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秦海道:“沈市长这个观点,我不敢苟同。拿金南厂来说,全厂有200退休工人,他们都是为金南厂做出了贡献的。如果我们兼并了金南厂,却不能保证他们的晚年幸福,那么慢说于厂长会觉得对不起这些老工人,就是我们接手金南厂之后,也会遇到工作上的困难,难以安抚职工的担忧。所以,我们如果要接手金南厂,就必须把退休工人的保障问题统筹予以考虑,如果市政府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是万万不敢接手的。”
沈传明扭头去看曾智强,问道:“曾主任,你觉得秦总的这个要求,是不是合适呢?”
曾智强目光有些闪烁,他不清楚沈传明是否支持秦海的想法,自然也不敢轻易表态。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对几位厂长说道:“这个问题,是不是你们各位更有发言权?你们对此是什么想法?”
于克岫毫不犹豫地接过话头,说道:“就我个人而言,我赞成秦总提出的办法,也非常感谢秦总能够为我们厂的200名退休工人考虑得如此周全。我于克岫管理无方,导致企业停工停产,工人的工资都不能保证,我请求市领导给我处分。
但我要说一句,金南厂现在的状况,与退休工人是没有关系的,他们已经做出了他们应有的贡献,现在是我们考虑如何保障他们的晚年生活的时候了。过去一年,我一直在为这个问题伤脑筋,今天听秦总这样一说,我茅塞顿开。我请求市政府、沈市长,充分考虑秦总的这个建议。”
秦海的这个建议,分明就是与于克岫、刘杰等人商量出来的,他们只是在这里装腔作势,演戏给沈传明和曾智强等人看而已。听到于克岫表了态,其余几位厂长也纷纷发言,核心内容就是一个:支持秦海的提议。
沈传明也没辙了,当着各位厂长的面,他没法全盘否定大家的意见。他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大家都是这个观点,那我会把大家的意见上报给市委,由市委党委会讨论决定。不过,大家放心,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你们各家企业的退休工人的问题,市里是会充分考虑的,不能让这些老职工晚年没有保障。”
秦海道:“谢谢沈市长。我要特别说明一下,我们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完全是出于接收这些企业的需要,并不是想干涉金塘市的政策。所以,我们希望这笔基金应当专款专用,只能用于发放这几家企业退休工人的工资,而不能吃大锅饭,被平均用于全市所有的企业。这一点,我们需要市里给我们一个承诺。”
沈传明的脸色变得更青了,刚才听秦海建议把出售企业所得的资金用于建立退休工人保障基金,他还有几分心动,觉得这是一个解决全市退休工人工资问题的好办法。但秦海补充的这一句,一下子打碎了他的如意算盘。
出售几家企业,能够得到几百万的资金,这些钱用于保障这几家企业退休人员的工资,可以管上几十年,但如果用于发放全市所有退休人员的工资,那就连半年都支撑不了。对于沈传明来说,他要解决的是全市的问题,至于半年之后怎么办,他可以先不去管。但秦海的想法却是相反,他只在意自己所兼并的这几家企业,全市的事情,与他无关。
道不同,不相与谋,这是沈传明心里涌上来的一个念头。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对秦海过于忍让了,以至于对方如此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他留下什么空间。
想到此,他冷冷地扫了秦海一眼,说道:“秦总真是做大事的人,对于政府的工作也如此了解,给我们提出了这么好的建议。不过,你们做企业的,和我们做政府工作的,考虑问题的角度可能有些不同。红光厂、金南厂,都是全民所有制的企业,它们的资产是属于全民的,不是属于个别企业的。出售国有资产的收入,应当由政府统筹运用,从来不存在什么专款专用的说法,这一点,还请秦总理解。”
“沈市长,你这个说法,我不赞成。”没等秦海说什么,于克岫腾地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来了这样一句。
