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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观河东诸军,有何想法?”李侃摆弄着手里的公文,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亲兵队正封隐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邵树德瞥了他一眼,组织了下语句,回道:“河东诸军,技艺娴熟,军阵严谨,然不肯用命,桀骜难制。张、郭二将,跋扈嚣张,目无上官。贺、康等将,贪图财货,不思杀敌。唯都教练使张彦球颇有方略,对大帅还算恭敬。”
这话不好听,但是大实话。张锴、郭朏二人凭借军乱扶摇直上,已双双晋位都虞候,傲视同侪。作为河东将门,他们当然有理由瞧不起空降上任的李侃。什么邠宁节帅?小地方的土霸王,也配和咱们河东比?
以前与张、郭二人并列的牙将贺公雅、康传圭,嗜钱如命,同时残忍好杀,本来对别人就没什么好脸色。贺公雅如今还在府城当牙将,部众数千,康传圭出任石岭镇将,亦将兵数千,二人都是实力派,对李侃这个外来户自然百般不顺眼。
唯张彦球此人作为都教练使,手头没有兵权。要想统兵,还得节帅点头,走流程手续,才能把一支部队交到他手上,然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想做点什么那是千难万难了。因此,他的地位较为尴尬,有求于节帅,故能稍微透露出一点善意。但也不可能做得太过明显,那样就会被河东将门集团孤立了。
而说到孤立这事,邵树德作为一个小小的副将——他娘的,李大帅还没提拔俺——又是外来户,手底下的兵将也不尽是河东人,早早就被府城诸将横眉冷对了,孤立地相当彻底。
当然这事也不出乎他的意料。一路护送李侃上任,瞎子都知道他是谁的人,咋地,还想与河东诸将打成一片啊?你与他们打成一片,就轮到李大帅不满了,更何况这基本不可能,除非你安心扎根河东,等到你孙子那辈,兴许能融入这个大集体。
所以说,现在的铁林都,就和当初曹翔带过来昭义军一样,是河东军事系统中的异类。更别说,貌似铁林都现在也没个正儿八经的身份吧?之前是天德监军丘维道的护军,属于人家自募的军队,非朝廷经制之军也。而今当了李大帅事实上的亲军,也是靠李大帅时不时的赏赐养着,从编制上来说就不是河东兵马,自然被河东将门所排斥了。
不过邵树德并不以为意。来晋阳也大半个月了,若说之前还有什么幻想的话,现在也早就丢得一干二净。他知道自己很难在河东站稳脚跟,也不受晋阳诸将的待见,因此压根就没在这长期发展的念头。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不了跑路回岚州,继续跟着丘使君混嘛,就是不知道他还养不养得起铁林都这一千多号人了。如果能成功监军大镇或者在藩镇内取得较大实权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毕竟有些太监“同行”还是挺厉害的:俱文珍“出监宣武军,自置亲兵千人”;“义成节度使李复疾笃,监军薛盈珍虑变,遽封府库,入其麾下五百人于使牙”;“桂管有兵八百人,防御使才得百人,余皆属监军”。当然最牛逼的还属荆南监军朱敬玫,他“别选壮士三千人,号忠勇军,自将之”,几乎在镇内作威作福,无人能制。
丘使君,你要努力啊!如果你够给力,邵某就帮你“作威作福”可好,大家同享富贵。
“攘外必先安内,牙将桀骜,若不除之,军士们如何用命!”李侃沉默了半晌后,轻飘飘地说道,但这话却让听的人有石破天惊之感。
“大帅,时机并未成熟……”
李侃瞪了一眼邵树德,缓缓道:“本帅自有分寸。若功成,休说一个十将了,府城牙将又如何?邵副将,好好做,前程少不了你的。且先下去吧,好好带兵。”
邵树德闻言诺诺退下。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对他说“好好做”了,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好好做”,给李侃当刀子,捕杀大将,剿灭乱兵?真做了那种事,在河东会不会如曹大帅那般突然“暴毙”?不知道怎的,邵树德突然觉得自己在河东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
