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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那些荒田，能有多少产出啊！”谢淑柔答道：“这都八月了，再过两个月，天就又冷了，能种什么呀！最多整整地。”
“所以我才急着修墙修房子呀，”穆红裳笑着说道：“总得让大家有个地方落脚。谢姐姐，之前我刚被封平安伯的时候，你曾经说过，兴许我能开个女屯。也许你是在开玩笑，但后来我认真想过，我想在北境开个女屯，这里的女人生存很艰难，我想为那些失去保护的女人提供安全的落脚处。”
第751章 赚钱的营生
“就像三娘，被我从戎狄人手下救出来，却差点被亲生父母逼死。”穆红裳问道：“我后来才知道，在北境这地方，女人面对的风险其实比男人高得多。伤害她们的兴许不是戎狄人，而是大周人，甚至于是自己的亲人。”
“其实在哪都一样。”谢淑柔耸耸肩：“京城也没好到哪去，本质上其实都一样，男人不会尊重女人，将女人看作私有财产、附庸以及拥有生育资源的掠夺对象。只不过京城那些读过书的老爷少爷，可能还会稍作遮掩，对女人的剥削、暴力和欺凌不会在明面上。不像北境这地方，家暴成风。”
“谢姐姐说的这些我不懂，”穆红裳望着自己花钱新修起来的那一段短短的小围墙：“京城究竟怎样我也不清楚，我在京里时，也少出门。那时的我，只是个傻乎乎的千金大小姐，什么都不懂。”
“我只知道，北境的女人处境如此艰难，所以我希望，我的地盘能让她们觉得安全。若是有一日，哪个女人被逼的走投无路，活不下去了，我希望我这里能成为她最后一条后路。到这里来，我护着她们，让她们能有机会继续活下去。虽然我的地盘这么穷，兴许活得不算好，但好歹是条活路。”
“挺好的。”谢淑柔眯起眼看着那段短短的城墙，语气轻描淡写地答道：“那就修呀，房子和墙一起修，北境冬天这么冷，先修些房子好住人，明年一开春，来这里落脚的女人就可以靠双手种田养活自己了。”
“但是要有收成还很早呢，我是不是要提前买些粮食存起来呀？”穆红裳完全没有当小村长的经验，因此很有些发愁的模样。
“买呀，”谢淑柔大包大揽的拍胸脯：“告诉你，姐阔着呢！该修墙修墙，该买粮买粮，你的俸禄花光了，还有我的嫁妆，我的嫁妆也花光了，我们去找你大嫂要钱，她的嫁妆也可多了！”
“诶？”穆红裳眨眨眼：“谢姐姐都惦记到我大嫂头上了？那可不成啊，我大嫂的嫁妆，将来还得留着给我的小侄子小侄女呢！”
“她那么多嫁妆呢！”谢淑柔理直气壮的模样：“首饰珠宝她都留着，给我们掏银票就行！”
“唉！其实不用的。”穆红裳笑着答道：“钱够，咱们的小土匪寨也不用修很大，又没人真的来投奔我，眼下跟着我的，还是之前那三十来个人。”
“我其实还以为有人会离开。”谢淑柔答道：“毕竟打完仗了，戎狄元气大伤，怕是十年八年没办法再组织大规模进攻，北境军中的军士都有回乡的。”
“她们无处可去。”穆红裳答道：“戎狄退兵那日，我问过他们。好些人都哭了，她们以为战争结束，女兵对我来说没有了用处，要被遣散了。三娘跟我说，那时候她是真的觉得走投无路。打仗时好歹跟着我能有个落脚处，若是被遣散，她们才是真的无路可走，无处可去。”
“我知道三娘无处可去呀，”谢淑柔点点头：“还有那几个被自家人卖去给戎狄人当奴隶的女人，自然也是无处可去的。只是老太太和她的儿媳妇没走，我觉得还挺稀奇的，她们不就是燕州附近的农户嘛！”
“反正家里也没人了。”穆红裳答道：“回去都没法保护自己，还不如留在我这里。家里没个男人，怕是也要受欺负的。”
“唉！”谢淑柔重重叹了口气：“当女人可真难！家里有男人，在家受男人欺负。但家里没男人又不行，会受外人欺负。这里里外外就没个好。”
“是很难。”穆红裳点点头：“所以我才想，反正我有一块小封地嘛！这么大的一块地，荒着怪浪费的，还不如建一建，给她们提供落脚之处。我不管她们，还指望谁来管呀？官府吗？我是女人，最知道女人的难处，女人若是都不能伸手帮女人一把，还能指望谁呢？”
