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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中华》-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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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发现后面的部队受到打击,也高速的掉头,想冲进张堡去。但是这卤莽的行动顿时遭到了惩罚,早有火力在等候他们了,甚至还有两门五十七毫米的山炮加入了射击!顿时包括一连长在内的二三十人在冲锋的路上化作了血土。但是一连也发了性,剩下的人马一气冲到了张堡的西南围墙下面,就在镇子的壕沟前面打转。原来搭在沟上的桥板,早在开火的时候就被敌人抽掉了!更猛烈的火力倾泻在一连剩余人马的头上。这些骑兵终于崩溃后退,绕了一个大圈子退回到自己大队这边,但是已经伤亡过半,一个连长,三个排长,只剩下一个带伤的。

        沈子涵看到这一切,拨马直冲了下去,子弹在他身边咻咻的飞过。他也完全顾不得了,他在马上把军帽取下来,在空中挥舞。已经满头都是大汗:“快后退!快后退!到后面再集结队伍!都他妈的快给老子撤下来啊!”

        等到骑兵营好不容易撤下来的时候,已经不成为队伍了。四个连被打得稀烂,伤亡近半。以机动灵活著称的骑兵,居然在开阔地带被敌人打了埋伏。沈子涵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仗他妈的是怎么打的!一个已经带了伤的排长还在那里发抖:“是老北洋,一定是老北洋!你看看他们的子弹,颗颗都咬肉,打得那么准!”

        沈子涵咬咬牙:“吃了亏也别这么没出息!”他四下看看手下们这些士兵不服输和痛苦的表情,领头抄起一支步枪就朝前走去:“一旅马上就要到了!给我组织一条防线出来!防止敌人反扑!”

        四个连在他的带领下,借助地形很快组织成了一道防线。张堡里的敌人并没有出击,只是田野上埋伏的那些士兵也缩回到张堡里面去了。看着他们灰色的军装和漆皮大檐帽和整齐快速的行动,果然是北洋第五镇的部队!

        地上的人马尸体还有些在蠕动,一匹受伤的战马勉强的想站起来,终于在发出了一声凄凉的嘶鸣后,轰然倒地。

        沈子涵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的骄傲,他的骑兵营啊!

      第四十一章 勿忘张堡

        随着沉重的号子声音,一门门山野炮在黑夜里被推进了发射阵地。一旅几个骨干营都在前沿做阵地彻夜的准备。第一师象是被揭到了逆鳞的一条暴龙。从上到下都眼睛血红的。从上海起事以来,虽然苦战也打过。从来没有这样被人打得这样不能还手的惨败过!

        贺天涯在炮兵阵地上大声指挥,民夫们把一箱箱的炮弹挑了过来。明天这个火暴性子的团长就准备用炮火将张堡推平!

        雨辰还是老规矩,作战前夜和幕僚们到前沿各个连队看看转转。吕逢樵跟在他身后两步,低着头。浑身肌肉紧紧的,似乎在他矮小结实的身体里,蕴藏的全是屈辱和愤怒,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在前线看了一圈部队,雨辰才停了下来。招手让吕逢樵上来。在夜色里,他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吴采拉着几个幕僚悄悄的走开了,想给这个老朋友留点面子。

        吕逢樵上前一步,声音就象在胸腔里爆发出来的一样,既压抑又低沉:“师长,这次教导团给您丢脸了。但是我不信教导团就干不过那些老北洋!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也不比谁多条胳膊!这次您怎么处罚我都成,就两个要求,一是放沈营长一马,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二就是让我上前线去,明天拂晓攻击,我和教导团的弟兄死也要找张堡的敌人报这个仇!”

