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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蕙兰说:“觉醒的前提是强大的精神力。虽然普通人的精神力在你眼里不值一提,但如果全世界都在做同一个梦,七十亿人的精神力叠加在一起,创造出来的世界,你觉得你能撼动这个空间的稳定性吗?”
听到这里,青木不觉有些头皮发麻。虽然过去青木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想法,但都没往深处想,现在经苏蕙兰一说出来,他就觉得有点细思极恐了。
七十亿人的精神力,的确是不可撼动的。
古语云三人成虎,有时候可不仅仅是谎言,当大脑相信某件事情的时候,很可能它会变成真实。
而且,这世上并不只人类拥有意识和精神力,动物也有,煤老板和酣然就是最好的证明。当初滇南猪笼洞里北野真武设计的那个梦境能维持数十年,也是靠了那条底下暗河里不停来去的动物的存在。
至于植物和微生物有没有精神力,目前还没有证实,青木也从来没尝试过去验证一下一棵树有没有精神波动、会不会做梦。
这样算来,哪怕只加上拥有神经元结构的动物,数字就远远不止七十亿了。如果真有一个如此庞大的群体实景梦,那就太可怕了!
368、堕落的维度
佩特鲁突然感觉自己可能真的在做梦,好像这里不是什么狗屁土布艾岛,不是他流亡海角藏身的山洞,而是某所大学的哲学辩论课堂。他干脆闭了嘴,只等着苏蕙兰把该说的话说话,最后总能说到他想知道的、能听懂的事情上。
乌鸦和酣然仿佛都听傻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两颗脑袋紧挨着,互相依偎而不自知。
此时的青木却忽然想起了柳营巷的那棵老柳树,想起了毕生花,想起了桑园。
岛上的天气说变就变,洞外的雨已经停了,海湾上空架起了一道彩虹,阳光穿过迷蒙尚未散去的雾,照在远处的海面上,泛起白金色的晶亮的光。
青木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这里属于夏威夷阿留申时区,现在正处于炎热夏季的午后,而吴中现在正处于严冬,此时的天应该刚蒙蒙亮,也许还飘着雪。毕生花有早起的习惯,此刻大约已经拉起酒吧的卷闸门,正打扫着门口的积雪。
他仿佛看见她在寒风中直起腰,朝遥远的东南方望了一眼,握着扫把的手冻得通红。
背在背后的双肩包莫名地有些沉重,青木把包卸下来,拉开拉链看了一眼。第一眼印入眼帘的,是那支尚带着微微绿意的柳条。
千山万水,一切都恍如梦幻,只有这柳枝的绿意不改。
青木并不希望这世界是一场梦。
“好吧,就算七十亿人的精神力叠加不可撼动,也无法证明你的理论。”青木固执地反驳着,“当我们全都在梦里,而无人可以醒来的时候,梦和现实又有什么区别呢?这是一个悖论!”
苏蕙兰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梦和现实没有区别,我们也不知道真正的现实是什么样的,但我们总归应该向上寻找真实。”
“寻找真实?”
“是的,就像科学家常说要追求真理一样,我们只是要寻找真实。”
“怎么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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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梦?”青木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
“哦,我差点忘了,你是个无梦之人。”苏蕙兰叹息道,表情中有不解,有好奇,还有点羡慕。
青木说:“没什么,虽然我不做梦,但我知道梦中梦,不过这和寻找真实世界有什么关系?”
苏蕙兰说:“我和我的团队做过很长一段时间关于梦中梦的研究。我们发现,人做梦的时间如果足够长,就会无可避免的滑向梦中梦,而在梦中梦里,如果时间足够长,又会继续滑向下一个梦中梦。”
“无止境吗?”
“不确定有没有止境,因为当梦境滑入三层以后,就很难观察了。”
“为什么?”
“梦境就像一个透明的肥皂泡,精神的张力维持着它的平衡。泡泡的表面折射出它外部的世界,那是我们的记忆。反过来说,我们的记忆折射进泡泡的内部,形成我们的梦境空间。当这个泡泡存在的时间够久,在某些力量的作用下,就会在里面生成一个内部泡泡。这时候,我们的意识会滑入内部的泡泡,两个圆将完全相切。”
苏蕙兰用双手做了两个球的动作,又把其中一只手松开,“不过两个圆并不是同心圆,也不是两层薄膜叠加,而是外部的泡泡会向内凹,有点像宇宙中大质量天体附近的空间曲率。嗯能理解吗?”
“无法想象,但能够理解。”青木点点头说,“然后呢?”
