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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境指南》-第14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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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不在医院或者疗养中心护理?那里的条件好些。”

      “刚开始的时候是在医院的,但是”

      毕生花顿了顿口,没有再说下去。

      赵鹏程仿佛听到了无尽的叹息。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能理解,哪个植物人会在医院里躺十年呢?

      不过在这么简陋的护理条件下,居然活了十年,也算是个奇迹了吧!

      毕生花帮青木擦完手脚,就坐下来开始给青木做【创建和谐家园】。

      赵鹏程嘴巴张了张,想说应该把青木的衣服脱下来,里面也要清洗一下,又忽然觉得自己好多余。人家怎么可能不清洗,只不过不方便自己这个外人在场而已。

      他看毕生花捏拿的手法很专业,没话找话地说:“你学过推拿?”

      毕生花似乎也放松了下来,把青木的手臂放到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揉捏着,说:“他昏迷以后,医院的大夫教我的。”

      “你就这样守了他十年?”

      赵鹏程始终不理解人类的这种情感来源于何处,从种族进化和延续的角度来说,青木已经是一个废人,除了拖后腿,他的存在不具备任何意义。

      没有意义的东西就该抛弃。

      他相信这样的生存哲学不仅在他们的种族,而应是普遍存在于宇宙的所有角落的。

      就算在地球上,动物的本能也会抛弃衰老和受伤的同伴,无论狮子、野牛还是狗,哪怕它曾经是帮助族群度过难关、带来荣耀的王者。

      唯有人类,这个奇葩的种族,居然进化出了同情、怜悯和爱,以及赵鹏程至今无法理解的更复杂的一些情感。

      就像眼前这个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但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活力,她的美丽、英气、率性、自信的一切都已经在照顾一个植物人的十年当中消失殆尽了,脸上只剩下缓慢的衰老所带来的皱纹和暗斑。

      “是啊,十年了。”毕生花回答道。

      “每天都是这样过?”

      “差不多吧。”

      毕生花回答得很从容,仿佛十年只是十个小时而已。

      赵鹏程问不下去了。因为他不知道问下去有什么意义,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些。他只是来看看青木,只是想知道这个当年差点让自己万劫不复的男人死了没有。

      现在他看到了,却没有十年夙愿一朝实现的满足感,反而觉得无比空虚。

      是的,空虚。

      这也是人类所独有的一种情绪。

      赵鹏程觉得自己该走了。他看着床上的青木,身子挺了挺,以示自己的尊重。

      但他还没来得及告别,毕生花已经站了起来,并且把青木扶起来,托着他的腋窝,自己背过身去,看上去是想把青木背到自己背上。

      一个女人打扮得再像个男人,她也终究只是个女人。青木的个头不小,躺了十年,似乎也没有消瘦下去。

      毕生花的动作显得很笨拙而吃力,好不容易把青木弄到了背上,手一松,人又滑了下去。

      有句话叫背活人容易,背死人难。

      赵鹏程听于建国说过,背停尸房那些尸体是最累的活儿,人是个完整的人儿,可软塌塌的,一点劲儿也使不上。

      他连忙上去帮忙扶了一把,触及青木的身体的时候,外科医生的手敏感地感觉到了微弱的心跳,砰砰的节律吓了他一跳,差点以为青木就要醒过来了。当他意识到这是一种错觉的时候,毕生花已经背起青木,迈着艰难的步子走了出去。

      赵鹏程看着青木趴在女人身上的背影,恍惚间听到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他想起在那条没有维度的幽暗的长廊里,此刻正有一个这样穿着风衣的背影,在孤独地走啊走啊,永无尽头

      283、阳光下的往事

      毕生花背着青木出了工作室,来到外间的过道。这时候阳光恰好从窗户里射进来,照在那一排陈旧但很干净的椅子上。

      毕生花把青木放下来,小心地让他平躺到椅子上,在他的头下和脚底下各垫了一个垫子,又在腰背下摸了摸,确定平坦舒适了,才站起来,左手揉着右肩,右手捶着腰,朝跟过来的赵鹏程歉意地笑笑,说:

      “晒晒太阳。人总是要晒晒太阳的,说不定哪天就醒了呢!”

