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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韬叹了口气,双手扶在谈玮馨瘦削的两肩上,尽可能温和地说:“苏菲的事情……我们一直没有好好谈过,是么?”
谈玮馨问道:“你想要和我谈什么?我早就知道了……”
叶韬无奈地说:“我不想说是这个时空给了我那样的权利,和苏菲在一起,我也不觉得自己是犯了什么错误。是的,我觉得是有些对不起你。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一直没和你好好谈谈这个事情。我们……也太忙了。不过,你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贬低苏菲好么?或许苏菲不可能和你一样,但是,她绝不是我的收藏品。”
“我没有想要抵毁苏菲,真的。”谈玮馨明白了叶韬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情,但是,她的解释还没有说出口,叶韬接下来所说的话激怒了她。
“我会娶你的,真的。”叶韬这样说。
谈玮馨退后了一步,挣开了叶韬的双手。她转过身,背对着叶韬,泪水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被误解,不算什么,但是对于谈玮馨来说,在这个方面被同情就太让人难以承受了。
谈玮馨带着几分自怨自艾的冷笑道:“我知道,我这个药罐子是很难养的。可我不要你施舍一个婚姻给我。我不要你同情我可怜我。”
谈玮馨的语气平缓了下来,她努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无论是因为悲伤还是愤怒引起的:“我喜欢和你聊那些只有我们两个能明白的话题,喜欢看你把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一点点变成真的,更喜欢你为了让我多吃点肉多吃点东西弄出肉松弄出其他各种各样零食和蜜饯……我忍不住想看看你到底能变出多少花样来。还记得我们说过的梦想么?这个世界多像一点我们原先的那个世界,仅此而已。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没命了,御医都不敢说呢。也许,我的确要求得太多,太快了……因为,因为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事情。我不像你有一副好身体,或许还不是一般的好,除了挖空心思我什么也不能做了。”
“我或许有些羡慕苏菲,但是绝不至于诋毁她。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也知道这个时代是怎么回事。给你找来伊莎贝拉·阿佳妮和艾莉婕只是想让你看看,我和你一样贪恋那个世界。好吧,我错了。”
谈玮馨用袖子擦掉了眼泪,转过了身来,说:“你走吧。不必急着回来了。”
叶韬一愣。他看到谈玮馨挺直了双肩,那个瞬间,谈玮馨的身形因为她的坚强仿佛在一瞬间高大了一些。“请相信,我是真的想嫁给你,成为一个不能做什么的妻子。但是,同情和施舍,对我来说,就显得有些多余了。”谈玮馨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那种淡淡的,什么都不在乎的情绪中,她冷静地吩咐道:“现在,你走吧。不必急着回来。”
叶韬觉得自己说的话的确有些过分,刚想解释的时候。谈玮馨却带着傲气的笑容,转过了身,迈出了通向阳台的落地窗。她的手搭在了阳台的扶手上。随着她沿着阳台向边上走去,她的手被拖着在扶手上划。这一幕显得如此无奈。
他们之间必然会有一次真心诚意的,冷静的交谈来解决这件事请的,必然会有。一次两次的冲突,一些想法上的分歧相比于他们之间的那些秘密的共同点来说,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但这次交谈,恐怕不会是现在,也不会很快到来。叶韬看着谈玮馨走进了隔壁那间房间,他知道,今天的公主府的这次造访,没有能有一个好的收场。
