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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舟沉默片刻抬头望着狄仁杰，“狄大人不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吗？卑职只是个小兵，这些秘密本不该知道。”
狄仁杰面对左舟的注视依旧神色如常，好像左舟的先天气质完全不存在一样，“算是一个彼此取信的过程吧，也是让你明白一下自己将要面对的敌人到底是谁。”
“狄大人觉得我会怕？”
“你当然不会怕，只是不同的选择罢了。”
狄仁杰说着用手护了护蜡烛，刚刚挖伤口的时候烧过火消过毒，烛火燃起便一直未曾熄灭，如今外面风大却是要小心保护一下。
“如今原嫪毐集团的人已经达成了目的，也就是说，你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他们不会刻意的来追杀你。在这种情况下，你完全不需要再掺合进来，只需要带着那小丫头隐居就好。”
“狄大人为何觉得我会这样做？”左舟表情古怪的看着他。
“从你之前描述的一些打斗经过来看，我可以知道，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保镖，所以在始毕可汗被影子偷袭的时候你完全都反应不过来。当然，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从此可以得知，你不是个愿意牺牲的人，至少为始毕可汗牺牲还做不到。”
左舟嘴角微抽，想反驳但反驳不得，仔细回忆一下的话，他确实不是个好的保镖。
“可我不想带着污点隐居，或者说，躲藏起来！”
狄仁杰微笑，“那么这对你的坦白就有作用了，至少让你明白了，如今的局势哪里轻，哪里重！”
“此言何解？”
“之前我是让尉迟真金他们加快步伐赶路的，那时我以为还有很多时间，但结合从你这得到的情报来看，局势怕是比我想的要更加严重。所以，我们可能……暂时管不了剑南道那边了。”
狄仁杰还是跟左舟对视，只不过那眼里多了一丝无奈。
左舟起身将窗户关的紧一点，屋子里的光线一瞬间暗了不少，看着他照映在窗纸上的淡淡阴影，狄仁杰缓缓道：“我们的敌人内部派系不少，相应的负责任务也会有差别。就目前看来，敌人的目的有两个，一者是杀光使节团，二者是除掉剑南道节度使，这两项目的都已经完成。前者目的与突厥有关，我们关于那边的情报还有所缺失，我无法判断他们是要在突厥那边有所作为还是单纯要挑起两国争端，但我倾向于前者，因为现在没有哪个国家敢轻易和大秦开战。”
“至于后者，你曾经就是剑南道的兵，那么你该明白，剑南道的军队对秦皇有多忠诚，任谁想要在短时间内彻底掌握兵权都没有那么容易。所以，我们可以先将那边的事情缓一缓！”狄仁杰的语气越加柔和，他能够体会到左舟内心的渴望，渴望为曾经的战友翻案的迫切心理，尽管左舟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若是按照大人所说，我是不是可以判断，我们的敌人不仅仅是嫪毐曾经的势力集团？因为灭杀剑南道节度使的计划明显跟突厥方面有了冲突。”
狄仁杰眼中多了一丝凝重，“不错，坐实剑南道指挥室陈缨叛逆罪名的两个原因，一个是他擅自带兵离开回返帝都，另一个就是灭杀使节团。从这个罪名上看，这两件事应该是同一个阴谋！但是……”
狄仁杰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甚至多了一丝嘲讽，“但其实仔细想来，这第二个罪名有点多余了，光是一条擅自带兵脱离边防就足以钉死造反的罪名。杀使节团毫无意义！所以，使节团的死应该是另一个派系所为，但这个任务出了很大的纰漏，也就是你们。因此无奈之下只能将这个罪名也搭在你们的头上。”
“为何要搭在我们的头上？”左舟缓缓回头，这其实也是他不解的地方，就像狄仁杰说的，带兵造反的罪名够重了，使节团的事再加上也没有意义。何况，说实在的，使节团恐怕在秦皇心里没什么分量。
