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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吧,王拱现在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自己的衙门都丢两年了,他到现在还没被革职,这绝对是一个奇迹,是李自成、皇太极、张献忠等无数风云人物一起努力,替王拱创造了这个奇迹。
王拱虽然还没有被撤职,但他本身就管不了杨廷麟这个知府,现在又是“丧家之犬”,待罪之身,所以在坐的官员都以杨廷麟为首,反而把他给冷落在了一边。
杨廷麟等一干官员忧心忡忡,面色凝重,今天若是不秦牧应对有方,及时制止了奸细煽动民乱,城中几万难民被煽动起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今天侥幸逃过了一劫,但大家知道,若继续这样下去,城中数万难民迟早会被有心人煽动起来。
如何安置这几万难民,就成了眼下议事厅中所有官员必须尽快解决的棘手问题。
赣州同知陈绍平一脸忧色地说道:“如今正值青黄不接之时,府仓之中虽然还有些米粮,但须得先确保前方剿贼官兵的口粮,能用于赈济百姓的不多,这可如何是好?”
赣州兵备道佥事王拱接口道:“大凡匪人作乱,总是想方设法招纳难民,以壮声势,这次匪首马永贞却大反常态,照下官看来,他分明是早有预谋,将难民驱赶到赣州来,让咱们作难,这数万难民之中,还不知道混进了多少奸细,绝不止今日擒杀的这十来个,咱们不得不防啊。”
“王佥事言之有理,照本官看来,府库既然拿不出足够的粮食赈济难民,再留这些难民在城中,迟早会引发大变。”赣州卫指挥同知马思忠补充道。
坐在上首的杨廷麟蹙眉问道:“照马大人的意思要如何处置?”
“立即将难民集中到城外安置。”
坐在下首的秦牧一直没有出声,听到这他终于听不下去了,一抗声说道:“你今日能把数万难民驱赶出城,明天他们就能打进城来。”
马思忠冷冷地扫了秦牧一眼,未等他出声,杨廷麟已经先说道:“不错,马永贞叛军已经逼近府城,此时将百姓驱赶出城,百姓必定心生不满,这无异于将他们推给叛军,万万使不得。”
马思忠神色有些不渝,论品级,这的卫所指挥同知是从三品,比杨廷麟这个四品知府还高,只不过因为他是武职,品级虽高,在杨廷麟面前却不得不低一头,见杨廷麟支持一个小小的知县,而驳他的面子,便不耐烦地反问道:“杨大人既然这么说,那如何安置这数万难民,就全凭杨大人作主了。”
马思忠这分明是赌气撂挑子了,杨廷麟为了顾全大局,也不好说什么,现在赣州民变渐成燎原之势,连府城都岌岌可危,武官不甘再被压制,出来争取话语权这很正常。
他略一沉吟,向秦牧问道:“秦知县可有何良策。”
秦牧也不拖泥带水,立即起身答道:“如今只有在城中找一空地,集中安置入城的难民,派兵加强防备,同时在难民之中,编户为甲,选出甲正,甲丁,令其协同维护治安,每甲之中,但凡有人散布谣言,煽动叛乱者,由甲正甲丁负责扭送衙门治罪,若是甲正甲丁失职,致使谣言在本甲内传播,则全甲治罪。”
马思忠立即讥讽道:“我道你有多高明,这些方法当我等不知道吗?不解决赈济的问题,百姓饥肠辘辘,你再如何编甲也是枉然,他们为求活命,仍免不了铤而走险。有本事你就生出点钱粮来,这些就不用你来班门弄斧了。”
秦牧不理他讥讽,接着说道:“城中并非无粮,赣州府南通两广,东接福建,西带湖广,自古商路不断,下官想来城中巨商富户必定不少;
方今天下局势不稳,这些富户家中必定多存钱粮。如今官府要向他们晓明利害,若无粮赈济,则赣州不保,赣州不保,则他们万贯家财必为叛军所夺,如此之后,再由杨大人出面向富户借粮,申明以来年赋税尝还。”
“别人若是不借呢?”马思忠冷笑道。
秦牧也立即冷声道:“谁不借,就是通敌!”
