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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国野心家》-第3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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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个茧子,换来了宿麦、磨盘、种子。”

      “凡有光,必有影。想得到一件事的好处,也必须承担这件事的痛苦,这就是人的命!没有天命!自己要为自己所作的负责,所结出的果便是命!”

      他的声音忽然拔高,藏在后面的脚悄悄踢了一把沙土到篝火中,篝火被风沙一吹,顿时升腾起来,让他的身影显得更为高大和光明。

      “现在,伸出你们手。让我,也让你们彼此看看,看看你们手上的茧、看看你们纺线搓出的痕。告诉我,那些粟米的多寡、布帛的长短,到底是源自天命还是源自你们自己?”

      几十双手一同举起,不需要互相看,但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手上的一切,于是高喊道:“我们自己!”

      适的声音更加高亢,如同几个月前飞过的鸿雁惊鸣,大声道:“那你们愿意过上乐土中的日子吗?”

      “愿意!”

      “那你们愿意承受抵达乐土途中之苦吗?愿意用自己的手,驱赶那些所有阻碍你们适彼乐土之事之人之物吗?”

      “愿意!”

      几十个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喊出,震彻天地。

      近乎狂热的喊声,掩盖了那个女人的哭泣,适也没有再看她一眼。

      他已经把她的命运在这个时代交给了她自己,授田军赋按户记亩,这就是时代,而他所给出的选择也是这个时代之下唯二的两种选择。

      他不信天命,也希望诸夏九州都不信天命。

      但不信天命,也就意味着自己要承担自己所做的一切,人们在心里真的会愿意这样吗?

      之后的之后,他又说了很多的话,一直说到人群散了。

      散去的人群听到了许多没听到的东西,但稍微想一下就知道那是极好的。

      一直没有说话而只是观察的墨子和摹成子没有离开,仍旧在逐渐暗淡的火堆之旁。

      墨子看了摹成子一眼,摹成子点点头,说道:“他赏他所能赏、罚他所能罚,并无逾矩,亦无一句偏离我墨家之义。公正严明。这是我所看到的,先生又看到了什么呢?”

      墨子想了想,只说了一句。

      “即便他离开了村社,任何一个跟他学过的墨者,都可以站在火堆的最前面,村社众人都会觉得理所当然而且信任无双。宋公之令,在此村社再不如墨者之言。”

      摹成子闻及此言,若有所思,就于这篝火之旁回味无穷,直到有一人跑来喊了一声在他身边的墨子一句先生。

      “先生,司城皇请你相见。为墨玉鬼指之事。另外,韩赵魏三家传帛宋公,邀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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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话的这名【创建和谐家园】正是从城中赶来的,城中现在都在讨论任地会盟的事。

      墨子知道,只有出现需要守城这样的情况时,公族才会听从自己的意见。

      但是会盟这种事,牵扯到许多人的利益,纵使自己面见宋公或是司城皇,也不会改变事情的结果。

      他听到司城皇要商量那些种子的事,还不知道皇父臧要做什么,但知道绝对不是因为打断了那名小贵族手臂这件事。

      “他还说什么了?”

      “别的就没说什么,只说请先生一见,又说适曾说过那些谷米种子一粒一金,他深以为然,这等宝物自是能换这等的金子,愿意以金换谷。”

      墨子想了一番,他以为是司城皇要用这些新的谷米来市恩于宋人,转念一想又不太对。

      这些种子极好,产量也高,可是想要遍布宋地各处少说也要十几年。

      若想市恩,既然身居司城之位,把握大权,只需要稍微做一些变革便可以让宋人牢记,又何必舍近而求远?

      他想不通司城皇为什么要这些种子,而且是花重金来买。

      按说这种子是适所有,算不得为官的俸禄,适可以上交也可以不上交。

      他觉得这件事还是问问适的意见,于是叫人去将适喊来。

      适急匆匆地赶过来,墨子大致地说了一下情况。

      适一听,心说能换金子当然好,如果能换土地才最好。

      宋国商品经济在陶邑一代已经有所发展,大量的私田都是可以买卖的,和秦国变法之后的土地制度不同。

      秦国虽然变法,但是重农抑商,商品经济不如中原发达,即便变法之后土地仍旧是授田份田制。王翦灭楚前自污的时候,请求秦王多授田产,而不是自己多买田产,也可以说明问题。

      宋国因为地处各国中央,武力不强可是经济尚算发达,陶邑更是商贾汇聚之地,买卖成风,有了风气才有一些可以买卖的私田,尤其是贵族手中数量不少。

      适也不知道司城皇买来到底是做什么用,但听墨子说对方愿意出重金,想来司城皇这样的人不会和墨子说谎。

      有钱就好办事,公田不能买卖,可是一些私田买卖盛行。当年吴起家中也是累有千金土地宽广,最后为了求学都变卖了。

      他这样一想,脸上就禁不住露出笑容。

      墨子见他面带笑容,问道:“你是想卖?”