第七十六章 千里之外
无论如何,叶韬是被准予了假期。他在丹阳又待了三天,希望能和谈玮馨谈谈。但他觐见公主的要求被连续拒绝了三次。而这三次拒绝,分别来自谈玮馨的侍女思思,公主府总管刘勇,和代表大内总管李思殊出面的李眠。看到了这三次拒绝越来越远的距离感,叶韬知道,恐怕谈玮馨的愤怒不会那么快平复。于是,在第四天早上,叶韬终于启程前往宜城,去完成这个时代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建筑。
“嗯,就这样吧。平时该给叶韬传去的信件和消息什么的不要忘记,有什么回话也记得送来看。”公主府的侍卫向谈玮馨禀报了叶韬离开丹阳的消息之后,谈玮馨淡淡地吩咐道。这个吩咐让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谈玮馨不是和叶韬翻脸了么?可这样子看起来不像啊。
公主府持续向叶韬通报的事情很多。有关朝廷日常事务的部分由于叶韬并不是官场中人而尤为简略,通常只是些人员调动的情况,和又有些什么人以什么理由弹劾叶韬。其他的,也就是两军查阅府的一些事情,比如新一轮的内部战棋推演的结果,两军内部的奖励和处罚名单之类。还有些则是一些相关产业的运营情况了。
谈玮馨连续拒绝叶韬的觐见,然后叶韬忽然就离开丹阳往宜城去了。这个事情给了不少人联想的空间。一些试探性的弹章在叶韬出发的第二天就开始出现了。在每天寄给叶韬的函件里,需要抄录的弹章标题占据的篇幅越来越大,却也越来越没有新意。而此刻,无论是公主殿下还是叶韬自己,对于这种无聊的噪音都没有太大的兴趣了。可如果让那些以为叶韬和谈玮馨的关系出现了危机,认为叶韬不再受到公主宠信的人知道这连绵不绝的邮件往来,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对于叶韬来说,和谈玮馨的冲突导致的最直接的结果是他的总管鲁丹的工作状态差了很多。鲁丹每天有大量的机会接触叶韬,自然很快就从误解叶韬和公主决裂的夸张的误区里跳了出来,明白了这两人只是有些闹别扭而已。他可是公主府的侍卫出身,一边要打理叶韬一路上的行止,处理往来的邮件,一边还要冥思苦想他这么个小人物要如何去调节两人的关系,也实在是难为他了。
反而是叶韬,索性什么也不多想了。他催促着车驾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宜城,然后以极为旺盛的精神面貌投入到了现在已经略具雏形的宜城钟楼“七海塔”的建设中去了。
七海塔现在已经在拆除脚手架了。七海塔顶端的那根铜质的避雷针最终将钟楼的高度固定在了二百八十七尺。但凡有些阳光,抬头看着这宏伟的高塔,绝大部分人是无法从明亮的天空的背光中看清这根避雷针的。钟楼的建设如此之快,得益于多方的配合,尤其是七海商社几乎无限的资金投入。光是钟楼建设的时候用来搭脚手架用去的铁钉,就数以千斤计,现在陆续拆下来的脚手架用的包括木头、竹子在内的各种材料在港区里堆积如山。从地基部分开始,凡是能用人海战术来缩短工期的,实际上七海商社全部都买单。根据统计,在整个七海塔以及配套工程的工地上,在最高峰的时间几乎有一万人在同时工作。而那还发生在去年,工程开始大约一个月的时候。而随着钟楼不断向上伸展,实际上投入的人力反而是在逐渐减少。但即使如此,在安装钟面和进行雕塑装饰的时候,还是创下了一百七十四人同时进行高空作业的时代记录。
建筑的主体工程已经全部完成,剩下的主要是内部的装饰和钟楼核心组件的安装工作。随着脚手架的逐渐褪去,钟楼的俊伟面目已经越来越清晰。拔地而起的高塔从地面开始一直到钟面的部分,每一侧都只有一个不大的窗户,与其说是方便内部工作人员观景,不如说是为了用来平衡钟楼内外的气压。为了让整个耸立的巨大柱体不显得呆板和单调,在外部表面还是进行了塔式的分层,但这种分层,视觉上的意义远大于实际作用。最大的意义在于提供了每一层的一圈石础上十二个雕刻的位置,分成了十四层的这些高度。给了艺术家们充分的表现空间。
