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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两汉穿帐而入,每人各持一把短柄利斧,是近身搏斗的理想凶器,一派早有预谋的格局。
用江湖人的术语,龙鹰是被诓了入局,有死无生。
龙鹰冷眼看着吐蕃高手,由胜券在握的模样,骇然色变。
桌子动也不动,只发出“砰”的一声,亦不见木裂屑飞的应有情况,原来龙鹰右手按在桌面,输入魔气,还借桌向他攻出一注魔气,闪电般破入他膝头去,逼得他在运功化解前,难以动弹。
池上楼亦大惊失色,射出喂上剧毒的钢针如石沉大海,一去无迹,龙鹰亦没有丝毫被命中之象,到龙鹰的左手从桌底提来,扬手向闯进来的其中一汉掷去,方晓得龙鹰就那么动也不动的在下面接收了他的针,以拇指和食指捏个正着。
池上楼给吓得浑身冒汗,忘了动手。
“呀!”
一声惨叫,持斧汉给钢针没肩而入,更被附针魔劲带得整个人倒跌往账房外,再拿不住斧头,往地上掉下去。
只剩下另一持斧汉,收不住势子的斧锋从上而下,劈往龙鹰颈项。
女子的尖叫声从账房外传来。
龙鹰以快至肉眼难察的连串动作,右手从按桌处收回来,改撑在凳上,身体腾空,左脚迅疾无伦往攻击者撑去,就在利斧临身前的一刻,狠撑在来人的小腹处,那人惨嚎一声,头无力地往后仰,喷出漫空鲜血,连人带斧往后抛飞,步上一起杀进来的同伴后尘,倒跌往帘幕外,惹起另一番惊叫。
吐蕃高手和池上楼的脸色变得说有多难看便有多难看,一时不敢再动干戈,更不知说甚么好。
龙鹰知道已完全将两人镇着,既在十拿十稳的优势下也干不掉他,只好乖乖谈判,又或等候另一机会。
足音响起,歌舞伎团的天竺老大气急败坏的赶来,掀起帘幕,当看到三人呆坐互望,忘了是到来助拳帮手,以吐蕃语道:“是怎么一回事?”
吐蕃高手回过神来,道:“给我治理伤者,叫你的女儿们勿再吵吵嚷嚷,继续登台表演,这里有我们处理。”
天竺老大呆了一呆,放下垂帘。
果然外边静下来,变得鸦雀无声。
奏乐声传来,下一场舞蹈开始了,龙鹰真想撇下两个坏家伙,出去看饱后,再回头来对付他们。
吐蕃高手不是味儿的道:“朋友!你有说话的资格了,刚才是江湖手段,希望朋友不会放在心上。”
这番话不亢不卑,大幅挽回他们行刺不遂的颜面。
龙鹰轻松的道:“小事小事!大家出来行走江湖,都是明白人。哈!两位晓得岔子出在哪里吗?就是本人对你们了如指掌,你们却连本人底细的边儿都摸不着,吃亏的当然是两位。”
池上楼不服的道:“老兄清楚我们哪方面的情况呢?”
龙鹰往他瞧去,笑嘻嘻道:“池公子是巴蜀名人,更有过很风光的日子,背后又有大江联撑腰,当然不把天下人放在眼内。只可惜失手金沙江,变成通缉犯,不得不远道来此做买卖。这算是清楚池公子的底细吗?”
随着他从容道出的一番话,池上楼本平复下来的容色再次难看起来,到最后脸如死灰,乏语回敬。
吐蕃高手难以相信的看他,眼睛不住瞪大,终晓得他是有谋而来,非是见缝插针、浑水摸鱼的江湖人。
龙鹰表现出来的身手,最没眼力者亦晓得他是一等一的强手。
龙鹰道:“江湖以和为贵,只要你们肯答应我开出的条件,保证你们仍可闷声发大财。哼!假如敢逆老子之意,不但货财两失,还没有人能活着返高原去。”
池上楼沉声道:“阁下究竟是何人?”
