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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宋》-第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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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绾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一路上不时和韩维、曾布点评白水潭周边的风光,和韩维、曾布不同,他还是第一次来白水潭,这里的水泥碎石路、红砖瓦房,都是他平生第一次见着,不免有不少的惊叹。但韩维对他颇有不满,便故意不去理他,只和曾布说话,却把他晾在一边。好在邓绾此人,脸皮颇厚,对此毫不在意,厚颜【创建和谐家园】的没话找话,和韩维套着近乎。

      不多久,便到了山门之前。邓绾骑在马上,目光扫过石坊上的对联,冷笑一声,颐指气使的说道:“口气倒是不小!不过,什么事事关心,却有些不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亏石越还是治《论语》的,却如此不识大体!”

      韩维听他大言,不由得冷言相讥:“失敬,失敬。却不知原来文约也精通《论语》。”

      邓绾矜持道:“精通不敢,但圣人微言大义,在下还是略知一二的。”

      韩维见他如此,更是不客气,嘿嘿哂道:“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不知何解?文约想必有以教我。”

      这话却有些难听了,韩维这是引《论语》里的话骂邓绾大言不惭。邓绾脸皮再厚,也有些受不住,他心中大恨,却不敢在此刻与韩维翻脸,只是在心中咒誓:“只要我邓某人有一日能做到御史中丞,纠绳百官,必与你韩持国算今日之账。”面上却强自忍耐,竟假装没有听见,嘻笑自若,顾左右而言它。

      曾布在一旁听韩维奚落邓绾,心里也委实痛快。但他和邓绾始终都新党一派的人,不好表露得太明显。便忍住笑驱马上前,说道:“这是皇上亲笔手书的院名,我们骑着马进去不太恭敬,不如下了马吧。”这也是隐晦的提醒邓绾,白水潭学院是有来头的。

      韩维和邓绾连忙答应,下了马来,九转十三弯的往白水潭学院走去。这么一帮人大摇大摆往白水潭走来,桑充国自是早已知道,早早带了一些师生到明理院前相迎。见众人走近,桑充国连忙驱前一步,抱拳道:“韩大尹、曾殿讲[1]远来,在下未能远迎,伏乞恕罪。”他不认识邓绾,便没有打招呼。

      韩维勉强笑道:“桑公子,本官奉皇命公干,请《白水潭学刊》李治平等十三名作者及编者随本官去一趟开封府。这位是知谏院邓大谏[2],和曾检正一起协助本官办理此案。”

      桑充国听说过邓绾的名声,心中鄙夷,看了一眼邓绾,略有些轻慢的拱了拱手,敷衍道:“原来邓大谏,学生有礼了。”

      邓绾见他如此,脸色微微一沉,心里暗恨:“区区一介布衣,竟敢如此轻慢本官,本官必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休以为石越我便不敢得罪。”嘴上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桑公子,不必多礼,把这一众人等都给某请出来吧。若让衙役进去抓人,弄得鸡飞狗跳,于石秘校脸上须不好看。”

      桑充国干笑一声:“邓大谏吩咐,敢不照办。”接过韩维手中的名单,喊道:“段子介,来,去把这些同学给找来。”段子介应声而至,却听邓绾打着官腔说道:“慢——让几个衙役跟着这人一起去,免得你一人忙不过来。”

      桑充国心里暗骂,口里却答应道:“邓大谏所虑甚是。外边风大,诸公何不先入室喝杯茶?”说完便去看韩维、曾布。

      但不待二人开口,邓绾便已冷言拒绝:“罢了,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着吧。”韩维、曾布亦是无奈,只好随他一道等待。

      等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段子介就带着几个衙役一脸纳闷的回来了,隔老远就说道:“桑教授,这些学生,不知为何,竟一个都不曾在学校。”

      “什么?竟有此事?他们跑哪去了?”桑充国装作大吃一惊。

      “听说,前天晚上他们就收拾行装,说要回家探亲,昨日就突然都不见了。”段子介与桑充国一唱一和,他演起戏来竟是挺有天赋的。

      韩维和曾布闻言,都是悄悄松了一口气,心情放松不少。邓绾却是脸色一变,他早有所料,事情不会如此顺利,当即冷笑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如此,桑公子,本官可要得罪了,来人啊,给我搜校。”

      一干衙役连忙哄然答应,却听韩维厉声喝道:“慢!”

      邓绾斜过脸来,干笑问道:“持国兄,还有什么吩咐么?”