“然后,我们的意识会感觉不到外部泡泡的存在。泡泡外的世界需要通过两层膜才能折射进我们的意识空间里,就像两个透镜,但一个是凹镜,一个是凸镜。空间的曲率会让折射后的世界是真,折射的层次愈多,梦境离真实就愈远。这就是梦中梦的内容比常见的梦更怪诞、醒来后也更难记住的原因。”
苏蕙兰说得有点口渴,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岛上的水真甜!”她举着杯子朝佩特鲁致意了一下。
“当梦境滑入到第三层时,记忆的折射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做梦的意识主体的精神消耗极大。这样的梦境让人疲惫,而且你很难观察到她梦见了什么,除非你用精神力强行干扰她,但那就不是观察了。”
“目前我们还没有观察到三层以后的梦境,可能是个体的梦达不到四层记忆折射的要求,也可能是我们的观察方法有问题。不过三层泡泡的张力扭曲已经非常复杂,而且内部空间变得极小,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人一旦滑入第四层梦境,很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为什么我没有看过这方面的论述,你们没有公开发表吗?”青木问道。
“关于梦中梦的观察,只要有耐心,具备清明梦能力的人很容易观察到,但这很难用论表述出来。而且我做这个研究并不是为了学术成果,而是为了证明我自己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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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个人的梦境会不可避免的滑向梦中梦,并且逐层加深,那么群体梦凭什么可以避免?假如这个世界是所有人共同在做的一个梦,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只要经历足够长的时间,我们必然向更深的梦境坠落?”
“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类比。在科学和哲学的宇宙时空表达中存在着不同的维度,人类处于三维时空之中。我们无法理解甚至想象更高维度的世界,只能用数学的抽象的方式来描述它,但并不妨碍我们向往它。可是,包括莱斯特在内的许多科学家都认为,宇宙一直在不停地向低维度坠落从五维或者更高的维度,掉落到四维,又从四维掉落到三维,每一个维度当中,都存在一些高维度尚未湮灭的痕迹。”
“总有一天,我们的三维世界会掉进二维宇宙。也许已经掉进去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现在的我们很可能只是生活在二维平面上的一个三维泡泡里。哪怕只是一个泡泡,对我们来说也已经足够大了。”
青木想起了他和乌鸦一起在梦境走廊里的经历,那是一个零维,或者说接近零维的空间。那种永恒的孤寂的感觉简直难以描述。
“宇宙最终会坠入哪里,零维空间吗?”他问道。
“不知道。”苏蕙兰说,“没人知道,如果是零维的话,那大概会是另一个开始。”
“等一下,”
青木觉得脑子有点乱了,一些昏沉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涌动,就像有人在用棍子翻搅一个尘封了很久的垃圾堆,同时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躯壳里爬出来,塞满了耳道、眼睛和鼻腔。
这是老毛病了,每当想起点什么的时候,他就会这样。
他喘了口气,“你是想说,我们的世界是通过一个梦境被固定在一个三维的泡泡里了?”
369、谁值得信任
乌鸦突然跳起来,摇晃着脑袋叫道:“呱!这是降维打击吗?哇喔,太酷了!但是谁干的?”
“没有谁干的,降维只是一种客观存在的规律,并不需要一个二向箔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苏蕙兰笑道,“青木,你家的鸟儿是不是很喜欢?”
“?什么!”乌鸦叫道,“降维打击是个热门词儿,酒吧的客人都知道。上回有两个客人喝醉了打架,一个人拿着威士忌瓶子,说要让对方尝尝水滴的滋味,另一个人抄起板凳,就要实施降维打击。经过实战演练,最后我发现,降维打击比水滴厉害一点。你看,连醉汉都知道的事儿,还要看什么呱!”
苏蕙兰哈哈大笑,说:“原来酒吧这么好玩啊,以后我也要多去光顾一下。”
“你没去过酒吧?那实在太可惜啦!”乌鸦来了劲,叽叽呱呱的絮叨起来,“酒吧是个好地方,里面都是未婚的俊男靓女。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结婚,做家务又不会做,只有去酒吧喝喝酒、讲讲荤段子这样才维持得了快乐。去酒吧就好像回家一样,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里面的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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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得了夸奖,兴奋起来:
“苏大美女,酒吧里有很多帅哥哦,别说我没教你,如果你要钓凯子呢,一般流程是这样的呱你可以坐到离帅哥比较近的地方,但不要太近了,那样显得你很俗气,也不能太远,太远就钓不到了呱你先点一杯酒,不要太贵,血腥玛丽或者玛格丽特呱呱的都可以,然后假装很热,把上衣领口的扣子解开,一个、两个,最好三个,露点沟呱呱”
乌鸦说得忘乎所以,突然被青木瞪了一眼,强大的精神力涌入它的大脑,让他瞬间清醒过来,连脖子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喔哦”乌鸦有点不好意思,转过头对酣然说,“咳咳,那个,还有什么吃的吗?”