在详细设计图的某个版本里,叶韬原来是画出了几个形态各异的石像鬼的。但是,考虑到这样的妖魔鬼怪的形象让他难以解释为什么,也必然不会讨大家喜欢,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极为恶搞的想法,而是让为了钟楼的事情又回到宜城的【创建和谐家园】兄关海山自己掌握。
关海山虽然擅长营造,喜欢建筑和园林,但对这种石雕之类的东西研究却不深,他将这个难题扔回了叶氏工坊总部。没想到,不单单是下面的柱体,连这钟面周边和钟楼的顶上,工坊里的学徒学工们在叶韬的四师兄钱顺的带领下,拿出了一套让人瞠目结舌的极为华丽的外部装饰方案。
每一层的十二个位置的石雕,都是动物或者是传说中的灵兽、神兽之类。而从下到上的十四层,每个相同位置上的雕塑,从下到上的一条线上,必须保证十四个雕塑的内容会被绝大部分人认为是一个系统里的。比如,最下层如果是鸟雀,那随着楼层上升,到钟面之下的那圈雕塑,则最终定格在了凤凰上。
由于这个时空还没有图文对照版的《山海经》之类的东西可以参考,在长达四个月的装饰设计时期内,光是大家查阅的各类书籍,收纳和自己去笔录的民间传说,和各种想象图,设定图,基本设计图加起来都放满一个房间。
钟面周围和那个高耸的尖顶,则是另外一个主题的设计。
他们将表面的圆形联想成太阳,而周围的一切都是这个世界。从下到上都是有地面到天空,随着所描述的空间的不同来选择不同的内容。四个方向的钟面分别表现平原、山川、海洋和城市,非常贴合宜城所处的地理位置。兼有写意与写实特点的浮雕,精美华丽得让人叹为观止。四个面最上面一圈表现云彩与天空的内容连成了一体,来表现这个笼罩万事万物的天空的实质。而在其上,则是尖顶边缘的那一圈,在这一圈上,除了雕刻出富丽堂皇的云纹之外却没有太多装饰了。或许,是大家不想太僭越地去想象这个世界里天堂的样子吧。在屋顶那个金字塔形的四个角上,则分别是传说中镇守天庭四方的天庭四大战将的雕像。在那个高度上,和真人等比例的雕像,实在是太奢侈了。尖顶上覆盖的瓦片都是经过专门设计的,这些琉璃瓦全部安装好之后,每一片和边上两片的契合都是相当完美的。而每一轮的瓦片远看都让人有种波澜起伏的曲线感。每一片琉璃瓦背面都刻有文字,各个不同,如果从最顶上那块开始,沿着一定顺序,整个尖顶上的琉璃瓦背面的字连起来,则是当年一统大陆的开国圣祖皇帝祷告上天,为万民祈福的祭文。顺便一提的是,虽然避雷针是黄铜的材质,但在尖顶顶端,安装避雷针的地方,则是一个重达五斤的纯金的底座。
立意、形式和内容的高度统一,足以让七海塔成为这个时空艺术史上的丰碑。而实际上,那么多美仑美奂的雕塑,绝大部分是人们肉眼无法看到的。从出资者开始,一直到最基层的工匠,实际上都是将自己对于完美的理想,倾注在了自己的工作里,来做出自己的诠释。不光是建筑完成的速度,建筑的质量,雕塑的艺术水平上,都让人难以置信。在尖顶边上,面向南方的那个天庭战将,前后居然重塑了六次才让大家都满意。要知道,每一次敲掉原来的雕像,将石料运送到那个高度再安装好,都至少要一整天。高空作业无法意料的危险性也无法阻止大家对于完美的追求。
作为这样一个伟大的建筑物的创意者,总设计师和总承包商,叶韬的心里无法不自豪。而他的热情则迅速转化为工作的动力,每天在钟楼里跑上跑下几十次只是让工作进行下去的最基本的条件而已。
按照设计图整体制作的钟室的核心部分在叶韬的指导下用了两天安装完成,和摆锤,和指针的连接部分,和作为动力的重锤等部件的连接和初步调试也在十天内陆续完成了。在叶韬专门设计的滑轮组的帮助下,吊装报时钟的工作只用了两天。虽然所有在工地上讨生活的人都熟悉滑轮,在建造有点高度的楼房的时候,只有滑轮能够让他们轻松地搬动、提升材料。但是,叶韬设计的滑轮组能够自动地调节报时钟的重心,将拉曳的力量分配给不同的绳索,让报时钟在提升的时候始终保持着精巧的平衡。提升到位后,只要稍稍调整一下位置就可以进行吊装固定。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技巧,但叶韬的构思还是那么出奇。