“于厂长,你有什么不赞成的?”沈传明把眼睛一瞪,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几分恼怒。秦海是外来的投资商,他不便于发脾气,于克岫只是他治下的一个厂长,居然也敢这样顶撞他,他岂能不发威。
第三百四十章 谁比谁更强势
在秦海与于克岫、刘杰等人事先商定的剧本中,并没有让于克岫出来与沈传明顶牛这样的安排。沈传明是个强势的领导,一向不喜欢下属顶撞自己。于克岫、刘杰等人都是快要退休的人了,退休后能够享受什么样的待遇,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与市里的关系。
如果他们表现得好,在退休前调到市工业局去挂个职,未来就可以以机关干部的身份退休,无论是退休金还是住房、用车等福利,都会比从企业退休要好得多。但如果市里对他们的印象不好,那这些优越的条件就与他们无缘了。
正因为有这样的忧虑,这些厂长们都不愿意直接出头与市里叫板,而是把唱黑脸的事情交给了秦海,他们只负责在旁边敲敲边鼓而已。直到刚才那一刻,大家都是按照事先约定的角色去表演的,谁能料想,火爆脾气的于克岫最终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直接就跳了出来。
“沈市长,你刚才说我们都是全民所有制企业,资产是全民的,这个说法,我不赞成。”于克岫既然已经站起来了,也就不再顾忌什么了。这个时候再坐下去,也无法取得沈传明的原谅,还不如说个痛快。
“于厂长,你敢说你们金南化工厂不是全民所有制企业吗?”沈传明质问道。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尤其是有秦海这样的外人在场,沈传明的态度只怕会更严厉几分,饶是如此,他现在的脸色也是极其难看了。
于克岫已经豁出去了,自然不在乎沈传明是什么表情。事实上,在沈传明来金塘当副市长之前,于克岫他们这些厂长在市领导面前都是很随意的,什么话都可以说,市领导也知道这些厂长们就是这样的脾气,根本不会在意这种言语上的冲撞。但沈传明来了之后,对大家不苟言笑,众人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小,终于发展到不敢随便乱说话的地步了。
今天,面对着涉及全厂退休工人根本福利的事情,于克岫觉得自己不能再退了。秦海毕竟是一个外来者,对于金塘市的政策说三道四,是有些犯忌讳的。金塘的事情,他们这些企业厂长是最有发言权的,如果他们沉默不语,事情就会朝着沈传明希望的方向发展了。
“沈市长,曾主任,秦总,抱歉,今天我老于放肆了。”于克岫脸上带着几分决绝之色,对众人一一点头,说道:“如果是别的事情,我该忍也就忍了。但事关我们全厂200多退休工人以后几十年的生计,我老于如果不站出来说句话,我特莫就不是人了。
这些退休工人,在你沈市长眼里,就是一堆包袱,想怎么甩就怎么甩。但在我老于眼里,他们就是我的亲人。是他们亲手教会我老于怎么开阀门、怎么加料、怎么造粒。经济困难的那些年,他们饿着肚子坚持生产,这才有了金南厂的今天,有了我老于的今天。
沈市长,你说我们金南厂是全民所有,我想问问,我们过去一年发不出工资的时候,市里怎么不拿其他企业的收入来给我们发工资?我们厂的退休工人,拿不到退休金,一大把年纪的人,背个编织袋满处拣垃圾去卖钱,就为了能够养活自己的孙子孙女,那时候,你沈市长怎么不说我们是全民所有制的企业了?还有……还有……”
说到这里,于克岫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了。坐在他身边的刘杰赶紧扯着他的衣服,小声劝道:“老于,别激动,你坐下说……”
“上个星期,我师傅……老陈师傅,快70的人了,跑到我家里去,求我给他开个后门,报销一张20块钱的药费单子,说是家里已经两个月没见过荤腥了,小孙女哭着想吃一回肉,他这个当爷爷的,实在不忍心,这才厚着脸皮来找我开后门。我师傅,多要强的一个人啊,我当了这么多年厂长,他从来不肯找我开一回后门,可是这一回……”于克岫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才好了。
