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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自成》-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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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杀了干净!”郝摇旗跃跃欲试他说。

      正在这当儿,田见秀派的一名小校飞马来报,说官军人数众多,攻势极猛,请闯王派兵增援。李自成对郝摇旗说:

      “摇旗,你带着手下的弟兄们到玉峰那里辛苦一趟,只帮他守住阵地,不可硬拼。我另有退敌之计。”

      郝摇旗带着手下的人马一走,自成就向刘宗敏、袁宗第严肃地扫了一眼,说:

      “高闯王就不是你们这样!我们高闯王就是因为善于收容降兵,恩待俘虏,所以很得好处。你们就不会多学学高闯王!”他看出来他提到高闯王,刘宗敏和袁宗第都不再固执,于是吩咐说:“你们对他们说:谁愿意回家跟父母妻儿团聚的可以回家,可是不能再回到官兵那里。要是再回到官兵那里,下次捉到,定斩不饶。有谁愿意留下的就编在咱们队伍里边,一同剿兵安民,不得有三心二意。至于干粮,大家匀着吃。你们派人在战场上找找,官兵抛下的粮食一定不少。”

      吩咐完,他立刻带着高一功、张鼐和几百名将士奔过河去,到了老营,他把中军骑兵几乎全数带去增援,只留下李双喜带着一些亲兵,平时不参加战斗的文职人员和孩儿兵守护老营。虽然追兵的压力看来很大,但是他心中有数,丝毫不慌张。他把一位叫做贺金龙的青年偏将和高夫人叫到跟前,对他们吩咐了几句话。贺金龙笑着点头说:“行,行。这办法可能中!”自成又叮嘱说:

      “告诉田大哥,一定要不战而搞垮贺疯子,咱们好腾出手来给左光先跟曹变蛟一点厉害看看。”说毕,他率领着中军和标营人马飞奔而去。

      高夫人不敢怠慢,赶快跳下马,按照闯王的吩咐去办。她心里说:“恶狗扑来,不能心疼肉包子啦。”她又想,“天哪,千万不要让闯王遇到高杰!”

      她匆匆忙忙毫不吝惜地取出来许多金子、银子、绫罗绸缎、珠宝首饰,还有其他贵重东西,打成许多小包,又从腰间取下来一把短剑,交给贺金龙。这些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她都毫不心疼,惟独这把短剑,她拿出来的时候稍微迟疑一下,这是她心爱的一件东西,经常佩在身上。近来她曾经打算赏给慧英,但因为慧梅也想要,所以她暂时谁也不给,单等再得到一把名贵武器时同时赏赐。贺金龙看见她拿着短剑打量,有些舍不得,便笑着说:

      “算了,夫人,这是个传家宝,留下自己用吧。”

      高夫人看了他一眼,忽然心一狠,把短剑递给他,用干脆爽朗的口吻说:

      “什么传家宝,拿去吧。闯王常说,自古想兴大事、立大业的真英雄都是只重人,不重宝货。只要能叫咱们打胜仗,能够突围,叫将士们少流点血,拿比这更宝贵的东西送给人也不心疼,快去吧,遵照闯王的计策相机行事,你是机灵人,能说会道,成不成就看你的了。”

      把贺金龙打发走后,高夫人带着慧英、慧梅走上背后的一座土丘,遥望南边战场,因为中间隔着丘陵、小山、林木,她看不【创建和谐家园】实情况,只能看见双方的旗尖儿在阳光下闪动。而官兵旗帜的数量很多。一阵阵的战鼓声和呐喊声从战场传来,震撼着大地,也震撼着她的心。她的心中七上八下,乱糟糟的。她多么盼望闯王去了能够使战局“化险为夷”,马上有捷报传来!

      但是,她左等右等,等不到捷报,什么消息也没有。望望双方旗帜,也看不出谁胜谁负。时间过得真慢,一刻好像一天。一功,你怎么不派人送个消息来呢?贺金龙,你们的计策可有效么?唉,多么叫人焦急啊!