在宜城忙碌了一个月之后,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座钟楼“七海塔”终于在台风季节之前完工了。虽然周边还有些配套的小型工程,比如钟楼周围的小广场上的绿化和花岗岩的地板铺设,以及围绕着广场的一圈两层到三层高的用于开设酒店、商铺的小楼,但却已然无法遮蔽大家望着钟楼的崇拜的、敬仰的、赞叹的、不可思议的目光。
经过了几天对于钟室和其他组件的精密调试,钟楼终于在某个早上,在第一缕阳光照射在钟楼的尖顶上,让蓝色的琉璃瓦开始闪亮的那个瞬间开始运转。在宜城,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钟楼开始运行的这个时间,也只有他们悄悄地进行着最小规模的庆祝活动。
包括叶韬,齐镇涛,彭德田,闵越在内,一共有十二个人在钟室上方,预定作为安装器材进行时间校正的天文室里,小厮们将买来的早点一路跑着送了上来,还能保持一点余温。这不是舒适的旋转餐厅,但却不妨碍大家看着尽入眼底的洛河入海口整片的金光粼粼,看着脚下鳞次栉比的房舍和街道在那里喝着豆浆吃着“丰裕生煎”,而传入他们耳朵的,则是规律地响着的咔咔的齿轮转动的声音。
到了街市上开始有人活动之后,终于有人偶尔抬头看了看钟楼,然后惊呼着提醒大家,这钟在走动了。而一直到正午,报时钟才第一次鸣响。
这张扬已久的钟楼的首次鸣响,让整个城市都震动了。那清越的钟声经过钟楼内特别的共鸣间的放大,一直能够传到十几里外。虽然位于港区的钟楼并不在宜城的中心,但钟声却能够覆盖整个城池。唯一对这第一次的鸣钟感觉不好的,可能就是那两个对于这个事情太过于好奇以至于在鸣钟的时候跑到共鸣间去的叶氏工坊的学徒,声波将他们震得上吐下泻,头晕脑胀,一直过了几天才恢复过来。
不消说,在等待着这件这个时代绝对大事的人群中,除了宜城本地的居民,除了一直在宜城港对外的航线和商路上讨生活的人,除了那些对这个钟楼极为关注的商人和官员,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别国的探子。标志性建筑物,在这个时代是和国力,和一个国家的技术水平息息相关的。而宜城的这个七海楼,完全具备了被当作是一国之主的政绩的资格。
对钟楼的运行这件事情,已经和宜城的各大商人打得火热,甚至还秘密加入了七海商社的【创建和谐家园】有另外一种喜悦。和他在一起的,是他巧舌如簧从春南国的富宁港骗来的一个波斯船队,他绝口不提做生意的事情,只是说来见识一下钟楼,但如果能够打通从宜城到波斯的直航商路,他从中提取的好处简直可以让他从此不再过问生活的事情。多年在红海、在南洋和宜城之间跑单帮虽然让独具慧眼的他成为了波斯商人圈子里著名的人物,可也着实让他感觉到了疲倦。
钟楼没有让船队的所有人失望,而那钟声是如此清澈如此圣洁,简直让人有膜拜的冲动。船队里占据最大份额的是一个叫库瑞坦的人,他的家庭在波斯一带具有的强大财力,让那些贵族、王室成员甚至于一些小国的君主也要仰仗他们。而今天在宜城看到的俊伟的钟楼,宜城那繁荣之余却恬静适宜的氛围,都让库瑞坦心中一动,让他生出了或许可以在这里做些生意的念头的同时,也让他憧憬着在自己的家乡也是他们萨米尔家族的发源地迪拜港,也能够有这么一座钟楼。
在他看来,这钟楼居然要宜城那么多商人和氏族一起出资实在是没那个必要。以他们萨米尔家族的财力,完全没有那个必要。随即,他吩咐从船队里叫来那个画师,让他把这一番壮丽的景象描绘下来。
第七十七章 变
公主病了,鹞鹰传来的消息里以一句话表述的事实让叶韬忧心忡忡。
他应该忧心忡忡,在他出现后,在他进入了谈玮馨的生活到现在的这几年时间里,或许是因为总是心情愉快,谈玮馨的身体一直不错。除了是一个公主之外,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一个现代的普通少女。当她的生活里有音乐盒和钟表,有长毛绒玩具和桌面游戏,有原创或者抄袭的漫画书和绘本,甚至还有了片长可能短了一些的动画片,她应该满足了。尤其是,还有一个为了她似乎不可能的稍微丰腴那么一点而挖空心思弄出肉干肉松弄出糖果蜜饯的人,一个可以和她聊很多别人听不懂的话题的人,她自觉是幸福的。而幸福,总是有益健康的。
