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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天涯微微眉头一皱。
他心性坚定,并不会随便被人劝导,他之所以窝在小村之中,就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老娘,所以哪怕女子已经撂开了话,但他一时之间也不会给出什么答复。
所谓答复,就是抉择,男人一旦有了抉择,那可就要一往无前的去冲锋了。
他默然不语,希望用这种方式让‘小姨’明白,可是‘小姨’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顾天涯突然变得若有所思。
并且,怦然心动。
只听女子缓缓道:“河北道也好,山西山东也罢,甚至整个中原,外加大隋故土,终究,不会一直兵荒马乱下去的……”
这一句话,让顾天涯脑中宛如黄钟大吕。
世道虽艰,天下虽乱,然而,终归还是有着清本溯源的一天。
他下意识开口,仿佛有感而发,喃喃道:“我娘曾经给我讲过一些故事……”
女子目光不由看向了他。
却见顾天涯突的展颜而笑,竟似忽然变的意气风发,朗声开口道:“我娘曾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哈哈,分久必合啊。多谢小姨,你让我突然想通了老娘的教诲!”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一旦相合,就会变得世道清平。
若是世道清平,他自然少了后顾之忧。
那时何不出村奋斗?赚来钱粮田产些许!
让老娘享受清福,从此不再吃糠咽菜,让这满村的穷苦孤寡,死后再也不犯愁埋身的地……
这是顾天涯第一次立志。
立的只能算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志。
然而,女子却笑了。
时,大唐武德年间,一位十八岁少年被某个女子言语惊醒,遂有立志,要赚钱粮。
真的只能算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志向!
第12章 平阳公主死了,谁能阻止争夺?
恰是次日,山村西南。
约隔二十里。
一支小型车队,正在辙辙前行。
但见十来头犍牛拉着大车,缓缓行驶在积雪满布的小径上,车轮驶过之时,压出深深痕迹,想来,车上装的全是沉重之物。
车队中央位置,另有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的装饰虽然不算华贵,但也不是普通之家的车驾可比。
但见那车厢乃是百年酸枣木打造,门梁上面雕琢着一圈一圈的回形云纹,倘若有那精通贵族礼仪之人看见,立马就会明白这是一架属于世家的马车。
而且还是中品世家。
属于什么品级的家世,可雕何种形状的云纹,这都是有着规矩和讲究的,一旦出错会被整个士族所不容。
昔年魏晋南北朝,选官采用九品中正制,把天下士子分为九品,按照品级授予应对的官职。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世家划分出了各自的品级,共分为三,乃上品,中品,下品。
除了这三个品级之外,世家其实还有另外两个级别。
这两个级别比较特殊。
其一,乃不入品。
指的是已经富裕超过三代,渐渐养出了贵族之气,但是无论名望还是资材尚有欠缺,所以暂时不能晋升下品的家族。
第二个,则是超品,乃是指的传承千载之门户,拥有着影响整个天下格局的超大世家。这种世家,名为豪门,又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叫做阀。
今日大雪已停,寒风似也小了,但见车队不断行驶之间,忽然中间的马车一掀车帘,随即人影晃动,车厢门口走出了两个青年。
左一人,锦衣,华服,颇具轩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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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青年立在车厢门口,左面的轩昂青年单手负在身后,像是极目远眺原野雪景,悠悠然从口中吐出一道白气,淡淡道:“天降大雪,万里皆白,如九天银河倾于大地,景色倒也别有一番风味也……”
“妙啊!”右面青年连声称赞,恭维道:“寄远兄不愧是载誉长安的文才,随意出口便是惊艳华章,哈哈哈,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他满口称赞,脸上也摆出仿佛敬佩到极点的神情,然而轩昂青年却摆了摆手,仍旧语气淡淡道:“也不过是尽乡情切,故才有所感发,如此而已,如此而已。”
“寄远兄谦逊了!”
右面那青年再次恭维一声,忽然面上做出踟躇之色,像是不解求教道:“小弟只是有一事不明,寄远兄为何要离开长安?你有满腹才学,正该一展拳脚,怎的突然做出如此决断,莫非这里面有什么奇谋不成?”
他脸上摆着浓浓求问之色,一双眼睛也刻意显得真诚,然而那个轩昂青年却是哈哈一笑,指着他打趣道:“至元吾弟,你何须如此啊?我孙昭为何会选择离开长安,岂不与你选择河北道一般无二么?”
说话之间,又是一声大笑,目光似有促狭,又似带着三分讥讽。
然而另外一个青年却仿若未觉,反而做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故意惊讶道:“啊?原来你竟也是崔阀的排布,小弟还一直以为,寄远兄乃是思念故土呢,原来,原来……”
哈哈哈哈!
