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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锤k:碎裂钢魂》-第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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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佩图拉博用持续的凝望表达拒绝,卡丽丰没有生气。

      “我们该在这儿设置阳伞的。”洛科斯之女笑着说,“明明今日没有神教的祭司来主持,大家却还是遵守着不以华盖遮挡众神视线的习俗。”

      “你们太落后了。”佩图拉博直言。

      “也许吧。”卡丽丰双手托着托盘,重新亭亭地站直。一根柔软的发丝被微风挂在她面颊上。“也许将我们所拥有的知识,与你的老师所持的学问相比,确实相隔着长河般的距离。”

      佩图拉博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锦缎的软垫上逐渐紧张地绷起,他不知哪里出了错,只好将一切归因于他还在为莫尔斯的事情烦闷着。

      毕竟他甚至不知道今日的高台看客席位里是否会出现一名黑衣男人的身影。

      “这正是事相的真实,莫尔斯的知识乃无尽的库。”佩图拉博压住杂乱心情,很有把握地说,“但你可放下忧虑,我会取得洛科斯的认可,用我的能力带领洛科斯人斩棘建业,重获新生。”

      卡丽丰看向了高台下的泱泱人海,时候不早,太阳渐高,人们已经用他们的形体与声音填满了宫殿前的街道。

      张张不同的生动面孔正各自欢喜地交谈,夸耀近日的经历,分享家里的妙事,好奇高台的存在。四四方方的衣袍补丁、新制的简饰、黄陶的水壶、拢发的巾布,将要在集市上贩卖的包着核的果,与结种子的菜蔬,并各样土里鲜活的物,很好地铺展在明亮的天底下。

      她的睫毛轻轻扇动,空中白鹫鸟的影子从她脸庞上掠了过去,就仿佛她的面容本身起了波澜。光影流过后,她端雅如初。

      “洛科斯会感谢你。”卡丽丰说,“若有那一天,伱的像将替下城门先王的像。不过人们都来了,我要先回我的位置上去了。”

      ------------

      第24章 心声杂沓

      佩图拉博尽力让自己的呼吸维持在恰恰能够供给血液循环的程度上,即使如此,他也没办法调整自己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脏。

      他抓着坐垫,绣纹凸起的微小线头陷进苍白指甲的缝隙,就好像假如不握紧些什么,就无法抵挡住并不存在的震颤与摇晃。

      他还是没有看见莫尔斯。

      佩图拉博把手放回腿上,心不在焉地向四周看着,听着各种各样的动静。

      一些风声,许多人的嗡嗡话语,僭主与其子女的小声交谈,更多陆陆续续聚集而来的看客。杂音盘踞着他的心灵,他偶尔会短暂闭上眼睛隔绝感官,然而这能带来的唯有更敏锐的听觉,与焦躁地抓着他全身神经的喧嚣和观赏。

      他知道自己没法埋怨周遭的嘈杂,这是他自己要来的。虽然围而观之的人数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但这对于他获取洛科斯人的推崇是有好处的。

      可他忽然发现,他对自己能否让这儿的人喜爱,不再抱着绝对的期望了。

      “佩图拉博?”耳边有个温敦的男声喊了他的名字,他立即回应:“怎么,安多斯?”

      “我想,请问,你的作品有怎样的主题?”安多斯慢慢地说,语调和他一个月前时一模一样。王子向观众的席位略微侧头一点,补充:“他们离得遥远……我不会居心舞弊的。”

      “稍后你便可知。”佩图拉博不想多说。他将两只僵硬的手叠放在一起,这才发现双手都有些寒颤。

      佩图拉博记得那日的见面中,安多斯的每一次抬眉与思索,那时他就看出安多斯对他有不同寻常的评判。他能想起那副带着质朴笑意的脸庞,他所有的犹豫、肯定、欣赏与思辨,以及他寻找着什么似的眼神和额外隐藏的心理活动。

      从安多斯避去短处、唯剩审慎赞扬的刻意里,他获得的并非受赞许的心满意足,而是一种无名的憋屈与无措的火气。

      所以他当时便挑战了他,宣布了他的决定。直到今日,佩图拉博仍然不为这一选择后悔。

      安多斯不介意他的脾气,似乎天底下就没有事能触到这名王子的底线。

      他说:“假如你愿意,我想告诉你,我作品的主题。”

      “什么?”