“说的没错！”谢淑柔使劲点头：“女人想要活得好，得学会互助才行。红裳，你了不起呀！”
“什么了不起，”穆红裳忍不住笑了：“谢姐姐又开始，内个叫什么……对，彩虹屁。反正我也要在北境留很久都不能回京，不给自己找些事做，难不成闲着嘛！”
“什么叫没事做。”谢淑柔笑着答道：“你可是有品级的军官。”
“话是没错，”穆红裳笑嘻嘻的一摊手：“但现在不打仗了，军中不缺人，我虽是军官，但却不像哥哥们一样带兵的，我只是个斥候而已，手底下没人，眼下无事，我成日在燕州大营闲晃，怕是才招人烦呢！”
“还是得想些赚钱的路子……”谢淑柔眯着眼：“有备无患嘛！这几天你就好好在家里盯着雇工修墙盖房子，我去燕州城里转转，想想看能不能想出些赚钱的营生。若是将来真的有女人到咱们这里来落脚，咱们可以提供保护，但不能白养活她们，白占便宜是不行的，她们得靠自己养活自己。”
“我没想出来什么好主意。”穆红裳指了指一大批荒芜的田地：“倒是不缺地。”
“但是种地收益太低了，”谢淑柔答道：“而且将来若是人多了，种地哪里需要那么多人，还是得想想别的办法换米粮。不如你去找三娘她们问问看，她们都会些什么，我去燕州城里转转。”
会些什么？自然是女人该会的那些喽。穆红裳去问三娘她们的时候，倒把她们给问蒙了。
“就是一些寻常事呀，”张六姐答道：“洗衣做饭种田，家里的事都会做，将军是想问什么。”
“赚钱的营生。”穆红裳答道：“咱们也不能坐吃山空呀。”
“会种田。”这些女人还不如穆红裳，想到的就是自己惯常做的事：“只要将军您肯让我们在这里落脚，我们能自己养活自己，将军您放心，咱们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农女出身，会干活的。”
第752章 久别
“除了种田呢？”穆红裳叹了口气又问道：“还有没有别的。”
“跟将军习武。”张六姐愣愣地答道：“还能会啥，做饭洗衣缝缝补补也不能赚钱。咱又不会离开这里去做丫鬟。”
“缝缝补补……”穆红裳挠挠头：“也算吧。”
“将军，”三娘忍不住笑：“咱们这些人针线活的水平，可换不来钱。旁的不说，那谢小姐身上的荷包多精致呢！咱们就会补个褂子，缝个被子，做普通衣裳，可没盈月姑娘那手艺。”
“靠做饭赚钱肯定也不成。”带着儿媳的老太太笑了：“以前我觉得我还算是会做饭，后来见识了盈星姑娘的手艺才知道，咱还是没见识。”
“那织布大概也换不来钱。”队伍末尾一个明显是戎狄混血的女人挠挠头答道：“我只会织粗布。”
“做鞋纳鞋底能换钱，”终于有个女人提出个有用的技能：“可粗布鞋不咋值钱，换不来俩钱。”
“让我想想……”穆红裳挠挠头，扳着手指数：“织布、做衣服、纳鞋底……好像有用啊……”
傍晚时分，上街找营生的谢淑柔和穆红裳在经略使府汇合。
“你想出什么主意没？”谢淑柔问道：“我上外面转了转，觉得北境的羊毛毯好像还算是个特色，还有雕皮工艺品。但是好像那些都是戎狄人的手艺。”
“是，”穆红裳点点头：“关键是，只有戎狄人才大量放牧牛羊，咱们云沧江以南主要还是种田。”
“那看来不行。”谢淑柔心塞地托着腮：“若是想靠羊毛毯赚钱，得有好多好多羊可以收羊毛才行。这边没那么大的放牧规模，咱们也不能越境上戎狄去收羊毛。”
“其实有越境的商贩，”穆红裳答道：“来往通贩两族的货品，燕门关这边不管正常的商贩做生意，所以咱们燕州城里，才能买到羊毛毯和手工雕皮的小玩意。但路难走，被劫掠的风险高，所以这些商贩的生意规模都不大。”
“唉！看来还得再想想。”谢淑柔心塞地托起腮：“你呢，问了吗，咱们那些女兵都会什么。”
“就寻常那些，种田做家务，洗衣做饭缝缝补补，织布、做衣服、纳鞋底。”穆红裳笑着答道。
“织布……纳鞋底？好像有点用哈！”谢淑柔一下子坐直了。
“对！我也觉得有点用。”穆红裳笑眯眯地说道：“我下午去了一趟燕州大营，找军需官问了问军装军鞋补给的问题。军需官说，粗布军鞋若是价格合理，他愿意收。”
“那可以呀！”谢淑柔立刻乐了：“等以后咱们这里人多了，兴许还能揽些做军装的活计。以后就这么定了，你在军中有人脉，揽活儿拉皮条归你，组织生产归我！得先想办法弄几张织机……”