全场的人都沉默了,即使是那些机关干部,或多或少也都和企业有些瓜葛,知道企业里的现状。他们知道,于克岫说的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比这更让人觉得心疼的事情,还多得很呢。看着一把年纪的于克岫泛红的眼眶,大家都有些唏嘘,他们知道,于克岫这番以下犯上的言论,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出于一片公心。
沈传明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的威严是建立在别人敬畏他的职位基础上的,真到了人家撕破脸,不在乎他这番威严的时候,他的架子也就端不起来了。于克岫说的情况,他又何尝不知道。他口口声声说什么全市统筹,可事实上市里一贯的政策不都是让企业自生自灭吗?各人自扫门前雪,哪有用别家企业利润来补贴停产企业的。
回到秦海说的退休基金上,道理也是一样。把金南厂、红光厂卖给秦海,所得的钱理应用于这两个厂的退休工人的安置。别的厂子有困难,他们同样可以考虑找人合作或者被兼并,凭什么分这些厂子的钱?刘杰等人没有像于克岫这样站起来反对,但沈传明可以想象得出,他们心里同样是很不满意的。
道理是很简单的,但与沈传明的政绩心理一挂钩,就变得复杂了。他沉默了一会,说道:“于厂长,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有些事情,我们也不能光凭感情用事嘛。全市比你们更困难的企业还有很多,他们的退休工人,也面临着同样的境遇,我作为副市长,怎么能不管呢?”
“如果是这样,小秦,你也不用再和市里谈了,我不会同意把金南厂出售给你们的。”于克岫转头对秦海说道。
“于厂长,你这是什么态度,金南厂是你私人的吗?你有什么权力决定厂子的去留。”沈传明厉声斥道。
于克岫冷冷一笑,说道:“沈市长,金南厂不是我于克岫的,但我相信我在厂里说句话,还能管用。我现在就回厂里去,把秦总的提议和你沈市长的反对意见告诉全厂的退休工人,你信不信我们厂的200名退休工人今天就能够把你市政府的楼给拆了?”
于克岫这话,让坐在旁边看热闹的秦海也恶寒了一下,不愧是久经各种运动考验的老厂长,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一旦发起狠来,还真有几分煞气。秦海自忖如果自己处于于克岫这个位置,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这样威胁市领导的。带着200退休工人去市政府拆楼,这是何等疯狂的场面啊。
比秦海更觉得惶恐的,是沈传明。他其实没有过在企业工作的经历,一直都是在机关里任职的。机关里的人,说话做事都有几分规矩,连吵架的时候骂娘都比外面的人要显得斯文。到金塘来当副市长之后,别人对他都是恭恭敬敬,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撂这样的狠话。他不知道于克岫所说的仅仅是一句威胁,还是真正打算付诸实施的诺言。
“老于,不要说这种气话嘛。”沈传明的态度陡然变得柔和了,“你们企业的难处,我们是会充分考虑的。秦总刚才说的……对,要专款专用,我原则上是同意的,只是这件事还需要常委会决定,我一个人也决定不了嘛。”
“常委会也得考虑我们企业退休工人的要求,我请沈市长转告市里其他领导,这些退休工人的退休金,不是政府恩赐给他们的,而是政府欠他们的。”于克岫得理不饶人,说话的态度也愈发强硬了。他已经想通了,自己这辈子就交给金南厂了,就算把沈传明得罪死了,沈传明还能撸了他的公职不成?
“这件事,请沈市长向市里的其他领导解释一下吧。其实,我们并不是不考虑其他企业的退休工人,如果我们与红光厂、金南厂的合作能够成功,这也是探索出了一种有效的模式,对于其他企业脱困,也是有好处的嘛。”秦海悠悠地说道。
“秦总说得对。”沈传明听出秦海是在给他找台阶,赶紧接过话头,不敢再打官腔了,“秦总不愧是改革的弄潮儿,思想开放,不像我们这样,脑子有点僵化了。看来,我们今天这个会谈,还是很有成效的,至少我个人就获得了很多启示。曾主任,你说是不是?”