并不是说两人之间的那些冲突不可能弥合,只是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的女子,比这个时代遵守着这个时代的教条的那些大家闺秀更憧憬爱情,也更明白爱情的脆弱。
当她的心里存了这样一份疑虑,又有了和叶韬的冲突在先,而叶韬似乎在遥远的地方认真而愉快地工作,而她自己又无法把手里繁杂的事情全部撂开,以她的那脆弱的健康,病倒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叶韬真以为我不敢办了他?这他妈的小兔崽子是谁给他的胆子?”从公主府探病回来,国主谈晓培难得地发了火,说了脏话。在他从一名军官变成执掌着一个国家的王到现在,这样的事情屈指可数。
“别生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后卓秀柔声劝慰道。虽然她心里的忧虑丝毫不亚于谈晓培,但同样是女性,她对于女儿那敏感的心思显然更明白一些。如果国主的权威能无远弗届到影响人们的情感生活,那就绝不存在不幸福的家庭了。
其实,当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之后,卓秀对于谈玮馨弄出两个法兰克美女送给叶韬的行为也觉得唐突,也觉得叶韬负气出走似乎可以理解。但女儿的状况摆在这里,卓秀更担心的是,如果两人的这疙瘩解不开,很难说叶韬就算回来了又能做什么,又到底是会改善还是损害谈玮馨的健康。
“我当然知道怎么回事,我已经很宽容了。明知道叶韬少年风流,养了十二个舞姬,还有个小妻子就跟着他,也没怎么说话,甚至没让人去暗示要他把身边清理干净了等着娶我的女儿。我知道馨儿的身体,也没想太委屈这家伙。可他呢?馨儿好歹是我的女儿,好歹是东平的公主,更不要说馨儿的天资聪颖寻常人压根没法比。他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子,我只不过要求他好好地将我的女儿哄开心一点,这很过分?这委屈他了?”谈晓培的咆哮越发响亮。
“小声点……”卓秀微微笑着,她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耳垂,那个姿势像是要遮住过于响亮的丈夫的语声。谈晓培长叹了一声。而卓秀接着说:“想哄馨儿开心的人少么?冲着她是公主,冲着她掌握这内库的财政大权,还有,冲着她以小小年纪帮着教养弟弟妹妹,哪怕将来明儿登基她也不会坠了权势的人少么?叶韬敢翻脸……而且是说翻脸就翻脸,这也着实不容易了。”
“唉……”谈晓培又是一声长叹,想到了这两人之间说不明白的关系,又想到了今天送到他手里,关于七海塔的落成和引起的盛况的折子,也唯有一声长叹了。他的确是国主,但是面对自己的孩子的事情,面对一个天资卓绝的女儿的个人情感问题,他和所有时代的所有开明的父亲一样无奈。“由得他们去吧。秀儿,要不你给叶韬去封信?”
卓秀略显惊讶,她微笑着应道:“是家信还是懿旨?”
“……私信!”太熟悉卓秀的谈晓培立刻识破了自己这个到了中年仍然有些孩子气的妻子,强调道:“叶韬这小子还没进我家门呢,你别诳我说错话。”
发了一通火,纵然在清凉的殿阁中,仍然让谈晓培出了一身的汗。谈晓培连忙吩咐内侍送两碗冰镇酸梅汤来。可不一会,大殿外传来了一片喧哗。
谈晓培怀疑地自言自语道:“不就是两碗酸梅汤么?怎么那么大动静。”
就在这个时候,大内总管李思珠亲自打开了门,禀告道:“陛下,紧急军情。聂锐将军在外面候旨。”
“宣。”谈晓培没有任何迟疑,而李思珠也立刻让手下内侍去传人进来了。直到这个时候,李思珠才在等人的这些时间里,补了见国主和王后的礼节,并告了罪。天晓得,这种强调时间的程序也曾经被言官们着力打击过。
聂锐现在督管着兵部的驿传处,他办公的地点就在南门的城楼边上,所有重要情报都会通过他在第一时间汇总然后再决定怎么处理。在这个极为关键的职位上,可想而知聂锐在军中的地位,而现在,居然需要他亲自来禀告军情了吗?“陛下,半个时辰前刚由边军的快脚送到的军情,郇山关失陷。”
“什么?”大殿里大家都震惊了。
花费不菲的以鹞鹰为核心的通信体系居然没有发挥作用?那就足以说明情况的危急了。从郇山关到丹阳,哪怕是再快也要五天半,这五天半里又发生了些什么呢?