就在穆红裳忙着搞基建，谢淑柔惦记着找商贩买织机的时候，有个人悄悄到达了燕州。
郑锳带着极翎，没有惊动任何人，从秦凤路的绝云关转道云望山以东，经过丹州通道到了燕门关。
他到达的那天，穆红裳还在忙着搞建设，而谢淑柔则拿着一张自己画的所谓“规划图”，正在和穆红裳讨论她的“工坊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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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瘦了许多，眉间神色沉稳，不愧是经过沙场历练的小将军。女人从军这样难，她都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了啊……
而此时，不知谢淑柔和穆红裳说了句什么，穆红裳圆圆的猫眼一弯，笑了起来。望着她的笑容，郑锳不由自主地跟着翘起了嘴角。
还是没变啊……那样琉璃般透明的笑容。
这个芙蓉花一样的姑娘长大了，但还是像阳光一样，笑起来能把人心里的每个角落，都照得亮堂堂的。
穆红裳笑着合上了谢淑柔的图纸，抬起了头：“谢姐姐惯会异想天开，我才不……”
她愣愣地望着不远处的郑锳，觉得自己大约是出现了幻觉。他怎么在这里？她是在做梦？
“你才不什么？”谢淑柔撇着嘴，不服气的样子：“你怎么不继续说了？你……诶？信王？他怎么在这里？红裳你看……”
谢淑柔话没说完，穆红裳已经迈步朝郑锳走去，她走到郑锳面前，抬起头望着郑锳的脸，默默不语。两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先开口说话。
郑锳就这样直直望着穆红裳的眼睛，眼神专注，就像是在看世上最宝贵的珍宝一般，而穆红裳也望着他，渐渐地，她眼里浮起一层薄薄的泪花。
跟在郑锳身后的极翎觉得自己有些尴尬，主子望着穆家大小姐这眼神实在是太……那啥了！关键是！信王妃就在不远处啊！主子就这样明目张胆毫无顾忌地当着正妻与别的女人眉来眼去……呃……信王妃这是啥表情？
“信王爷怎么来了？”谢淑柔凑过来，一脸纯然好奇地看着郑锳：“您到北境，皇上知道吗？”
当然……没人搭理她。极翎都怀疑自家王爷是不是没听见王妃说什么。他赶紧凑上去帮忙，开口替郑锳答道：“呃……属下见过王妃。咱们王爷到北境，皇上是知道的，这次王爷是奉旨巡边。”
“那就好！”谢淑柔拍拍胸口，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皇上知道就好，否则该给红裳添麻烦了。皇上这么千方百计的想把他俩分开，王爷要是自己偷偷跑过来看红裳，皇上非得气死不可。”
“呃……”极翎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谢淑柔的话。看来许久没见，这信王妃还是没变，依旧疯得严重。
“诶，我说，”谢淑柔赶忙扯了扯穆红裳：“红裳，你俩可别在这里诉衷肠，好多民夫呢！这么多双眼睛，咱先回经略使府。”
“谢姐姐你说什么呢！”穆红裳的脸腾就红了。
“我又没说错。”谢淑柔就像没看见郑锳似的，朝穆红裳眨眨眼，大大咧咧地答道：“你们小情侣久别重逢，不诉衷肠难不成要打架？”
第753章 所谓绝配
在北境的谢淑柔，可不像是在信王府。她现在一点都不怕得罪郑锳，有红裳在，红裳护着她，她底气足得很。
再说了，郑锳现在正忙着盯着她小姐妹看，哪有空管她说了什么啊……
谢淑柔的判断还真没错。郑锳的时间不多，是没空关心谢淑柔到底想什么做什么说什么，他存了一肚子话想跟穆红裳说，但见了面，却觉得自己有些记不起来，之前到底想说什么了。
“皇上怎么允你到北境来了？”最后还是穆红裳先开了口，打破沉默：“似乎这还是咱们大周开国以来第一次，王爷奉旨巡边。但你……”