罢了罢了,自己是丘使君引上路的,李侃这段时间也待自己不薄。他要做什么,就做吧,厮杀汉本就一条贱命,有时候你越是慌,越是怕死,可能死得越快。想到这里,他喊来了卢怀忠、任遇吉、李延龄等下属,认认真真巡视起了营地。
铁林都,是自己的本钱,是自己的依托,一定要抓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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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一,中军抵达石岭镇。此地乃阳曲县北境,离忻州理所秀容县不过40里。石岭镇北有石岭山,山上有石岭关,地势险要,仅容单车通过。牙将康传圭目前就任石岭镇将,统率着数千兵马,防备大同军南下。
万余大军通过石岭关,着实废了不少工夫。带着铁林都经过时,邵树德看着两侧陡峭的山岭,心中直一阵疑惑,后世李克用当了河东节度使,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绝对不可能是武力,因为河东军的战斗力还算可以,险要关隘又这么多,累死李克用也不可能一一打下来。
那么结论其实就很明显了。不是靠武力,而是靠朝廷封赏,名正言顺地坐了河东节度使大位。他有沙陀三部和北边五部做兵源,有大同军做骨干,随便拉起数万兵马,强龙硬是压住了地头蛇。
唉,黄巢起义看起来真是一次大洗牌的良机啊。以往不可能得到的官位,在黄巢入长安之后,朝廷不要钱似的大奉送。他仔细回忆了下,大部分都记不太清了,唯李克用靠讨黄巢获得了河东节度使,以及拓跋思恭获得了定难军节度使(即原夏绥银宥节度使)大位之事,还有那么几分印象。
这等千载难逢的良机,自己是否做好了准备呢?
五月十六,大军过忻州不入,直抵忻口。这是一个山间盆地的缺口,罅沱水自北向南流至谷口,忻川水自西而来会与口南,两山夹峙,甚为险固。河东军在此设一关城,屯兵驻守,甚难攻打。
当天晚上,诸将劝李侃不要再向北了。盖因从忻口向北数十里,便要进入代州地界,那里是双方势力犬牙交错,反复拉锯的地方,谁也没法保证安全。李侃不愿在众将面前露怯,坚持向北进发。
五月十九,大军抵达代州唐林县,二十日,至崞县,二十一,抵达代州理所雁门县(今代县)。李侃下令全军屯驻于此,众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代州城西北方,有连绵不断的恒山山脉,山那边便是朔州地界。山势整体极为险峻,仅有十余条谷道可过人马、车驾。河东军在两条最主要的谷道附近的山巅绝顶之处修建了关城,西北35里处的关城曰雁门关,西边70里外的关城曰土墱(东魏长城之东端)。
两座关城及各条谷道都遣了精锐之士守御,将领也不是苏弘珍那种废物点心,因此大同叛军无法从朔州地界直接翻山进入忻代盆地,必须要绕远路,比较麻烦——这里多说一句,雁门关,并不仅仅是指一座关城,而是附近一系列关口组成的防御体系的统称,往往包含多座城砦寨子,以塞各条谷道。
代州管五县,分别是雁门、唐林、崞、五台、繁峙。前线屯驻了不少兵马,计有忠武军三千、义成军六千、河阳军四千、河东军万余,再加上忻、代二州镇兵四千余,临时武装起来的土团乡夫万余,几乎有大军四万!
邵树德了解到这个数字时很是吃惊。有四万大军,为何不北上与叛军决战,一举平定代北乱局?搞到现在,差不多也打了接近一年了,李国昌父子实力弱,确实没能力南下,但你们为什么不北上?难道诸位在玩【创建和谐家园】战争么?
当初天德军听到对面的朔州军杀过来,且兵力与他们相仿时,郝振威认为“闻敌不进”不可取,遂下定决心与薛志勤大战,最终战而胜之。呵呵,堂堂河东名镇,四万大军在前线靡费粮饷,真真是废物啊废物!他现在算是明白了,洪谷、静乐之败并不是偶然,太平日子过久了,河东将士早就没了朔方、夏绥、天德、振武、大同、幽州这些边镇军士的血性。
一群鼠辈,也就只能窝里横!