        雨辰听他发泄完,背着手转过了身,声音淡淡的:“逢樵,再陪我走走。”

        两个人并肩一起朝炮兵阵地走去。一路上的兵士们都立正敬礼,也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吕逢樵。让他心里更是憋屈得难以言喻。

        “逢樵,你这两个要求,我一个都不能答应。”

        雨辰没有理吕逢樵的反应,只是自顾自的望下说去:“也许我不是很懂得打仗,但是我懂得管人,懂得为以后考虑。一个军队,赏罚分明是最要紧的,不然也就不成为军队了。沈子涵我知道他,但是他这次轻敌不做周密侦察,就在张堡这个地方吃了埋伏。责任他必须承担……至于是什么处罚,等军法处组织调查后再颁布。你不要再为他求情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吕逢樵:“至于你要上前线,带着教导团去拼命……那是混话!”他最后的声音突然很大,充满了怒气,让吕逢樵这个铁打的汉子都忍不住浑身一震。

        雨辰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们都想着怎么把面前的仗打好,我却想得更多哪……教导团都是苏沪两地的青年学生精华,是我将来要派大用场的人物,没有训练好,我舍得让你这么糟蹋吗?我很悔让你的部队打前哨,教导骑兵营的七十九条人命啊……你怎么还我这些学生?你怎么赔?我想做的事情,要做的事情还太多太多,没有人我拿什么去做这些事情?这些学生参加了军事行动,接受过第一师的熏陶,自己有文化,又有纪律。除了一些人继续带兵外,其他的再训练一下,放出去就是各方面的干部啊!我不能象你们一样,满脑门子想的就是打仗!”

        这时吕逢樵看到雨辰的眼中似乎有着晶莹的泪水闪动。教导团和随营学校真的是雨师长的宝贝啊。从上海成立教导营起,师长的一半时间都花在他们身上了。除了聘请国内最好的军事教官,还经常亲自给他们上课。让他们接受的都是军官的养成训练。每个教导营才成立时候的士兵,他几乎都叫得出名字来。他不许这些士兵叫他师长,而要叫校长,他也真的把这些士兵当自己的学生看待。在这个小小的张堡,就七十九个活蹦乱跳的青年学生牺牲了,师长什么心情。他当然能够体会。

        雨辰望着张堡方向:“第一连向张堡的冲锋……这些孩子们啊……就不能少点血性吗?不过要是少了血性,也就不是我雨辰的学生了……吕逢樵,你给我记住,教导团仗肯定是还要打的,但是还出现这种无谓的伤亡,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吕逢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团部去的,脑子里只有师长的那几句话在翻来覆去:“我想做的事情很多,我要做的事情很多……你怎么赔?”等他发现到了自己团部的帐篷前面,就看见团直属部队的一些士兵簇拥在帐篷前面,他整整衣服,威严的走了过去。就见士兵们围着军法处的处长纪存中和两个师部宪兵连的宪兵,押着原来在他帐篷里的沈子涵走出来。

        士兵们不敢对军法处的宪兵有什么意见,只是簇拥在那里。让沈子涵他们走得慢一点。沈子涵军服笔挺,朝士兵们笑道:“弟兄们,别这样拦着纪处长办公。我队伍没带好,仗也没打好,害了那么多弟兄的性命,我应该受到军法惩处!命大概是不会丢的,就等着回来和弟兄们把教导团丢在张堡的脸捞回来,给牺牲的骑兵营弟兄们报仇!”

        吕逢樵走了过去。纪存中和沈子涵还有士兵们都看着他。纪存中朝着吕逢樵苦笑:“逢樵兄,我这也是不得已……”

        吕逢樵摇摇头:“唯一兄,什么都不必说了。张堡是咱们教导团的耻辱……”他又拍拍沈子涵的肩膀:“该你承担的责任,就得自己承担去。这是军队,没有办法的事情。教导团永远给你留个位置,等你回来雪耻。”

        沈子涵挺直了腰板,默默的朝教导团的弟兄们行了一个礼。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大步的就走了出去。纪存中和吕逢樵握握手,自己摇摇头。也跟了上去。教导团的弟兄们还没有散去,仍然围着他们的团长沉默着。这些青年学生出身的,都是军士阶级的兵士们和他们的团长一样,都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在自己身体里迸发出来一样。

        吕逢樵低声道:“立正,成两路横队。”这些直属队的兵士们飞快的排成了两列横队。吕逢樵抬头向天,终于还是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从左一直望到右。

