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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要好久呢。”冯素琴道。
冯夫人听了,便扭了头不作声。这时许梁蹲下来,看向冯素琴,道:“哪需要好久,素琴想去,咱们现在就去。”
“啊?真的吗?不好吧?”冯素琴听了惊喜着,又犹豫着道:“要不还是算了吧……”
“现在就去。”许梁道,“我去吩咐人收拾辆马车出来。”
“许梁,外头风大,琴儿去了,怕是又要凉着了。”冯夫人担心道。
“没事,咱们就在车上看看,吹不了什么风的。”许梁说道,不待人回答,便大步出了屋子,找人准备行装去了。
府里人听说少夫人要出门,个个大惊不已,丫环春儿和夏儿想劝阻,看见许梁大为不善的脸色,便住了嘴,转而千方百计地布置起那辆出行的马车来。马车后窗罩上了厚实的遮风帘子,两侧车窗也加盖了纱布,车垫下垫了层软棉被。另一辆马车上还装了茶水点心,雨伞之类,又精挑了两名驾车技术最好的车夫,安排了随行的护卫,怎个行头看上去像是要出远门。
待得许梁牵了冯素琴出来,小心地坐进了马车里,这一队大行仗缓缓启动,沿着街道出了东门街,转南城门,出了城,往建昌江坝方向而去。
这天天色正好,暖风拂面。许梁陪着冯素琴坐在马车里,放下簿纱,透过纱帘打量着沿路的景致。
前两天建昌还下着小雨,今天是首次放晴,许多由于雨天被耽误的活计便大都赶到今天来做,是以,许梁这一队人一路走来,路上遇到的行人颇多,人多自然就热闹。
冯素琴兴许真是在许府里闷坏了,虽然隔着纱帘看不真切,倒也兴致得紧。
建昌城南城门外通往建昌码头的直道只有一条,沿江坝而建,在半腰上修了一条小道折向坝顶,许梁原想就在这条分岔口上登上坝顶去。
将到那处岔路口的时候,眼见前方停了许多马车,车上大包大包的布袋,十几上百个伙计靠在马车边,抬着头往前方看热闹。
只是这样一来,这些辆马车便将整条道给堵死了,许梁的马车想过都过不去。
两人在车内说了会话等了一阵,前去查看消息的春儿跑来说道:“少爷,少夫人,前面吵起来了。”
“怎么回事?”许梁问道。
“婢子也不清楚,好像这些个伙计要送粮食到码头装船,被前面一伙官兵给拦下了,正争执不下呢。”
送粮食?许梁听得心中一动,打量眼前方十几辆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不由想到那五千石粮草,公文上说要三天内筹完,即刻起运,算算日子这是第三天了,保不准这就是建昌起运的粮草。
许梁想着,便对冯素琴道:“你在车内歇着,我去看看。”跳下马车,又吩咐春儿道:“春儿你到车上陪着少夫人。”
带了两名护卫,许梁便七绕八绕地绕到争吵的外围。
这一路走来,许梁几乎可以肯定,这正是建昌要起运的粮草,只是不知为何会被人拦下,又起了争执。再往前走,便看见前方十步开外,一群士兵围在一名蓝袍官员的周围,虎视眈眈地看着周围。而那名官员,从服色上看大约是六七品的样子,正怒气冲冲地对对面的三名绿袍官员训着什么。
许梁定睛一看,呵,三名绿袍官可不都是建昌县的胥吏么,当中那位正是领了筹粮草的差的户房主事刘元。
“这位大人,咱们建昌乃是严格按照公文要求,筹齐了额定粮草,正要送到码头装船起运,您看这天色都不早了,您再这么拦着岂不误事?”刘主事陪着笑脸,耐心地解释道。
“起运?起什么运?”那官员抬高声调,指点着刘主事,叫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军粮!那是要送往陕西的!本官离京时就听闻圣上着意调兵入陕西,怎么这都一个月过去了,粮草还在筹集!尚在筹集也就罢了!可你看看,你们筹的都什么东西!”说着,那官员从一包散在地上的布袋里抓起一把黑漆漆的谷子,骂道:“这也叫粮食?!你家碳火都没这黑!这能吃吗?”