      怎么能放心呢?全军的命运都悬在今天的一战!再说,她也为自己的弟弟和丈夫挂心,特别是闯王。尽管她深知闯王的武艺高强,身边还有一大群亲兵亲将,但是她也明白,在沙场上不论武艺多么好,谁也说不定会有闪失。往日,每次闯王亲自参加战斗,什么时候不平安回来,她的心总是吊在半空云里,不能落实。何况今日的情形和往日不同。今日,官兵的人数比义军多几偌,还有像曹变蛟、贺人龙和左光先这些名将,还有翻山鹞高杰。她不愿往坏处想,可是坏的想法却老是不能摆脱。她相信天上有神,人间的是非善恶神全知道,所以她不断地在心中向神默祷,求上天保佑闯王和全军平安脱险。

      在高夫人像一尊石像似的向南战场凝望的时候,她的侄媳黄氏,弟媳陈氏,还有几位大将的母亲和妻子都走上土丘,默默地站立在她的身边。当一阵呐喊过后,黄氏忽然看见李过营里的黑色旗帜好像在往后退,脸色刷地下来,忍不住把高夫人的袖子拉一下,紧张地低声说:

      “婶子,你看!你看!……”

      高夫人也心中一寒,但是她回过头来向黄氏的脸上看看,勉强一笑,用镇静的声调说:

      “你跟着义军打了几年仗,什么大风大浪部经见过,怎么会这样沉不住气呀?”

      “唉,我不知怎的,这颗心老是安静不下去,好像在锅里煮着似的。”

      “你放心吧,咱们的人都是千锤百炼的铁汉子,会杀败官兵的。”

      有一个妇人在背后怯怯他说了一句:“可是咱们的人数比官兵少得多。”

      高夫人回头一望,说:“自古常言:兵在精而不在多。兵不精,多有什么用?”

      从南边奔过来几个骑马的人,在一道山岗和树林的那边腾起来一溜黄尘。高夫人以为是闯王派人来送什么消息,心头止不住一阵狂跳。等那几匹马来到近处时,她才看清楚那头一匹马上骑的是医生尚炯,后边的几匹马上骑着他的一个徒弟和四名亲兵。

      这位身材高大、瘦骨棱棱,四十开外的汉子昨晚一夜不曾休息,两只大眼窝比近些日子塌得更深,而鼻梁和眉骨也都显得更高了。他本来应该在行军时随着老营一道,但因为有一些挂彩的步兵走得慢,时常掉队,所以他就索性跟着李过的后队走。战斗开始后,他在李过和田见秀的队伍后面不远处树立了一面小红旗,上边绣着一个“医”字,为那些因负伤退下来的将士们医治。如今他知道前队战斗已停,有大批将士受伤,于是他就留下两个徒弟,自己往前面去抢救伤员,高大人看见他来到面前,赶快一扬手叫他停下,匆匆走下土丘。他向背后的徒弟和亲兵们摆一下手,叫他们继续前去,自己却跳下马,向高夫人迎着走来。

      “老神仙,后边的情形怎样?”高夫人低声间。

      “夫人放心,闯王同一功一到,很快把官兵气焰压下去了。”

      高夫人放下心来,又间:“咱这边伤亡的人数多不多?”

      “两军阵上,刀枪无情,当然有些伤亡。”

      “将校们都是谁挂彩了?阵亡了?”高夫人悄声问,生怕被那些将校的家属听见。

      尚炯也不隐瞒,告她说,重要将领如马世耀、谷可成和谷英叔侄等许多人都已经负伤,甚至有的负伤几处,只是因为战事万分紧急,不肯退下战场。当他报告这些将领的情况时,由于他心中实在激动,声音有点哽咽,三绺长须索索打颤。高夫人只觉心头一热,两眼登时潮湿了。她喃喃地赞叹说:“咱们的这些兵,这些将……”

      她的话没有说完,喉头突然被泪水堵塞了。尚炯伸出大拇指比了一下,笑着说:“真不愧是闯王的部下!”