穆红裳转头看了看跟在郑锳背后的极翎，话虽没说出口，但意思很明显了。这算是什么奉旨巡边啊？总共就带着一个侍卫。若真是奉旨而来，怎么不得讲个排场？
“密旨也是旨意。”郑锳微笑着答道：“父皇的原意也不是要我劳军。我是从秦凤路过来，先去过西路边关，接着转道你们北境，所以我只带了极翎，走绝云关。”
“你走绝云关过来的？”穆红裳问道：“那条路可不好走。”
“但是路程短，速度能快不少。”郑锳答道：“我时间不多，想早些过来……看看你。”
“嗯。”穆红裳转头朝郑锳露出明媚的笑容：“真是太好了，我攒了好多话想和你说呢。”
“我也……”郑锳翘起嘴角：“看到你这样精神，我倒是放心了不少，比在京里时显得开朗多了。”
“我忙嘛！”穆红裳眯起眼一笑，笑容里竟有些许撒娇的味道：“哪里有空伤春悲秋。”
“说说看，都忙些什么？”郑锳问道，语中带着几分笑意：“我瞧你倒是效率很高，已经开始整地修房子了。”
谢淑柔默默走在两人身后，十分八卦地竖起耳朵。她还从未见过郑锳用如此轻快的语气与人说话呢。啧啧啧，沉（老）稳（气）老（横）练（秋）的信王居然也有这样一面？还真是难得一见啊！
这让谢淑柔忍不住对两人的聊天内容好奇，关键是，她好奇信王这人到底会不会对她小姐妹来个深情款款诉衷肠，毕竟这么好的机会……是吧？
谢淑柔八卦兮兮的盯着郑锳和穆红裳，而极翎则在八卦兮兮的研究谢淑柔的表情。只不过最终，不论是谢淑柔还是极翎，其实都很失望。
谢淑柔的失望在于，果然不能指望一板一眼的信王爷能说出什么甜言蜜语。当然了，一身正气的小将军同样也指望不上，这一对儿还真是绝配，只是让等发糖的吃瓜群众有些失望罢了。
而极翎的失望在于，信王妃似乎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家王爷，成亲这么久，居然一点改变都没有，实在太让人失望！
在谢淑柔眼里，一板一眼的信王殿下应该被划归不解风情那一挂的。甜言蜜语没有一句，反而花了不少功夫给穆红裳解释京中朝局形势。
而穆红裳也真跟他是绝配，谢淑柔十分有眼力价的带着盈星去张罗饭菜之前，两人正在讨论边关三州的城防修建进度，等她两个时辰后，来摆饭的时候，两人在讨论穆红裳小封地的建设进度。
话题真是……半点都不浪漫。
“谢小姐，一直以来，谢谢您的照料。”郑锳看到桌上的饭菜，突然站起来，郑重地朝谢淑柔道了谢。
这句话没头没脑，但谢淑柔就是听懂了。唉！谢淑柔欣慰地露出姨母笑，好歹还知道谢谢她照顾小女票，不算没救。
“王爷无需道谢。”谢淑柔大大方方一点头：“小女在北境陪着红裳，可比在京中开心多了。”
“谢姐姐帮了我好多忙。”穆红裳笑着说道：“我在北境一年多，全靠她照顾。”
“谢家那边就拜托王爷了，”谢淑柔逮住机会毫不客气的提要求：“下半年我就不回京了，等到过年前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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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谢淑柔看了穆红裳一眼，还是没忍住发问：“王爷，皇上怎么突然允了您到北境？”
谢淑柔的言外之意，在场三人都明白。皇上为了把穆红裳和郑锳分开远远的，做了这么多的文章，怎么可能突然改了主意，让郑锳到北境来见心上人呢？想想也是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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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之内，你恐怕都无法回京。”郑锳转头看着穆红裳，微微叹了口气：“是我拖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