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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阴冷厂督身边吃香喝辣》-第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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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二圣临朝。

      神熙女帝神色如冰,既然尊她为太上皇,那皇帝就老实待在她阶下去。

      “另外,传口谕,擢裴玄素为西提辖司副提督,兼第三团营掌军督司,即刻上任!赐青织金妆花麒麟过肩罗、赐宅,财帛什物拟赐,钦此。”

      神熙女帝思绪转了片刻,最终冷哼一声下令。

      好一个裴玄素,希望你真的锐利无匹大放异彩,不要让朕失望。

      否则,朕能让你上天堂,也能让你下地狱!

      “去。”

      ……

      裴玄素被带到等候谕旨的偏殿,坐了约莫一刻钟,他双手放在膝上脊梁挺直,盯着猎猎秋风和艳阳下的太初宫大广场。

      终于,皂靴落地的纷踏声而至。

      旨意宣过之后,裴玄素俯首谢恩,接了口谕和那本红绫暗花的任命告身。

      他霍地站了起来。

      一步踏出朱红逼狭的殿室,猎猎的风迎面扑过来。

      他双拳捏得死紧,仰头,被夺目的秋阳刺得闭上双目,也掩去一刹心血上涌至双目鼻端的热潮。

      底下被赵关山叮嘱过一直在等着他的韩勃登上台阶,“好了,快走吧,先出宫安置去。”

      裴玄素睁开眼睛。

      他先去和沈星汇合,沈星还不知道他已经出了懿阳宫去前面的侯旨偏殿,一直抻着脑袋等着,踱来踱去。

      裴玄素一把攥住她的手,把红绫告身递给她,“我们走,先出宫。”

      沈星惊喜:“真的?”

      她手忙脚乱看告身,仰头望他。

      裴玄素重重地点下头。

      是真的。

      他终于熬过来了,熬过这段最痛苦最艰难的时光了。

      第28章

      深秋的艳阳自天际倾泻而下,整个山川城廓皇城笼罩在一片灿金之下,如今总算有一抹属于他们。

      裴玄素先跟着韩勃去西提辖司和第三宦营处理了一些必要琐事,之后和沈星打马沿着城坊大街,往西城的德毓坊行去。

      一路高大门户和大大小小的府邸,德毓坊一带毗邻皇城,是权宦聚居之地,沿途看门守户的家丁渐渐变成一个个大小太监,偶有宫婢出没,赭黑府门高高的青砖院墙,门前骨碌碌迎风而动的司礼监和宦营规制的褐黄色大灯笼。

      这边是朝廷官员勋贵一贯少来往的地方,年轻一辈更避之如蛇蝎,裴玄素曾经亦然,但他今日打马沿着长街缓行一路,慨然,复杂,说不清心里究竟什么感觉。

      短短半天的时间,府邸、仆侍,一切俱已停当。裴玄素和沈星才刚刚下马,一个微胖的身影就越过前庭等候的一众家人内侍,冲出了府门,秋阳金灿灿的,裴明恭咧嘴露出大大的笑脸,大声喊:“弟弟!”

      裴玄素得到明旨告身之后,赵关山第一时间命人去司礼监签发的手令,把裴明恭要出来了。

      难以形容此刻裴玄素的心情,他一个箭步冲过门槛,兄弟俩重重抱在一起。

      他终于露出了一个喜极的笑,那双艳丽的丹凤目弯着,眼角沁出泪光。

      哪怕为了哥哥,一切都是值得的!