      韩维却不理他,冷笑着对那些衙役说道:“白水潭是皇上亲口嘉许的学校,聚集的是大宋的读书种子,多少人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哪个家伙要是瞎了狗眼,敢鲁莽从事,把学院搞得一塌糊涂,本府定然饶不了他。”

      那些衙役顿时全都怔住了。在衙门当差,头一样本事就是要会察颜观色,韩维话中的意思,他们自然是听得明白,立时又一齐答应了,方去搜校——却也不过是草草了事,人人生怕被自己搜到了,将来韩大尹给自己穿小鞋。便是如此,也终于把全校的师生都给惊动了,数千学生开始交头接耳互相询问起来……

      邓绾听到韩维的话,便知今日断然抓不到那些学生了,他耐心等待衙役回报,果然一无所获。但他却也不肯善罢干休,只是紧盯着桑充国,寒声说道:“桑公子,既然找不到学生,就辛苦你把学生的档案交给我吧。”

      桑充国摇摇头,苦笑道:“邓大谏有所不知,这些学生多是半途插班上学的,学院当时事务太忙,根本没有时间给他们编档案。”

      邓绾顿时大怒,喝道:“分明是狡辩,桑充国,你要知道袒护犯人,与犯者同罪!”

      桑充国冷笑道:“邓大谏言重了,无凭无据,还望大谏不要血口喷人,学生却是担待不起。”

      邓绾见桑充国竟然敢出言顶撞,真是怒从心边起,恶向胆边生,当下厉声喝道:“来呀,既然学生跑了,把列在名单的编者给抓回去,还有这个桑充国,他是主编,便是主谋,断然脱不了干系,给我抓起来!”

      韩维与曾布都料不到邓绾竟然如此蛮干,完全不怕和石越破脸——须知这样做,是往死里得罪了石越。二人心思转动,竟是一齐默不作声,只冷眼看着邓绾行事。

      桑充国却也十分硬气,冷笑一声,淡淡的说道:“要抓要绑,悉听尊便。”竟是看都不看邓绾一眼。

      但段子介与一干学生却如何肯答应?段子介见邓绾居然敢抓桑充国,刷的拔刀出鞘,厉声喝道:“鼠辈尔敢!”其他围观的学生虽不知道原因,但眼见数句不合,邓绾就要抓桑充国,尽皆动了义愤,起了敌忾之心,纷纷咒骂,有人就上来要和邓绾讲理。

      邓绾知道今日之事,一不做,二不休,若不把案子办成铁案,顺势扳倒了石越,将来定然后患无穷;但他也没什么好怕的,石越再得宠,也不是宰相,他只要办好了这桩案子,王安石自然会保自己升官,石越什么的也不在话下。主意打定,咬咬牙,狞笑道:“果真是目无王法,居然敢持刀拒捕,来呀,一起拿下,若敢抵抗,就地格杀。”

      韩维和曾布不曾想到居然有学生敢持刀拒捕,二人生怕事情闹得不可收拾,自己也不好交待,连忙喝道:“快把刀放下,本官自会主持公道。”

      桑充国也被段子介吓了一跳,敢忙瞪眼喝道:“段子介,把刀放下。”

      段子介虽知自己是一时冲动,但心里郁气不散,真恨不得一刀砍了邓绾的脑袋!但桑充国的话,他也不敢不听,恨恨的把刀摔到地上,却依然怒目瞪着邓绾。那些衙役见他把刀放下,便一起冲了过去,把桑充国和段子介绑了起来。

      邓绾脸色越发狰狞,又说道:“明理卷的编者还有不少,都给抓起来,一个也别放过。”

      程颐等人听到风声过来,正好听到邓绾这句话,程颐快步走到邓绾面前,冷笑道:“那些文章都是我编审,不关旁人之事。程某在此,足下不必费心去找。”程颐当时不过一介布衣,邓绾自是不认得他,见他送上门来,狞笑一声,道:“好,识时务就好。绑了!”