曾智强点头如啄米一般:“是的是的,我也得到了很多启示。秦总你看,我这笔记本都已经记了十几页了。”
“不敢当。”秦海心中暗笑,看来,对付沈传明这样的牛人,还得靠于克岫这种狠人。刚才此君还在装13,转眼之间就怂了,早有这样的态度,又何必废这些话呢?
“沈市长太客气了,我们只是从自己做企业的角度,请求市政府给我们一些帮助而已。……刚才我们说了退休工人的问题,现在我想再谈谈在职工人的问题。这方面,我们同样需要取得市政府的配合,否则我们的工作就很难开展。”秦海说道。
“秦总请讲,只要是合理的要求,市政府一定会站在你们一边。”沈传明又恢复了那副凛然的嘴脸。
第三百四十一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知道吗,咱们厂被卖给私人老板了!”
一个消息在金南化工厂不胫而走,仅仅半天时间,就已经是家喻户晓、众说纷纭。
在90年代初,国企的亏损与停产十分普遍,但企业破产、改组、兼并等却是极其罕见的。尽管国家的政策并不排斥民营企业对国有企业的兼并,并实践上并不容易。且不说八十年代末的风波让一部分私营企业家变得战战兢兢,即便没有这样的政治忧虑,兼并一家国企也是十分麻烦的事情,光是文化上的整合就足以让私营企业家们感到头疼了。
正因为周围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对于金南厂被私企兼并一事,厂里的职工心情是极其复杂的。
厂子经营不善,亏损严重,已经到了无法足额发出工资的地步,每一个稍有些理智的职工,都知道厂子必须要变革,不变革就只有死路一条。现在有人愿意出钱来兼并厂子,对于厂子来说,未必就不是一条出路,所以大家的心里多少都有些期待。
但是,对于兼并厂子的主体是私营企业,十个职工中间至少有九个人是怀着抵触情绪的。当了一辈子国企的主人翁,一夜之间就变成了私企雇员,这个身份的转变是很难让人接受的。
几年前,厂子里搞聘用制改革,把所有在岗职工的身份都转成了“合同工”,大家当时并没有什么感觉,认为不过就是变了一个名称而已。到现在,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手上的铁饭碗早在那时候就已经被换掉了,所谓“合同工”,就意味着工人与工厂之间是以合同捆绑在一起的,现在人家要取消合同,你能奈何?
“娘的,国家一脚就把咱们给踢出来了,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老子竟然要给资本家干活了!”
“什么狗屁兼并,分明就是国家在甩包袱好不好。”
“依我看,给谁干活都无所谓,只要有人给我发工资就行。”
“发工资,你想得美吧,知道什么叫资本家吗?你读书的时候没学过,资本家对咱们工人是剥削,剥削知道是啥意思吗?”
“管它什么叫剥削,现在老子倒是没被剥削,可是一个月只能领50%的工资,还不如那些私人企业里的工人挣得多呢。”
“唉,听天由命吧……”
各种各样的议论在厂区的各处进行着,其中不乏足以被定义为“反动”的一些言论。工人们不懂什么大道理,他们关心的只是自己的生计,他们希望按月拿到足额的工资,但又担心私营老板来了,会剥夺他们一向引以为豪的铁饭碗,尽管这个铁饭碗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装过什么食物了。
在金南厂的大会议室里,此时正在召开退休工人座谈会。200多退休工人来了100多人,把整个会议室挤得满满当当。幸好大家都是互相熟识的工友,两个人挤坐一个凳子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别扭,甚至还能够找回一些往日的温馨回忆。
“各位师傅,大家安静了,我们现在开会。”于克岫站在会议桌一头,朗声对众人说道。