聂锐不敢怠慢,立刻将收到的情报原件双手捧着呈给谈晓培。那薄薄的纸卷上血迹斑斑,大略地写着发生的事情。
郇山关是东平国和西凌国漫长的由难以攀援的山体自然形成的边境线上的四大关口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和其他三个位于险要的地点哪怕攻陷也无法让大军通过并保证供给的关口不同,郇山关两侧都是不长的谷地,走出了山谷就是平原。在郇山关被东平掌握之前,西凌几乎一有机会就弄出几万到十几万人的军队进入东平国内骚扰,掠夺,弄得东平国不胜其苦。直到二十余年前谈晓培率领大军奇袭郇山关,并且在西凌大军的反扑下以不到五万人整整坚守了四个半月,终于等到了卓莽在结束了北线对西凌牵制作战后赶来的大军。而财力雄厚的西凌在无奈之下,只好贯彻了他们一直以来对于东平的重要关口的对抗策略:修关口。在山谷的西凌一边的出口,西凌用了三年多的时间修建了比郇山关高一倍的新的关口——铜郇阁。
就在几天前,一支不知道怎么渗透进入东平境内的约莫五千人的西凌骑兵身着东平的军装,带着全套的东平军械,手持伪造的东平兵部的调动命令进入了郇山关。实际上,奉命前往郇山关的部队的确是有的,不过只有两千人。按照调令,如果正常的话他们会在几个时辰里就到达郇山关。
但就是这几个时辰的时间差,让郇山关易手的命运被决定了。那支西凌骑兵一进入郇山关,首先就控制了驿传的马厩和鹰阁,以一千人控制住了关口面向东平一边的出口。然后冒着被关内将近三万东平军士围剿的风险,死死把守这边的出口,不放任何一个人一个动物出关。而这个时候,等候多时的西凌大军出现在山谷内,开始攻击郇山关。内外交攻之下,郇山关坚守了九个时辰,随即失陷。在西凌军士冲入郇山关,接应到那守住了郇山关守军的退路和消息传递渠道的五千骑兵的时候,那五千精锐军士仅仅剩下不到四百人了。在这九个时辰里,西凌轮番投入攻击关口的部队总计有步兵工兵约八万人,外加数十台发石车。
那个将消息传递出来的军士是跟着一队同伴一起从和郇山关相接的山体上冒险攀援,然后绕了很大的圈子,甩掉了紧追不舍的西凌追兵,靠着两条腿在西凌大军在肃清郇山关内的反抗的时候拼命跑到了距离郇山关约莫二十里的镇上,找到马匹将消息送到了丹阳。鹰站只建立在关键的地点,在从郇山关到丹阳的这一路上,再没有第二个了。
那么,实际上不止五天半了。大致估计了一下时间,郇山关失陷至少发生在七天前了。恐怕那支按照调令去郇山关换防的骑兵已经被吃掉了。郇山关原本就是一个月补给一次,很少和外界联系的纯军事关口,如果周围的城镇没有发现郇山关易手是可以理解的。可西凌大军仅仅满足于夺回郇山关么?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让谈晓培彻底明白,西凌这系列的行动绝对是绸缪已久。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的几个时辰里,各地的紧急军情陆续传来。以郇山关为中心,西凌居然分出几路大军对周边进行开花式的攻击。当谈晓培心里把时间线列出来的时候,他气得脸都绿了。西凌大军充其量只在郇山关修整了一夜,随后就开始了大兵团的铺开。三通镇坚守了两个时辰,昌汉城连五个时辰都没守住,至于那些原本就没多少驻军驻守的镇子和村庄,那陷落的速度就不用说了。
这些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严重的是,西凌大军几乎是掐着时间攻城,掐着时间得手,他们几乎是算准了郇山关失陷的军情和其他军情会在一天之内陆续到达。这种嚣张的气焰简直视东平军方和谈晓培如无物。
“驿传线路和速度是怎么让人摸了个清楚的,给我彻查!”
“那支穿我东平军装,拿着我东平军械的西凌骑兵是怎么进来的,给我彻查!”
“西凌国内那么大规模的调动,怎么会一点消息没有的,给我彻查!”