        “从明天开始,教导团官兵全部佩带臂章,只有四个字,勿忘张堡!希望这是咱们教导团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败仗!完了,解散。”

        在吴采的参谋处判断下,这支北洋军就应该是第五镇以第十协为主力组成的南下混成支队的剩余部分。为了掩护徐州资财的转移,和转移控制在徐州的五十几个津浦路用的火车头。而且老北洋的部队似乎也很不服气在蚌埠的失败,存心在这里再和第一师再打个交手仗,见个高下。

        北进的道路必须穿过张堡。要拿下来,必须打一场硬仗。

      第四十二章 决死进攻

        天刚破晓,吴采就亲自上了最前面的堑壕。和几个参谋一起观察着张堡的阵地。不得不说第五镇的构工能力很强。从围墙的缝隙里看去,张堡镇已经被构筑成了一个村落要塞式的防御阵地。而且火力点隐蔽得很好,几乎看不出来哪里有射口。而要做火力侦察的话,只有用人命去填。

        师长已经下了死命令,必须在两天内拿下张堡,十二月二十八日之前光复徐州。在徐州有两淮盐政的三百多万存银,津浦路上的五十多个火车头。早一天拿到徐州,就能多抢点东西。

        他的眉头拧成了一团。这种不能绕过的村落要塞阵地。以第一师训练不足的部队去攻打,要牺牲多少人才够?两天能不能打下来?自己虽然炮多,但是炮弹毕竟不是地里长出来的。蚌埠一战,把高昌庙制造局的存粮打了三分之一。通过沪宁线再转运津浦路,这运输也很不容易组织。

        他收起望远镜:“拂晓攻击暂时取消,等候师长和我的进一步命令。通知各旅营以上军官,十点到团部开会。”

        雨辰这时也站在师部所在地的一个高处,支起炮队镜在朝张堡方向看。顾执中站在他的身边,在本子上写写划划。计划在五时发起的拂晓攻击终于没有打响。雨辰给了吴采在一线临机决定是否发起攻击的权力。看来这个参谋长还是觉得这时进攻还太唐突了啊。

        他站直身子,叹了一口气。他是多想早点拿下徐州啊。除了想要徐州的东西,也是想赶在南京临时政府成立之前拿到更多的地盘。不然到时候一个收束前方军事行动的命令下来,他听还是不听?更隐秘的是,他通过张季直和袁世凯的联络现在还没有确切的消息。要是联系好了,地盘还没到手,他怎么和人家讨价还价?

        不过他自己有数,战略上的事情自然是他拿主意。战斗上的事情,还是尊重这些职业军人们的意见吧。特别是吴采,简直是天生的参谋长料子。

        看着吴采穿过清晨薄薄的雾气回到师部的所在地,雨辰又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参谋长又要召开会议了。想着丢在张堡的自己七十九个学生兵的性命,他就想豁出去一万发炮弹,把张堡推平了再说!

        “张堡的阵地实在很强固,而且也没有迂回攻击的可能。这仗要打响了,那就真是铁锤打铁占,肯定是场钢花四溅的硬仗!大家都看过了地形,自己都有数。”吴采看看望着五万分之一的地图出神的雨辰,问道:“师长有什么意见?准备拿什么队伍朝上面进攻?”

        雨辰站了起来,扫视一下麾下跃跃欲试的军官。只有吕逢樵低着头坐在那里。他走到地图前面,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张堡位置:“北洋第五镇这个对手,在蚌埠就堵在我们部队前进的道路三天!第二旅牺牲了多少骨干!现在在张堡又狠狠的咬了咱们一口。这些都是训练了五六年的老兵,只有两个团的兵力,我们一师一路上对付他们还这么吃力。大家千万不要小瞧了对手!这次进攻谁也别抢任务,听我和参谋长的安排。灼然!”

        何燧大喊一声有!和北洋军这种对手做单纯的生死战,看来最对这个人的胃口。就见他的脸上都泛起了兴奋的潮红。雨辰看着他:“我把六个炮兵营都配属给你。二旅做你的预备队,张堡战场可以容纳一个团展开进攻,你把你最强的团拿出来,多少时间能打下张堡?”