      老神仙不敢多停,跳上马往北去了。许多眷属走拢来,围着高夫人打听战场上的消息,她的心中仍然忐忑不安,但是她不肯把自己的担心流露出来,带着满怀信心的神气微微一笑,说:

      “你们都宽心吧,咱们的前队已经打了大胜仗,后队也马上要打胜啦。”

      由于她平日的威信极高,加上她的镇静而有信心的表情,女人们都以为她已经从尚医生日里得到了可喜的报告,登时都把紧锁的双眉展开了,高夫人不愿听大家絮絮叨叨地间这问那,赶快向大家挥一下手,说:

      “大家赶快抓紧时间休息,该吃于粮的就吃于粮,打完这一仗又得赶路啦。”

      她打算重回到土丘上边,等候着闯王那方面的战斗消息。但是她刚走几步,看见双喜带着一群亲兵,牵着战马,神色焦的而激动地向她走来。她停住脚,等候双喜来到,觉得双喜有重要的话要对她说,也许是他得到了什么消息。双喜到了她的面前,像一个孩子似的咕嘟着嘴恳求说:

      “妈,我在这里没有事,让我去吧。”

      “往哪里去?”

      双喜呼吸急促,吭吭哧哧他说:“我……我爸爸和舅舅,去了一大阵,官兵的旗帜还没乱,我看情况有点不妙,不如让我赶快去吧。”

      高夫人听到双喜说“情况有点不妙”,不禁背上一凉,心头上打个寒战,睁大了眼睛盯着她的养子,赶快间:

      “怎么不妙?”

      “咱们的人马少,利于速战,不利于缠磨的时间太久。我看,妈,不如让我去,出敌不意,拦腰插一拳,也许能够把敌阵冲乱。”双喜急急他说,不再吭吭哧哧了。

      “你?”

      “嗯,如今就要勇猛坚决,出奇制胜。”

      “这……这太冒险啦。”

      “俗话说,‘骑马坐船三分险’,何况打仗,舍不得娃子逮不住狼,该下狠心时就得下狠心。妈,让我去吧!耽搁得久了更不好。”

      高夫人也觉得双喜的话很有道理,但是她一时下不了决心。她打量了一下他的用布条儿吊着的左胳膊,不由得皱起眉头,说:

      “你是昨晚挂的彩,只剩下一只胳膊,怎么好去打仗?”

      “使剑是右手,左胳膊挂了彩没大关系。”

      “可是你要带什么人去?不带人有什么用!”

      “带我的亲兵去。”

      高桂英望一眼站在双喜背后的十几名战士。尽管他们个个精神抖擞,毫无畏惧,但是她仍然十分踌躇。她知道,让这十几个人投进千军万马的战场中是去白送死,对战局起不了什么作用,目前在老营里,每一家眷属都有自己的几名亲兵,但没有超过十名的,她把各家眷属的亲兵扫了一眼,看见这些人们都已经自动地凑拢来,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并且有些人已经说出来愿意前去,但是她还是不肯下定决心。她想到战场上的事情千变万化,万一有小股官兵冲到老营来,没有了这些亲兵堵挡一阵怎么好?这担子她担负不了!当她正在踌躇不语的时候,罗虎频频地望双喜,双喜也向他丢眼色,悄悄地点点下颏。突然,罗虎走前几步,向高夫人大声说:

      “我们孩儿兵愿意前去!”

      高夫人一惊:“你们?”