注释1:虎北口,渡口,位于汾水北岸。
“后晋天福元年,契丹主将五万骑,自扬武谷南下,至晋阳,陈于汾北之虎北口……(石)敬瑭出北门,见契丹主。”
宋人有诗《虎北口》,云:“来无方马去无轮,天险分明限一津。愿得玉龙横十万,榆关重识故封人。”
注释2:一般大城附近都有许多驿站。晋阳近郊有秦城驿、乌城驿,往北三十余里有三交驿,驿北有三交寨。三交寨位于三交口,向为军事重地。宋太平兴国四年,“命潘美为北路招讨使,平太原,继征范阳。及班师,命兼三交都部署,留屯以捍北边。”
当然晚唐五代最出名的驿站还是陈桥驿,大家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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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巡边(二)
“魏曹真累迁大司马,每征行,与将士同甘苦。军赏不足,辄以家财班赐,士卒皆愿为用。”
“西魏将梁椿性果毅,善于抚纳,所获赏物,分赐麾下。故每践敌境,咸得其力。”
“石雄为丰州刺史,雄临财甚廉,每破贼立功,朝廷时有赐予,皆不入私室,置于军门首,取一分,余并分给。以此,将士感义思奋发。”
“王玄谟为宁朔将军北征,将士多离恐。元谟又营货利,一匹布责人八百钱,以此倍失人心。及魏太武军至,乃奔退麾下,散亡略尽。”
“李泳为河阳节度,泳本以市人发迹禁军,以贿赂交通,遂至方镇。初任镇武节度,转为河阳。所至,以贪残为务,恃所交结,不畏【创建和谐家园】。犒宴所陈果实,以木刻彩绘之。聚敛无已,人不堪命,遂至于乱,数月方止。文宗贬泳丰州长史。”
“真是好书啊!”深夜,邵树德合上了一本粗糙的手抄书籍,心中不由赞叹。书是陈诚送给他的。按陈某的话说,他对此不感兴趣,不如献给邵副将,或有所得。
确实有所得!书无名,但肯定是本朝人士所著。中唐以后,民间喜谈兵事,各类兵书层出不穷,但质量终究参差不齐。陈诚是有眼光的,他献给自己的兵书,质量方面没的说,主要讲的是魏晋以来很多将领的行事方法,好的坏的都讲,非常有价值。
邵树德有些事,一直在模模糊糊地做,也不知道对不对。现在印证古来名将的手段,顿时信心大增。有些做得不对的事,以前不自知,现在有恍然大悟乃至后怕不已的感觉。管理军队,与带兵打仗一样,都是一门深奥的学问,战场上的知识当然要学,战场下的知识同样不可轻忽,切记切记。
合上这本无字天书——呃,无名兵书——与宋乐送的《问对》放在一起,锁入箱子后,邵树德拿起横刀,带着临时充当亲兵的杨亮一火人,出了营帐,开始了例行巡视。
他们这会不在代州城内,而是州城东北八十里的繁峙县附近。该县“三面枕涧,极为险固”,目前为大同叛军所控制,驻有三千多兵马,是他们南下的整备基地。代北行营数次用兵,都没有拿下,这次李侃率大军巡边,也想借此机会碰一碰。
河东军大营最近处离繁峙县城不过十余里,紧沿着罅沱水。除了自晋阳出的万余兵马外,还在代州征集了忠武、义成、河阳三镇兵一万三千人,忻、代镇兵及土团乡夫万余人,总兵力超过了三万,可以说是一支规模浩大的野战集团了,难怪李侃想碰一碰被叛军控制多时的繁峙县、大堡戍(注释1)乃至瓶形寨(注释2)等重要据点。
根据情报,李国昌将兵万余,自蔚州至。目前所屯何处,并不知晓。李侃好歹是当过节帅的人,河东诸将也老于军事,扎起营来气度严谨,做好了一切防范准备。铁林都作为李侃事实上的亲军,位置就在帅帐左右,职责重大,邵树德不敢轻忽。
铁林都总计1200余军士,在陈诚的建议下,按昭义军的习惯分成了三个营,即前营、后营和辎重营。前营最为精锐,六百战兵,超过两百副铁甲,人手一根步槊,目前由最能打的卢怀忠管着。后营五百战兵,邵树德思考了半天,最后决定交予任遇吉管理。李延龄则照例负责辎重营,这会临时补充了数百来自忻、代二州的土团乡夫充作辅兵。至于其他的杂兵百人,则由邵树德亲自抓,陈诚帮衬,勉强把架子撑了起来。