“老大人!”刘主事颇为无奈,看着那漱漱往下掉的黑谷壳,争辩道:“这兴许是从库里搬运的时候错搬了陈年的谷子,已经霉坏了……”
“嘿嘿,说得轻巧!”那官员冷笑道:“你把其他车上的袋子打开,本官检查检查,看是不是错搬了!”
刘主事听了,脸色就变了。这时另一名户房书吏红着脸叫道:“哎,我说这位大人,你谁呀,咱们建昌起运粮草,与你相干吗?”
那蓝袍官员听了昂首正色说道:“告诉你们也无妨,本官翰林院修撰黄道周!”
“什么?”刘主事听了,简直鼻子都快气歪了,刚刚被人大呼小叫地拦下,看对方官袍补子,是个从六品的文官,随行还带了士兵,还当是府里或省里派来的暗访官员,弄了半天原来是清水衙门翰林院的笔杆子官儿,真是吃饱了撑得,多管闲事。
刘主事腰杆子一挺,一扫堆起的笑意,冷哼说道:“这位黄大人,您是翰林院的官,可管不到咱们建昌县的事儿!您呀,赶紧的,让开,小的们还要送粮草上船呢!”
“哟嗬!”从六品修撰黄道周一听,怒叫一声,甩胳膊撸袖口,抬脚往面前的粮袋上一踏,喝道:“朝堂中人就能管朝庭的事!本官现在怀疑你们建昌县贪赃枉法,以次充好,尽用些坏谷子冒充军粮!来呀,给本官把这些个车上的袋子都解了,本官要一一查证!”
“你敢!”刘主事也急了,当下撕破脸皮,一指黄修撰身后的色厉内荏地叫道:“我告你们,这可是上头急着要装船的军粮,耽误了船期,那是要掉脑袋的,我看你们谁敢乱动!”
“你唬本官?”黄修撰也不像是吃素的,闻言冷笑一声,摆手喝道:“动手!”
“谁敢动?!”
这一翻争吵,边上看热闹的伙计民夫便看出形势不对味了。当官的掐架,咱小老百姓可别跟着受牵连!抱着这样的心理,转着的伙计民夫反倒散开了些。
就是站到黄道周身后的士兵听说这是军粮便也有些犹豫,一名小校凑到黄道周耳边小声说着什么,大概是劝黄修撰不要管闲事,只见黄修撰听得连连皱眉,摇头不已。
刘主事内心比谁都急。他还真担心这个半道杀出来的翰林修撰硬要拆袋子,那便什么都遮不住了,别说丢官,掉脑袋都是轻的。是以,他喊了一声“谁敢动”之后便眼珠子乱瞄,想着多叫些人过来镇场面,也好让人敢快回建昌报信。
刘主事这一看,却见民夫位反倒退后了几步,不由就更急了,再看,目光一顿,随即大喜,叫道:“啊,许大人来了!”说着三两步窜到站在外围的许梁面前,恭敬地行礼道:“属下见过许大人,想不到些许小事,居然把大人您给惊动了!”
另两名户房书吏也忙过来行礼。
躲不掉了!许梁轻叹一声,走到那蓝袍官员前面,看了看他脚下踩着的布袋子,里面满满一袋子灰黑灰黑的谷粒儿,沉声问那三名书使:“这怎么回事?”
刘主事喏喏答道:“早上搬粮袋的时候兴许是搬错了陈粮,路上马车给颠散了一袋,让这位路过的黄大人给撞见了,硬是拦着不让走……”
第一百二十章 没有然后
许梁听了,盯着刘主事看了一会,眼见刘主事眼神躲闪,脸色惊慌,用哀求的眼光看过来,多少便猜到其中的猫腻。
“你是何人?”从六品修撰黄道周目光如炬,满面严肃地喝问许梁。
许梁打量眼这黄道周,只见此人中等身材,棕黄的脸色,蓄着山羊短须,额头上三两道皱纹,看上去足有四五十岁,一身蓝色官袍,虽然干净,但已洗得有些掉色了。
混到这把岁数还是个从六品的小官,可见黄修撰混得不如意。
再听黄修撰那颇为不善的语气,许梁也是心中不快。虽然黄道周品级比自己要高上一大截,但现官还不如现管呢,你一个远在京城的翰林院修撰,气势逼人地过问地方县务,岂不太不把地方官放在眼里了?
许梁一拱手,正色道:“本官建昌县丞许梁。黄大人有何见教?”
