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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嗒,吧嗒……”少女每走一步路,脚下便会一响,原来是她穿着的是木屐,走到木质的楼梯上会发出一声声的声响。
潘夫子睁开眼瞪了眼那不知深浅的少女,正心想哪来这么多捣乱的,白天有个莫名其妙睡觉的公子哥,现在又是名少女。那少女下了楼,转进侧门,应该是进后院去了。
少女很美,很多少年见少女消失在侧门,才依依不舍收回目光。
本来一场好好的音乐会,竟被个少女给打搅了,潘夫子手底下琴音也稍显乱了些。
很快,那少女又转道回来了,这次她抱着一个木盆,木盆里盛满水。等少女发现很多都在看着自己,稍微低下头,显得有些慌张。
“吧嗒吧嗒吧嗒……”很急促的脚步声,少女抱着一木盆的水上楼去。也许是她太慌张,也许是木盆里的水太重,等她到了最后一级阶梯,脚下一绊,只听“噗通!”“咣!”声响,少女直接摔趴在地,而她本来抱着木盆里的水,也就此打翻。
“哗……”
弹琴弹的好好的潘夫子,被直接淋了个落汤鸡。
第十三章 煮鹤焚琴(下)
“嘣!”琴音的最后一声响,是潘夫子把琴弦给挑断了。此时他浑身淋水,手依旧屈起僵直在弹琴状。
木然怔了半晌,他才意识到琴弦断了。
潘夫子忽地立起身,抬起头,却瞅不见头顶上的少女。
在他看来,身上淋水事小,焦柳琴出状况事大,这焦柳琴平日里他待之如亲儿子一般。此刻的潘夫子,一副被惹恼的老牛状,四下寻摸一番,似乎要找家伙事上去拼命,等他稍微冷静下来,也没找到趁手拼命的家伙事,他才走出案桌,抬头瞪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少女。
少女也正是雯儿,此时她被摔的气晕八素,一脸委屈,贝齿咬着下唇,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连身子也快缩成一团。
被这么多人看着,雯儿低下头,歉意道:“不是故意的……”
“尔,哪家下人?”潘夫子怒而指之说道,“把你主子叫出来!”
听到眼前这生气的老头提及“主子”,雯儿更慌张,她伸出双手摆了摆,都快哭出来,道:“都是奴婢的错,跟少主没关系。老先生,您罚奴婢便是……我我我就是出来打盆水,回去给少主洗脚……”
少女说完,在场之人,不管是相干不相干人等,都在掩口偷笑。
琴会这等庄严雅静之所,打搅了琴艺大家潘夫子弹琴的是个小丫鬟,还是用一盆洗脚水。大雅遇上大俗,场面何其精彩,有好事者心想:“好歹是盆干净的水,若是洗过脚的,事儿可就热闹了。”
此时的潘夫子已经被彻底激怒,他也忘了细想这琴会怎有不相干人等在楼上,还能堂而皇之地叫个小丫鬟出来打洗脚水。他全部心思认定,今天肯定有人捣乱,先是公讲有人酣睡,刚才有人以莫名其妙的琴音来干扰他弹琴,当下又找个小丫头来扫他颜面。
虽说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魏朝各家学派之间争锋,互相砸场子的事也并不鲜见。潘夫子自然就想,今天的事跟学派争锋的事有关,这是瞧河东学派名声太响,来闹事的。
潘夫子指着少女吼道:“尔乃虫豸,岂有跟本夫子说话的资格?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潘夫子火气大了点,说话的口气也就重了,至于斯文不斯文的他也不在乎了。雯儿在东王府里虽说是个丫鬟,但她背后有韩健撑腰,从也没被人如此喝斥过,闻潘夫子喝骂,她“哇!”一声哭出来,抹着泪转身推开门进去了。
众人纷纷想,这是私逃,还是进去请救兵?
众人思绪未断,便听到一个声音在高喝:“岂有此理!”便听房门“咣!”一声被踢开,一个衣衫不整,甚至连鞋袜都没穿的少年,提着把长剑便冲出来。
此人虽说年轻,却一脸凶相,立在门前四下环视,被他目光扫过的人自然而然要逼其目光。这股气势,便是见惯了场面的人也觉得心下发凛。
“是谁?”少年喝了一声,正是闻听雯儿被欺负,为雯儿出来讨回公道的韩健。
韩健原本在房里弹吉他,谁知道有琴音与他吉他音相冲,他便没心思弹,下午游览洛阳城也有些累,他便要早些安寝。雯儿出去打盆水回来给他洗脚,也是很自然的事,谁知道雯儿去了没多久,就哭着回来说被欺负了。
“那个老先生骂人的样子好凶……他说奴婢是个虫豸,少主,虫豸是什么东西?”