      “我们去!我们去!”孩子们一片声地叫着,不待高夫人允许就纷纷上马,敏捷得像猴子一样。

      看见这情形,高夫人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她实在不忍心使这些孩子们投入沙场。这些孩子们,谁是无家可归的孤儿,谁是阵亡将士的子弟,她差不多都知道;绝大部分孩子的大名和乳名她都能叫得出来。三四年来,她亲眼看着他们中间有许多人从流鼻涕的、又瘦又弱的小娃儿长成了十五六岁的、体格健壮的半桩孩子;有的,从听见喊杀声吓得啼哭的胆小鬼锻炼成勇敢的小战士,立过功劳。她经常为这些孩子们的衣服操心,为他们的病痛操心,而孩子们也把她看成自己的母亲一样。几个月来,因为几次意外的遭遇战和一次官兵直冲老营,使孩儿兵在英勇壮烈的战斗中牺牲了两三百人。她为这些阵亡的孩子们暗暗流过许多泪,她怎么能够下这个决心,派孩儿兵跟双喜一同前去?再说,按照闯上的命令,不到万不得已不许派孩儿兵上阵厮杀。如今算不算到了必须使用他们的时候呢?……

      “让我们去!让我们去!让我们去杀败官兵!”孩子们在马上一片声叫着,有的激动得脸颊和脖子通红,而战马也在焦躁地蹬着蹄子。

      高夫人没有做声。她望望远处战场,回头来望望在马上招展的、绣着“童子军”三个字的粉红色半旧绸旗,望望孩子们,下不了决心,双喜恳求说:“妈,别担心,让他们跟我去吧。我管保马到成功,得胜回营。”

      双喜的话还没落音,又一阵呐喊声和猛烈的战鼓声传了过来。随即,一个站在小山顶上了望的亲兵跑下来,喘吁吁地向高夫人禀报:“好像我们左翼的旗帜在往后退。”高夫人的心上又猛地打个寒战,用决断的口气对双喜说:

      “你们去吧。可是要切记着出奇制胜,冷不防打到敌人的致命地方。要是不能出奇兵攻敌不备,把你们这二百多孩子增加上去也不济多大的事,”

      “妈放心。我知道了。”

      双喜正要上马,早已忍耐不住的黄夫人突然说:“婶子,叫我的亲兵也跟着双喜去吧,他们留在老营里也是闲着。”

      高夫人点点头说:“也好。留下一两个人,其余的跟双喜去吧。”她转回头望着自己的十几个亲兵说:“张材、长胜、二拴,你们留下,别的都去。”

      高一功的夫人陈氏和许多将校的妻子都要求让她们的亲兵也去,但是高夫人坚决地摆摆头,说:

      “不用了,老营也需要人,不能太空了。”她又嘱咐双喜不要大意,然后对罗虎说:“小虎子,要一切听你双喜哥的将令。虽说他只比你大两岁,可是打仗的经验他比你多得多。在平日他是你们的兄长,在打仗时他就是你们的小李将军,违令者该打该斩,他有全权。”

      双喜和罗虎刚上马,高夫人忽然发现李来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掉斗篷,骑在马上,夹在孩儿兵们中间。要不是他的银护心镜在阳光下特别显眼,几乎被他混过去了,她吃了一惊,严厉地喝间:“来亨!你要做什么?”

      “我跟他们一道去杀官兵!”

      “下来!不准你去!”

      李来亨看见高夫人的神色是那样严厉,不敢违拗,含着两眶委屈的热泪,垂头丧气地溜下马来。黄夫人已经慌张地来到他身边,把他往怀里一拉,责备说:

      “一眼看不见,你就偷偷上马了!真不听话!”

      李双喜说了声“起!”率领着三十多名亲兵和二百多名孩儿兵飞马向战场奔去。

      高夫人望着他们翻过面前的土岭以后,吩咐各家的亲兵全部【创建和谐家园】。她挑出极少数必须留下照料自己主人的弟兄以外,其余的四百多人编成一个队,派她的一个亲兵名叫高长胜的统带,也有临时的都尉、掌旗、部总、哨总①,以及什长和伍长等种种名色,因材授职,层层节制,井井有条。立时三刻,这一群原来不相统属的、乱糟糟的人马变成了一支组织严密、缓急管用的武装力量,当进行这个工作时,她是那么坚决、明快、胸有成竹,以及对各家的亲兵情形是那样熟悉,知人善任,比起一位老练的将军来毫不逊色,把这件事做完以后,她望一眼小来亨,看见他咂着小嘴,用手背揉着眼睛,随即用慈爱的口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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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你还太小。再过两年,我一定让你跟他们一起打仗,不要难过,快上马,跟我来!”