龙鹰哈哈笑道:“池兄终愿意心平气静的说话了。”又压低声音道:“本人是大周女帝派来调查人口贩卖的特遣密探,到成都后,收到池兄在吐蕃境内活动的消息,遂登上高原,刚好见到池兄和大队人马到于阗来,知道必有大买卖,遂蹑在诸位后方,来到这里。你们最不该就是在未弄清楚情况下,指示地方的些儿脱来旅馆对付我,使老子被逼泄露身份。这是你们的错失,自该由你们来承担。”
吐蕃高手和池上楼听得你眼望我眼,摸不着头脑。
龙鹰之所以大费周章,问题在不知他们把人货密藏在哪里。他最不想出现的情况,是怕重演当年在金沙江支流,池上楼为求脱身,杀人灭口,令十多个可怜女子尸沉河底。谁都晓得带着大批弱女,逃不了多远。但如将她们全体活埋,在没有对证下,自可轻易脱身。龙鹰更看准今次是近十年来最大的买卖,不容有失,故不愁他们不屈服。
第十八章 过墙之梯
附近虽有实力雄厚,足以抗衡于阗人的吐蕃和突厥联军,但肯定他们不晓得池上楼等正在这里从事贩运人口的勾当,而池上楼等亦不愿让他们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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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上楼勉强压下心中怒火,徐徐道:“阁下请开出条件。”
龙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的要求绝不过分,只是百两黄金和让我捣破你们其中的一批人货,使我不但对尉迟璥有所交代,又可回去向敝主领功。你们虽然有损失,但怎都好过做赔本生意,说不定尚要赔掉性命。”
吐蕃高手和池上楼再次色变。
他们一手接货,一手付钱,加上送礼和贿赂,已花近千两黄金,所费不赀,确实不容任何闪失。
吐蕃高手道:“朋友可知一个年轻处子值多少钱?让我告诉你,至少可卖五十两黄金,特别出色者更在百两金之上。这样吧!你答应再不干涉我们的事,我们送你一百二十个足两的金锭子。”
池上楼好言相劝道:“大家到江湖来混,一人让一步,和和气气,我们是非常看重阁下了。”
龙鹰叹道:“你们太不明白老子的圣上,空手而回,肯定人头落地。你们也不想害我吧!此事没得商量,定要依老子的办法,否则老子立即发射烟花火箭,召来大批于阗精兵,先将你们拘捕,包括舞团的天竺老大在内,然后由老子亲自用刑,两位是硬汉子。可忍得住被人逐片肉剐出来的痛苦,可是硬汉子外总有软汉子,小弟虽未能中饱私囊,却立下大功。当然!希望此种情况不会出现,以和为贵嘛!”
以两人高手的修养和风范,亦告立现坐立不安的姿态。
龙鹰使尽浑身解数,将战场上那一套搬到谈判桌上,先以盖世魔功寒敌之胆,再多路进军,将对方逼入死局。不得不屈服投降。
池上楼露出非常牵强的笑容,叹道:“老兄真厉害,这样吧!明天约定时间地点,我们交人交金给你。”
吐蕃高手补充道:“我们只能给你八个人,再多便负担不来。”
龙鹰翘起二郎腿,摇摇晃晃,摆出江湖恶棍无赖的款儿,悠然道:“哪有这般容易?我要的是来自波斯的十六个小姑娘,一个不能少。”
池上楼和吐蕃高手交换了个震惊的眼神。看样子终于相信了龙鹰的胡诌,相信他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否则怎知波斯妙龄女子的精确人数?
波斯女显然在今次买卖里质素最佳,池上楼眉头大皱的道:“不可以是来自其他地方的吗?”
龙鹰以教训的口吻。道:“你们不像老子是当惯官的,不懂政治,你当我收货后就此了事吗?我会与于阗人组成联合使节团,将十六个波斯美少女隆而重之的送返波斯国。建立邦交,再立一功。”
吐蕃高手讶道:“听说波斯早被大食国灭掉,现在波斯只是个地域的名字。统治者是大食人。”
龙鹰差点语塞,原来无知的是自己。面具里的脸早红透,表面仍是不改色的从容道:“仁兄晓得的是陈年旧事,波斯已在十年前复国。哈!也难怪你们不知道。”
吐蕃高手半信半疑,幸好送货来的波斯人该已离去,否则只要问两句,立即拆穿他。
龙鹰再不想纠缠,道:“一句话,答应还是不答应?”
吐蕃高手双目凶芒烁闪,挣扎在动手和不动手的矛盾里。
池上楼则双目乱转,权衡利害,委决难下。
好半晌后,吐蕃高手往池上楼瞧去,见他轻点一下头,颓然道:“此事全依阁下开出的条件解决。”
龙鹰伸个懒腰道:“那我们以后便是兄弟,现在可商讨行事的细节哩!”
