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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婚姻幸福的女人，一定会小心翼翼去呵护自己的婚姻状态，该避讳的东西一定会避讳……我不想让你爸妈知道，你过得不幸福……你自己也不想吧？”

  笑容一点点从任然的脸上消失，直至表情凝固。

  “然姐，我还是跟你去见客户吧，喝点酒也没什么，只要能把事情谈成。”

  任然松开了挽住我的手臂，再跟我说话的时候，语气已经失去了感情：“这件事情，你不去我也能谈成，今天就这样吧，有其他事情再联系。”

  说完，任然便上了自己的车，把我独自留在了医院的停车场……也就是这一刻，夜幕像猛兽一样，吞噬着白天残留的一切痕迹，然后汹涌地淹没了这座城市，也淹没了我。

  我摇头苦笑，任然她能不懂吗？

  可还是和我生了气，这就是女人，感性的一塌糊涂。

  ……

  离开医院，我在街上晃荡了片刻，吃了一碗海鲜面，这才回了家。

  我的家已经没有净水了，于是，我又开着它去了附近一个饭店，花了些钱，补充了净水，然后又找了一个公厕，处理掉了最近积攒下来的污水。

  这就是房车生活最不便捷的地方，我也因此和栾雨吵的不可开交过；那天，我们将车停在了北方某个城市的服务区，外面下着特别大的雪，我忙着修房车的暖气，栾雨就去处理那些积攒的污水。

  路太滑了，栾雨在路上狠狠摔了一跤，摔坏了污水箱，污水流了一地，我赶忙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去搀扶她，可是她却趴在地上痛哭不止……

  我以为她受伤了，下一刻，她却自己站了起来，然后一脚踢翻了已经裂开的污水箱，对着我吼道：“韩潮，我永远也不会把这辆破车当做是自己的家……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闹心的家，我受够了！”

  围观的人太多，我的面子愈发挂不住，也激动地冲着她吼：“每次遇到点麻烦，这他妈就不是你的家……它带着你从南到北，看了那么多别人看不到的风景，你怎么不说，它不是你的家？……【创建和谐家园】就没有一点仁义的精神，只会过河拆桥！”

  那个傍晚，雪下的很大，指指点点的人也很多，我记住了这个画面，反而忘记了自己和栾雨最后是怎么停下来的。

  总之，我们回了房车，关上了车门，栾雨对着车窗外纷飞的大雪一阵失神，我就在卫生间冲洗着已经裂开的污水箱，然后又用胶带一点点修补，直到确定不漏水。

  我知道，从那天开始，我和栾雨就已经貌合神离了，之所以还陪我走了那么久，只是因为还爱着我，但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双翅膀，就像当初我离开自己的家一样。

  ……

  把房车停在一处有路灯的地方，我用盆接了一些水，便开始擦拭着房车上的每一扇车窗，车窗是一定要擦亮的，因为它就是房车的眼睛，只有它干净了，我们才能看清彼此的内心，才能有所交流……在我心里，它已然是我的朋友，这么多年，不离不弃。

  确定擦干净了所有的玻璃，我这才满意的笑了笑，然后说道：“老伙计，我们在一起几年了？三年，还是四年？……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已经走了快两年……你说，她到底去哪里了呢？还会记得你，记得我，记得我们一起在路上的那段日子吗？……呵呵，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恐怕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了……其实，我早就知道她会走，你呢？你是不是也感觉到她会走？……只是，我没有想到，她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我不禁有些伤感，于是习惯性点了一支烟，靠在路灯的灯柱上，默默地吸着……看着不断升起又迅速消散的烟雾，我的思绪也跟着飘忽了起来：此时此刻的栾雨，在做些什么呢？现在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她有自己的家了吗？如果已经有了，家里是不是有陪着她吃饭的另一半？

  我能感觉到栾雨就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可是却没有办法去想象她现在的生活，因为我们在一起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的脑海里全部都是她和我生活在一起的画面，当她和别人谈恋爱，过日子，【创建和谐家园】，就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栾雨了。

  轻轻吐出郁结在心中的沉闷之气后，我又扔掉了手上的烟头；今天晚上，我不想再去海边过夜，我就停在这个已经废弃的广场上，去看看城市的灯火，人总要活在现实中的。

  ……

  关上房车的门，我便将雕刻用的工具统统都找了出来，然后打开餐桌旁的台灯，对着一块木头精雕细琢了起来；尽管鹿溪说，她喜欢草编的，但确实还是木头的更加精致。

  我已经进入到了忘我的状态中，以至于深更半夜还在忙碌着，直到刻下了最后一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鹿被我托在手心时，我才回过了神。

  自己端详了片刻，觉得甚是满意，便将其放在餐桌上，然后拍了一张照片，这当然是要给鹿溪发过去的。

  “喜欢吗？”