      她上了马,带着李来亨,登上旁边不远一座较高的小山头,向南了望。

      第一卷 第九章

      李自成率领着中军营和标营将士以最快的速度增援后队。翻过两道土岗,他看见漫山遍野尽是官兵的旗帜和人马,曹变蛟亲自挥着大刀,向李过的阵地冲杀,而李过拼死抵抗,仅仅能够使自己的阵线不乱。右翼方面,因为隔着一些丛林,看不清楚,左翼方面已经陷入混乱,有不少人退了下来,他吩咐高一功和张鼐带五百骑兵增援正面,帮助李过,自己带着一千五六百骑兵向左翼冲去。那些正在退下来的人们一看见闯王来到,立刻返身投入战斗。已经被敌人分别包围的将士们,正在奋勇苦斗,但已经不再打算胜利,而只是为着“多捞回一点本钱”。他们一看见“闯”字大旗,突然间呼声雷动,转守为攻,冲开了官兵包围,重新把战场的主动权夺到手里。

      左光先的侄儿、参将左世雄,面如涂赭,绰号红面虎,在左营里是一位有名的虎将,平日左光先常夸他有“万夫不当之勇”,倚为军中长城,他追杀农民军正在十分得手,忽见闯王来到,便在马上狂呼大骂,声如虎吼,须发戟张,目毗尽裂,横刀跃马,来战自成,满以为立功封侯,就在顷刻之间。不料李自成既不叫喊,也不说话,马疾手快,犹如闪电,但见寒光一晃,他还没有来得及招架,己被刺【创建和谐家园】下,自成杀散左世雄手下人众,直取左光先的中军。

      看见李自成带着骑兵冲杀过来,左光先立刻带着他的最精锐的标营相迎,在两座小土山中间的平川上展开了极其惨烈的血战。左光先所率领的是甘肃、宁夏骑兵,人强马壮,而他本人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总兵官,几年来在对农民军作战中获得过几次胜利,所以尽管左世雄已经阵亡,他仍然充满信心地进行战斗,企图一举击溃自成的主力,夺得首功,并为侄儿报仇。在过去他没有同李自成本人直接交过手。在战斗大约进行一刻钟以后,他不得不在心中佩服李自成果然名不虚传,真正是一位了不起的好汉。像李自成这样勇敢、沉着、机警、剑法熟练的敌将,他还是初次遇见。他同李自成有时碰到一起,单独交锋,形成将对将、兵对兵的厮杀局面;有时,因某一方的偏将和亲兵一拥上前,变成了混战局面。混战一阵,将对将和兵对兵的局面重新出现。有时我逼着你后退几步,有时你逼着我后退几步,两方面真是棋逢对手,都不能马上取胜。

      尽管在进行着惨烈战斗,李自成还继续保持着相当冷静的头脑,一刻也没有忘掉整个战局,他明白时间拖长对他是很不利的:第一,农民军的人数有限,不能在一次战斗中消耗过大;第二,他的主要对手是曹变蛟,而不是左光先,如果同左光先缠得过久,正面阵地就有被曹变蛟突破的危险,当他同左光先厮杀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候,他忽然把主剑一挥,使他的骑兵向后撤退,他自己也拨马而走。左光先正觉得自己没法取胜,心中有点慌张,忽见李自成的人马后退,心中猛一高兴,说:“到底你招架不住!”随即率领着人马追杀过来。但是他毕竟是一个很有经验的大将,看见闯王的人马在后退时部伍不乱,心中发疑,不敢认真追赶。追不远,忽见自成勒转马头,取弓在手,他心知中计,本能地把上身往鞍子上猛一伏,同时小声叫道:“不好!”刚说出这两个字,只听当的一声,一箭射中他的盔尖,盔缨飞出一丈开外。他大吃一惊,勒住马头。正在这当儿,又听见嗖的一声,他身边的旗手应声【创建和谐家园】,大旗倒在他的身上。他正在不胜惊骇,李自成率领着人马杀了回来。