召集群臣之后,谈晓培首先下达的是这样三道命令,随后,他就和老伙计卓莽和军方诸位将领一起,研讨该怎么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入侵,怎么在如此紧急的时间内调动足够的军队来应付这样的局面。但无论如何,从丹阳抽调禁军和城防军参战几乎是不可避免了。
第七十八章 惊闻
由于军情传递的需要,鹞鹰无法再定期给叶韬带来丹阳的消息了,他只能通过彭德田和闵越了解一些现在发生的事情。虽然郇山关和宜城差不多是东平的极西之地和极东之地,郇山关和周边的兵事不会直接影响到宜城。东平虽然现在国力,尤其是军事力量和西凌相比不占优,可也绝对没可能让西凌一战而定。但是,由于这种对各地的军情通传的内容有限,而且由于是军机,无论是彭德田还是闵越都不可能告诉叶韬太多事情。更进一步的消息,反而来自于在丹阳的那些关系不错的朋友和商业伙伴。鲁丹家里也会隔天发一份详细的信件过来。只是,在无法动用军方的最快速的驿传系统和鹰站的情况下,消息到达宜城,要滞后好几天。
这突如其来的战事,让大家因为钟楼落成而飞腾着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西凌大军也无法保持太长久的持续的开花式的攻击,可在他们驻足前,已经攻克了多个城镇,形成了从郇山关开始到渑城的很大一片土地。随后,作为主力的十二万大军,在宁石城下驻足,并派出了使者和东平军方接触。
在这些日子里,围绕着是不是要打和怎么打,朝中的议论没有停过。如同面对任何战争,总有一些投降派会出现,这一次也不例外。虽然东平国力蒸蒸日上,但还是冒出来不少人主张这一次要一力促成合议,容忍下来,为东平的持续发展和将来的复仇赢得时间。而军方也确实面临着从郇山关一直到丹阳的这一路上虽然总计的军力不少,但分散在不同城镇,短时间能够集中的军队太少;而且一旦西凌大军越过了宁石城白石城一线,这一路都是东平主要的产粮区和经济作物区,兵祸造成的损失会非常惊人的问题。
在这种时候,西凌派出的使臣虽然极为倨傲,但的确是来得是时候。无论合议是不是能成,至少东平大军的调集有了时间。
在经过了初步的斡旋。西凌使臣出发来丹阳的前一天,不可思议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从黎阳调集的两万训练有素的步兵和五千骑兵匆匆赶到距离宁石城只有三十余里的虎跳峡扎营,准备第二天进入宁石城加强宁石城的军力。可就在当天晚上,两万西凌军队潜行前出了宁石城白石城一线,直奔虎跳峡,奔袭了疲惫不堪的东平兵营。两万五千人力战之后,只有不到九千人最后进入了宁石城。西凌大军得手之后,立刻又缩回了实际控制线之后,还假惺惺地派出了又一批使臣,很挑衅地问宁石城守将到底是准备打呢还是让他们的使团正常出发。
宁石城守军主将名为卓芝星,算起来是大将军卓莽一手带大的侄儿,自然明白这个时候,缓冲时间更重要了。他咬牙切齿地让西凌使团照常出发,为了避免路上发生什么麻烦,甚至还调了两百军士随行保护监视。
从黎阳出发的军队的行程是向兵部和宁石城通报过的,西凌大军能够如此准确地采取针对行动,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东平内部出现了更严重的泄密。可是,谈晓培却又无可奈何,除了下达又一个彻查的命令之外,他只能认了,现在的时间不允许他对整个情报体系和兵部内部动手脚。加上丹阳能够抽调的部队,短时间内谈晓培只能拼凑出十万大军,面对作为主力的西凌中军十二万人可能不太吃亏,可西凌还有在各处分驻的部队,他们这一次总共出动的兵力绝对在二十五万以上。这十万人或许可以稳定住战线,却无力将西凌大军驱逐回去。从各地抽调部队的工作正在进行,但等部队陆续抵达战区,还是时间……
如果不能让西凌大军止住脚步,一旦越过了宁石城白石城一线,纵然最终东平赢得了战争,元气也要好几年甚至更久才能恢复过来。
西凌使团主使,是西凌著名的能言善辩,深受西凌国主宠信的翰林学士朱启。副使是西凌的一个行止粗鲁的四品偏将陈班。谁也没想到,朱启来到了丹阳只开出了一个条件:西凌太子要迎娶东平的公主。只要东平能答应下来,两国军队就保持现在的态势,当公主銮驾出发抵达西凌国都之后,中军从宁石城白石城一线撤军,退防郇山关,待得两国联姻的仪式一成,西凌将郇山关原物奉还。甚至于大军在这些天里的搜索缴获,都将全部封存,等东平大军接收。
这个条件好得不可思议,但却不是不能理解。西凌现在吃不下东平,而长期作战又容易造成大量的兵员损失和巨额的军费开支,西凌目前也不容易负担下来。西凌现在最想要的是把云州收归名下,然后积聚力量,将来好先解决东平或者春南中间的一个。相对来说,要倚靠东平的春南国,似乎是更好的选择。所谓的西凌太子迎娶东平公主,自然不会是什么幸福婚姻的开始。但这种名义却能够让东平在帮助春南抵御西凌的攻击的时候有很多推脱的理由,有很多顾忌,谁都知道谈家对孩子的宠爱是有传统的。而春南也会在接受东平的帮助的时候有很多顾忌。甚至于,云州也是如此,无论东平和西凌的联姻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只要形成了事实,云州还敢不敢接受东平的保护?戴家还敢不敢完全地信任东平王室?这些都是问题。