      孙觉见邓绾如此猖狂,气得浑身发抖,也走上前来,冷笑道:“邓文约好大的官威!这件事孙某人也有份,劳动大谏一并绑起来。”

      孙觉是当时治《春秋》第一大家,多年在朝为官,门生【创建和谐家园】,遍布朝野,非同小可,邓绾再孤陋寡闻也听说过他的大名,但此时势成骑虎,也顾不得太多,只拱拱手,道:“莘老,得罪了!给孙公一匹马,也请回开封府。”

      程颢、邵雍等人正要出来一起赴难,二人忽觉有人在拉自己袖子,回头一看,却是潘照临。潘照临低声说道:“石公子在胄案听到消息,马上就过来。我先来通知几位先生,千万不要冲动,有石公子在,桑公子他们不会有事的。白水潭现在正要几位先生主持大局,如果全去了,群龙无首,后果不堪。”二人都是深识大体的人,心中顿时一凛,便悄悄收回伸出的脚来,静观其变。

      韩维和曾布见邓绾竟然连孙觉也敢抓,真是丧心病狂了一般。再看白水潭的学生,已是越聚越多,群情激愤,再这样下去,眼见就要激起大变,连忙驱前几步,哼了一声,道:“邓大谏,抓够了吧?抓够了咱们可以打道回府了。”语气已经很不客气。

      韩维毕竟是主审官,邓绾也不好驳他的面子,心有不甘的说道:“那便依韩大尹。跑掉的十三名书生,终究要落到桑充国头上找出来的。先回府!”

      然而要走却没有那么容易了。

      桑充国一向替石越主持校务,同时兼任明理、格物两院的教授,讲授“石学”,他年纪与学生相当,学问上也不过是石越的喉舌,但是为人豪爽重义,处事公正,体贴人心,不仅深得学生爱戴,连众教授也喜欢他,在白水潭的威望断不在石越之下;程颐、孙觉是有名的学问宗师,更得学生敬重,兼之门生众多,这时三人被邓绾抓走,在白水潭学院是捅了马蜂窝!数千名学生互相传递消息,蜂拥而至——素有打架传统的明理院学生,还拿了简便的武器如炊饼、弹弓之类——将明理院到校门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连白水潭的乡民,也闻讯赶来,乡民朴实,桑充国平日对他们非常和气,他们生活的改善,也是因为石越和桑充国,老百姓最是知恩图报,这时候桑充国被人“冤枉”——在他们看来,这是肯定的——哪有不来帮忙的道理?

      数千人大声叫喊、质问:“为什么要抓桑教授?”“放了桑公子!”“不许冤枉好人……”“凭什么抓孙教授和程教授?”还有人则大声怒骂:“邓文约你个卑鄙【创建和谐家园】的小人,快点放了桑公子。”一时间喧嚣震天。

      邓绾几曾见过这样的阵势?心中已是先慌了,又气又怕,色厉内荏的大喊:“反了,反了。还有没有王法了?”连韩维和曾布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情景,但说要就此放了桑充国等人,官府的脸面却又下不来——除非邓绾要放,否则二人绝不会开这个口,要不然,回去被邓绾参上一本,二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韩维心里暗骂:“你邓文约惹出来的事你自己收场,我就等着回家写弹章弹劾你了。”曾布也是一脸木然,心道:“反正矛头又不是对着我,你邓文约刚才多威风?现在且看你继续威风!”

      但邓绾能被王安石赏识,亦非无能之辈。他知道韩维和曾布都在等着看自己笑话,便驱马走到桑充国面前,厉声道:“桑充国,你是想指使这些学生谋反么?”

      桑充国冷冷的看了邓绾一眼,突然笑道:“本来只听说邓大谏喜欢当好官,【创建和谐家园】少廉,没想到血口喷人也是一把好手。”

      邓绾悖然作色,心中恨极,但此时却不愿意把矛盾激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也只有强忍怒火,道:“桑充国,白水潭学生聚众袭击朝廷命官,不是想造反是想做什么?你现在将他们给弹压住便罢,否则休怪本官无情!到时候你们桑家满门,都难逃一死。”

      他说的也不全是恐吓之语,如果双方发生【创建和谐家园】,那么白水潭学生造反的罪名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只不过他邓绾处置失当,激起民变,就算不死,也跑不了罢官流放的命运。当然,如果事情真到了最坏的状况,估计他也等不到罢官流放的那一天,十之【创建和谐家园】就会当场命丧白水潭,他邓绾大好前程,自是不愿意在这里挂了账。

      桑充国也不愿意因为自己,把这些大宋的未来菁英推向万劫不复的地步。当下冷笑道:“邓大谏,你让我这个样子去说服学生,只怕适得其反。”

      邓绾把手一挥,道:“给他松绑!”

      几个衙役上来给桑充国松了绑,桑充国轻蔑的看了邓绾一眼,走到学生面前,高声说道:“当今圣天子在上,几个奸小陷害不了我们。大家全部回去!照常上课。这样围成一堆,成何体统?”

      但是学生们却都不愿意动,有一个学生吼道:“不放桑教授,我们不回去!”

