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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锳拿起那两本奏疏，却没有照皇上的吩咐离开。他沉吟了片刻之后，开口说道：“儿臣在进宫的路上，遇见六皇弟了。”
“哦？”皇上这才抬起头：“小六跟你说什么了？”
“一切如父皇所愿。”郑锳答道：“但是……”
“没有但是。”皇上又低下了头，一副不愿意搭理郑锳的模样：“你若有本事坐上这张龙椅，愿意将哪块地封给平安伯都没人管，但是眼下，这大周朝还是朕说了算。”
第735章 地主婆
消息传到穆家，一家子都惊呆了。
“这算什么封地。”穆老夫人气得肝疼：“燕州附近有多荒凉，皇上不可能不知道，这就是不想让我们红裳回来。”
“怕不是皇上瞧见我们红裳立了功，知道我们想要上疏要她回来，提前堵我们的嘴吧？”穆三夫人眉头紧蹙，也是气得胸闷。
安国公夫人坐在原地没说话，这事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同样没说话的还有顾仪兰，皇上为什么突然将红裳封在北境，这让一切都知情的顾仪兰，也有了个隐约的猜测。
顾仪兰想，皇上怕是还没放弃要让郑锳和谢淑柔好好过日子，他怕红裳回来，信王一转身就跟着红裳跑了。
穆家人正在生气，这时候前院的孙先生突然派人传了信进来，说是蒋尚书来了，求见穆老夫人。
穆老夫人立刻叫人将蒋文斌请了进来，而蒋文斌一进门就低下头向穆老夫人和安国公夫人请罪。
“老夫人，实在是对不住了。”蒋文斌叹了口气：“平安伯是受了我的拖累。”
蒋文斌将自己最近的处境，一五一十地向穆家人说了个清清楚楚，穆老夫人听了之后，心情倒是平静了不少。若皇上是为了掩护蒋文斌，将她孙女封在北境……
穆老夫人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蒋大人是为了北境才如此殚精竭虑，他们穆氏一族绝对不能给蒋大人拖后腿。
蒋文斌虽然成功安抚了穆老夫人和安国公夫人，但顾仪兰心里总是存个疑影儿。可眼下谢淑柔不在京中，她这个穆家少奶奶也不适合跑到信王府去打听消息，有什么疑惑也只能憋在心里。
“少奶奶，您先别愁了。”芳馨看见顾仪兰坐立不安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安慰道：“皇上的圣旨都下了，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不如等年底谢小姐回来之后再商量吧。”
“我就是……”顾仪兰烦躁地扯着帕子：“信王到底是怎么想的！红裳被封在北境，这几年间想要回京可就难了！他是不是……是不是……”
“少奶奶您可别瞎想。”芳芷立刻答道：“咱们不是派人打探过消息了吗？外头都在说，信王领头上疏请皇上收回成命呢！这满朝文武眼下都在反对皇上给咱们大小姐封地，说不准过两日，皇上就改主意了。”
“朝臣们都在弹劾红裳，这也让我担心，这一下子她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呀。”顾仪兰觉得一口郁气上不去下不来的：“眼下她在北境我担心，回来我更担心。她是有实职的将军，又被封了爵，回京后是要上朝的。这……唉！”
“少奶奶先别心焦，您不是已经写了信给谢小姐吗？”芳馨给顾仪兰倒了杯茶：“咱们先等等谢小姐和大小姐的回信吧。若是您还不放心，这两日找个借口回一趟顾家，探探老爷的口风吧。朝中若有什么事，好歹老爷还能帮着咱们大小姐说句话。”
“也好。”顾仪兰立刻站起来往外走：“我这就去跟祖母说，回一趟娘家。”
顾仪兰申请回娘家的时候，押解戎狄王子进京的那些北境军士已经往回返了。北境的穆校尉被封了爵位，这些北境军士同样没什么喜色，都是当兵的，穆都尉还有秦将军他们都没被封爵，年纪小小的穆校尉凭什么啊？难不成就是因为她运气好，抓了戎狄大王子？
若要这样说来，穆都尉还亲手斩杀过戎狄大将呢，怎地没见皇上给封爵？
北境军士们觉得这十分不公平。
消息传到燕州，安国公和穆征衣同样觉得匪夷所思，皇上就这样给穆红裳封了爵，就这样把他家宝贝疙瘩挂出去当靶子了？他们还觉得不公平呢！
“红裳，没事，哥哥帮你写奏疏请辞。”穆征衣黑着一张脸安慰同样震惊懵逼的穆红裳：“这平安伯，他爱封给谁封给谁，就是不能拿我妹妹当靶子。”
“恐怕没用。”安国公摇摇头：“你祖母信还有蒋大人的密信都写得清楚，皇上这是为了转架蒋大人的压力。”
“我知道。”穆征衣皱着眉答道：“只是凭什么是我妹妹！让他给我封个爵位也行啊！”
“唉！”安国公叹了口气：“你军功在身，又是男人，给你封爵，朝中不服气的人怕是不会这样多。从这个角度来说，红裳真是个天然的好靶子。”