      赵鹏程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应和着:“是啊,说不定哪天就醒了。”

      他莫名地有点嫉妒青木,明明已经不可能再醒来,明明已经跟个死人无异了,为什么还有人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你,还有人盼着你醒来?

      他设身处地地想,如果他们互换一下处境,会有人十年如一日地照顾自己,会有人盼着他醒来吗?

      答案是:没有。

      赵鹏程忽然感到了孤独又一种新的属于人类的情绪感染到了他。

      阳光照在青木的脸上,折射出美玉一般的光泽。乌黑的头发依然和他过去一样乱糟糟的,但仔细看却发现没有一点头屑和污灰,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在如此长的时间内既弄得干净,又保持这奇怪的发型的。

      “你是医生吧?”毕生花忽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

      “猜的。”

      赵鹏程以为十年监狱生活已经把他当医生时留下来的毛病都改得差不多了,却没想到刚出狱就被一个陌生的女人看出了自己的职业。

      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面满是在监狱里干活留下的老茧和瘢痕。他自嘲地笑道:“我都已经快忘了自己曾经是个医生了。”

      毕生花笑了,似乎已经完全放松了对赵鹏程的警惕之心,轻松而自然地转动着身体的关节,看得出来,每天照顾这样一个完全植物人让她非常疲累,但她脸上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阳光照着她的脸,可以清楚地看见眼角已经很深的鱼尾纹,和短发里间杂着的几许白丝。

      这是一个典型的善于操持家务和照顾男人的中年妇女。

      但从她那微微上扬的眉毛、挺直细巧的鼻梁、略显硬朗的脸颊轮廓和一身中性的打扮,赵鹏程依然可以想象,十年前的她必是一个英气逼人的精致女孩。

      “这里以前是酒吧?”他问道。

      “是啊,我以前就是开酒吧的,他们都叫我如花,其实那是酒吧的名字。”毕生花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脸上浮起一抹幸福的神色。

      “为什么不开了?”

      “你看这条街的样子,还能开吗?”

      毕生花看着窗户,眼神迷离。

      玻璃外面蒙着灰,视野并不通透,依稀可以看到街上的树和对面房子的轮廓。窗外没有人影,也没有狗叫。

      “他昏迷后不久,酒吧就关了,其实那时候这条街还是很热闹的。”

      赵鹏程听到了几许心酸,说:“你想知道他为什么变成这样吗?”

      “不,我只想知道他还能不能醒来。”毕生花很认真的看着赵鹏程,似乎想从他脸上寻找答案。

      赵鹏程有些不忍,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毕生花笑了笑。尽管刻意掩饰,赵鹏程还是从她脸上看到一闪即逝的失望。

      “您能帮我照看一下吗?我要去做饭了。”毕生花温柔的看了一眼躺在椅子上的青木,“其实也不用照看什么,他又不会动,但有个人看着,总能放心些。”

      赵鹏程没有拒绝,点点头说:“好。”

      毕生花下楼前回头喊:“哦,您就留下来吃饭吧。”

      赵鹏程看见青木边上还有张椅子空着,就坐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这个女人的要求,坐在这条靠窗的狭窄的过道里,像个帮陌生人看东西的小孩一样。