杨廷麟摇头说道:“秦知县此举过激了,只怕会激起民变,不妥,不妥。”
秦牧一揖道:“杨大人,张献忠攻下武昌,得数十万众,南昌方面为防着张献忠乘虚而来,必定不敢派兵助我赣州剿贼,如今的赣州,外无援兵,内有数万难民如同火药桶一点就爆,下官敢肯定,若不尽快安置好这数万难民,赣州必定不保;
当此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举,杨大人借粮,会不会激起民变下官不知道,但借不来粮,下官却敢肯定民变就在眼前;
这等情况下,没有多余的道理好讲,强借也好,硬抢也罢,顾不得许多了。杨大人只须守好本心,将来平贼之后,主动偿还他们便是;
至于拿什么偿还,杨大人也无须太过担心,如今叛军所过之处,官绅富户被抢杀一空,叛军得了不少脏银,咱们若能迅速平乱,这些脏银足够偿还借粮所欠了。”
赣州同知陈绍平脱口问了一句:“若是不能平乱呢?”
秦牧摊摊手,懒得回答这么【创建和谐家园】的问题。
陈绍平很快反应过来,脸上不禁露出一抹讪然之色。可不是嘛,你不平贼,贼就平你,到时还用得着你去还债吗?
秦牧的这番话,或许确实是解决眼前危机的唯一方法了,但这无异于强抢民财,一但激起民变,就算镇压下去了,将来也顺利平定了叛军,但过后朝廷追究起来,杨廷麟等人仍是免不了要被治罪。
而且杨廷麟也觉得,此举太过激进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至于什么时候才到万不得已,各人心中的认知自然不尽相同。
杨廷麟沉吟着向在坐的众官问道:“各位不防各抒己见,看看究竟秦知县此策当行不当行。”
马思忠立即答道:“下官仍坚持己见,将难民集中安置到城外,若是杨大人打算强行向城中富户借粮,下官不敢附和,一切全由杨大人定夺。”
陈绍平,高定方,王拱三人犹豫了一下,也各自表示,与其强行向城中富户借粮,还不如将难民安置到城外。
秦牧明白,谁都不想承担责任,谁都想得过且过,强行借粮的风险对他们自身来说,比将难民驱赶出城高得多。
将难民驱赶出城,难民必然会投向叛军,这个大家没有太大的疑问,但他们还有一丝侥幸,认为就算这几万难民都投向叛军,赣州城也未必就不能守住,只要赣州不破,他们的罪责就轻得多。
而一但强行向富户索粮,在城中激起民变,将来他们必受朝廷追究,这是跑不了的。
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些官员作出这样的选择再正常不过。
杨廷麟艰难地权衡了许久,最终他还摇头说道:“本官身为赣州知府,替皇上守牧一方,当此之际,万不能将百姓逐出城外,这与逼他们从贼无异,若真到了那时,在坐的各位恐怕同样难逃朝廷追究。这样吧,先将难民安置到府学,派兵严防,同时编甲户,查处奸细,开设粥铺赈济。本官再把城中富户请来,晓以利害,想来多少能筹到一些钱粮,暂且应付着,再派人前往南昌府,请巡抚大人调粮赈济。”
杨廷麟这翻话说完,除了马思忠冷笑不言外,陈绍平,高定方,王拱同意了这折中之法。
秦牧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心中也不禁暗暗冷笑,和崇祯相比,你杨廷麟算那根葱,李自成打到北京时,崇祯出面让京中权贵捐款筹集军饷,结果京中权贵宁愿坐等城破,也没人愿拿出钱出来,最后白白便宜了李自成。
越是乱世,富户越是想多留棺材本防身,这是必然的,除了强“借”,想让他们把钱粮拿出来,一个字,难!两个字,休想,三个字,你去死!