此时前营六百军士早已入睡,后营大部也已入睡,只有部分军士按照轮换原则在大营内值守。邵树德带着亲兵、传令兵、巡逻队一行数十人,仔仔细细巡遍了防区内的每一个角落。五月的夜晚安静如水,邵树德所至之处,军士们都挺槊直立,军容严整。
有时他也会停下来,与军士们问对几句。当军官当大将固然要有威严,但也要适当给予士卒们尊重,让他们在精神层面上有一种被关怀、被重视的感觉,此外如果在物质上再能有所满足的话,让他们归心并不是多难的事情。这是邵树德从后世学到的驭人之术,并非出自兵书,他觉得不错,一直践行至今。
中军大营内还有其他兵马,比如来自河南的忠武镇三千人,来自河东的都教练使张彦球部两千余人。他们各有自己的防区,邵树德管不着,也不应该管。中军大营之外,还有其余各部兵马,沿着罅沱水连营十里。
“真他娘的壮观啊!”邵树德心中暗想,三万大军就这般盛景了,若是五万、十万又该如何?连营数里,嘿嘿,会不会指挥不灵呢?怕是前营与敌交战了,后营还在生火做饭,不慌不忙。此中如何调度,如何作战,如何配合,其实都很讲究。
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将门的不传之秘吧?真的好想学啊!
另外,手头也没有合用的人才。各营的主将,都要具备相当的素质,熟悉军伍,老于战阵,善抚士卒,会观风色。唉,自己的水平都不一定比得上如今各营的任何一位主将,更别说手下那些人了。要想在这个乱世活下去,光靠自己一个人努力肯定是不行的,得把其他人也培养起来,甚至不惜收拢外面的人才。
不然的话,难道你想一辈子就指挥这么一两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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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六一大早,李侃召诸将议事。
几万大军了,连营出去这么远,想开一次“全体会议”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主将不在营中,被人偷袭,若是副手水平不够,被敌军所败,该怎么整?所以,这种议事会肯定是不能常开的。一旦开了,就要定下大多数方略,然后依此执行,直到胜利或者变数出现。
各军主将带着亲兵陆续赶来。邵树德带着铁林都士卒在营门前守着,亲兵被引到一边等候,有资格入帐议事的将领在交出器械后,方才被允许入内。
将领们威风凛凛,每个人都仔细看了眼邵树德,似乎对这个客军出身的李侃亲将十分好奇。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显露出明显的好恶表情,唯有牙将贺公雅、都教练使张彦球有所不同。前者冷哼了一声,不知道邵树德哪里得罪了他,后者还算善意,稍稍寒暄了几句。
时间一过,营门关闭,帐内开始点将,邵树德在安排完一摊子事务后,也入帐旁听。他感觉自己现在有点飘,代北行营内赫赫有名的大将至少有一半聚集于此,只要他一声令下,“摔杯为号”,保管将这些人砍成肉泥。
唉,飘了啊,水平没多高,尾巴翘得老高,当引以为戒。
“……后魏末,豆卢狼害都督大野木儿等,据州城反。州人李贤乃召豪杰谋曰:‘贼起仓促,便诛二将。其势虽盛,其志已骄,然其政令莫施,惟以残剥为业。夫以羁旅之贼,而御乌合之众,势自离畔。’乃率敢死士三百人,分为两道,趁夜鼓噪而出,群贼大惊,一战而败,遂追斩之。”邵树德进来得晚了,没听到李侃前面说了什么,这会听他引经据典,大概是要诸将进兵,攻取被大同叛军控制的代州地界?