      “赫丰妮女神像,她象征生命,和祝福。”安多斯说。他平凡的面容中有种令人害怕的平静和真诚。

      “你知道我不喜欢神教吗?”佩图拉博不适地说。他下意识地将语调起高,用毫无耐心的回绝去终止自己颤悠悠的心情,安多斯的善意几乎是引人恼火的讨厌。

      “那就忘了神的概念。她象征祝福。我一直在想,自你到洛科斯来,我们从未给过伱礼物。如果你愿意接受……”

      “不需要!”佩图拉博情绪激动地扭过头,他何时需要这些人的供奉了?难道这些洛科斯人的礼物、这些整条街道上洛科斯人的目光,能让他变得更为出色吗?

      他的成长是他自己的要务,他的成就也将自他本身生出。

      也许是自他声带发出的声音太过响亮,卡丽丰将视线移来。

      佩图拉博忽而止了声音。当他知道自己的脸孔倒映在卡丽丰明如露珠的双瞳中时,他旋涡般卷动的恼火就渐渐归于平静了。

      他双手交握,在坐垫上更换坐姿。

      刚才被他草率说出口的话此时又在他心间反复轮转,他想出一百种后悔的理由要将方才的回答进行得更好。

      也许他该调整语气,收敛情绪,咬字清晰地说话。

      也许他该平心静气,深思熟虑,用缜密的逻辑链条将他的道理递给听他宣讲的人。

      也许他能做得更好,更优秀,更加地表现出他自身优异的种种素质,就像一月前的试炼时那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当时连要用什么姿势把锻好的刀扔进烈火,都预先地计算过数次。

      他当时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并且佩图拉博相信,那其中也包括莫尔斯的。

      今日亦不该松懈。

      混乱的心思被他一点点收拢,只剩下一点儿闪耀的火苗,也许等待着燃料,也许等待着风与氧,将他再度照得明亮。

      他舒展四肢,活动肩膀,端端正正地挺直了脊背,侧过头,听浅黄长袍的主持宣读今日开场的种种繁琐词句。

      随着主持者的介绍,无数双眼睛挪向他。他咽下口水,有一阵滚烫的错觉穿透了全身的肌肉。他听不清楚台下人在说什么,只能期望着他们给出了他们应给的褒义评说。

      仅仅数秒过后,佩图拉博抬起下巴,用仪态去回避眼神的交流。

      在自下而上的人声包围里,身为评判者的数人开始了他们依次有序的评价。

      佩图拉博听见多种多样的夸奖,言辞之重复,语气之统一,几乎令人心冷。他们夸赞的不是作品本身,而是他的身份。

      他以为自己会为获得赞赏而欣喜,但他没有。他的心颤抖得厉害,不是出自焦虑,这次的的确确是从被辱没般的愤怒里生发的。

      对比之下,他才知道刚才安多斯的真挚何等可贵。几十分钟前他反对之物,如今却又是他想要重得的。

      然后他才看见安多斯的塑像。

      明明塑像已经展露于天光之下许久,他此时才真正看见它。

      无论是雕像平坦的前额,轻波浪卷的长发,丰满的身姿,柔美的体态,还是身着的丝袍与罗裙,都是工匠轻易可以触摸的范畴。就算将雕像庄重静穆的神情与浑身洋溢的柔情也纳入考察,佩图拉博也敢说,安多斯的塑像绝不胜过他的作品。

      但当他凝视雕像时,他听到的却是安多斯话语的回响。丰富的想象力帮助他想象出安多斯雕刻时,工匠本人的种种情态。

      他见到一个满怀关切与思索的人,将他仔细专注的思维倾注到每一道落下的刻痕,这份专心借着雕像的眼睛看他,像旋律鼓荡在四肢中,音乐颤动在陶醉的血液里。

      在这份体悟与见证里,他感受到自己在不断地消融。

      “怎样呢?”安多斯问。

      “你的技巧不比我差。”佩图拉博说,“而且……不,没什么。”

      他站起身。“我要去将这卑劣的剧目终止了。”

      因为他见到一個祝福。

      而这些鼓弄唇舌,玩他们编排好的奉承把戏的人,【创建和谐家园】侮辱着他的作品与献给他的祝福,也即恶意地侮辱着他。

      这是目前唯一能安抚他心中紧促不安之杂思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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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十中挑一

      那将戴铁冠者的额前,饰着仿王冠的银环。

      银环华美精致,却只令佩图拉博为替他锻造的工匠感到价值的被损害。

      “你是谁?”佩图拉博大声问。

      “哈尔孔,一名王子。”哈尔孔谦逊地说。

      “我知道你是哈尔孔,洛科斯的长王子。人人皆知你的名声。”他尖刻地讽刺,“然而你今天站在这里,是以谁的身份在说话?你象征着公正还是公平,才敢说这场比试里全无阴私?”