狄仁杰答道：“你要从突厥方面看，使节团中最重要的人就是始毕可汗，倒不是说始毕可汗这个人有多优秀，而是他的身份很特殊，他是吉利可汗最疼爱的弟弟！如果你的弟弟被人杀了，那你会怎么做？”
“报仇。”
“不错，身为突厥的领袖，吉利可汗就算明知不敌大秦铁骑也会陈兵边关。但……若是这时候大秦将凶手干掉了呢？”
“嗯？”左舟愣了一下，剿灭剑南道节度使陈缨等人不就是相当于将凶手干掉了吗！
“我会……我会觉得其中发生了些问题，在得到大秦的解释前，我会按兵不动。”
狄仁杰轻轻敲击桌子，拉住火苗应声摇曳好似更旺盛了一点，“这……就是现在的局势，吉利可汗陈兵边关已经有数天，他等的就是朝廷的解释。”
左舟沉默，怪不得秦皇急招狄仁杰回返帝都，他需要对嫪毐势力集团最了解的人快速查清剑南道节度使叛逆的真相，从而挖出萝卜带出泥，将使节团的事情也解决了，然后给吉利可汗一个解释。
“若是按照这个顺序来说，我们应该马上去查剑南道的事情才对啊！”
狄仁杰摇摇头，“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最光明正大的顺序当然是这样，但我们很难把握突厥那边的变化，虽然大秦并不怕突厥，但任何一场战斗，哪怕是很小很小很不值一提的战斗，受苦的都会是边关百姓。因此，我们需要先稳住突厥的吉利可汗！”
左舟深深的吸了口气，“不得不说，大人所虑有理，与百姓的生命相比，已经死亡的两万忠烈，他们的清白，可以稍稍等一等！”
“李护卫大义！”狄仁杰缓缓站起，抱拳叹道。
左舟站起回礼，“大人思虑周全，只是卑职不知大人要怎么做？”
“我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去跟吉利可汗谈谈，这个人不能是个无官无职的小兵，也必须跟这件事有关，且有能够取信于吉利可汗的办法。因此，我需要你，李元芳！”
左舟(⊙_⊙)?“可是大人，我是……”
狄仁杰：“我需要你，李元芳！”
第三十三章 狄仁杰的故交
左舟记得在穿越之前的那些年，有个挺流行的电影台词，叫做‘人的成见像一座大山’，现在他深刻的体会到了，但同样的无奈也同样的只能妥协。
他还记得在穿越前的那几年，有一个挺好看的电视剧叫做《长安十二时辰》，里面有一个老有才了的角色叫做徐宾，是大案牍术的创造者，也是整个阴谋的始作俑者。但可惜，就因为他人卑位低，哪怕都明牌出现在皇帝面前了，可那皇帝还是不相信他，一个劲的追问是谁指使的。
想来可笑，但却无比的真实！
在这个世界也是如此，秦皇主张大力发展教育之前，百姓大多数都是不识字的，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军户的地位很低，远远不如书生，一个科举落榜十几次的穷秀才随便去个偏远山区都能被当爹一样供着，好酒好菜甚至好姑娘的伺候着。
同样的，左舟就是不如李元芳，人家李元芳是土生土长的大秦人，你是吗？李元芳是节度使的心腹，你是吗？李元芳是军中先锋最好的斥候，你是吗？
什么？你说你是先天高手？先天高手怎么可能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呢，你肯定是李元芳假扮的……
你看，这个逻辑合情合理，毕竟整个使节团护卫队都挂了，也只有武功最强的李元芳才有机会逃命，也才有资格带出真相。
这就跟左舟将始毕可汗尸体交给吕轻侯一样，你的身份有时候就决定了你能拥有什么，不该属于你的，只会带来麻烦。
“大人之后有什么安排？”
狄仁杰看左舟沉默片刻后恢复冷静，点点头接道：“吉利可汗那边要靠你斡旋了，一会儿我会给你我的手书与官印，虽然被贬到了彭泽做县令，但前些年我也算是声名在外，你应该可以见到吉利可汗。”
“至于我……”狄仁杰说着面显冷肃，“圣旨已下，我总不能抗命不是。所以帝都还是要回的，回去之后我会紧守剑南道边军的粮草和军饷，同时在朝野周旋尽量拖延刘瑾彻底掌握边军的时间。你需要在稳住吉利可汗之后快速赶往剑南道！”
“需要我怎么做？”
“剑南道节度使陈缨及麾下足足两万多人，不可能一次性全都被杀光，其中必有漏网之鱼。以我的判断，我一旦拖延他们掌握边军的时间，那刘瑾必然会加大对漏网之鱼的搜捕追杀，到时候所有证据都毁掉的话，即使是我也没有办法翻案了。你的任务就是救人与搜证，记住！这是涉及到谋反的大罪，人证与物证必须齐全！”