        何燧沉吟了一下:“在固镇那次不算,这次敌人有准备而守……师长,给我两天,我一定把张堡给你砸开!”

        陈山河在旁边瘪了瘪嘴,但是要是以二旅来打,他实在也不敢象何燧一样夸只要两天的口,只好识相的不吭声。一旅二旅两个兄弟旅,实力的差距却着实不小。

        雨辰点点头:“好,灼然。再给你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北洋军看我们拂晓没有攻击,到了中午恐怕是最散漫的时候,一点准时发起攻击!今天是二十五日,二十六日下午六时前,我的靴子,要踩在张堡后面的铁路桥上!”

        顾执中又是一阵低头猛记。所有军官却没他这样的闲情雅致,都板着脸立正敬礼,四下散回部队布置去了。雨辰将自己身上武装带整理整齐,朝吴采道:“走,我们到一旅指挥部去,亲自督战。我倒要看看我的最强部队和北洋军公平碰上,到底是怎么样个情形!”

        当时间走到中午十二时的时候,这正是这一天中能见度最好的时候。一旅用作攻击的一团三个营都在出发阵地里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大炮的突然轰鸣。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六个营七十二门山野炮同时怒吼起来的时候,所有士兵还是被这连成一片的暴响震动得身子紧紧贴地。这些炮声就象在他们的耳边心口擂鼓一样。整个世界,除了轰鸣声,就再无其他。

        一发发装在柳条箱里的七十五毫米口径,装着不同引信的炮弹被推进炮膛。然后随着火绳一拉,这些爆破弹,榴【创建和谐家园】……都向着张堡落下。炮团全部装备的是管退式新式大炮。发射速度很快,五分钟的急速射中,这些炮兵发挥了超人的水平。向张堡倾泻了快一千五百发炮弹!

        张堡已经完全笼罩在了烟火尘雾当中。不少炮弹还越过了张堡,打在运河当中,水柱此起彼落。爆炸开来的弹片,将镇子外面的一个小桑树林砍得枝断树倒。爆炸声中,张堡镇中不时有人的肢体被高高的掀起来,又不知最后落向了哪里。

        站在一旅指挥部,同样也在忍受这撕心裂肺的炮声和震动声的雨辰。在望远镜里砍着张堡不断升腾的烟火。最后一声巨大的爆响,张堡西南角一个碉楼被打坍塌了下来,里面的弹药也许被打着了,子弹尖啸着四下乱飞。几个人体还有一架破损的机关枪随着倒塌的碉楼一起摔了下去。雨辰不自主的放下了望远镜,以炮兵打成这样,张堡的北洋守军应该丧失抵抗的勇气了吧?

        随着炮火渐渐的停歇,出发阵地上一片尖利的哨子吹响的声音。配属到各个突击连阵地的重机枪在炮火停歇后,顿时火力全开。几十道火蛇向张堡方向喷吐。张堡的围墙上缘一片子弹激起的土烟。刚才这个围墙已经被炮火削矮了一截,这么猛烈的机枪火力打过来,这围墙又被削矮了一层。

        步兵们将步枪上好刺刀,在军官的带领下。成密集的连冲锋队形,先是快步行走,到了发起冲锋的距离,就同时加快速度快跑起来。每个连还带了两架梯子,准备翻越壕沟用的。士兵们越冲越快,都发出了呐喊的声音。几层黄色的人浪朝张堡镇涌去,似乎就是要将这个镇子淹没!