      哈尔孔有礼的仪表立即被破坏了,他的眼睛流露出阴郁的神色,垂在体侧的手掌因为用力而紧绷。

      “我怎能象征如此高贵的概念?”难得地,他没有再多提及奥林匹亚众神。许是哈尔孔本人也知晓,在辩论上他无法获胜。

      “我在用洛科斯人的声音在说话,佩图拉博。”

      他优雅地摊平右手,丝袍随着他手掌的移动而飘舞,“每一位评审者都研精覃思,方给出他们留名计票的缘由。我虽不是我兄弟一般的能工巧匠,但也粗通技艺,更听得出诸位评审字字珠玑的言语里对两件作品的真心赞赏。”

      “至于现下的票选结果,正当是二位旗鼓相当的不凡水准的证明。”

      “你粗通技艺,那伱可有本领来给出你的评价?”

      哈尔孔的背后,卡丽丰无声自座位上站起,在僭主身侧低声说了些话。少有人注意到她的举动。

      “赫丰妮神像慈爱端庄,而你的作品构思大胆,都是妙绝的作品。”哈尔孔盯着佩图拉博说,挥挥手,一名侍者上前,捧着一只镀了金漆的陶罐在侧旁等候。

      他率先让侍者为他倒上一杯清澈的水,双手持杯,向佩图拉博邀请:“这清泉取自卡尔迪斯的赫丰妮诞生之湖,经由使节之手送上,为卡尔迪斯的阿多弗斯王子远送而来之礼,以石英羽毛的风扇与山顶而来的雪保温,用金制的高罐运输,特赠予我们光荣获胜的朋友,天才的佩图拉博。”

      “享用你的胜利吧,洛科斯人的朋友。”哈尔孔说,他那尊贵的脸孔上泛着虚饰的光。

      佩图拉博盯着哈尔孔,感到自己的耳朵发着烫,牙齿咬得很紧。

      光荣?这词汇竟没有灼穿他的舌头?他竟要我承认他施舍的获胜?

      佩图拉博的精力前所未有地亢奋,因为眼前的计策与局面变得太过分明。

      这满场的评审者,满街的公民,甚至外来的学者和使节,都全方面地围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倒映在人们眼中的根本不是台上两座静态的石雕,而是一个活生生的表演者在洛科斯普罗大众面前的首秀。

      他的天赋距离大众太过遥远,他的胜利理所当然,而他的行为才是真正将要被评定论断,并记录于无数人双眼之中的。

      莫尔斯料到了这一日,所以他不来教导他雕刻技巧。

      因为此时此刻,雕刻技巧并不重要。

      “你会接受奥林匹亚的祝愿吗?尊敬的佩图拉博?还是洛科斯人的心意竟然冒犯了你,以至于你要拒绝?”哈尔孔说。

      而佩图拉博只从他喋喋不休的硬加名目里,捕捉到令人生厌的计算与贪婪。纵然哈尔孔一口一个尊敬,他心里也只增溢了浓烈的反胃之感。

      他见到眼前显出两条黑洞洞的路:接下这杯“祝愿”,为自己选一副权与力的灵柩;或在万众眼前拒绝洛科斯地位至高之人,坠入以傲慢偏执为污名的汪洋。

      安多斯不知何时从他的坐垫上站起了。他步伐稳健,比锻铁雕石更具力量。

      “我的兄长,”王子站在佩图拉博身边说。他的声音很轻,并不是说给周遭的人,而只是几人内部的谈话,“你是何时准备的这份厚礼呢……若要令遥遥而来的泉水保持清澈,可有些难为卡尔迪斯的驿使了。”

      他侧过头,看向他的雕塑,眼里动荡着哀伤。“若是在你拜访我后才准备的……不如就将泉水归还给奥林匹亚的祝福女神,重演水中诞生的赫丰妮神话。”

      卡丽丰离了达美克斯身边,一同聚在佩图拉博身旁。“你认为呢?让泉水在女神的双手指尖受祝?”她问的却不是哈尔孔,而是佩图拉博。

      “妹妹,我不认为……”

      卡丽丰头也不抬。“今日的胜者是佩图拉博,那么做决定的就不该是你。”

      佩图拉博说:“可我还没有获胜。”

      他抬起头,用严厉的目光杀死了哈尔孔的笑脸。“今日的评委是公民,而我还没见多少公民上这高台。你说你用洛科斯人的声音讲话,可我明明还没听清洛科斯人的声音。”

      “卡丽丰,为我与僭主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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