左舟眉头紧锁，有点迷茫，剑南道那么大，我特么到哪去寻找人证和物证？好吧，人证的话他凭着以前对军队的了解还能想到一二，可物证……
狄仁杰看出了左舟的疑惑，在桌面上点了点，“朝廷的通告文书中只说陈缨伏诛，其麾下一应将官却没有详细的名录，这说明其中定然还有逃过一劫的，你必须找到一些亲身经历过的人。至于物证，陈缨为人固执死忠，如果不是得到特殊的信物，他是绝不会带着大军朝帝都进发的，就以这次的事情来说，他带着两万人回帝都却仍旧将剩下的三十多万大军留在边关驻守，可见他仍旧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左舟点点头，整个剑南道驻军将近四十万，而陈缨只带了两万回返帝都，从这点上看也不像是什么造反。
“这特殊的信物是指……”
“能够让陈缨相信的信物，无外乎是圣旨、虎符、御赐宝剑又或者是情报部门的特殊指令这一类。我回到帝都之后会重点查探情报机构配合你，也会清点那些有可能让陈缨误会的东西，排除一些后会跟你联系的。”
左舟缓缓站起，“只是我若离开了，那些杀手再返回又该如何？”
狄仁杰有恃无恐的笑了笑，“你以为我这些年在大秦做官是白做的，算算时间，我的朋友也该来了。”
呜~~~
话音刚落，就跟之前左舟射箭配合狄仁杰装逼一样，一段悠扬的笛声缓缓传来，环绕在所有人的耳边，像是有微风拂柳，点点滴滴撩拨在人的心上。
“噫，这笛声萦绕人心，充满了女性的柔情，怕不是狄大人以前的红颜知己？”
左舟自从学了沛伞之后，对于那种阴柔的武道真意便十分敏感，从这笛声中就能够感觉出那种特殊的女性魅力。
狄仁杰哈哈大笑，推门抬头，望着墙上玉立的美妇笑道：“清惠，一别已有三载，可安好啊！”
左舟原本满脸的笑意现在有点僵，站在墙上的是个大美女，从年纪看约摸着跟狄仁杰差不多，一袭蓝白纱裙，腰悬宝剑手执竹笛，超尘脱俗的气质几乎粗暴的拍在你脸上。
这个感觉不好，狄仁杰来自唐国，唐国的高手，名为清惠，擅长用剑，气质还这么出尘。不知为何，左舟就是联想到了一帮喜欢左右政治的女人。
“狄大人的故交竟还是先天境界，如此卑职倒是可以放心了。”
狄仁杰回头看看他，略一停顿就笑着介绍道：“这是梵清惠，是我当初在唐国的故交，三年前还多亏了她，我才能在杀手的追杀下成功揭露嫪毐的罪行。”
三年前就已经来了大秦？
左舟表面笑嘻嘻，脑子里却是已经开始了疯狂的旋转，六年前秦皇放下兵戈，其余各国都在猜测不敢轻举妄动。就算用脚后跟想，那些年怕是各国探子最猖獗的时候，梵清惠那个时候来大秦，是想做什么？
联想一下自己对梵清惠和慈航静斋的行事风格了解，她们……想要干涉皇位的传承！
左舟心中一定，梵清惠却是望着左舟眼中异彩连闪，“先天道体！狄兄麾下人才济济，小妹佩服。”
狄仁杰有些意外的看看左舟，不是很在意的解释道：“这位乃是剑南道边军先锋李元芳，也是最近才突破的先天境界，怕是清惠看走眼了吧！”
梵清惠略有诧异，“最近？”飞身而起轻飘飘的来到两人身边，似是要仔细看清楚。
不过狄仁杰没有给他机会，严肃的推了左舟一下，“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去吧。”
左舟巴不得快走，微一抱拳就拉着小梅离开了，梵清惠还要再问却被狄仁杰挡住，“还以为来的是别人，却没有想到是清惠，恐怕不光是为了保护我吧。”
梵清惠将视线收回，嘴角含笑道：“狄兄说笑了，兄长的安危自然最重要。不过清惠也确实听闻，朝中有传言，秦皇要大赦天下，世人可再崇道礼佛！”
第三十四章 劝他的人
“哦，原来是因为这事啊，嗨，你不做尼姑的样子会可爱很多啊，清惠实在让为兄伤心了。”狄仁杰带着调笑摇头，“当年秦皇灭佛门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动不动就以‘和平’的名义去大秦铁骑面前闹事。”
“狄兄是当世大才，你我之交从唐国便开始了，又何必用这种话来搪塞清惠呢？那不过是一些佛门【创建和谐家园】受俗缘牵累，秦皇则借机发难罢了。”梵清惠一手端着竹笛，神色间多了一丝怨怪，柔美的气质直接将旁边尉迟真金给看傻了。