“国昌父子,祸乱代北已近年。催课甚急,盘剥过重,更有焚城毁乡,杀戮士民之举。此皆贼也,诸将敢不击之?”李侃坐于上首,十余大将分立左右,看似议事,其实就李侃一个人在说,其他人根本不附和,不参与,气氛诡异得可怕。
邵树德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心思细腻的他已经在胡思乱想,如果李侃大怒,要斩将立威,自己该怎么通知离此不过数十步的卢怀忠?这厮正带着前营六百人在一旁修整,士卒皆着甲、持械,随时可以动手。
“大帅,大同叛军骁锐,连战连捷。我军新败,此时更应镇之以静,徐徐图之。”沉默了很久后,见没人回答也不是个事,于是身为马步都虞候的郭朏出列答道:“李国昌数攻代州,我军严阵以待,皆将其击退。大帅的意思,是主动出击?此事风险极大,还需从长计议。”
邵树德瞄了一眼李侃,见他脸色很是难看,心中也有些同情。这河东诸将当真不像话,自己的地盘被人占着,还经常被人南下打草谷,就没点触动?判你们一句畏敌如虎都是轻的了,谁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他莫名地想到后世足球队员们联手做掉主教练的事情,尼玛,有点这意思了。
“郭将军,李逆父子兵少将寡,尤敢主动出击。代州有朝廷官军四万,竟不敢北上杀敌,只能做守护之犬,是何道理?”李侃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几,提高声音道:“本帅领军北巡,可不是来看戏的。今日诸将且回营,整备兵马、粮草、器械,明日一早,前军先渡河,本帅要拿下繁峙,先挫挫叛军士气。”
“遵大帅将领。”诸将稀稀拉拉地应道。
注释1:大堡戍:繁峙县东六十里,隋开皇年间繁峙县治此,为重要军镇。
注释2:瓶形寨:今名平型关,在大堡戍东北约七十里。当罅沱水与滱水(今唐河)两河上游之分水岭,又当太行陉道,可谓地处要冲,属代州。瓶形寨向东行约八十里便是蔚州灵丘县了,位于滱水河谷,亦当太行陉道,隋代属代州,唐代属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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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巡边(三)
乾符六年五月二十七,代州,晴。
来自忠武镇的三千余名官兵一大早就乱哄哄地渡了河。
实话实说,忠武军还是能打的。陈、许、蔡诸州精兵,在这个年代已经小有名气。前阵子剑南西川节度使崔安潜就派大将到陈、许诸州募兵,带回西川后,与蜀兵相杂,得三千人,分为三军,戴黄帽,号黄头军。
崔某曾在忠武军当过节帅,对河南军士的善战很是推崇。升调剑南西川节度使后——讲道理,这就像你从普通地级市到副省级城市当一把手——对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的蜀兵很不满意,决定弄一些河南“奋斗逼”过来,改改军队风气,提升下战斗力。
而今刚刚渡河的是正牌“黄头军”(忠武军亦戴黄帽),真实战斗力很强,然而士气不够旺盛,可能和他们长期遭受到的末等人待遇有关。之前的洪谷之战,忠武军就跟着曹大帅去了,损兵折将。不过他们败退回来后没劫掠地方,倒比昭义军文明一些。
此时河东地面上的忠武军大概还有五六千人,三千在代州,两千在晋阳近畿,基本处于混日子的状态,没了主动进攻的精神,甚是可惜。
昨日李侃定下攻取繁峙县的决定后,河东本地军马拖拖拉拉,动作缓慢,只有都教练使张彦球派了蕃汉骑兵千人先期渡河,在四周警戒。而忠武军这类外镇兵马因为要仰仗河东供给军需,故对节帅还保有一定尊敬,命令下达后,早早就渡河完毕,并在繁峙县城外列阵,掩护后续大队人马的行动。
李侃在铁林都将士的护卫下第二批渡河。他对河东将门无声的【创建和谐家园】非常生气,上午已经令封隐派出了十几拨传令兵,要张、郭诸将从速整顿兵马,全军渡河,不过看起来效果有限。
巳时,邵树德护卫着李侃抵达河北。与之一同过来的还有大量土团乡夫,他们开始扎营,准备粮草、器械。