第0024章 有心打鼠却遇虎
按洪武十七年确立的卫所编制,一卫有兵五千六百人,其下依序有千户所、百户所、总旗及小旗等单位。
但随着时间推移,军屯制渐渐败坏,出现了大量的“奸军”和“贫军”现象,所谓“奸军”,是军中将领强占军田,或两到三成或五至六成不等,甚至强指邻近的民田为己田。
而“贫军”指的是军户中贫困者,债主不但夺其田,而且放【创建和谐家园】,在利滚利之下,让军户债欠得越来越多,不得不给债主当奴仆一样驱使。
各级将领侵占屯田,吃空饷,情况日渐严重,致使不少军户不得不逃亡,赣州府志上有明确记载,到嘉靖年间,赣州卫只剩下屯军二千七百六十有五人。到崇祯年间更少,所余不足一千八百人。
秦牧打听到,所谓的会昌山贼,其头目马永贞与顾宪成原来都是会昌千户所的兵丁,因不堪将领的压榨,才悍然杀官泄愤,上山落草的。
联想到李自成、张献忠等各路反王多曾是明军士卒,可以说明亡于军屯制败坏也不为过。
秦牧坐在府衙后面的一家小酒馆里,无聊地喝着酒,赣州府的官员现在大都忙于安置难民,筹措军需,根本没人理会他这个连自己地盘都去不了的小知县。
除了杨廷麟对他还算客气之外,陈绍平,高定方,马思忠、王拱几人对他都不甚待见,秦牧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是自己做事有点高调,还没到任,就名动江西了,这会让人看不顺眼嘀!
小丫头托着下巴坐在桌子对面发呆,秦牧伸手在她脑门轻轻一弹:“丫头,想什么呢?”
巧儿小嘴一嘟,揉着脑门道:“我在想,这天下怎么这么多难民呢?我原以为到了赣州会好些,可没想到这边难民更多,这天下究竟是怎么了?唉!”
“呵呵,我家巧儿竟学会忧国忧民了,不错,不错,怜我世人兮,忧患实多。”
巧儿有些妞妮地问道:“公子,咱们还去会昌吗?”
“为什么不去?”
“可是,会昌的山贼不是要打来了吗?”
“哈,山高岂碍白云飞!”
坐在隔桌的蒙轲几人听了这句话,不由得暗自交换了一个眼色,如果说之前一路上的剿贼体现了秦牧的筹划能力,那么今天衙门前平乱就体现了秦牧的应变能力。
加上他身上那莫名的神秘感,让蒙轲、霍胜几人丝毫不怀疑他这句话。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刘猛终于回来,刘猛是秦牧招纳的那一百人马中的一个,因勇猛而忠诚,被秦牧提拔为连长,连长这个职衔是秦牧随便安上去的,这一百人马毕竟不是朝廷编制的军队,跟着叫百户有些不妥。
蒙轲几人也围了过来,秦牧稍一示意,刘猛便轻声说道:“大人,属下打听到叛军如今兵分两路,马永贞率领的北路人马号称一万,向北攻下瑞金后,接着向西转战,连下西江、白鹅、庄口、禾丰等镇,接着攻破雩都县城,现在逼近罗江镇,离赣州城不过五六十里,赣州卫指挥使朱腾率领一千人马目前防守罗江镇的南蛇山,双方正在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大人,属下还打探到一个消息,马永贞虽然号称一万人马,但最多不过几千人,而且大部分是辅兵,用来维持所占领县镇的治安,真正用于作战的只有八百人马,这八百人马颇为精锐,朱腾前天与之遭遇,两军激战了一场,结果朱腾一千多人马不敌,这才退守罗江镇西侧的南蛇山。”
听完刘猛的话,秦牧与蒙轲交换了一个眼神,俩人都不由得谨慎起来,看来马永贞此人并非一般的流冠可比,兵贵精不贵多的道理很多人都懂,但造反之人,能真正忍住扩军欲望的不多。
纵观历朝历代造反的农民军,几乎无一例外都是迅速地膨胀,象滚雪球一样,所以初期即使人数发展得很快,但战力都很差,其兴起勃然,其亡也忽焉。
一般只有撑过了几年的流动作战,在优胜劣汰的法侧下,慢慢才锻炼出一支精兵来。象马永贞这样一开始就走精兵路线的几乎没有,这样的叛军往往更难扑灭。
秦牧沉声问道:“还有一路呢?”
“回大人,还有一路是叛军二当家顾宪成率领的南路军,从会昌走西南方向,先是攻破安远县,顾宪成与马永贞不同,他攻破安远县之后,大肆杀掠,开仓放粮招兵买马,人数一下子就增加到了八千多人,接着肆虐重石、版石、新田、安西等村镇,所过之处,官绅富户被杀掠一空,百姓被裹挟从贼,人数已经增加到一万两千人,并号称八万,如今已经逼近南面的信丰县”
赣州府下辖县城中,如今已经有四个被叛军占领,信丰县眼看也不保,秦牧来的时候,只是打算剿剿山贼,因此他只招了一百人马,可事态的变化太快,打老鼠却变成了打老虎。
蒙轲不动声色地问道:“接下来大人有何打算?”