狄仁杰似乎挺喜欢看人呆呆傻傻的样子，瞥了一眼尉迟真金也不提醒，只是不在意的说道：“秦皇要做人皇，也没说不敬天地，只是不敬你们那些佛啊仙啊什么的。我觉得就挺好，况且，秦皇也不是那种听不进去劝的人，你看，他不是停止兵戈了吗？只不过，劝他的不是你们慈航静斋的人。”
……
深夜，官道虽然很宽敞，但在两边都是树林的情况下，还是显得阴森吓人。
小梅撅着嘴在马上乱晃，此时她心里是充满怨气又羡慕无比的，又不是没有钱，干吗要赶夜路呢？还有，为什么大家都是在骑马，你却能够安稳的入睡！
小梅双眼微眯，轻轻在左舟马【创建和谐家园】后面踢了一脚，然而预料中的马惊没有出现，那匹马耷拉着眼睛回头瞥了她一眼，然后像是看到了什么玻璃做的东西，无视。
“我……”
“闹什么啊，有这时间不如复习一下功课，我教你的字都记下来了吗？”左舟睁开眼睛，觉得对付熊孩子就要用功课。
小梅果然气势矮一头，连声音都弱了不少，“这黑灯瞎火的，我又不考状元，用不着借着月光读书吧。”
“哼，不读书就不明事理，不明事理就会像某些老娘们儿一样，嘴里说着天下大义，干着所有人都嗤之以鼻的傻事。”
小梅眨眨眼，感觉他好像意有所指，‘老娘们儿’？回想一下这一路遇到的人，“你是在说那个梵清惠？我看人家气质挺好的啊，你不是说看人就要看气质吗？”
“我说过吗？”左舟瞪眼。
“说过啊！”小梅肯定的点点头。
“那也要分什么样的气质，如果是天然形成的自然可以，就比如你小青姐姐，她是沛国皇族，所以身上带着点天生的贵气，再加上从小就锦衣玉食受贵族文化熏陶，那气质自然好。但不要忘了，【创建和谐家园】也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这种气质并不具备什么指导性，可千万不要随意相信。”
“那个梵清惠，就是练了什么【创建和谐家园】？听你的话，你好像对她挺熟悉？”
左舟摩挲着下巴，眼神飘忽似是在回忆什么，半晌过后接道：“那是一帮擅于自我催眠干扰国家大事的女人，说她们心怀不轨或者虚伪吧倒也不对，因为她们自己可能都觉得自己在为世界和平做贡献。但问题是，她们并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才能对天下好。所以翻过来掉过去，只能选些有助于她们生存的环境或者有助于她们延续的人物辅助。”
小梅眨眨眼突然笑喷，“原来那个梵清惠这么天真的吗？还维护世界和平，嘁，我都知道这种事不可能。除非……除非有什么敌人能够与全天下为敌，同时威胁到了所有国家和门派，这才能够让全人类联手，达到暂时的和平！”
左舟身体一震，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小梅。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左舟摇摇头，笑道：“若非知道你从未练过武，我差点以为你是个流亡者了。这些感悟，是你自己想的？”
“这很难吗？”小梅见状还挺得意，将并不凶残的娇躯挺了挺，“以前做乞丐的时候，经常出现乞丐相互抢馒头的情况，而当有野狗路过的时候，乞丐们就会联合起来将狗撵走。洪大叔以前说过，国家与国家，人与人，其实都差不多！”
左舟伸手拍了拍小梅的脑袋，“虽然不够深刻，但能够想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这比很多流亡者都强。”
小梅厌烦的将手拍掉，总觉得人家是个小姑娘，明明你自己都没多大，还有，流亡者到底是啥啊！
左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抬头看着月亮，双眼深邃像是看到了遥远的不知名的时间与空间，“其实以前，我也是抱着这种思维。我曾经看过很多封神的电影电视剧动漫，《守望者》《鲁鲁修》《高达00》等等，一个共同的敌人要远比核威胁下的平衡更直观，更有效果。好像一个共同的敌人真的能够带来和平！”
“只是……后来我醒悟了，现实中一场波及全人类的瘟疫让我醒悟了。嘿嘿，共同的敌人出现了，可是人类并没有因此而团结起来，甚至还在相互推诿、攻击，无数人因为政府的不作为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