        已经被打得破破烂烂的张堡镇里,突然喷射出了步机枪炙热的火力。围墙上面,一些二层小楼里,都有机枪发射的火光在闪动。北洋一个团编制是六架重机枪。但是张堡拥有的机枪火力肯定不止这个数目。看来把张勋手头的机枪火力都集中在张堡镇里面了。

        这些机枪抛洒出扇面壮的火雨。冲锋的人浪前锋顿时就倒挫了下来。但是第一旅第一团这次的冲锋看来也是下了最大的决心。后面的人浪仍然在朝前涌动。又不断的被打倒。在壕沟外倒下的黄色尸体已经成了尸堆,终于有几架梯子架在了壕沟上面。冲锋的连队现在已经在壕沟前面挤作了一团。这下找到出口之后,顿时都涌向了梯子。北洋军的机枪聪明的转移了火力,每两架机枪封锁一架梯子。子弹象暴雨一样扫过。机枪发射的吭吭吭的铜音已经连成一片。第一团的弟兄们不断的从梯子上栽倒,有的人就挂在了上面,被不断飞来的弹雨打得象个蜂巢。

        只有一个军官冲近了围墙,他已经浑身带了好几处伤,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种力量促使他坚持到了前面。却终于靠在围墙上,双手大大张开,失去生命的躯体就此凝固成了一座雕像。

        第一次冲锋,遭到了最惨痛的失败。

        雨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第一旅这个他手中的王牌。在包抄迂回甚至追袭还有野战中,都能打出相当高的水平。毕竟他们装备好,士气高。但是在这种村落要塞的攻坚战中,却暴露出了军事素质的远远不足。这种冲锋,应该推进一段,再火力跟进。以自己的火力压制对手的火力,窒息敌人的抵抗。再以小群的迅猛动作向前推进。要借用地形地物,而不是这样蛮勇的中世纪式的冲锋!在野战中,这样也许能压倒敌人,但是在攻坚战中,遇到同样有决心坚守下去的对手,这样只能招致最惨重的伤亡。

        第一旅在后撤重整冲锋队形,炮火又开始恢复了吼叫。但是明显不如上次急速射猛烈了。炮团只携行了一个基数的弹药,刚才就打掉了三成。炮弹爆炸的烟尘重新将战场笼罩,只有那些在张堡镇南面堆积成一片的尸堆的黄色,在烟雾中那么的刺目。

        “各个营的预备队进入出发阵地!伤亡太惨重的连队暂时合并!再调整好冲锋队形!”一团长张雄夫没戴军帽,满头都是汗水,沿着壕沟一个个的整理着退下来的连队。这些发起了第一次冲锋并遭到了挫败的兵士们将出发阵地上的几条堑壕挤得满满的。有的满脸苍白,有的带了伤却还是一声不吭,紧握着步枪等待第二次冲锋。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乱纷纷的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张雄夫脖子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满脸都是灰土。大声叫了起来:“军官呢?军官都站出来!他娘的把队伍给我整理整齐了!我们是第一团!南京连和固镇连在哪里?你们连长呢?”

        几个士兵抱着一个青年军官的身子走了出来:“团长,我们连长在这里。他冲锋的时候在最前面,撤退的时候还在后面组织火力掩护我们退下来,敌人的机枪打过来,我们拼命去抢他的人回来,可连长他……”

        这个已经没了呼吸的青年军官就是第一旅两个王牌连队中南京连的连长,在攻打雨花台的时候,曾经跟着张涛冲在最前面,白刃战的时候一个人挑出了四个江防军士兵的肠子。现在却带着身上六七个机枪的弹洞,静静的躺在他麾下士兵的怀里。而且张雄夫并不知道,那个死在张堡镇围墙前的军官,就是他的表弟,固镇连的连长。

      第四十三章 父子

        第一旅调整了态势之后,还是以三个营的兵力,全旅六个步兵营轮换进攻,连续的向张堡镇发起了冲击。这次他们注意了火力的配合。虽然北洋军的抵抗依然顽强,几次都被打了下来。但是也给北洋守军造成了很大的杀伤。部队的出发阵地已经越推越近。到了天黑的时候,张堡镇的南面围墙,已经被炮火推平。步兵涌进了镇子里,和北洋军又打起了巷战。北洋军向突破口组织了若干次的反击,都被打了下去。没有人愿意撤下来,炮火在两军扭打在一起后,也失去了效力。在雨辰的记忆里,北洋军虽然战斗力在当时的中国算不错,可也从来没有顽强到这个地步。