      旁边的青木安详地躺着,阳光从他的脸上移到胸口,又一点一点离开他的身体移到了地上,一直移到对面的墙上。

      大概是为了防止墙皮脱落而溅洒粉尘,墙上糊着许多报纸。阳光移过来的时候,照出一个明亮的方块,像在播放幻灯片。赵鹏程看到一则讣告

      本市著名企业家、慈善家夏远先生于昨日因病去世

      讣告占据了整整一个版面,一看就知道这位夏先生是个大人物。赵鹏程看了一眼报纸的日期,是八年前的。

      在这张报纸的旁边露出另一张报纸的醒目标题沃尔夫家族内讧,北美狼王死于非命这却不知道是哪一年哪一月的事情了。

      阳光慢慢移动,就像变幻图片的屏幕。虽然都是些旧报纸,没什么最新的新闻,不过比起消息闭塞的监狱里,这些内容足够丰富了,让刚刚出狱的赵鹏程看得津津有味

      杀猫令再现,猫科动物危机重临

      南太平洋发生地震,海啸吞没土布艾群岛外围岛屿,数千人无家可归

      瑞典一实验室发生爆炸,著名物理学家弗雷德里克身亡

      多地发生枪战,疑为情报组织互殴

      猫科动物大量减少,导致全球老鼠泛滥,多地再现新型鼠疫危机

      赵鹏程不知不觉站起来,跟着阳光的脚步,一路到了楼梯口。不知从那里窜出来一只老黄猫,喵呜一声,吓了他一跳。

      他俯下身想要抚摸一下猫的头,以示对这个在过去十年里遭受了巨大创痛的种族的歉意和慰告。然而老猫一撤身,突然弓起了背,虎视眈眈,对赵鹏程充满了敌意。

      赵鹏程伸着手正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毕生花上来了,笑道:“这猫不喜欢陌生人的。”又对猫喊,“酣然,饭已经好了。”

      猫就扭动着略显老态而肥胖的身躯下楼去了。

      毕生花走到长椅边,把青木扶起来,朝赵鹏程招了招手:“麻烦您再帮我一把,太阳照不到了,该进去了。”

      赵鹏程就帮她一起把青木背扶回到那个干净的房间里。

      “走吧,吃饭去,已经很久没有人到我这里来吃饭了。”

      毕生花出来的时候,把那只乌鸦标本抱了下来。赵鹏程觉得奇怪,但没有多问。

      吃饭是在楼下很大的一个房间里,装修和摆设还是原来酒吧的样子。饭菜就摆在其中的一张桌子上,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香味。

      除了他们吃饭的那张桌子外,还有一张桌子上也摆了两个碗和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个完整的酱肘子。那只老黄猫正慵懒地趴在桌子边。

      284、反抗和希望

      毕生花把乌鸦的放在老黄猫边上,猫就过去用头亲昵地蹭了蹭,又伸出舌头舔着乌鸦的羽毛。

      赵鹏程很想出言阻止,标本应该放在干燥的环境里,不应该和活的动物接触,更不能让猫舔,否则会发生霉变的。

      毕生花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疑惑,解释道:“它们生前是最好的朋友。”

      赵鹏程问道:“那只鸟死了多久了?”

      “也十年了。它活着的时候很强壮,会说话,喜欢唱歌,最喜欢吃我做的酱肘子。它常常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酱肘子,两者皆可抛。人说乌鸦寿命长,大家都觉得它能长命百岁。那时候这只猫倒是瘦得很,皮包骨头的,叫起来有气无力,青木说它活不了多久。没想到,猫活成了老猫,鸟却早走了。”

      毕生花絮絮叨叨地说着。

      赵鹏程能够理解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十年来陪伴一个不会说话的植物人的孤独,虽然他还是认为人类的这种无聊的情感在生命进化学上没有任何积极的意义。

      “您喝酒吗?”毕生花问道。

      “不喝。”赵鹏程说。

      毕生花就给他盛了饭,舀了一大碗鸡汤:“喝点鸡汤吧,鸡汤温补驱寒,最适合这个季节喝了。”

      赵鹏程“哎”了一声,眼睛却看着旁边的猫,正在食用自己碗里的猫粮,桌上的酱肘子却一动没动,就像灵堂前的贡品。

      “您不会是外星人吧?”毕生花突然问道。

      赵鹏程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就说:“何以见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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