  已经很晚了，我不确定，鹿溪会不会回复这条信息，但还是坐在餐桌旁等待着，渐渐就有了困意，又趴在桌子上，看着立在桌子中心的那只小鹿，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我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清晨，我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就赶忙拿起手机看了看，但这次叫我失望了，我依旧没有等到鹿溪的回应。

  独自黯然了好一会儿，我才回到床上，可是无论如何都已经睡不着，而车窗外也渐渐传来了喧嚣声，这座城市又将开始以它的节奏忙碌起来。

  我索性不睡了，直接上厕所，洗漱，然后在附近找了一个早餐店，吃了早饭，极其少见的让自己的生活变得规律了起来。

  ……

  我开始尝试跑步，一个人从繁华的城市，跑到了海边，看了日出；其实，一个人的生活也没有那么坏，虽然对未来少了一点期待，但也胜在平稳安静……

  此刻，我真的很平静，在平静中接纳这座城市，接纳即将要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个时候，手机终于发出了一阵震动的声响。熟悉的朋友，从来没有人会在早上给我发信息，那一定是鹿溪。

  我报以强烈的期待感，将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却根本不是微信消息，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给我发来的短信。

  “你是韩潮吗？”

  “我是，你是谁？”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换手机号码，果然不是一个喜欢轻易改变的人。”

  我皱眉思索，想象着是谁会用这种口吻说话。

  “不用猜了，我是栾雨……你还在青岛吗？”

  我的大脑先是一片空白，继而无数种情绪便翻涌而出，我拼命克制，身体却诚实地颤个不止：“我在青岛。”

  “我也在青岛，我们见个面吧，就现在。”

  “好。”

  “你说个地方，我去找你。”

  “你走的那个地方。”

  “好。”

  第036章

  你离开青岛

  暂时结束了和栾雨的对话，我便在脑海里拼命回想着，这到底是栾雨离开后第几天。她走的那天，我明明记了日子，可是当她真的又出现在我的世界时，我竟然忘了那个自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日期。

  对于栾雨，且不说爱或不爱，只去想那些她留下来的疑问，我也必须要去见她。我想问她，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为什么要送一套假的唱片给我？

  这些都已经是我心里无法轻易拔掉的刺。

  还有，这近两年，她又去了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

  从海边回到街道上，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再次去了那个曾经将房车停了近两年之久的地方。如果，房车是我的家，那个地方就是宅基地，只是没有法律上的名分而已。我相信，在这漫长的岁月中，谁都没有我在那里待得更长久，因为从古至今，那里都是一片没有被开发过的荒地，以后，大概率也不会被开发，因为离市区太远，又两面环海，高昂的开发成本，低廉的开发价值，就会劝退一众开发商。

  所以，它对我是有唯一性的，我想在那里等栾雨，我总觉得她会回来，但从来没有想过，她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什么样的身份和面貌。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她还是我的女人，而她也没有办法轻易抹平我在她生命里刻下的痕迹。

  直到，我和除她之外的另一个女人发生了关系之后，这种感觉才渐渐淡了。

  ……

  二十分钟后，我回到了那个地方，栾雨已经在我之前到了，她就站在海边，背对着我。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到了她的身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似乎已经感应到了我，而后转过了身体。我们终于在时隔近两年之后，又见面了……她几乎没有变化，还是那个除了极度悲伤时，都笑吟吟的表情……

  上天不仅给了她一张快乐脸，还给了她两个迷人的小酒窝，所以，她只是站在那里，什么话都不用说，你就会莫名觉得亲近；她吸引男人的地方还不仅仅如此，她是一个第一眼看上去并不算丰满的女人，可是当和她亲密接触的时候，她柔软的肉感，却总是能在意乱情迷的时候给我带来无与伦比的【创建和谐家园】。

  所以，每次在我们【创建和谐家园】之后，她都自诩为宝藏女孩。

  她的确是一个宝藏女孩，因为不和她发生一次亲密接触，永远也不会知道来自她身体的诱惑，是多么的让人欲罢不能。

  ……

  栾雨四处看了看，在我之前先开口问道：“房车呢，卖掉了吗？”

  我看着她，实际上她是有变化的，她以前从不追求奢侈品牌，但此时已经是各种奢侈品加身，最显眼的还要属脖间围着的那条LV牌围巾，这让她看上去成熟了不少，她已经几乎没有当时的少女感，不仅是因为穿着打扮，还源于她的心境。

  她刚开口，我就感觉到了，她现在说话的语气很稳。

  “没卖，停在其他地方了，前几天刚挪走。”

  栾雨面露惊讶的表情，然后指着我脚下这片土地说道：“这么长时间，你一直没挪过？”

  “嗯……你为什么突然跑来找我？”