两人苦笑以对,又交换个另有深意的眼神,被龙鹰看在眼内。
池上楼和吐蕃高手离开舞团的巨帐后,在手下的掩护下,又使了几种简单有效摆脱被跟踪的手法,抵达外城的边缘区域。
他们的十多个手下扇形散开,各占有利位置,监察远近。
池上楼登上手下牵来的健马,偕另六个手下,一行七骑,放蹄往草原疾驰而去。马匹藏于一片胡杨林内,有人看管。如此撇下跟踪者的招数,确是高明。
龙鹰乃追踪的“天才”,但在如此情况下,仍是无计可施,除非他可以隐形,否则若继续追去,在一目了然的平展草原,无遮无掩,定瞒不过对方的监察。而且对方【创建和谐家园】货之处,大有可能在数十里外的偏僻远处,以他之能,这么和马儿比拼脚力,既有顾忌,也感吃力。
幸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给龙鹰发现吐蕃高手折返外城,展开身法,往某一目的地赶去。
龙鹰几肯定他是去找于阗帮的老大,请他明天出手对付自己。
设身处地,换了自己是池上楼等人,亦不肯接受自己的条件,忍气吞声的送人付金,人财两失。他们虽奈何不了他,但真正顾忌的是于阗王尉迟璥,怕他派遣军队围剿他们。而眼前最佳的办法,是提早动身,一走了之,只要远离于阗城,纵然自己立即追上去,在平野之地,他们可以以骑射之术,人多欺人少的应付自己。且因他们约好自己明天在城内交易,到待至明天,来的却是撒伦多的大批死士,即使能脱身,再去请于阗王派出军队,他们早远遁百里之外。
龙鹰以他独有的追踪法,远远跟在吐蕃高手身后,直至他进入一座有高墙围护的大宅后,才逼近至宅墙旁。
当年武承嗣在皇宫的府第,守卫森严,仍没法难得倒他,何况远比不上的撒伦多府第,龙鹰取出飞天神遁,轻易避过巡府巨犬和暗哨,来到主厅旁一株老树枝叶茂密处,收敛体气,全神【创建和谐家园】。
吐蕃高手的声音传入耳内,道:“在我们最需要援手的情况下,老大怎可袖手旁观?”
说的竟是汉语。可知撒伦多的汉语,该比吐蕃语好。吐蕃高手显然没想到撒伦多不肯帮他,语调充满愤怨不平之气。
一个雄厚低沉的声音,叹息一声后,缓缓道:“花鲁你给我冷静一点,现在是甚么形势?我还肯为你通风报信,已是尽了情义。从第一天开始,我便苦口婆心劝你不要沾手这种有伤天理的买卖,是因为不会有好结果的。你看!十多年来,我撒伦多要过你半个子儿吗?像我堂堂正正的做盐货生意,一样可赚个盘满钵满,愈做愈大。”
花鲁冷笑道:“老大好像忘记了,你的盐货至少有一半是我们从青海偷运下来给你,我不是要你感恩图报,只是希望你念在多年来的合作关系,在这要紧时刻帮上一把。明天只要你给我们干掉那家伙,可一了百了。”
撒伦多平静的道:“若他这么易被解决,早给你们宰掉。现在不论内城外城,处处是大王的亲兵探子,有甚么风吹草动,怎瞒得过他们?若闹大了,我很难向大王交代。”
又道:“这家伙不知是从甚么地方钻出来的,手段厉害。照我看还是息事宁人,把人和金子交给他好了,当作破财挡灾。”
花鲁光火道:“你倒说得容易,人财两失,我如何向大论交代?且以后休想在他面前抬起头来做人。说不定他一怒之下,把我斩了。”
撒伦多沉吟片刻,道:“只要你告诉大论,波斯人没依约送人来,大论怎晓得你把人送了给别人?”
到这一刻,龙鹰仍不知两人反复提及的“大论”是甚么东西,不似人名,而似是某种官职或身份。
花鲁颓然道:“可是在双重损失下,没有了大批金子,如何可瞒过大论?”
撒伦多道:“念在十多年的交情,你又曾为我和大论穿针引线,建立起生意伙伴的关系,损失多少,一半由那小白脸负责,你那一半由我为你付,不会再说我不够朋友吧!”