邵树德看着眉头紧锁的李侃,默默安排着士卒们布防。他很理解李侃的心情,赴任河东,本是想做一番事业的,结果被将门掣肘,想做点什么都很难。他现在一定很能体会曹翔、崔季康的感受,可惜二人已死,无法再交流心得了。将来若是有机会见到窦瀚,倒可以聊一聊,谈谈在河东与当地土著势力斗智斗勇的事情。
下午大军继续渡河,不过动作仍旧迟缓,只有义成军一部两千多人,外加代州镇兵千余驱赶着数千土团乡夫过河。也就是说,不算辅兵的话,一整天只有八千多步骑的战兵抵达了河北岸,在离繁峙县城约三四里的地方扎营。这效率太低了,核心原因便是作为主力的河东大军不积极。
二十七日的夜晚平静而诡异。邵树德登高望远,却见不远处的繁峙县城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一丝灯火也无。也不知道情报上说的李国昌大军主力在哪,上万人呢,即便骑兵众多,也不可能完全藏得住。只可惜己方过河的骑兵只有千余,他们又要拱卫帅帐的安全,不可能散出去太远大举搜索敌踪。不然的话,至少可以确定周围的安全区有多大,做起事来便不用束手束脚。
一整个晚上邵树德都没怎么睡得踏实。数次起身巡夜,铁林都士卒的战斗力他是相信的,但他也不敢拿自己和节帅的生命开玩笑。万一被敌军掩至营门附近,军士们再勇,慌乱间也会出错,这个结果他承担不起。
有且只有铁林都,才是他从军五年来积攒的唯一本钱。其余诸如金钱、人脉什么的,都不靠谱!乱世之中,没有什么比一支能为自己所用的军队更有价值了。
五月二十八日,天色阴沉,狂风骤起。正在渡河的河东军大队人喊马嘶,速度一下子就慢了起来。上午李侃要出营巡视,按制,骑兵先出,步兵随后。邵树德带着铁林都大部护卫李侃行到距繁峙县城约二里的一处小高坡上,左前、右前乃忠武军和义成军,千余骑兵在右后方掠阵,一个不太标准的野战阵型。
“繁峙县有三千叛军,多为投降李氏父子的代州镇兵,取之不难,怕就怕将士们不用命。”猎猎北风中,李侃的心情越来越不好。打下繁峙县,已经是他降低目标的结果了。若按他的原意,此番巡边,当是数万大军一起北上,收复所有代州失地。如果可能的话,再打一打瓶形寨,断云州、蔚州间最重要的交通孔道。
只不过一路行来,河东将领的种种行为让他很是烦躁。没有明着反对,但却在暗地里对抗,如此军心,是不可能与敌进行决战的。但也不能空手而归,带着这么多人北狩,难道不要花钱吗?打下繁峙县城,差不多也勉强交代得过去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与河东将门的争斗是长期的,不可能一蹴而就。
午时,就在李侃结束巡视,准备回营时,忽听远处的地平线上传来隆隆的马蹄声。邵树德脸色一变,刚要说什么,却见李侃翻身下马,重新回到原本的小高地上,仔细瞭望。
邵树德见李侃走而复返,也不等他吩咐,当场就下令铁林都士卒紧急布阵。他们围绕着小高地,组成了一个厚实的小圆阵,长槊在外,步弓在内,还有整整四队两百人的预备队,做好了战斗准备。
其实,刚才李侃如果不返回,直接策马回大营的话,应该是来得及的。只不过那样比较狼狈,有损他大帅的威风,另外也很可能引得其他部队崩溃,他们的士气可不怎么高。现在说什么也晚了,那支多半是敌人的骑兵已经离得很近,这会再跑,半路会被追上,那还不如不跑呢。
在前方列阵的忠武、义成两镇五千余兵马起了一阵骚动。他们回首看了看,见李侃的帅旗仍高高立在小坡上,顿时熄了逃跑的心思,硬着头皮准备接战了。河东都教练使张彦球此时刚刚过河,见敌军大队骑兵杀来,脸色大变,立刻带着身边数百骑上前,先接过了原本千余骑兵的指挥权,然后稍稍做了一番动员,马队分为三段,缓缓加速,朝同样在逐步提速的敌骑大队迎了上去。
“张彦球够意思!”邵树德大赞一声,铁林都士卒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就看友军能够做到哪一步。如果能拖住来袭的敌骑主力,那么没什么大事,如果拖不住,那么步兵们可就要死战了。
敌军骑兵还是比较有章法的。即便是在冲锋过程中,他们依然分出一队,直冲张彦球所部,试图将其挡住。而战骑主力,则继续向前,一边提速,一边瞄准李侃所在方位,直冲而去,毫不动摇。
河东骑兵拼死拦截。战骑被阻,游骑则散开绕击叛军侧翼,双方数千骑兵在原野上陷入了追逐混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