      桑充国循声望去,怒声喝道:“袁景文,你好大的胆子,你想造反不成?白水潭还有没有校规了?连师长的话也敢不听?大家全部给我回去,你们想要天下人说白水潭是一群无法无天的乌合之众吗?”

      那个叫袁景文的学生立即噤声,众人见桑充国发怒,也没有人敢再出声,但也没有人肯挪动一下脚步。桑充国知道这些学生大都是十七八岁到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热血重义之时,一时难以劝散,便转身对邓绾说道:“邓大谏,我们走吧,你押着我走在前面,没有人敢阻拦的。”

      邓绾冷笑道:“但愿如此,走!”

      当下邓绾押着桑充国缓缓离开白水潭。桑充国所到之处,那些学生果然也不敢阻挡,勉强让开一条路来,但是队伍后面,却有数千人紧紧跟着不放。韩维感慨的和曾布对望一眼,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在这里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心里更是恨上了邓绾。待队伍走到白水潭山门的时候,几个感情脆弱一点的学生忍不住痛声大哭,悲愤的情绪突然爆发,许多人顿时一齐纵声大哭,一面指着邓绾破口大骂。

      程颐听得这些哭声,心里很不耐烦,忍不住厉声喝道:“哭什么哭,七尺男儿,怎能象个女人似的。”

      桑充国心中抑愤难当,停下脚步,向学生们高声说道:“男儿可流血,不可流泪。当年东汉太学生为奸人所害,或杀或逐,你们听说谁哭过吗?范滂之事,是荣非辱,大家不可丢我们白水潭学院的脸。”

      有几个学生听到程颐和桑充国的训斥,便止住了泪,哽咽着高声说道:“诸位,两位先生说得对,大家都不要哭。难道大宋会没有王法吗?有什么好哭的?”众人这才慢慢止住哭声。

      桑充国走出一步,对程颢说道:“程先生,子明和存中都不在,白水潭就请先生主持。”顿了一顿,又提高声音说道:“今日凡我白水潭学生敢踏出山门一步,就请程先生将其开除,以后永远也不得进白水潭学院之山门。”

      程颢挤出一丝笑答,高声说道:“长卿放心便是!你此去开封府,可比东汉范滂。从今日起长卿名动天下,可惜我竟没有资格去坐开封府的大牢。”

      6

      邓绾等人押着桑充国等人回到开封府之时,远远便看见开封府府衙之外,一骑紫衣白马在那里徘徊,马蹄微扬,不时发出不耐烦的叫声。韩维与曾布远远望见身影,便知道是石越到了,顿时满脸尴尬,邓绾脸色也立时铁青。

      石越见众人走近,看见被绑的四人,见桑充国与段子介也被绑了,微微一怔,脸色一沉,举起手来,厉声说道:“韩大尹、曾检正、邓大谏,久违了。”

      韩维与曾布见他如此称呼,更加尴尬;邓绾却微微抬手,干笑道:“石秘校,久违了。”

      石越阴沉着脸,狠狠的盯着邓绾,脸色有些狰狞,他怒极反笑,道:“邓大谏,好手段!”

      邓绾微微一惊,却假意不解,笑道:“石秘校的话,在下却是听不懂。”

      石越冷笑一声,道:“不知道我兄弟桑充国犯了什么罪?我这个学生段子介又犯了哪一条?程先生和孙先生又干碍了什么王法?大谏要把他们抓到开封府来?”

      “兄弟?”邓绾奇道:“我听说石秘校身世离奇,怎生又有一个兄弟?”语带讥讽。

      “这等情谊,你原也不懂。”石越重重哼了一声。

      邓绾满脸委屈,辞色却不肯相让半分:“石秘校,本官也是奉旨办事。白水潭学院跑了十三名要犯,下官怀疑桑充国便是主谋。段子介持兵器拒捕,辱骂朝廷命官,也不是轻罪。石秘校体谅则个。”

      石越本不知道白水潭发生了什么,他阴着脸看了邓绾半晌,忽然哈哈大笑。

      邓绾正有些莫名其妙,还以为石越疯症了,却听石越说道:“邓大谏,你一定搞错了!这白水潭的山长是我石某人,不是他桑充国。要抓主谋,我石某人便在此处,怎么不来抓我?”