“许梁?建昌县丞?”黄修撰略为惊讶,没想到眼前这名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居然是建昌县丞,但惊色一闪而过后,黄修撰便指着脚下的黑谷子气愤地质问道:“许大人,这便是你们建昌县筹来的三千石军粮?似这等东西恐怕连猪都不吃,你教我大明远征的将士如何食用?!”
许梁用脚拨了拨那散开的布袋子,皱着眉头看身后刘主事三人一眼,迎上刘主事三人乞求的目光,许梁微微一笑,淡然道:“黄大人说得甚是,本官自接到朝庭旨意后,可以说是全县军民总动员,三天之内仓促筹得这三千石军粮,也实属不易,当中难免有所疏漏……那个忙乱之中,错搬了陈年旧粮也是有的!”
“不过黄大人放心!”许梁不给黄道周插嘴的机会,又接着保证道:“既然发现了漏洞,本官做为建昌县丞自然要极力纠正,那个刘主事!”
“属下在!”刘主事听得许梁三言两语就把事接了过去,暗松了口气,忙道。
“一会你把这几十车粮草都打开检查一番,再发现搬错的敢紧换了!咱们建昌交上去的粮草,务必要让我大明将士吃得健康,吃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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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大人,你看这般处理如何?”许梁转向黄修撰,问道。
黄道周盯着许梁审视地看了一会,缓缓点头道:“既然许大人也认为是搬错了,那本官便相信许大人之言。不过本官食君之实禄,自当忠君之事。横竖本官假期也还有些,那本官便在你这建昌呆上两日,待建昌的粮草起运后再走不迟!”
黄道周加重语气,略带威胁地对许梁说道:“许大人,若是本官在起运的船上再发现那些所谓错搬的粮草,哼哼,待本官回京,自当向圣上参你许大人一本!”
这便是极端不信任建昌官员,想要实地捉赃了!
刘主事三人脸色剧变,连许梁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黄大人教训得甚是!”许梁的难看之色仅维持了两秒,下一刻许梁便又满面真诚地拱手道:“建昌官员都为能为朝庭出钱出力而感到无上荣光,现在有翰林院修撰大人亲自坐阵监督,那本官就更有信心将这差事办好。”
许梁翰林院三个字说得很重,显然是要提醒黄道周,你是翰林院的官,别捞过界了!
然而黄修撰显然没有这觉悟,闻言脸色如常,点头道:“本官拭目以待。”
许梁又露出真诚地笑容邀请道:“黄大人难得到咱们建昌来一趟,下官身为建昌县丞,就以东道主的身份,请黄大人,呃,还有黄大人带来的众将士到咱们建昌的知味楼尝尝地道的建昌菜,顺便替黄大人洗洗风尘……”
“不必了。”黄道周摆手打断许梁,冷头冷脸地说道:“本官路经此地,带得盘缠。本官在码头等着你许大人的粮草起运。”说完,黄修撰一摆手,带了身边的士兵便大步离去。
眼见黄道周一伙人的身影看不见了。刘主事呸了一大口,骂道:“呸,翰林院的穷酸,居然还管到咱们建昌县头上来了!真当自已是总督,巡抚了还……什么玩艺儿!”
许梁眯了眼想了会,脸色不善地看着刘主事,冷哼一声道:“刘元,这事是赖不掉了,老子不管你这车上有什么道道,我给你一天时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摆平了,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清楚,哼,要是让这黄道周把事捅到朝庭里去,老子第一个拿你开刀!”
“诶。”刘主事听得许梁语气森然,也就收起小心思,小心地应答道。
当下许梁就让刘元把坏的谷子换回去,眼见着有一大半的车子都调转方向,沿路回转建昌城,许梁脸色便又沉了下来。
刘主事见了,尴尬地上前欲解释什么。
许梁冷哼一声,长袖一甩,转身回了自家的马车上,陪着冯素琴继续往建昌江坝上走。原本的出游被粮草的事情一打扰,再想到那个翰林院的修撰黄道周还等在码头上,许梁心情便有些沉重,连带着自然就影响到出游的质量,陪着冯素琴看了一阵,一行人便匆匆打道回府。
粮草的事情出了这么大的漏洞,还让个路过的黄道周撞见了,这些情况自然要跟一县一把手陆澄源报告。
尽管许梁是真不想去见陆知县那张敌我难辩的脸。但许梁还得硬着头皮去了。
陆知县自然是早就知道了,许梁进屋的时候看到户房主事刘元面红耳赤,缩着头站在一边,显然是刚被陆知县骂过。
许梁只当没注意到,一五一十将路上的事情向陆知县说了一遍。陆知县挥退了刘主事,便坐在太师椅上审视着许梁,幽幽问道:“许大人你怎么看?”