      “是,【创建和谐家园】想要卖一些。”

      “司城皇此人,不知要这种子做什么。在你手中,总还可以行义。”

      “先生,卖一些是为了更好的行义。做什么事都需要钱,墨者为官需要缴纳一部分俸禄,用来支撑那些不能求学的人吃上粗米来跟随先生学习。既然为官的俸禄可以这样用,为什么我们不可以自己弄钱呢?”

      墨子知道适刚刚成为墨者,之前听说的那些墨者之义也是别人转述的,所以一些事并不了解。

      可听适说卖钱是为了更好的行义后,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解释道:“与人为臣,是为了劝谏主公行义。”

      “适,你可听说过当年从前晋文公喜欢士人穿不好的衣服,所以晋文公的臣下都穿着母羊皮缝的裘,围着带着漏洞的牛皮来挂佩剑,头戴破绢作的帽子,往来朝廷、参见君上。勾践喜好勇士,所以放火烧船,亲自擂鼓让勇士登船,互相踩踏被火烧死的有一百多人。”

      “既然君主喜好什么,下属就会做什么,那么如果这些为官的墨者可以劝说君主喜好行义,那么下属不就会有很多行义的了吗?俸禄相比于这件事,就像是鱼的肉和鱼的骨头一样,终究我们要吃的是鱼肉,可是没有鱼骨头便没有鱼也就没有鱼肉。”

      听墨子这样一说,适知道这是自己和墨子之间的不可调和的路线分歧。

      禽滑厘、孟胜、田襄子、腹等巨子,都是这条路线的忠实执行者,他不认同,历史也用结果证明了此路不通。

      但,适一日不能成为巨子,就不能公开反对和修正这句话,尤其是他刚刚成为墨者,更不好反驳。

      于是借着这句话,说道:“先生,那墨者至今为止又劝说了几位君王封君行义呢?”

      墨子闻言,脸色有些暗淡,又想到胜绰之事,喟然长叹。

      无声胜有声,无言胜有言。

      适又道:“先生,那你看我在这村社,可算是行义了吗?”

      说到这,墨子终于面露喜色,他很少夸赞【创建和谐家园】,但一旦入了眼,夸起来也不吝啬。

      “你在这里做的,当然算是行义。”

      适躬身道:“先生,有一人认为自己走路可以捡到一块金子,于是每天都低头走路到处寻找;有人只有百亩地,认为自己努力种植,每年可以收获二十个钱,那么十代之后的子孙就能有一块金子了。金子当然可能捡到,可是种植也能收获,难道不应该这两件事都做吗?”

      墨子笑道:“道理是这样的啊。你在这里行义,是积微义而成大义。”

      适哎了一声道:“可是小义做起来也需要钱啊。先生,我能聚集众人,不只是因为乐土,更是因为那几头牛。正如这些农夫,为什么要服役从征呢?他们又不是士,不会得到什么赏赐。”

      墨子琢磨出了关键之处,沉吟片刻道:“因为这些土地是君上所有,所以不去征战不但会受到惩罚,也可以罚没他们的授田。牛是你的,所以你可以用不准让桑生用牛的办法,来惩罚他,而他和村社的人也不会觉得这样不对。”

      适心说,先生你终于想到了生产资料所有权的问题。

      想要说话有力量,必须要有生产资料握在手中。土地所有权名义上在国君手中,那么墨者想要发展,只能垄断非土地的一部分生产资料才行,否则没人得利,谁又肯为之付出呢?