两个青年忽然一起大笑起来。
似乎彼此的友情又变得浓厚的许多。
这两个青年,年龄大约都有二十出头,那个轩昂男子名叫孙昭,乃是河北道某个世家的出身,由于自由崭露出远超平辈的聪慧,又有远超旁支子弟的壮志雄心,因而被长辈们赐下一个字号,叫做寄远。
另一个略显谄媚的青年名叫刘云,出身乃是个不入品的家族,因是家中嫡支,但却一脉单传,所以长辈在他成年只是赐了个特殊的号,叫做至元。
孙昭,孙寄远。
刘云,刘至元。
这两个青年,都是最近几年长安城中颇有名望的才俊,然而却一起来到河北道境内,并且还带着十几辆装满货物的牛车,车队前方,甚至还有二三十个健士开道,显然不是为了游学,更加不是为了访友。
果然只听刘云忽然开口,满脸微笑道:“虽然只是当个县丞,然而小弟毕竟出身不入品之家,能有这番际遇,心中已然满足,错非突然得到崔阀举荐,小弟这辈子怕是没有一展抱负的机会,河北道,哈哈,也不错……”
说着停了一停,忽然遇到试探问道:“反倒是寄远兄才华横溢,不知为何竟也选择了河北,虽然小弟知你家族处在河北,但是小弟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选在河北。按照同窗们的预测,以寄远兄的名望和出身应该留在关陇才是正理。”
却见另一个青年孙昭微微一笑,淡淡道:“关陇清平,然则难展拳脚,河北贫困,胜在百废待兴,倘若选在关陇为官,你我难有较大作为,然而来到苦寒河北,哪怕做成一点小事也是功绩,此中之微妙与悬殊,至元吾弟岂不早已尽知矣?”
他这一番长篇大论看似解释,其实言语之间同样夹杂着试探和暗示,但是对方那个青年也非凡俗之辈,听完之后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两个青年仍旧满脸笑意,称兄道弟尽显友情深浓。
突然却一起开口轻叹,几乎同声开口道:“唉,崔阀。”
不管他俩如何自我辩解,其实前来河北道还有一个主要原因,那就是崔阀的安排,让他们不得不乖乖服从。
此时才是清晨,旭日渐渐出现,东方一抹艳红穿透云涛,涂抹的千里雪原像是金闪,孙昭突然缓缓开口,语气肃重道:“大隋已去,大唐已成,虽然天下偏远之处尚未清平,然则随着时间推移必然慢慢平定,天下乱时,群雄逐鹿,天下定时,同样逐鹿……”
另一个青年刘云不愿弱人一步,紧跟着道:“乱时逐鹿,定时矣逐鹿,只不过,乱时所逐之鹿乃是天下,定时所逐之鹿却是私权,如今天下即将安定,接下来便是争夺私权私利的时候。”
说着停了一停,迟疑一下继续又道:“天下有四大至高门阀,关陇李阀,清河崔阀,太原王阀,以及岭南宋阀,其中岭南宋阀由于地处偏远,无论哪朝哪代都不会插手中原利益,而曾经的关陇李阀已经夺得了江山,从此以后也就不再属于世家而是皇族,所以,天下四阀只剩崔阀和王阀。”
孙昭点了点头,缓缓补充道:“阀,乃绝顶之豪门,如天然之领袖,合纵中原所有世家,撑起联盟,共夺利益,又于暗中支持太子李建成,助其继承皇位,以满足世家利益之诉求。”
刘云同样点了点头,站在车厢门口再另一侧道:“但是天下利益只有那么多,每次改朝换代总会出现一些新兴的势力想要指染,譬如秦王账下的天策上将军府,那些属将们一直想渴望成为新的利益掌握人。”
“所以,这就得争夺了!”孙昭轻轻开口。
刘云却目光一闪,轻轻道:“小弟认为应该使用厮杀二字,方才足以形容此种你死我活的争锋。”
两个青年的脸色都变得肃重起来。
好半天过去之后,才听孙昭缓缓开口,道:“大唐兵权,共分三份,太子所掌,乃皇帝亲军,而秦王天策府,则是统兵三十万,彼我两股力量,颇有不相上下之胶着,故而,平阳公主之娘子军,便是那一份能够决胜天下利益归属的重中之重。”
“寄远兄说的一点不错!”
