已经用光,亲戚朋友那边还借了不少钱。
姚菁菁打算明天就回公司,向公司申请一下,应该可以提前预支一点工资和奖金,再问同事借一点,加上爨州这边的同学朋友,大概能凑个十几二十来万。但这个数字还是差得远,就算算上医保能报销的部分也还是不够的,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背着妈妈偷偷把房子卖了。但是爨州的房价并不高,她们家那种老房子大概也就值个五六十万。
快中午的时候,姚妈妈就催着姚菁菁去相亲,说人家是银行的,条件如何如何好。姚菁菁笑着说:“妈你就巴不得把我卖了是吧!”
姚妈妈急了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还不是为你好!还有还有,你可千万别跟人家提我生病的事情,谁愿意摊上个得白血病的丈母娘呢!”
姚菁菁说:“妈原来你不认识人家啊!”
姚妈妈说:“我认识的早介绍完了,你不都看不上嘛!这是你赵姨介绍的,她路子广,认识的人多。”
姚菁菁摇摇头说:“她这人可不靠谱呢!”
姚妈妈说:“哎呀你先去看看嘛,看着不合适就回来呗,看看又没事。”
姚菁菁拗不过她妈,就按照约定的见面地址去了城南的一家咖啡馆。
咖啡馆不大,但很有氛围,坐落在城南的一条老街上。到处都是青砖灰瓦,郁郁葱葱的老树,遮挡住了大部分阳光,给街上带来几许阴凉。
因为对相亲有种本能的抗拒,姚菁菁来的时候故意走得慢了一点,想借着迟到给人家留下一个坏印象。如果因此而告吹,她回去也好给妈妈一个交代,这次是人家看不上她嘛。
但她进了咖啡馆看了一圈才发现,那个本应在此地等她的男士并不在里面。姚菁菁便自嘲地笑笑,以为自己迟到,没想到有人比他更迟。
总不会是抱着一样的想法吧!姚菁菁这样想着。
点了杯咖啡,寻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沉浸在老旧爵士乐的慵懒之中,不知道为什么,姚菁菁忽然想起了春城那个做什么都看起来懒洋洋的家伙。
窗外的老街上行人稀少,远处的弄堂口走过一个人影,姚菁菁刚好朝那边看了一眼,看见那人穿着风衣的背影,微驼着背,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只一闪,就闪进了胡同里。
姚菁菁蹭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就想追出去,小腹撞到桌子,桌子上的杯具哗啦啦一阵响,咖啡也溅到了她的裙子上。
她却浑然不觉,心砰砰一直跳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坐回去,揉了揉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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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了不想了啊,怎么又想起来了呢!姚菁菁几乎有些鄙视自己了。
老街口的一条弄堂里,几个混混模样的人聚在一起,其中一个带着遮阳帽的瘦高个男人的右手只有两根手指。
“八指哥,咱上不上?就这么等着吗?”
“就是,这天都热死了!事情办完好干麻将去。”
几个混混耐不住酷暑的高温,七嘴八舌地催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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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八指实际上只有七根手指,由于右手只剩下拇指和食指,所以无论何时,只要他伸出手来的时候,都好像在表达“八”的意思,于是江湖上就有了“八指”这么个混号。
汤八指的狠辣在爨州是出了名的。他那缺失的三根手指可不是因为什么意外事故,而是在赌场里和人赌斗的时候被活生生砍掉的。砍手指的时候他眼睛都没眨一下,那一年他才十六岁。
“再等等。”汤八指看了看时间,“再等二十分钟,马爷不来电话,我们就撤。”
“八指哥,怎么要撤了啊?不是说如果马爷不来电话,就叫咱们收拾这个妞儿吗?”
汤八指说:“你笨啊!马爷不来电话,就说明他出事儿了。他都出事儿了,你还帮他收拾什么妞儿啊!你以为警察都是吃干饭的?”
“是是是,八指哥就是想的远。可惜了,听说这妞是个空姐,真想搞上一次,要是牢里有粉吸,吃牢饭也值啊!”