      想做成事,不能没有理想主义者。

      想做成事,不能全靠理想主义者。

      如果只是靠希望、或演说,那并不能持久。必须要让人得利才行,他在村社能够有这样的力量,很大一部分要感谢公孙泽输给他的两镒黄金。

      如今司城皇要换钱买一些种子,做什么适根本不关心,不是什么人都会种植的,买回去也没用。

      但是卖出的人可以得利,可以挖到更大的第一桶金,从而扩展力量,才能做剩下的那些事,汇聚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墨者当中,也可以让墨者组织有足够的运转经费。

      当货币出现作为一般等价物出现后,当货币可以买到土地耕牛和其余物资的时候,没有钱很难做成什么事,尤其是很难做到他想做的那些事。

      适见墨子还在思索,便又趁机说道:“先生,一群人走路看到一只兔子,这群人立刻散开追逐争夺;而集市中许多的兔子,除非疯子否则没有人会直接抢夺。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道理。”

      “这个道理是可以依靠的。那些牛为什么他们认为是墨家、或者说是我的呢?是因为人们都接受了所有权的道理,这个道理是大过许多其余的道理的。

      “也因而他们尊重我的意见,实际上有些人只是尊重那头牛,只不过恰好那头牛是我的。”

      “先生既然认为【创建和谐家园】在村社做的这些也是在行义,那么我们便可以做更多这样的事,积微弱的义而成宏大的义。先生也听过乐土的传闻,如果那些东西掌握在国君手中”

      适没有直接说结果,而是笑道:“就像现在亩产一石,所以十亩地要缴纳一石的粟税。如果种植了那些亩产两石三石的作物,国君还会十亩地只收一石吗?”

      “如果先生认为可以,那我现在就希望先生将这些种子全都送给国君,而我也甘愿做一个稼穑小吏。”

      墨子闻言大笑,哪里不知道适说的是什么意思,也相信适说的这些都是事实。

      他和许多国君打过交道,怎么会不知道国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适这样说,是在反问,他也用大笑作为回答。

      笑过之后,说道:“既然这样,明日就随我回城,与我和市贾豚、禽滑厘一同见司城皇吧。市贾豚商人出身,精通九数,又知还价,这种事我可不擅长。这种子终究是你的,或者说是唐汉与那赛先生的,你还是要去的,我墨家不好贪这样的功劳,让两人名声不显。”

      虽是同意,墨子又正色道:“但如果司城皇要这些种子是为了行不义之事,莫说一粒一金,就算百金千金,那也不是可以出售的。当年越王与我封地五百里,我说若是不听我言不去行义,那么我就是将我心中的大义换了五百里封地,我又何必去越国出售呢?难道在宋国我把我的大义卖出去,还换不来封地吗?”

      越国地广人稀,地多人少的情况下,价值最高的还是人口而非土地。

      越国的五百里封地,也就如同宋国的五十里封地。

      适很确信,以墨子的名声,真要是把心中大义卖了,五十里的封地还是卖得出的。

      他见墨子许可,心头大喜。

      自己傍上了墨家这条大腿,从一个鞋匠之子直接跃为可以和司城皇见面的人物。

      虽说自己可能插不上话也没有决定权,而且只是作为种子名义上的所有人“赛先生和唐汉”的代表,可比起没傍上这大腿之前还是大为不同。

      不是他有见权贵卑躬屈膝症,而是他必须在楚王围宋这件已经不可避免的事情发生之前,理清楚宋国内部的权臣和局势,为日后的事提前准备。

      不过这其中还有个不便之处,适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道出了实情。

      “先生,后日是十五,月圆之夜。附近那些听了乐土之说的人,都会前来相聚。我已答应这数百人,失信总归不好。先生能不能把时间向后拖延一下?”

      墨子奇道:“是要讲什么事呢?”

      “先生,那些人月余之前,曾问过女娲有体,熟人匠造?又想知道人的美丑、脸庞,到底是天注定的?还是可以用天志来解释的?为什么人们长得如同父母,但又不完全一样?”

      “我要讲女娲伏羲造人之事,这件事很重要,数百人都很关心也问过几十次。这件事讲清楚了,天志之说便可在村社深入人心,再无人可撼动;这件事讲不清楚,天志之说可以为磨盘宿麦,但却不能让人笃信天志的玄妙、可知、可学、可明晓、可释万物。”

      “若连人都能解释,人们便会想:那还有什么不能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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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非每个人都关心天地万物的根源。

      但大部分人都会关心从何而来。

      人是天地万物之一,又是天地万物所被人认知的。

      人从而来,是每个民族都有传说的故事,甚至比太阳月亮的传说还要多还要普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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