龙鹰立即对撒伦多改观,不是因他肯为老朋友花钱付账,而是看出他是个眼光远大的人,明白到如果花鲁出事,会牵连他。
花鲁显然心中感激,语调转为温和,道:“老大确够朋友,但我最怕池上楼不肯同意,更头痛的是一时间他怎拿得出那么多金子来?十六个波斯女,用掉我们二百两黄金,加上再要给那天杀的家伙另一百两,总共三百两黄金,是笔大数目。”
撒伦多闷哼道:“池上楼这个小白脸,我早看他不顺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干这门生意的怎会有好人?十多年来,你一直在变,这叫近墨者黑。收手吧!也叫你们的大论再不要打这方面的主意。以前还可说是借这条大财路招兵买马,扩展实力,现在连赞普之位,亦成他囊中之物,好该发财立品,否则如事情见光,他也要吃不完兜着走。”
花鲁道:“你道大论想做下去吗?从开始便不是他的主意,只是拗不过岱仁巴农囊札和开桂多囊,他们认为只靠卖私盐,不足以应付庞大的开支,又不知如何与突厥人搭上,责任遂落到我身上。我可以说不吗?唉!你说得对,起始时我见到她们哭哭啼啼的可怜模样,心中很不安乐,后来见惯了,变得麻木。今趟的买卖,大论和我都很不情愿,但看在突厥人保证是双方合作的最后一宗买卖,推不掉只好答应。”
又压低声音道:“如果不是买卖的事忽然泄漏,大论亦不用铤而走险,只好孤注一掷,嘿!”
撒伦多道:“你不用说下去,我早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龙鹰明白过来。
两人口中的大论,正是今次吐蕃政变的首脑,横空牧野外另一大帅钦没,此人早具野心,又知明着斗不过横空牧野,在那两个分别叫岱仁巴农囊札和开桂多囊的权臣怂恿下,与大江联干起人口买卖来,财可通神下,暗里不住扩展势力。可是纸包不住火,又或大江联故意放出消息,令钦没不得不行险一搏,派出超级高手,在他安排下成功刺杀吐蕃王,更趁横空牧野没有防备下,联同潜进来的突厥大军,出奇不意地一举击垮横空牧野,只可惜功亏一篑,被横空牧野逃去,形成现时的局面。此计可能出自宽玉的脑袋,深谋远虑,不用花多少力气便在背后控制了吐蕃王国。
龙鹰庆幸自己选择了花鲁来跟踪,听到钦没这些不可告人的大秘密。
花鲁断然道:“我们今夜便走,如那丑家伙敢追来,便和他拼命。”
撒伦多淡然道:“怎么走?到吐蕃去的唯一通道,已给林布雅封锁,你这般带着近百个娇滴滴的小女孩,无遮无掩的。如何向林布雅解释?我敢担保林布雅会派人押你回逻些城,那时看谁敢出来护你?”
花鲁愕然道:“林布雅到这里来干甚么?为何封锁通道?”
今次轮到撒伦多压低声音道:“除你们吐蕃的大将林布雅外,还有突厥的大帅军上魁信,来龙去脉我不清楚,只知他们派人潜进城来,四处打听一个【创建和谐家园】的踪迹。不要瞪大眼,他们找的人并非那丑家伙,因为已见过他。”
花鲁不解道:“何方人物能令他们如此大阵仗?”
撒伦多把声音压得再低一点,道:“听说是龙鹰。”
花鲁失声道:“竟然是他!”
撒伦多道:“既然是龙鹰,肯定他们再多一倍人也要无功而回。我担心的是你在不清楚情况下。变成被殃及的池鱼。听我的劝告吧!避过风头火势后,再借舞团的掩护,优哉游哉的返高原去。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我再没有任何关系,请体谅我的处境。”
花鲁终被他说动,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池上楼没得不同意。老大可安排我们到哪里避风头?”
撒伦多再提醒他这是最后一次的帮忙,道:“千万不可避往西面的地区,而只能躲往东面近且末城的位置。令大王没法派人入且末国境追缉你们。算你们还有点运气,在且末人的都城和拉木勒克之间,且末河的西岸,有个叫哈迪勒克的镇。镇外南方里许处,我刚买了个大牧场,有几个手下在把守。我立即使人飞马去知会他们,着所有人先一步离开。你们便可待在那里。风声过后,道路重开,我会着人来通知你。”
花鲁问道:“到那里去要多少天?”
撒伦多道:“快马一天可达。但你们走得慢,怕要多上一天。”
又详细说出往那里去的方向和路线,听得龙鹰心怀大慰,愈感不虚此行。
撒伦多说毕,问道:“你们明天如何应付那个丑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