“虫豸,就是虫子……”
韩健没空暇跟雯儿解释,揣起剑便冲出来,他倒是想看看谁胆敢在翠扬楼闹事。雯儿乖巧可人,对他服侍又尽心,韩健早当她是小妹妹一般。外人欺负到雯儿头上,他觉得,这再不出面那就成孬种了。
韩健一股恼火出来,目光四下兜了一圈,才逮着浑身是水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潘夫子,见到潘夫子灰头土脸入斗败公鸡的模样,韩健也不由撇撇嘴一笑,他开始有点理解潘夫子为何要跟一个小丫鬟置气。
被人浇一盆水,这惨样他都险些没认出来,这就是今日在道场上正襟危坐的河东名学。
“呦!潘夫子?您老不去公讲,怎到我翠扬楼地界,来洗凉水澡?”韩健一边笑着,一边用讽刺的口吻说道。
潘夫子见到韩健之前全然一股怒火,见到是之前在道场公讲时候睡觉的年轻公子,他气稍微理顺些,也在想,这到底哪来的毛头小子,三番两次捣乱?
“尔,何人?”
“你骂了我家雯儿,快给她道歉!”
“什么?让本夫子给一个小丫头道歉……”
潘夫子跟韩健就谁应该道歉的问题争论起来,这声音一吵,到把一个正低头睡着的少女给吵醒了。少女揉揉眼睛,发现琴音停了,那弹琴的老夫子一身是水,正在跟楼上一位公子争吵,吵的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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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苁儿看了少女一眼,再次蹙蹙眉。之前她就发现少女坐在旁边低着头睡觉,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她刚听说白天潘夫子公讲有人睡觉,结果晚上的琴会就被她碰上一个。
她心想,既然拿着请柬来听潘夫子的琴会,那就是对琴艺有爱好的人,怎么有爱好的人也能在这等场合睡着?
“出了点状况。”为了保持礼貌,之前杨苁儿没推醒少女,现在她也没出言责备。
“哦。”少女点点头,伸个懒腰,看上去很累的模样。
韩健跟潘夫子两个就好像是不同世界的人,吵架都吵不到一块去,一个侃侃而谈那些大道理,而韩健骂人也找不到词句。
“本夫子不跟你这等竖子计较!”最后潘夫子好像个凯旋者一样,一脸得意。
“你个老匹夫,你不跟本公子计较,本公子还要跟你计较呢!”韩健喝一声,“雯儿,把本公子的琴拿出来,本公子今天兴致也好,就在这弹奏一曲!”
楼下观众哄声一片,叫好者有之,觉得韩健有胆识,敢在潘夫子的琴会上跟潘夫子斗琴,这是何等气魄。不过更多的人只是纯粹起哄看热闹,他们可不觉得韩健的琴艺会有多高超。
众人只见之前被潘夫子骂过的少女,搬着一个大葫芦状的物体出来,之后又搬出一张椅子,那年轻公子抱着“琴”,往椅子上一坐,然后就开始胡乱弹奏起来。
潘夫子也不甘人后,回到案桌前,也弹奏起来。
登时两种琴乐声嘈杂在一块,可能其原本都有自己的曲调,但混在一起,再好的曲调也是杂弹,加上两个人又是在斗气,斗琴不是比谁的技法高明,而是比谁的声音更大。到后面,每个人都捂着耳朵,这简直不能称之为享受,而是一种煎熬。
“你大爷的,老子受不了了!”到最后,韩健自己都受不了这种难听的声音,直接把吉他摔在地上。
“嗙!”吉他被砸的七零八落。
潘夫子也停下快麻了的手指,兀自急喘着,像是刚进行了某种激烈的活动。
“就你行?”潘夫子抄起焦柳琴,学着韩健的模样摔在地上,琴弦立断,连弦柱也七零八落。
“哇!”全场一片惊叹。韩健的琴没人认识,连声音都很古怪,砸了就砸了,在场的人不会觉得心疼。但潘夫子的琴,可是何闻子的焦柳琴,旷世名琴,就这么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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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楼上那少女,却捧着砸坏的“怪琴”,一脸难过。别人都想,这应该是事主情深,主人的东西再坏的也是好的。旁人却不知,雯儿从小就听韩健弹奏吉他,这吉他给她童年带来很多美好的回忆。
韩健跟潘夫子的斗琴,看似以两败俱伤为结束,却见韩健的脸上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继而他从怀里摸出一件小小的物事,笑道:“老匹夫,现在你琴也砸了,可还有本事弹无弦琴?”
听到“无弦琴”,在场很多人提起一点兴趣。懂琴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无弦琴”的典故,据说是至高水平的琴艺大家,能在无弦的琴上弹奏出美妙的琴音。更多的人认为这只是一种假想和寄托,无弦琴本身不存在。
但却见楼上那年轻公子,将手上的物事放在嘴前,轻轻吹了一下,却有一种类似于琴音的声调传了出来。
“无弦琴?”
全场登时安静下来。
第十四章 日月之辉
韩健手上拿着的是他自己制作的口琴,木质的外壳和金属的簧片,音质已经非常好。此时他放在嘴边随便吹奏了两个音,很准,他自己也很满意。
在场之人,都是来听潘夫子琴会的,其中也不乏琴艺乐曲大家,他们对乐器的见闻也算广博,却没人识得此为何物。时代到魏朝,已经有横笛出现,但却很少有人会吹奏,听过笛音的人也知道,横笛笛音的悠扬,跟此人手上拿着物件所发出的类似于琴音绵厚的音调有本质上不同。
韩健只是随便吹了两声,像是预热,很快他便停下,让在场很多想领教他“无弦琴”的人大感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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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儿一脸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不知韩健话中何意。
“少主,您别生气了。那老匹夫……老先生说奴婢是虫豸,奴婢觉得没什么,其实当虫子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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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这句话里“虫豸”说的是萤火虫,但萤火虫还有个名字,狗屎虫。
韩健瞪了雯儿一眼,喝道:“你不是虫豸,没有人是虫豸!人生来,就是平等的。谁看不起别人,其实就是瞧不起他自己!”