陆知县这语气,这神态,好比狄仁杰问计于元芳,元芳,你怎么看?
许梁想着,马上顺着语气诚肯地答道:“县尊,此事必有蹊跷!”
“怎么说?”陆知县眼神一紧,紧问道。
许梁想了想道:“大人你想,黄道周身为翰林院的修撰,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到了建昌,而且还带了兵,还偏偏就盯上了咱们筹集的粮草?他想干什么?依下官看,决不会是凑巧路过那么简单!”
“你是说他还有别的目的?”
“大人,您见过哪个六七品的小官出门还带十几名士兵在身边的么?”
“啊!”陆知县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阴晴不定,随即问许梁:“那许大人觉着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大人,”许梁道:“下官以为,不管那黄道周目的何在,只要咱们建昌的粮草不出现问题,不让他抓着把柄,那咱们自然对上对下都可以交差,是以,下官以为,这匹粮草务必要实实在在,经得起检查!”
“唔,这是自然。”陆知县点头,看着许梁。
许梁打量下自身,深感诧意,问道:“大人,您这么看下官做什么?”
“然后呢?”陆知县问道。
“什么然后?”许梁茫然摇头道:“没有然后了。”
许梁离开已经很久了,陆知县却还站那没动过。因为他发现自已越来越看不懂许梁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正八品县丞了。按以往陆知县对许梁的理解,许梁都是那种难缠的主,几天前陆知县未通知许梁的情况下,就一手操办了巡防营巡防使换人一事,一举把许梁从巡防使的位置上赶了下来,换上了自己的铁杆,建昌主簿江渚南。这其中自然有南康府孙一平的原因在,更多的其实是陆知县自身的需要。
许梁手里掌着巡防营,实在是太碍事了,巡防营不抓在手里,陆知县觉都睡不安稳。
陆知县是清楚这事会彻底得罪许梁的,也早就做好了与许梁摊牌的准备,然而虽然打听到许梁在接到负责送信的新任典史秦峰的那天连摔了两把椅子后,许梁却一直没什么动静,似乎是准备逆来顺受了。
而这次刘元这个蠢货私自贪墨,在军粮上搞小动作被许梁抓到把柄,按理来说是个向陆知县发起反击的绝好机会,然而许梁放弃了。
没有然后了!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把陆知县搞糊涂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巡防营裁员
建昌县户房主事刘元好郁闷。
虽然县衙六房里面户房待遇一直是最好的,刘主事也深得陆知县的重视,然而建昌县本来就不大,又地处江南,一年到头难得有什么工程项目,户房的税收例银每月上交国库一点,再给县衙的衙差,皂吏发点工资,加上陆知县的前任,前知县王贤,虽然政务不大在行,但也算清正廉洁,得过且过,没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想法,后来许梁的巡防营在建昌江口拉杆收进出船税,最后也没进县库,直接就归了巡防营内部管理。
以上种种,建昌县这几年来库银都不怎么充裕,刘元这户房主事当得,也就没什么滋味。
当听到朝庭征调三千石粮草的进修,刘主事真是喜出望外,因为难得的劳钱机会来了。
拜得过且过的前知县王贤所赐,建昌县库虽然存银不多,但存粮却够,不但够,有三五年前的陈粮旧谷子还在仓内,一直未清理。
刘主事原本是要打报告处理的,恰在这时候朝庭征粮的公文下来了。征粮自然有征粮款的。在刘主事想来,只要按期交够了数量,里面掺些陈年坏谷子,自然也是可以的,自己再把帐面上充作军粮的新粮卖掉,钱不声不响就能落进自己的腰包。
完美的计划,开始实施也很顺利,陆知县是刘元的老上级,说一声就可以。主管钱粮的许梁许县丞,刘元原本打算费些功夫,却没料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许县丞想都没怎么想就答应了。
一切都在按刘主事的计划走。
然后,半道上,有一袋坏谷子散了,被路过的翰林院修撰黄道周看见了,责任心超强的黄修撰插手了,临时客串了一把监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