        巷战的厮杀就更激烈而残酷了,双方都是小群的步兵。在房屋的废墟中交错在一起。用步枪,刺刀,拳头牙齿扭打在一起。每个角落似乎都会发射出致命的子弹。每个废墟里似乎都有垂死挣扎的北军。夜色中张堡镇的火光冲天,喊杀声一会在这里响起,一会又在那边爆发。火光倒映在浅浅流动的运河水上,就象是一河的血光。

        第一旅和北洋第十九标就象两个筋疲力尽的拳手,虽然已经将身体里最后的力气都榨取了出来,但还是互相虎视耽耽,谁也不肯放弃。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任何艺术性可言了。

        赵广天趴在一个瓦砾堆里,旁边就是一个被炮弹炸死的北军士兵。已经死得僵硬。他关注自己左侧方的一个独立家屋里的一架马克沁机枪已经很久了。这个独立家屋的火力点封锁了两面街道,周围没有屋子和它接近,非常难以靠近。这架机枪的射击也非常狡猾。只是在发现了目标才进行短促点射,平时就保持沉默。在两条街道上,倒下的第一旅官兵已经有不少了。几乎都是这架机枪干的。

        赵广天是第一师中难得的北方人。光绪三十年河南大饥荒,十三岁的他和父亲在逃荒的路上走散,他一个孩子一路流落。居然没有饿死。和几个乡人一起到上海去谋生。就在十六铺的码头上当小工。当时还是苏沪革命军的第一师在上海招兵,他马上就加入了队伍,冲的就是那十块白花花的大洋钱。后来第一师改发光复银行的票子,一块钱能换一元八分多的洋钱,他却宁愿只要白洋。同连的人和这个脾气古怪,沉默寡言的河南小伙子都不亲近。只有他的排长愿意和他多说说话。排长是苏北的高小学生出身,原来第九镇的班长,爱笑。经常和他说,等全国光复了,咱们就是正规的国防军。老百姓也有权力选当官的,咱们劲往一处使,把中国建设成最大最强的国家,把租界和失去的土地都要回来。你要是当了军官,回乡找到自己的爹爹,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话说得多了,赵广天也隐隐约约有了一丝憧憬。虽然他不懂国防军和老百姓选当官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排长是好人。在那次攻打雨花台时,排长帮他刺死一个辫子兵,救了他一命之后,他就更认定这件事了。

        但是排长,现在的固镇连连长却死在张堡镇的墙外了。他大张着双手,死死贴在围墙上的样子,让赵广天在心里发誓,他怎么样也要挑死十个北军为排长报仇!

        赵广天尽量的把身子伏低,步枪也丢下不要了。在刺刀上涂满了泥土,缓慢的向那个独立家屋蠕动着。他有的是耐心。

        赵开生已经是个四十岁的半老头的兵啦。光绪三十二年大饥荒。在逃难的路上,遇到杆子,结果丢了自己的孩子。这下老婆早死了,孩子也没了。混混噩噩的他转到彰德府。袁宫保插旗子在老家招兵,看着旗帜下的白面馒头。他就去了。从火夫干起,后来在山东的时候又学着打机枪,和这老伙计在一起已经好些年了。他觉得这架机枪就象是他的孩子。军官们都说他们吃袁宫保的饭,就要替袁宫保卖命。说得多了,这个憨厚的老兵也就信了,心想自己和那架老伙计,冲着每月八块的饷钱,扣完伙食还能剩点,就替袁宫保卖命吧!

        这次南下支援张定武。临行前军官们都一个个训话。说南方这些暴民见到咱们北军是有一个杀一个,要是让他们打到了北方,咱们北方人都没有活路了。到了徐州,张定武又每人发了五块钱的恩饷。

        蚌埠一战,二十标几乎没有回来的弟兄,逃到徐州来的几十个残兵败将,一概给张协统砍了脑袋。他还请出袁宫保的大令,说就算十九标也打光了,也不许一个人逃过运河!前面是杀人不眨眼的民党,后面是凶神恶煞的张协统。十九标从官长到弟兄都把张定武又一次发的恩饷在徐州的饭馆海吃,在窑子里往【创建和谐家园】身上乱塞,自己熟悉的一个队官喝醉了苦笑着对自己说:“谁还有命留那些东西?老赵头,你苦了一辈子了,也去开开洋荤吧!”