屋子里鼎沸的人声霎时就平静下来了,于克岫在厂子里的威信果然不是吹的,这些退休工人都在于克岫的手下工作过,对于他的能力和人品都十分佩服,因此也非常乐意配合他的工作。
“首先,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安河省青锋农机厂的董事长秦海先生。大家肯定也听说过了,咱们厂要进行改制,转为民营企业。秦海董事长以后就是咱们厂的董事长了,大家表示欢迎。”于克岫指着坐在自己的身边的秦海向众人介绍道。
在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中,秦海笑着站了起来。他向众人抱了抱拳,说道:“各位师傅不必客气,我和你们于厂长,还有技术科的禹科长,办公室的陶主任,都是老朋友了。几年前我就曾经到金南化工厂来学习过,在坐的师傅有些可能我们当年也曾见过。这一次,我受金塘市政府之邀,前来帮助金南化工厂改制,目的是让金南厂早日脱困。以后各项工作还需要各位师傅大力配合,我在此先谢过大家了。”
说到这里,他向众人微微鞠了一躬,又换来了一阵掌声。与刚才的掌声相比,这一阵显得要热烈了一些,显然是他的这番表白让众人感觉到了几分善意。
秦海说完话就坐下了,于克岫看了看众人,知道大家对于秦海有几分鄙视,道理也很简单,那就是秦海的年龄实在是太小了,尤其是在这些退休工人看来,简直比家里的孙辈也大不了多少,怎么可能对他有什么敬意。
于克岫笑了笑,说道:“开会之前,我先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从这个月开始,咱们厂的退休工人工资将100%发放,最晚不拖过下个月,会把过去拖欠大家的退休工资全部补齐。”
此言一出,整个会议室就像是热油锅里撒进了一把盐,瞬时就炸了。每个退休工人的眼睛都瞪得滚圆,七嘴八舌地对于克岫发问,唯恐自己听错了意思。
“什么?于厂长,你说什么?”
“小于,你不是跟我们开玩笑吧?”
“太好了,让我算算,如果补发退休工资,我一次能拿到多少……”
“各位师傅,安静一下,安静一下。”于克岫拼命挥着手,这一回,他是好不容易才让激动的老人们平静了下来。这一年多时间,大家都已经忘记足额发放退休工资是什么感觉了,连每个月拿到50%甚至30%的工资,都能让他们暗自庆幸。现在于克岫居然说从今以后能够全额发放退休工资,而且还会补足过去拖欠的部分,简直可以用天上掉馅饼来形容这一喜讯了。
“各位师傅,我刚才没有说错,从这个月开始,咱们厂的退休工人工次就可以足额发放,这是市政府的沈副市长签字画押答应的,绝对不会更改了。”于克岫说道。
“于厂长,这是怎么回事,过去我们也去市政府闹过,闹完了也没见他们答应发全额的工资,这一次这帮兔崽子怎么改脾气了?”老工人田金喜大声问道。这位老师傅生性耿直,当着沈传明的面,他也是骂过对方兔崽子的。
于克岫微微一笑,说道:“田师傅你问得太好了。我告诉大家吧,大家的退休金,正是秦总给大家争取来的!”
“什么,就是这个小……小秦总?”田金喜用手指着秦海,诧异莫名地问道。
“没错,就是这位秦总。”于克岫说道,接着,他就把秦总与沈传明交涉的情况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其中隐去了自己向沈传明发飚的那一段。据他的说法,市里原本是打算把秦总用来兼并金南厂的资金挪作他用,是秦总据理力争,甚至以撤资相要挟,最后才迫使市政府答应专款专用,把这笔钱变成了退休工人的工资保障金。
“这个沈传明,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我们厂的钱,他凭什么挪走?”田金喜义愤地骂道,骂完,他又转头冲着秦总,翘起一个大拇指说道:“小秦总,你干得好,我代表我们厂的退休工人,念你这个情!”