      如果是一般将官,在这样情形下很容易失去了迎战力量,回马而逃,即使不回马而逃,只要他惊慌失措,也会影响自己的部队,立刻瓦解。但是左光先尽管不胜惊骇,看见闯王回兵杀来,仍能大呼大叫地进行迎战,表现得非常勇敢。他手下的将士们看见主帅如此,也都有了胆量,战斗得十分顽强。不过左光先已经不希望取得胜利,只希望且战且退,使他的将士牺牲不大,最后退到一个地势较好的地方,拼死守住,不要溃败。他很明白,如果大败,可怕的不仅是多年的威望扫地,而是很可能被皇上派缇骑①逮入京城,斩首西市②,还要倾家荡产。所以他在退却时竭力保持着整齐的队形,不断地进行反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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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②西市——明代北京杀人的刑场在个西安门的西边,大拐棒胡同南口内。所谓西市就是指这个地方。清代刑场移于宣武门外菜市口。

      李自成看清楚左光先是在苦撑,但是又不能够一下子把敌人杀得大败。这使他感到焦急和恼火。正在这时,在他的左边不远,隔着一座生满小松树的丘陵,突然腾起来一片黄色灰尘,同时听见左光先的步兵在高处大声叫着:“贼又增援啦!贼又增援啦!”这支援兵冲进了左营的步兵中间,驰突砍杀,使步兵首先发生混乱,随即影响了骑兵,牵动全线。李自成想着一定是刘宗敏派刘芳亮或袁宗第前来助战,心中猛一高兴,趁着敌人的骑兵队形开始动摇,连着劈死两个敌将,又一剑洞穿了一个敌人的胸膛,杀开一个缺口,冲进了官兵阵内,他的骑兵虽然已经死伤了三四百人,但是一旦胜利到来,这一支人马就变成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不可抗拒的伟大力量。官兵方面有组织和有秩序的退却终止了,跟着是一片混乱,争着逃命,互相践踏。左光先连斩了几个士兵,仍然制止不住全线崩溃的可怕局面,只好不再管手下将士们的性命如何,也无暇考虑名将威信、皇帝问罪等等问题,带着几十名亲兵落荒而逃。

      闯王挥兵追杀了两三里路,停止再追,赶快把他的骑兵【创建和谐家园】。收兵的锣声刚住,突然从丘陵间像旋风一样卷过来一队骑兵,来到他的面前,他才知道是双喜带着孩儿兵,而不是刘宗敏派来的人。看见双喜已经是这样善于用兵,孩子们是这样勇敢善战,而他们来得又恰是时候,他说不出有多么高兴。尽管他曾经命令双喜和孩儿兵都不要离开老营,但是他不能再责备他们。他匆匆检点一下人数,问明白孩儿兵的伤亡极轻,然后排好队形,带着大家向曹变蛟的侧翼杀去。

      高夫人立马在小山头上,看着看着,忽然看见左翼战线上官兵的旗帜混乱起来,有的倒下,有的奔逃,随即又看见闯王的大旗在向前追赶。虽然距离很远,她看不清旗上的“闯”字,但是那白缨子和银枪尖却在太阳下闪着白光,原来太阳是惨淡无光的,似乎山山岗岗、枯草寒林,到处都染着凄凉的黄色,如今突然全变了,太阳是娇艳的,而大地呈现着鲜明的色彩。她的心突然从半山中落下来,不自觉地喃喃说:

      “谢天谢地,又打胜了!”她转过头来,望着来亨说:“亨,快下山去,给老营报信,给你妈报信,咱们在左边战场上已经得胜啦!”