      门槛后,一身蓝衣的颀长身影站着,揽着裴明恭,裴明恭又蹦又跳,高兴得不得了,搂着裴玄素的胳膊。

      沈爹把他养得很好,蜡黄褪去了,皮包骨也没有了,两腮鼓回一些,微胖微胖的。

      赐服的太监已到了有一会了,天子仪仗,身后分列四内侍各捧着一托盘,上面是赤红鲜艳的缂丝麒麟赐服和犀带绣金纱冠皂履披风等物。

      裴玄素捏了捏裴明恭的手,深吸一口气,心甘情愿俯身下跪,领受了赐服。

      赐服的太监热情恭贺后,便离开了。

      裴玄素站在前厅的台阶上,众人俯身跪见,很多人都很激动,因为是裴玄素写了名单,才刚把人从牢狱和宫籍提出来的,有的已经流放,房伍带着孙传廷已经去追了。

      这些都是裴家大房的人,有昔年跟着他父亲的,有跟着他的,主薄文书仆役厨娘府卫等等。

      没了好些,走了好些,剩下的基本都在这里了,或判监禁或没入宫籍,裴玄素一朝势起,便将他们全部都提回来了。

      剩下的一半,除了西提辖司和宦营的番役和宦兵,还有司礼监按例拨过来伺候的内侍宫人。前者是跟着他一同自西提辖司和第三宦营打马过街随扈而回的,已第一时间往府邸两侧沿着走一圈,各就各位戍守当值了。

      后者则和裴家旧家人一起在前庭迎候。

      裴玄素站在庭前的台阶上,他环视一张张他未必叫得上名字却脸熟的面孔,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都起来,辛苦你们了,日后断不会再让你们担惊受怕。”

      安抚一番,还喊了几个认得的说了几句,不少人哭了起来。

      前庭有点乱哄哄的,裴玄素视线越过宽敞的青石板庭院,沈星带着徐芳几个站在那边门房内侧,正笑着看着这边。

      阳光下,个子小小,乖乖巧巧,眉眼弯弯,笑得特别开心。

      替裴玄素高兴,自己也开心。

      裴玄素去报到的时候,她替他去光顺门接的裴明恭,沈爹送裴明恭出来的。现在这个形势父女俩现在也不敢交谈亲近,但眼睛不眨瞅着对方,沈爹趁送裴明恭出宫门的时候给沈星塞了一张小纸条。

      沈星离开光顺门后偷偷打开来看,小小的纸条,慈爱开怀的口吻,“星星,要好好过。”

      沈星有女官衔了,沈爹应当知道消息,他知道小姑娘从小的艳羡憧憬的女官姐姐们,裴玄素熬出头了,她也跟着水涨船高。

      他该很高兴,怀揣着挂念闺女的心情、希冀,写下这张小纸条藏在手心里。

      沈星有点泪目,又笑,她把纸条捂在心口,“嗯嗯”,用力应了两声。

      阳光下,视线穿过有点吵杂的前庭,对上小姑娘的笑靥,裴玄素赶紧冲她招招手。

      她就一溜烟跑过来了。

      ……

      华灯初上,一家人一起吃了晚饭之后,沈星裴明恭一人一个托盘,捧着赐服进了裴玄素沐浴的房间。

      裴明恭见到这么漂亮鲜艳的缂丝赐服,好奇想伸手去摸,沈星赶紧拍拍他的手,“不能玩的。”

      头一天就抓坏麻烦就大了。

      裴明恭忙“哦”一声,乖乖捧金蛋似的,和沈星把赐服送进房里。

      裴玄素在隔间澡房里听见两人吱吱喳喳,跑来跑去,把四个托盘都捧了进来,他不由露出一点温柔的微笑。

      裴玄素很快就洗好了,把里衣里裤穿好,头发擦干梳好,整理妥善之后,这才抽开隔间的门栓和挪开无声拦在门后的条案。

      他走出来,开始试穿这身赐服。

      妆花云锦,雪白纱绢中衣,大红织金底色圆领外袍,青蓝栩栩如生的虬螭绣纹,云中穿梭,张牙舞爪,麒麟鳞纹自玉带之下一路精绣至曳撒底端。

      烛光下,金光粼粼,殷红如火,极具侵略性的服饰,裴玄素一件件披上,最后系上玉带套上玄黑皂靴,整个人都明显凌厉摄人了好几分。

      裴明恭不会形容,瞪大眼捧着脸哇哇。

      沈星坐在墩子上,安静托腮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实话说,他浓艳锋锐的五官非常适合这种瑰靡的色彩,如火如荼,浓烈侵略。