“不敢当,田师傅。这些退休工资,本来就是国家欠你们的,我只是仗义直言,帮大家保住了这笔钱而已。”秦海谦恭地说道,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又坐实了自己替退休工人讨要工资的功劳。
秦海要想入主金南厂,就必须要树立自己的威信。从沈传明手里争取到了退休工人的工资,原本就是他的功劳,他自然不会推掉。至于说工人们因此而对沈传明生出怨恨,那就不是秦海管得了的事情了。于克岫介绍的情况,并没有什么歪曲,沈传明原来的想法的确是有些对不起金南厂这些退休工人的。
于克岫道:“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会,是秦总的意思。秦总说了,咱们这些退休工人,是金南厂的财富。金南厂要想摆脱困境,必须要听取大家的意见,取得大家的帮助。所以,我们今天这个会,就是一个诸葛亮会,希望大家能够继续发扬主人翁精神,为咱们厂未来的发展,出谋献策。”
“于厂长,还有……秦总,我们都是一些老家伙了,哪懂什么经营,让我们出谋献策,恐怕是找错人了吧?”一位名叫丁桂芬的退休女工迟疑着说道。
“对啊,我们都是工人,过去也就知道上班干活,哪懂经营啊。于厂长,我觉得你们还是找机关那些干部给秦总他们出点主意吧。”其他的工人也都纷纷附和道。
秦海站起身,向众人摆摆手,说道:“各位师傅,大家说错了。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们这些老工人,对咱们金南厂的情况是最为了解的,所以要想把金南厂搞好,你们的意见至关重要。至于说企业经营、产品开发这些事情,我们会有专门的人员去办,不需要大家操心。今天我想请大家来议一议的,就是咱们金南厂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第三百四十二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议一议金南厂的问题在哪?
前来开会的退休工人们都有些懵了。
厂子里的大政方针,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们这些退休工人来讨论了?别说他们已经退休若干年,就算是过去在职的时候,他们也不过就是各位岗位上的操作工而已,哪懂什么企业管理呢?
可是,要说于克岫和秦海不是真心要向他们讨教,那今天这个会就更是让人觉得莫名其妙了。他们都是无权无势的普通工人,厂长和这个新来的董事长,似乎没什么必要拍他们的马屁,在他们面前浪费时间呀。
工人的心思毕竟还是更单纯一些,如果换成一群知识分子,此时恐怕已经演绎出无数个版本的阴谋论了。于克岫先前宣布的发放退休工资的通知,让老工人们心中产生了无数的好感,因此也就不再怀疑这两位领导的用意了。
“我觉得吧,咱们厂子的产品是不是有些老了,我听说别的厂子都在搞什么改性产品,咱们还是老一套,难怪产品卖不出去了。”
“车间管理没过去那么严格了,上次我去车间找个人,看到有个小年轻蹲在车间门口抽烟,我当时就跟他急了,生产区严禁烟火,这是最起码的劳动纪律了!”
“老王说的没错,我家那小子,现在也是当操作工的,那天我问他几个应知应会,他答个乱七八糟的。想当年,我才高小文化,这些东西都背得滚瓜烂熟。”
“我觉得咱们厂的销售是不是有问题,销售科那个李胖子,成天跟一群乡镇企业的小老板吃吃喝喝的,业务没拉来几个,我觉得他肯定有问题。”
“……”
一个接一个的老工人开始凭着自己的印象发言了,他们毕竟都是厂里的老人,有时候与同事在一起聊天,也会谈论一下厂子里的各种事情,所以临到要说话的时候,也能总结出几条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越说越是热闹,原来觉得没啥可说的人,受了其他人的启发,也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最后竟然到了众人抢着发言的程度。
于克岫和秦海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都摊开笔记本,刷刷刷地记录着众人的发言,偶尔还【创建和谐家园】一两句话,把老工人们的兴奋点转移到他们预设的方向上去。
“劳动纪律,吃苦精神,应知应会……这些的确是值得我们关注的事情。”秦海趁着众人的发言告一段落时,有选择地总结了几项,对众人说道。
“这个事情,我有责任。”于克岫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这几年,我对劳动纪律抓得不够,导致厂子里违反劳动纪律的事情屡禁不止,产品质量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小于,这事也不能全怪你。”田金喜插话道,“我知道有些小年轻也不听话,尤其是咱们厂顶替进来的那些子弟,什么事都满不在乎,还有跟车间主任打架的,所以你也很难。”
于克岫道:“田师傅这样说,我还是有愧啊。不管怎么难,我毕竟是当厂长的,有些事还是得管啊。不过,这几年厂子经营不好,奖金发不出,工资又不能扣,我说话也就没什么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