      激动和喜悦的热泪充满了她的眼眶,在大眼角滚动着,差点儿奔流出来。

      刘宗敏因为不知道后队杀得怎样,亲自率领三百骑兵前来增援,等他奔到老营时,听说左翼已经大胜,便让队伍停住,策马奔上小山,亲自观看。他看见左翼的战斗确实已经结束,空荡荡的看不见人马和旗帜活动;正面战场被较高的丘陵遮住,什么也看不见,但听见呐喊声和鼓声仍在继续,使他感到奇怪的是右翼,从旗帜的颜色上,他看出来是田见秀对付贺人龙,但是既没有喊杀声,也没有战鼓声,似乎官兵在缓缓后退,而我方跟着前进,并不猛追猛打。他向高夫人问:

      “这边战场上是怎么回事儿?”

      “刚才开始的那一阵,杀得可紧哩,后来就松了。”高夫人笑了一下,又说:“闯王把贺金龙派到玉峰那里去,也许这一个计策使着了。”

      刘宗敏心中明白,不觉笑了一下。他又向正面战场上听了听,说:

      “曹变蛟也在后退了。闯王已经从左边杀过去,我再同田副爷①从右边杀过去,把他美美地收拾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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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机不可失。我在这里等着,看你马到成功。”

      宗敏走后,高桂英仍然同男女亲兵们立马山头,向着战场了望。她还不晓得田见秀和高杰在阵前的见面情形,只是猜到派贺金龙去这着棋走得不错,不由得从她的带着征尘色的脸颊上绽开来一朵微笑。她望望骑马回到她身边的小来亨,叹口气说:

      “唉,孩子,打仗不光要斗勇,也得斗智啊!”

      当正面战场上厮杀得难解难分的时候,贺人龙也派出手下的两员猛将,一个叫周国卿、一个叫董学礼的向田见秀的阵地猛攻,都被田的手下偏将张世杰和刘希尧杀退。但是田见秀因曹变蛟率领着五千人马正在猛攻阵线的中央,情势十分危急,他不得不暗暗地抽出一半人马去支援李过,所以在右翼采取守势,禁止将士们向敌人追赶太远。周国卿和董学礼第二次攻来时,田见秀根本不出战,只命令将士们凭险呐喊,用火炮、【创建和谐家园】向官兵乱射,使官兵不敢接近。周国卿和董学礼只好后退,一面飞报贺人龙,一面派偏将贺国英骂阵,想激怒田见秀出来决战。

      贺国英是贺人龙的族侄,只有二十一岁,生得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眉毛像两把管帚一样。他起小在村中就是个顽皮孩子,打起架来天不怕地不怕,拼命猛打,非把别的孩子打败不肯住手。长大以后,因为他气力大,又会武艺,跟着贺人龙做一名亲兵。不到两三年工夫,他就因屡立战功,升为都司。他在当顽皮孩子的时候替自己起了个绰号叫万人敌,在本村和邻村很快地叫开了。来到军中以后,他的这个绰号也带了来,本名反而不响。甚至贺人龙也很少呼他本名。一遇到需要骂阵或冲锋时,贺人龙常常把他叫到面前,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骂道:“万人敌,好小子,妈的x,用着你啦,上吧!”或者亲自倒一大碗酒,说:“来,喝下去这碗酒,好生去亮亮你娃子的本领,别给我丢人回来。”万人敌受此鼓励,倍加勇猛。如今周国卿正没办法,恰好贺人龙把他派来。周国卿大为高兴,先激他一下:

      “万人敌,今日你顶好别出阵,要出阵得多加小心。田见秀左右有几个头目不是好对付的,你不一定是他们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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