酣然喵呜一声,用肥嘟嘟的爪子把身下压着的食物都掏了出来,然后眉目含情地看着乌鸦,扭捏着仰头露出脖子前柔软的皮毛,用前爪做出解扣子的动作
乌鸦连忙哗啦一下用翅膀按住猫爪,叫道:“NO!No, No, No, No你是如雪!如雪不是这样的!”
苏蕙兰正听得饶有兴致,责怪青木道:“干嘛不让它说下去,说不定我以后用得着呢!”
青木说:“你可不知道它嘴巴里会吐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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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想起煤老板喝醉的样子,胡杏和毕生花都体会过。他笑着摇了摇头,说:“行啦,别管他,我们继续聊。你刚才说的观点都很有趣,让我大开眼界。但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梅教授说起过这样的观点?我和教授不止一次探讨过梦、意识和精神世界的话题。”
苏蕙兰轻描淡写地说:“他的观点未必和我一样,科学本来就是百家【创建和谐家园】。”
“那在吴中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这些?我觉得你的思想和梅教授可以碰撞出更大的火花来。”青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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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一样,我只是个普通人,而教授是大科学家。”青木道。
苏蕙兰却低下头沉默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抬头看着青木说:“因为我不信任他!”
“啊?!为什么?”
如果此时拿过一面镜子来,青木相信能看到自己脸上一定写满了问号。他不明白苏蕙兰为什么不信任梅以求教授,那个白发炸开的可爱老人难道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吗?
“不为什么。我所了解的世界和我身上的使命,让我不能随便相信任何人。”
“难道你信任我?”
“为什么不呢?”
青木摇了摇头:“我们刚认识不久,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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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呢?”旁边的佩特鲁也疑惑地问道,虽然他不知道他们说的梅教授是什么人,也知道苏蕙兰刚才说的东西看样子主要是说给青木先生听的,但他们一直在用英语交谈,在他面前没有任何避讳,说明在苏蕙兰心里,至少他也是值得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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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她本来就有怀疑名单,也可以理解为佩特鲁实在太普通,连让她怀疑的资格或价值都还没有。
佩特鲁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在强大的精神力面前,他是服气的,哪怕他曾经是不可一世的红胡子。他以为苏蕙兰是为了给他留面子才不把话说透,心里还存了三分感激。
青木却觉得苏蕙兰不说透的原因可能是不方便说,便也不再追究,说道:
“好吧,感谢你的信任。那么,我们该做点什么?或者说,在你的理论指导下,要做点什么呢?”
“当然是向上突破啦!”苏蕙兰说,“从三维的泡泡里钻出去,从这个群体梦里出去,回到上一层梦境,重复这个过程,直到回到真实的世界。”
“可按照你的理论,七十亿人的精神力不可撼动,虚无和现实没有区别,又怎么出去呢?”
“一个人不可撼动,但如果有很多人一起呢?如果有很多像你一样的精神强者一起呢?”
“你是说”青木突然眼睛一亮,脑中灵光一现,不过马上又昏沉起来,话还没讲完,就头痛欲裂了。
苏蕙兰脸上露出了笑容,十分迷人,青木仿佛又闻到了那种沁脾的香味。
“没错,我不是第一个有这个想法的人。”她说,“在很久以前,地球上就有一个古老的组织,聚集了很多具有大能力的觉醒者,组成了联盟。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向上寻找真实,同时阻止世界坠入到更深的梦境里。”
青木伸出手指,在杯子里蘸了点水,然后在桌上画下了那个符号,就像几个月前,在酒吧昏暗的角落里,那个面容模糊浑身异香的女人画给他的一样。
“是这个吗?”
“是。”
两个人会心一笑,他知道她明白了,她知道他知道了。他在等着她解释,她嘴角含笑,看向洞外的天光,仿佛清晨刚刚醒来的少女,正在回忆昨夜的美梦。
佩特鲁死死的盯着石桌上那个符号,线条边缘因水迹渐渐干涸而出现了锯齿和残缺,就像从古老的遗迹上复刻下来一般。
“就是它!”佩特鲁大叫道,“那个木乃伊怀里抱着的盒子上就有这个东西。告诉我!这是什么?是不是他们在追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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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组织?”
“觉醒者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