      四色赐服,上辈子他全部穿过,赤红麒麟、黄金斗牛、苍蓝香红飞鱼服、朱红玉白赤金蟒袍。

      越高等级,服色越多越隆重夺目,他从最开始的赤红麒麟服,最后又穿回了大红绣金的四爪蟒袍。

      裴玄素则心情复杂,站在铜镜前,静静打量这么有些陌生的自己。

      他说:“我早该换身衣服了。”

      他说的,大约是换下从前顾盼神飞的那身刺史官服和君子襕袍。

      代表与过去割裂。

      听得沈星心里有点闷,她急忙小声说:“咱们不是说过吗,以后还出去。”那天在莲花海说的,等事情都结束后,就不再当宦官了。

      裴玄素笑了下,没再说什么,他并不想影响她和裴明恭的情绪,于是点点头,微笑转过身。

      沈星已经将脂粉准备好了,三人把门窗都关锁上,裴玄素拿起东西瞧了瞧,一窍不通,“星星,你教教我。”

      最多迟一个月,裴玄素就得把脸面收拾起来了。

      “须根必须遮住了,不能见青的,一点都不行,这是带了妆粉的脂膏,这个色差不多了,均匀抹上去。回头再添一点点杜仲胶,遇水不搓也不易掉。……”

      沈星拿起最细号的狼毫,开笔后,在小碟子添上一点碾碎的眉黛和淡红胭脂,调好,分别在他眼尾稍稍向上描两笔。

      还有其他脂粉的用法,沈星一一仔细讲解,很多很细,这个没有,还能换一种调配补上,裴玄素一一认真记下,并自己试了几下,他疑惑:“星星,你怎么这么会?”

      永巷有这个条件吗?

      沈星赶紧说:“永巷哪里有?我大姐送进来的。”

      也确实有,甚至蒋无涯都送过一次。

      不过说很会,还是上辈子当皇后时期的事儿。

      裴玄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那你继续说。”

      沈星一边画一边说,裴玄素学得很认真,等画好之后,他盯了镜中那个自己一会,“这就真的像个阉人了,”他心情复杂,不过没表现出来,“不过就是一开始太浓了,不合适,得慢慢来。”

      “嗯。”

      沈星笑了一下,她退后一步,真的一摸一样,仿佛上辈子那个人就站在她面前。

      她心脏拧了一下,须臾才慢慢放松下来,长长呼了一口气,抿唇露出一个笑脸。

      裴玄素打量镜中半晌,天衣无缝,他有些稀奇:“你这妆配得真好。”

      沈星早就想好了,眨眨眼睛:“我看多了嘛。”

      她从小在永巷长大,见太监比见普通男人多得太多了,这么说也正常。

      裴玄素自己洗了一遍脸,学了一遍,端详良久又擦了,末了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目前除了须根遮掩暂时不用其他东西。

      两人收拾东西,裴明恭也跑来跑去帮忙,裴玄素把脸洗了,赐服脱下,随手将赤红明艳的赐服挂在木桁上,他突然想起一事,侧耳倾听片刻 ,想了想,对沈星低声说:“白日在懿阳宫,我总觉得有点儿异样。”

      他披上青竹色的广袖外袍,沈星不解:“什么意思?”

      裴玄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这人六感向来敏锐,他总觉,今日在懿阳宫女帝的居高临下审视过于长久,尤其是最后晦涩的感觉有点异样,他猜不透。

      裴玄素微微皱眉,低声说了一遍,但沈星一听立时紧张起来了,她原来还想着该怎么和裴玄素提一下呢?

      龙江案之后的下一次大转折,就是第一次宫变了。

      那时候她还在内宫永巷,太多事情不知道。

      但宫变不是说变就变的,必然有什么早早已在悄然酝酿,风起青萍之末,不知丝丝在何方?

      甚至有可能眼下,就已经有什么悄然而起,而他们并不能知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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