        但是赵开生还是把钱攒了下来,贴身放着。他总还是存了一些指望,要是还能碰上自己孩子呢?这些钱该给他娶个媳妇儿啊。看着这袋挂在腰里的洋钱,他觉得自己就还没有绝望。

        西面的街上略微有些响动,赵开生警惕的将机关枪慢慢的转向了那个方向。配给他的副射手抖抖索索的给机枪又装上了二百五十发的帆布弹带。地上的子弹壳已经有几寸厚了。他们动作都很小心的尽量不要发出声响。护卫他们的步兵几乎都死光啦。仗打到这个份上,大家都红了眼睛,没人想到要后退了。死生已经成了太平常的事情。

        沿着墙角的废墟堆,三两个民军的黄衣兵悄悄的摸了过来,可惜他们的刺刀上反射的火光暴露了他们的行迹。赵开生轻轻拨开了机枪的保险连动杆,突然把发射的机柄按到了最底下,机枪听话的怒吼了起来。帆布弹带剧烈的抖动着,就十来发子弹,这几个民军全都抽搐着倒了下来。机枪又一次的安静了下来,等待下一次的屠杀。

        赵广天完全可以感受得到子弹从他身上掠过的那阵阵空气被撕裂的声音。他却一点都没关心这架该死的机枪又打倒了谁。他的目标只有那个低矮的小屋。等待着靠近到最合适的距离,跳起来,冲进去,杀了那个射手。

        这段距离似乎又遥远又漫长。赵广天几次都以为那个狡猾的射手发现自己了。机枪一直警惕的对着西面的街口。没有移开,他趴在那里,静静的等着。

        东面街口又发生了小战斗,子弹刺溜刺溜的朝这里乱飞。在墙上溅出了点点的星火。战斗越来越向这边靠近。那挺机枪终于调转了方向,冲着东面街口戒备。赵广天深吸一口气,从地上一跃而起,身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一头就冲进了那个独立家屋里!

        蹲在机枪旁的两个射手射手转头惊恐的看着他。他一刺刀就从离他最近的副射手脖子侧面扎了进去!腥臭的血溅得他和那个机枪射手满脸都是。

        剩下的射手朝他扑了过来。满是老茧的双手紧紧的卡住了他的脖子,两个人无声的扭打在一起。赵广天被那人压在了下面,他用力的抓挠着。突然摸到了那个人腰间一个沉甸甸的东西,他用力的扯了下来。狠狠的砸在那个射手的头上,一下,两下,三下。那人终于抱着头倒了下去。赵广天从死人的脖子上拔出了刺刀,又狠狠的扎在那个被砸倒的射手的脖子上,刺刀钢火不好,扎身体时容易被肋骨挡住,就这里最为致命。

        当他喘着粗气坐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里抓着的东西是一袋银圆。赵广天呆呆的笑了一下,第八个北军士兵的性命,一袋子钱。似乎收获还不错。

        他并没有完成杀死十个北军的任务,在摸向另一个北军据守的屋子的时候,他在站起身的一瞬间,被一发七点九毫米的子弹从面上穿过。死得干净利落。历史就这样将这父子两个小人物卷进了洪流当中,并将他们简单而可怜的人生淹没。那些在历史中闪闪登场的大人物们,甚至包括雨辰在内,也没有任何一个会多关注他们半点。只是在这场战斗中,南北双方一个伤亡数字而已。

        夜间的巷战一直打到天明,第一旅和十九标都一样失血过多。第一旅也许还有点后劲,但是北洋军是真的再没有气力了。当教导团佩带着才赶制出来的臂章潮水一般涌进张堡镇的时候,十九标的有组织抵抗终于被粉碎了。