  栾雨笑了笑，反问道：“我要说心血来潮，你信吗？”

  我摇头：“不信，如果你走的时候不是心血来潮，就不会因为心血来潮再回来……”

  栾雨点头：“你说的对……我该说，你是了解我呢，还是了解人性？”

  “因为了解人性，才更了解你……不要绕弯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栾雨在一阵沉默之后，回道：“你以后不要在青岛了，回天津，回你自己的家吧。”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我和你一起在外漂泊了两年，虽然你从来不和我说你家里的情况，但我心里都知道。”稍稍停了停，栾雨又低声说道：“你的工具箱里面藏着一本日记，我无意中翻到了，所以，你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甚至是你心里别人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的想法。”

  我错愕。

  “韩潮，我知道偷看你的日记，是一个很不道德的行为，可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其他了解你的途径了……也正是看了那本日记，我才下定决心离开你……因为我知道，跟你在一起，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我冷笑：“你走了这么久，突然回来，就是为了往我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吗？”

  “不是，我只是想好好和你谈一谈……有些事情，虽然我们平时不会在意，但它确实是百分百发生过的，或者，未来百分百会发生……就比如说死亡，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死亡率一定是百分之百，我们早晚都会面对……就算你能逃得了一切，你能逃得了这百分百的概率吗？”

  “我不想和你聊几十年后的事情，而且，这和我要去哪里也没有什么关系。”

  “好吧，不说生老病死，就说人的来处……韩潮啊，想你拼了命的去追求那绝对的自由，可是你别忘了，你妈怀你的时候，你也在她的肚子里做了十个月的乖宝宝……人的来处和归途，都是永远不可能改变的……你不能因为他们杀了你的一条狗，你就忘了自己的来处，无视自己的归途……人不能没有家，知道吗？”

  “这事儿还轮不到你来说，你这是在马后炮，知道吗？”

  “我就是在马后炮，但我还是要说……你还记得，你在日记本里写过一件事情吗？你爸因为那场安全事故，被判了三年，你爷爷在伤心难过了一年之后，就离开了人世……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你爸没得选，他只能伏法认罪；反观你呢？你是主动离开了你的家，让你的父母承受着无穷无尽的痛苦，你爸被判了三年，你已经在外面流浪了四年……这四年，还不够消了你的心头之恨吗？……你也真的不去想想，你走的这四年，你爸的心情，就是你爷爷当时的心情，你已经用最残忍的手段把你爸妈变成了另外一个你爷爷？”

  栾雨的话，让我感到窒息，以至于急促地喘息着……

  “回去吧，韩潮……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也尽到你一个男人应该背负的责任，你今年已经26岁了！”

  我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等稍稍冷静了一些后，终于开口回道：“你不用和我打感情牌，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离开青岛，我在这里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朋友……而且，这也不是你真正想让我离开青岛的理由，我太了解你了，每次你言不由衷的时候，反而会表现得特别认真……如果你真的是因为这个让我离开青岛，你没有理由等到两年后的今天。”

  栾雨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她用一种很冷的表情看着我，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她用这种表情看着我的次数，不会超过一只手。

  “我不想伤你的自尊，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说给你听。”

  “相比于自尊，我更希望你能以诚相待……你可以骗我一次，但不能一而再再而三。”

  栾雨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好……你听好了，我快要结婚了……我的先生非常非常优秀，我很爱他……但他是一个有宗教信仰的人，不接受婚前性行为……在来找你之前，我去做了处女膜修复手术……我想嫁给他，和他过一辈子……可你是我的噩梦，我不是无缘无故来到青岛的，也不是一个纯洁无瑕的女人，如果他们要调查我的过去，总会有办法找到你这儿，到时候，我就会失去这一切……只有你永远离开青岛了，我才能真正把心放下来……韩潮，这个世界上，真正爱过你的人，只有我和你的父母……你不能毁了所有用真心爱过你的人。”

  我艰难地呼吸着：“因为这个你认为非常优秀的男人，你就把我们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全部给推翻了……这就是你嘴里的爱过吗？”

  “爱是分阶段的，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我大笑不止：“别他妈搞笑了，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真正爱过我……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就不会送我一套假的黑胶唱片。”

  栾雨愣住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你在说什么？”

  “我再说一遍，你送我的那套黑胶唱片是盗版，是假的……你要能证明那是真的，证明你真的爱过我……我愿意以爱过的名义成全你……我这就从青岛滚出去，让你永远都没有后顾之忧。”

  我能感觉到愤怒已经在我的心里燃烧成了一团火焰，但我依旧清醒，那套唱片，是假的无疑，我的证人就是鹿溪，所以，我不可能离开青岛；我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不给栾雨再纠缠的机会，她绝对不可能改变一个已经被证实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