韩健这一句好似令人发醒的话,在翠扬楼四面墙之间回响。以魏朝文化的开明,尚且不能达到人人平等的境界。韩健只是让雯儿重拾信心。
“雯儿,你可还记得我教给你的唱词?”韩健又问。
“嗯嗯。”雯儿马上点头。
韩健瞅了眼潘夫子,冷笑道:“那就让那老匹夫见识见识,到底谁是虫豸之光,谁是日月之辉!”
韩健再次把口琴放到了嘴边。
在场的人开始躁动起来,他们都不明白韩健到底要做什么。手上明明有传说中的无弦琴,却说让潘夫子见识一下小丫鬟的本事。难道弹奏无弦琴的不是此人,而是那小丫鬟?
“呜……”
一声很悠扬的类似于琴音音调响起,随之又响起几个明快的音节,几个音节串连成很清扬的乐曲。声音响起地说突然并不突然,因为楼上那年轻公子已经提前预告过,但声音响起,还是有很多人吓了一跳。无弦琴终究还是响了,不是弹的,是吹奏的。
音调很悠扬,几声串成一个小节,就在听众领略这一小节曲调魅力的时候,琴音突然一顿。就好像开篇结束,要转而进入下一段。
继而,雯儿开口了,把众人对琴音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韩健所吹奏的,也不过只是一曲的前奏,他摆低身份,只是为给雯儿清唱来伴奏。
雯儿立在那里,双足扣起来,双手搭在一起摆在自己身前,就好像个侍立在旁听候主人命令的小丫鬟,可当她开口随着曲调演唱,她原本低着的头也抬起来,人突然好像换了个人,变得很自信。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雯儿随着曲调而演唱,完全是之前韩健教她的,以前她也跟着韩健的口琴乐声唱过很多次。只是以前只有韩健一个听众,这次却有这么多人看着,她唱了一句,突然又变得有几分不自信,一句之后便没了后音。
而那悠扬的琴音,仍旧在继续中。
韩健听雯儿唱了一句便不唱,他并未停下吹奏口琴,而是一边吹奏一边鼓励地对雯儿点点头,雯儿鼓了鼓勇气,仍旧没唱出来。
此时在翠扬楼里的宾客,已经没人还坐在那看热闹,每个人都站起身,目光凝视着楼上这对奇怪的主仆。虽然雯儿刚才只是唱了一句,却已令每个人内心感觉到一种震撼,在魏朝中,原音的伴奏是从来不存在的,而传说中“无弦琴”所发出的曲调之悠扬,也令他们感觉到一种窒息的陶醉。
韩健所吹奏的,只是口琴入门所基本要学会的曲调,《送别》,这曲子很简单,吹来吹去也不过是几段在反复。等他吹完一遍,他稍微一听,用带怒的目光瞪了雯儿一眼,雯儿被韩健这一瞪,吓地缩了一下,她很怕被韩健责骂,等曲调声音再起,她终于鼓足勇气跟着曲调完完整整把词唱出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就好像一个悠远而遥长的故事,全部都融汇在这无尽哀思和想念的曲调中,对亲人,对老友。众人听着听着,便将自己涉身在这曲调中,想象着黄昏下长亭送别的景象,“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当念及亲友或远在天涯,或阴阳永隔,听者的眼旁也不禁多了两行泪,就像曲调所唱,好像只有一壶酒,一场清梦能把这思念之心化淡,却又怕今宵梦寒,醒来仍旧思念不止。
雯儿的嗓音很好,低音时能把曲子的故事脉络发展连贯下来,而到高音时,能将曲子的精髓升华出来。再加上这世界无人听过的“口琴”婉转曲调的伴奏,音乐的魅力毕露无遗。
从来没有一个曲子,能令人引起如此多的遐思。也从来没有一个曲子,能让人听到忘记悲伤而全是悲伤。等雯儿唱完最后一句“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韩健口琴声也随之而止。翠扬楼内外寂静一片,没人叫好,也没人起哄,有的只是一个个心中充满感怀的人,偷偷用衣角擦拭眼泪。
韩健吹奏完,很满意效果。雯儿扬着头,好像个歌唱家一样,把自信全都找了回来,而听众那边也领略了“虫豸”和“日月之辉”的差别。
在片刻的安静之后,终于还是有人打破了沉静。潘夫子一副气急败坏,人已经往楼上冲了去。
“靡靡之音,靡靡之音!尔!不过是靡靡之音!”
一连几个“靡靡之音”,潘夫子似乎想用自己的权威,把这曲调定了性,维持传统琴乐的正统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