“搞你妈个飞机呀!”汤八指用他的八指在那个色迷迷的家伙头上敲了一下,“女人多的是!这个嘛”他朝咖啡馆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娘的,等风头过了再想办法,迟早弄到兄弟们床上去!”
汤八指等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说:“撤!”
他们刚刚转身,就看见弄堂正当间站着一个人。那人的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而且好像刚刚飙过车被疾风吹过一样,都立了起来。他身上穿了件灰色的旧风衣,一条喇叭裤不像喇叭裤九分裤不像九分裤的开了线的破裤子,脚下趿着一双趿拉板,双手插在裤兜里,微驼着背,浑身上下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汤八指愣了一下,骂了一句:“艹,神经病!”就从那人身旁绕了过去。他手下的小混混也都嘴里骂着脏话,从两侧鱼贯而过。
他们刚走了没几步,忽然听见身后那人说:“马福庆已经死了。”
汤八指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回头,惊问道:“你说什么?”
“马福庆死了,他让你们去陪他。”青木缓缓转过身,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洋洋地朝他们走去。
趿拉板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踢踏踢踏的声音,在悠长的弄堂里回响。汤八指看见青木身后的弄堂口的光越来越亮,而逆光的青木的身影则越来越黑。
狭长的弄堂渐渐变得黑暗,而前方的亮光愈加刺眼,汤八指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隧道里。
伴随着汽笛的长鸣和隆隆震动,一辆高速行使的列车像一头穿越时空的巨兽,从那一片亮光里猛然冲出,一头撞进了隧道口。
汤八指站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列车撞了过来。
164、相亲
姚菁菁坐在咖啡馆里,对巷口弄堂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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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约定的相亲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现在还不来,那就不会来了吧。姚菁菁松了一口气,感觉像是逃过了一劫。
她走到门口,才想起自己没有带伞,雨虽然不大,但这样回去多半也会淋成落汤鸡的。拿出手机想叫车的时候,她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就把手机放下了。
咖啡馆门口也摆着几张桌子,桌子上方撑着大遮阳伞。姚菁菁这时候反倒不着急了,就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来,欣赏老街的雨色。几丝小雨飘进遮阳伞下,落到她身上,一片清凉。雨点落在青砖上的声音像美丽的钢琴曲,而雨中湿润的街道和老屋的墙壁像一幅古老的画。
她看见画中那个巷口站着一个人,头发乱糟糟的,穿着古旧的风衣和裤子,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拎着只小皮箱。那样子,倒是和这画意绝配。
姚菁菁的心又跳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她没有莽莽地站起来,而是冷静地闭上了眼睛。揉了揉自己的眼皮,心说:不可能的,这一定是幻觉!
她告诉自己要面对现实,不要去做那虚幻的不可能实现的梦,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现在要面对的是母亲的病以及如何解决治病的钱的问题。
想到这里,她刚刚悸动的心平静下来。她双手捂着眼睛,告诉自己,如果睁开眼再看到那个人,她就跑过去,无论那人是不是她想的人,她也要跑过去看看他是谁。但她知道多半是看不到了,多半是自己产生的幻觉,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像的两个人,而且是这么特别的人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带着希冀还是自嘲地放开了双手,猛然睁开眼。刚好一辆卡宴开进了老街,挡住了她的视线。
车子在咖啡馆前停下。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中年女人。两个人并排往咖啡馆的大门走,女人手里撑着伞,给比她高了半个头的年轻男人遮雨。
走到姚菁菁身边的时候,男人忽然停下来,愣愣地看着她。给他撑伞的女人就停下来问:“飞宇,怎么啦?”
“她她”男人还是盯着姚菁菁看,看得她非常不舒服。
中年女人也看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姚菁菁几眼,然后“噢”了一声说:“还是儿子眼神好,你不说我都没看见。”她走近几步对姚菁菁说:“你是菁菁吧?”
姚菁菁愣了一下,随即恍然,这是相亲的那位来啦。不过,这来的也有点太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