      “石秘校说笑了,皇上亲口说此事不关石秘校的事,本官纵有一千个胆子,也绝不敢怀疑皇上的话。但这桑充国却是《白水潭学刊》的主编,平日也是桑充国替石秘校主持校务,他是逃不了主谋之罪的。”

      石越倒不料邓绾有好口才,他知道再纠缠下去于事无补,便冷冷说道:“邓大谏,看来下官和你平日是少了亲近。下官祝你官运亨通,早至公侯。你我同殿为臣,定有再会之日。告辞了!”这番话说得怨毒甚深,竟让人平白打了个寒战。

      韩维和曾布见石越说完之后,拍马便走,再无多一句话,心中都知道邓绾这次是把石越往死里给得罪了,二人不知为何,竟不约而同怜悯的看了邓绾一眼。

      7

      离开开封府后,石越心事重重的赶回白水潭。满腔的雄心壮志,一瞬间已消逝得无影无踪。一路之上,石越竟然有了一种惶惑,自己轻薄的想要改变历史的进程,许多人的命运也的确因为自己的决定而改变,但是,这种改变是好是坏,难道真的是自己能判断出来的吗?那些跟随自己的人,因此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石越突然发现,自己肩膀上要承载的东西太多,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承载得起!

      刚到学院门口,几个白水潭的乡民一看到他,便围了上来,跪倒在地,恳求道:“石秘校,桑公子可是个好人,你一定要救他呀。”

      “我会的。你们放心吧。”石越无力的承诺着。一面却是逃也似的离开他们,进了白水潭学院。学院里的道路、草坪上静悄悄的,竟是一个人都没有。石越只觉得头一晕,几乎要跌下马来,心中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想那个答案:“不会是树倒猢狲散了吧?”

      勉强挺直了身子,驱马到了明理院前面,平素熙熙攘攘的明理院,此时竟只是孤零零站了潘照临一个人。“完了!”石越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公子,学生们都聚集在讲演堂……”潘照临轻声说道。

      石越霍地睁开眼睛,仿佛一个走到悬崖边上的人,突然看到了无限希望。“还没有完!还没有完!”石越的精神在一瞬间振作起来,朗声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潘照临见石越处乱不惊,心中亦是一宽,自觉所托得人。他一面向石越说明事情经过,一边陪着他走向讲演堂。

      讲演堂本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建筑,二人到时,这里已经聚集了白水潭的全部学生。让石越欣慰的是,在这最艰难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教授都没有离开白水潭,连沈括也闻讯赶来,与程颢、邵雍等人一起,约束着情绪激动的学生。“我不会辜负你们的!这里是承载思想的源头,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护白水潭不受伤害!”石越轻较双唇,暗暗发誓。

      这时学生们都已经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一个青衫青年站在讲演台上,挥着拳头高声说道:“诸位,诸位,桑教授何罪?程教授何罪?孙教授何罪?段子介何罪?十三同学何罪?我们不过是探讨经义,讲了一些真话,奸党小人就要从中构陷!这是不是逆行倒施?秦政无道,偶语诗书者弃市;东汉阉乱,太学生议政有罪!古之暴政,竟然复见于今日!党锢之祸,太学生以赴死为荣,皇甫规身为将军,以不被祸为耻,上书自请下狱。我辈不可让古人专美于前。假若议政有罪,我张淳愿效古人之风,与诸师长、同窗同罪。哪位愿与我同往,去开封府投案?”

      “张淳兄,我当与你同往。”

      “张淳,我也与你一起去!”

      ……

      台下呼应者不绝于耳。

      又有一个人跳到台上,厉声说道:“张淳之说,虽然重义轻生,但今世不比东汉,皇上圣明,非昏庸之君可比。我袁景文,愿去登闻鼓院击鼓上书,为桑教授击鼓鸣冤!哪位同学愿与我联署同往?”

      “袁景文说得有理,我等愿往。”

      “不错,我便不信这世界上有人能一手遮天。”

      ……

      还有一些稳重的学生则聚集在一起,商议道:“师有事,【创建和谐家园】服其劳。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现在师长有难,我们应当上书阙下,请把师长的罪过让我们来替代,请皇上成全我们的孝心。这才是正理。至于是非黑白,上有圣明天子,下有石山长,我们不可以贸然行事,陷桑教授诸师长于不忠不义之中。”

      “不错,这才是正理。”

      “我们一起去起草吧。”

      ……

      也有一少部分人则静悄悄的默不作声,这些人有些生性懦弱,有些则是对沈括、程颢等人十分信赖,只盼着石越回来主持大局……

      石越与潘照临在一个角落上默默的听着各种议论,见袁景文纠集了一帮人走下台来,准备去登闻鼓院击鼓上书,石越这才现身,向讲演台走去。众人见到石越,立时高声喊道:“石山长回来了,石山长回来了。”沈括和程颢等人见到石越,也是长长吁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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