刘云忍不住点头赞同,目光烁烁道:“河北道,山西,草原边疆,幽云十六州,放眼北方四大地,皆乃娘子军所掌,所以无论是太子身后的世家,还是秦王麾下的天策府,大家都知道,想要成事,那就得争,争什么呢?争娘子军的兵权,争娘子军所掌的地域……”
孙昭放眼眺望前方,目光像是在看自己的故土,忽然轻轻开口道:“倘若平阳公主还活着,那么无论世家还是天策府肯定不敢明面来争。”
刘云哈哈一笑,紧跟着接口道:“偏偏那位公主死了,这可就莫怪大家不讲道义了,如果实在要怪,就怪她留下的娘子军太过馋人,如果实在要怪,就怪她留下的娘子军太过重要,如今已经没有了平阳公主坐镇,谁能阻挡大家来争这块大肥肉……”
第13章 一个少年而已,何需你我在意!
孙昭却猛地脸色一肃,郑重道:“娘子军所掌的兵权和地域,乃是天下利益之争的关键,此事咱们世家一方能够想到,秦王的天策府一方自然也能想到,也正因为如此,咱们世家想做的事情对方必然也会做。”
说着停了一停,随即又道:“此次崔阀和王阀联手发力,举荐无数精英士子为官,奔赴河北,山西,草原边疆,以及幽云十六州,想要达到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夺下这四处地域的所有官位……但是秦王的天策府同样出手,竟也举荐了无数官员前来,彼此之间,必然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争夺。”
孙昭这番话说的几位慎重,刘云却显得颇为轻松,哈哈一笑道:“怕什么,终归是我们世家一方更为强势。”
说着看了一眼孙昭,紧跟着又道:“比如你我兄弟两人,同被举荐在一县为官,你乃县令,我乃县丞,而天策府所荐之人,只能担任县尉、司法佐、典狱和问事等职,无论是权利,又或是品级,对方都比我们低上一筹,咱们县如此,其他县据说也是如此,所以即便是争锋旷日持久,终究还是要被我们慢慢占据上风,小弟以为,这一场天下利益归属之争的结局,最后还是我们世家夺到了一切,太子殿下,终归是能继承皇位的那个人。”
孙昭面上也浮现笑意,淡淡点头道:“吾亦如此判断。”
想了一想,忽然又道:“虽是如此,仍要多加小心,毕竟秦王的天策府势力非凡,举荐的官员必然也非同一般。”
刘云再次哈哈一笑,颇为傲然道:“寄远兄,你怕什么啊?你乃县令,执掌一县大权,我乃县丞,辅佐你执掌所有事务,只要咱们兄弟携手,何惧对方所派之人,放心吧,咱们这一县,必然赢定了。小弟一向唯你马首是瞻,断然不会在你背后使反力也。”
孙昭深深看他一眼,大有深意道:“但愿至元吾弟言出必践。”
刘云自然满口答应,一脸都是诚恳之色。
两人接下来无话,站在车厢门口欣赏雪景,而车队仍旧继续前行,渐渐便看到前方出现一个破败无比的村。
孙昭忽然脸上若有激动,喃喃道:“这是…这是顾家村。”
他猛地一扯刘云,语气越发欣喜道:“这是顾家村,这是顾家村。”
刘云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小弟看寄远兄如此激动,莫非这个顾家村有什特殊不成?”
“那倒不是!”
孙昭脱口而出,紧跟着道:“顾家村并无什么特殊,但它却是属于我孙氏笼罩的区域,为兄之所以激动莫名,是因为到了此处便等于进了我孙氏的乡土。”
刘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只是一种快到家门口的喜悦。突然他脸色一怔,猛然也变得欣喜起来,道:“孙氏笼罩之地,岂不就是我们将要为官的檀州密云?”
“不错,正是檀州密云!”
孙昭语气隐隐有些傲然,沉声道:“李唐已经立国六年,一直在讨论天下吏治划分之事,准备划分为十道,据说整个河北将会命名为河北道,虽然还未正式命名,但是无论朝堂还是民间已经默许这个称呼,所以河北这一片,其实就是河北道,而檀州自古属于河北,密云又是檀州的郡称,此郡又分三县,我孙家所在的正是密云县。祖祖辈辈接近三百年,终于熬成了一县之望的下品世家。”
河北道,檀州密云郡,密云县。
这就是他俩将要为官的县域。
那个刘云已经兴致勃勃,开始仔细打量自己将要治理的地方,恰好眼前便有一个破败的顾家村,他一时竟有种想要下车看看的冲动。
可惜孙昭却想急急回归家族一趟,以便在他日后治理地方的时候获得助益,两人虽然心意相左,但却都没表明出来。
突然,刘云目光一闪,指着前方小小的顾家村道:“寄远兄快且看看,那里有个少年正要出村,咦,他身边还跟着个女子……”
猛然又是一停,极其好奇又道:“后面还跟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似是在担心又似是在送别……这到底是个何等情况?你我既然为官何不前去探问一番!”
孙昭却摆了摆手,一脸淡淡道:“此事,无甚稀奇,若我猜的不错,那少年应是此村男丁,看他出村所去方向,正是吾之家族所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