秦牧不答反问刘猛道:“马永贞与顾宪成俩人关系如何?”
“这个,属下未曾打听到。”
“立即去,务必要打探清楚。”
“是,大人。”刘猛一抱拳,立即转身离去。
宁远问道:“大人可是觉得两路叛军不和。”
蒙轲帮着答道:“北路马永贞与南路顾宪成行事作风完全不同,现在顾宪成又在拼命招买兵马,只要攻下信丰县,其声势就会盖过大当家马永贞,在我看来,二人分道扬镳,甚至狗咬狗只是迟早的事。”
秦牧淡淡地说道:“关键就在于迟还是早,若是朱腾先支撑不住,马永贞和顾宪成在还没有撕破脸就拿下赣州的话,他们将来撕不撕破脸还关咱们什么事?”
蒙轲点头答道:“城中有数万难民,大人何不从中再招些人马,然后出城寻找战机,南路顾宪成的人马也都是刚拉起来难民,人数增长得这么快,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打打顺风仗还能一拥而上,若是遇到袭击,或是强攻,人数越多只会崩溃得越快,实不足为惧。”
“没钱!”秦牧干脆地答了一句,他来时带的那点钱,如今已用得差不多了,养军确实是花费巨大的事情,他这一百多人,才一个月时间,两千两银子就基本花光了。
现在赣州城的官员对他又不待见,容不容他在城内难民中招兵买马还是一回事。
崔锋诧异地问道:“难道大人准备袖手旁观?”
霍胜、宁远、凌战也一齐向他望来,从秦牧这一路所作所为来看,他可不象个甘于寂寞的人,他与一百手下同吃同住,拼死苦练,难道真是打算剿几个山贼而已?
四人望向秦牧的眼神带着几分热切,甚至可以说是恐怖,因为四人都彪悍之极的猛人,这么灼灼地盯着一个人,跟猛虎仆食差不多。
秦牧在他们注视下,泰然自若,笑而不语。
蒙轲横了四人一眼,轻声说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霍胜四人听了豁然开朗,秦牧若是打算袖手旁观,便不会把刘猛的人手都派出去打探消息了,而且,不光要探明叛军的情况,还要弄清赣州官方的情况,这样出手时,才能利益最大化。
只是秦牧给人的感觉太过淡定,不免给他们造成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错觉。
想清楚这些后,霍胜主动请缨道:“大人,信丰离此百五十里地,在下立即出城,明日晚间即回,包管把顾宪成的情况给大人摸个一清二楚。”
“那就有劳了。”秦牧含笑应了一句。
旁边的宁远也跟说道:“我去探探马永贞,此人颇有些看头,我喜欢!”
常言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宁远、霍胜几人有此表现,秦牧表面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是非常高兴,秦牧有信心,迟早会让这些猛人甘为自己所用。
而此时,赣州知府杨廷麟正在招集城中士绅富户,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城中富户甘愿捐献钱粮。
结果会如何呢?秦牧很期待杨廷麟能得到一个令自己意外的结果。
第0025章 玉漱公主
赣州知府杨廷麟把城中士绅富贾请到一起,大谈皮之不存,毛将……呃,就会象原始的处女地,一根毛都难附的道理。
结果,赣州的士绅富户立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个个都说自己早已返老还童,变回处女地了,哪来的毛拔给您啊!
杨廷麟忙碌了一个下午,磨破了嘴皮子,还以身作侧,带头捐出了三百两钱粮,但最后募到的不过银三千两、粮两百多石。
这点钱粮,如果是给三口之家,足够这家人一辈子安享生活了,但摊到五六万难民身上,不过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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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满清大军刚刚肆虐河北山东,四月份才大摇大摆出关离去,历经烧杀抢掠的无数难民急需朝廷救济。李自成和张献忠相继在襄阳、武昌称王,声势浩大,这一件件,一桩桩,令朝廷焦头烂额,顾此失彼,根本不可能调集大军到赣南来平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