        战斗变成了第一师官兵的村落清剿战,终于开始有三三两两的北军认命的投降。他们也从没打过这么残酷激烈的战斗,张堡一战,打到后来,拼的已经不是军事素质,而是决心勇气和斗志。第一师赢得了胜利,北洋陆军第十九标主力终于倒在了第一师面前。离雨辰限定的时间还有四个小时的时候,雨辰的马靴已经踏在了运河铁路桥上。张堡在他的背后,已经被打成了废墟。

        北洋军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去疏散张堡镇的居民,这一仗下来,百姓们也是死伤惨重。

      第四十四章 重伤

        第二旅穿过正在整理的第一旅,作为全师的前锋,向徐州滚滚涌去。在不远处的徐州方向,已经有浓烟升起,看来准备撤退的北洋部队在烧东西了。雨辰板着脸,看着师部的骑马宪兵排四下派出督促部队加速行动。

        顾执中很不熟练的骑着马赶了过来。一路上的尸堆血海让这个记者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本来以为蚌埠都打得够惨的了,却没想到在张堡这个镇子上,一天一夜的厮杀,却比蚌埠前沿还要惨烈十倍。

        他过来的时候,正是吴采在给雨辰报伤亡和战果。

        “第一旅经过初步差点,阵亡忠勇官兵四百三十一员名,负伤的现在还无法完全统计。北洋军被我全部歼灭两个营又一个连还有江防军若干,毙伤过千名,俘虏六百余人……”他的语气低沉了下来,仗也打了几次,第一次出现毙伤数字超过俘虏数字的。自己第一旅的伤亡数字也到了30%,这一仗实在打得太惨烈。

        雨辰就有点想不明白,北洋军在他的记忆中就没这么顽强过。这次为什么打得这样尸山血海的?是不是袁世凯要向他【创建和谐家园】?展示老北洋的战斗力?他摇摇头,不去想了。反正徐州拿下,已经没什么问题啦。

        他看了一眼顾执中,应该跟在他们身边的白斯文没有跟上来。他略微有些诧异:“两用兄?李小姐和白卫队长呢?我不是把她从慕处长身边要回来了吗?等打下徐州,就该送两位离开了。”

        顾执中看着战场的血腥景象,没有回答雨辰的问话:“到了徐州还要打这样的大仗么?”雨辰微微的笑了,但是神色却看不出有丝毫的欢愉:“北洋在江苏的实力已经完全被我击破,徐州我可以确定能不战而下。这是内战,我也不想打这么惨烈的战斗……”

        他收住了话题,朝顾执中略微点了一下头。拨马就朝前面驰去。只留下这个记者在那里茫然四顾。雨辰的马越奔越快,身边就是长龙一样朝前进发的队伍。冬天的风象刀子一样割在他的脸上,几个护兵紧紧的跟在他的后面。

        到这个世界已经两个月的时间,突然自己就借着对历史的熟悉变成了现在这么一个身份地位,无数的人和事都这样涌到了自己的面前。自己现在一声命令,就有二万人为他效死冲锋。自己的每一个抉择,都有可能对历史产生影响。自己很快的就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位置,也习惯了将权力掌握在手中的【创建和谐家园】。在南京,在蚌埠,在张堡镇。部下的一路血腥厮杀,让他的心肠变得刚硬了许多,再不会为伤亡数字而感到震撼难过了。

        付出了这么多的祭品之后,他更想得到一些东西。在这么一个大时代里。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进去,过去那些经历,似乎遥远得就象上辈子的东西了。自己要获得更大的权力!自己要占领更大的地盘!自己要做出更多的事业!这个历史,就要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变得有些不同!

        昨天第一旅向张堡镇的决死冲锋,雨辰在望远镜里竟然兴奋得有点发抖。这么惨烈的战斗,在他看来看来,就是最繁盛的献祭。第一师将在血火中淬练出来,而自己也经过这一路,变得越来越心机深沉。等到了苏北的地盘拿下来,看自己如何展布!在这个大时代里,不做出一番事业出来,怎么对得起这一条大好性命,对得起那么多死去的弟兄?想到即将面临的复杂局势,他没有感到压力,只有一种想全身心扑在其中的冲动。

        让大时代的风潮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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