有了战略上的那么多好处,这一次精心布置的大军突袭获得的成果也就不用太在意了。原本在西凌的部署里,征服东平就是放在最后的,东平现在的实力和势头,让他们不敢小看。乃至于这次大军的突袭,也不是出自朝议的决定而是国主私下里拍板,不然,压根不可能让群臣达成共识。
这样的条件在东平的许多位大臣心目中,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氏族和氏族之间为了更大的权力和更多的商业利益尚且可以拆散一对对恋人,精心安排家族之间的联姻。在利益显得不那么巨大和明显的时候,又会毫不在意地放弃这样的联姻形成的同盟,甚至毫不迟疑地在原本的亲家身上踹一脚……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太多了。多得让大家习以为常,认为是天经地义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两位公主自己的意见显得那么无关紧要。在一片赞同与促成的声浪里,卓莽和黄序平等人的反对,显得那么无力。
在等待东平的决定的时候,朱启和陈班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东平会拒绝这样的提议。他们每天悠哉悠哉地在丹阳城里游荡。他们认真观察着和原先的丹阳的风格并不吻合的新城区,观看着已经有快一百尺高的丹阳钟楼的外形,甚至于连着几天泡在弈战楼。朱启和陈班都被行军棋,尤其是大战略玩法迷住了。虽然周围都是敌意的目光,但他们却从来没想到那是因为“私人原因”。如果不是考虑到国家大事,弈战楼里活跃着的叶家的雇员,和那些两军查阅府的见习军官和正式军官们,就想动手了。
或许,西凌使臣的确不用担心。在络绎往来的第三批信使将西凌大军的进展传递到朱启和陈班手里的时候,叶韬得到了闵越违反军事保密条例透露给他的消息:谈玮馨应允和亲西凌。
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来自现代的女子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做出这样的牺牲。自己对谈玮馨的伤害,到了这个地步么?还是误解和冲动交织在一起,让谈玮馨觉得,这会是一个选择呢?
不管现在和谈玮馨的关系到底怎么样,不管现在自己在谈玮馨的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形象,叶韬提笔写了很长的一封信,让他能调动的最快的信使——联邦快递——给公主送去。在信使离去之后几个时辰,叶韬接到了来自谈玮馨的信。给对方写信这一点上,他们还是那么默契。谈玮馨的信里只有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这句并非原创的诗将叶韬又带回了几年前在宜城与谈玮馨相识的时间。就在那个瞬间,那个谈玮馨戏谑地问他:“为什么不叫百安居,不叫金海马,不叫亚瓒,不叫允典,不叫达芬奇,不叫北欧风情,不叫吉盛伟邦,不叫菱方园,不叫家饰佳,偏偏要叫宜家呢?”的瞬间,那每个字都仿佛惊雷打在心头的震惊,和之后的复杂到无法形容的澎湃情绪,现在仍然在他心头徘徊。谈玮馨,大概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能遇到的,最值得珍借珍爱的人了。这种情绪让他们两人默契地将组织家庭互相参与对方的生活当作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没有任何犹豫和怀疑。
第七十九章 决意
而现在,这个决定改变了吗?这个决定形成的基础被动摇了吗?他们之间的裂痕大到足够让他们忽略来自同一时代这个最大的秘密和最大的共同点了吗?
叶韬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我要去丹阳,你们的线路最快需要多少时间?”再次召来联邦快递在宜城的总办,叶韬直率地问。
“您一个人么?”总办问。
“一个人。”
“至少得带我一个吧。”鲁丹在一边咕哝着。
总办迟疑了一下,说:“特事特办吧,四天半。马车和马匹交替,在马车上休息睡觉成吗?很辛苦,不过这样最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