“所以我现在要干嘛？”穆红裳一头雾水的问道：“治理封地吗？我的封地现在是战场，几个村子都是荒的。”
她一句话，倒是把安国公和穆征衣都给说乐了，一大片荒地有什么可治的，没开战之前也是几个穷不拉几的破村子而已。
“行了。”穆征衣揉了揉妹妹的脑袋：“你就别跟着操心了，好不容易有一日休息，去找信王妃玩吧。这几日军中可能有不少闲话，你听过也就算了，别计较。”
“我知道的。”穆红裳一脸认真的点点头：“我当兵还没半年呢，身上的几个功劳，也不过是因为运气好，误打误撞而已，比咱们军中有资历的将军们都差远了。我因为军功被封爵，肯定许多人都不服的。”
“委屈你了。”穆征衣叹了口气。
“我有什么委屈的。”穆红裳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我封爵了，俸禄比哥哥还高呢！可以养活好多女兵，说不准以后我涨了出息，开个女军屯。”
“噗……”穆征衣忍不住笑出声：“行！行！你厉害！有地有钱，比哥哥厉害多了。”
穆红裳的话，原本是为了安慰穆征衣的一句笑语，但却有一个人十分当真。
“凭什么不行，我觉得很好呀。”谢淑柔这样说。
“哪有那么容易。”穆红裳忍不住笑：“养军很费钱的。”
“我有钱呀。”谢淑柔将头一歪：“我有好多好多嫁妆，可以给你做启动资金。再说了，你有这么大一片地，也可以发展点工业、农业、游牧业来赚钱养军呀。”
第736章 土匪寨
谢淑柔觉得自己的脑洞没啥毛病，但穆红裳听了差点笑岔了气：“谢姐姐，你是认真的？募私兵可是要杀头的。”
“哈！”谢淑柔撇撇嘴：“你瞧瞧这些人，什么时候真把女人当正常军人了？三娘她们在外面帮忙维持秩序，燕州大营的军士们看不起她们，觉得她们就是一群集结起来的泼妇。等到将来你开女屯募兵，那也是集结起来的泼妇一群，凭什么杀头？大周律哪条规定泼妇扎堆要杀领头的？”
“噗……”穆红裳笑得脸都酸了：“谢姐姐是在说我是泼妇的头？行吧……”
“有什么可笑的。自打你封爵的消息传到北境，那些军官们看你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说你是泼妇可算是轻了。”谢淑柔白了穆红裳一眼：“我听了都气死了！你可真是没心没肺，还笑呢！”
“我都习惯了。”穆红裳满不在乎地答道：“我刚从军的时候，大家也都是没好话，慢慢就好了。都是同袍，要一起并肩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交情都是一起打仗打出来的。再说，我军功不算多，年纪也小，皇上给我封了爵，他们不服气是正常的。咱们北境，哪位将军的身上没有军功啊？”
“可也是！”谢淑柔叹了口气：“你呀，现在就是个活靶子。要不你大嫂担心呢！急急忙忙的写信给我们。这皇上也是，干嘛非盯着你一个人啊。”
“大概因为我是女人。”穆红裳平静地答道：“其实我觉得挺好的，就像蒋大人说的，这个黑锅我来背，能够最大程度的转移朝臣们的视线和怒火。我又不在朝中，他们弹劾我又掉不了一块肉。但蒋大人不同。”
“这件事啊！”谢淑柔扬了扬顾仪兰的信：“我和你大嫂意见一致。我觉得皇上就是想要一石二鸟。他就是怕你回去信王跟着你跑了。真是白费心思，我和信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凑成一对的。”
“谢姐姐，”穆红裳托着腮看谢淑柔：“你猜你在这里，皇上知不知道？自从你跟我说过，她知道你和信王的相处状况之后，我总觉得皇上很神奇，似乎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谁知道呢。”谢淑柔耸耸肩：“要看信王有没有本事瞒住皇上吧？不过知道了又咋样，他说过，怎么过日子他不管，君无戏言。他管不着他儿子自然也管不着我，反正我做到我的承诺了，出来这么久，谢家都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而且我有什么可担心的，现在信王已经回京了，你大嫂若捂不住，找他帮忙就行呀。”
“谢姐姐还说我没心没肺呢！”穆红裳摇摇头：“你居然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那是因为我信任你呀。”谢淑柔朝穆红裳露出坏笑：“是谁跟我说的，信王是好人，他说过的话，一定算数的。又是谁一直毫不动摇的信任信王？”
“是我。”穆红裳眼一眯，笑得大大方方：“好吧，这次算谢姐姐有道理。”
“我本来就有道理。”谢淑柔得意的一仰头：“要我说，你那个大嫂就是瞎操心。皇上就算想将你留在北境又怎样？这事儿哪轮到咱们操心。信王肯定会想办法的呀！怎地，他还等着你想办法回京，送上门去给他做媳妇？凭什么啊！想娶我们大周朝唯一的女将军，费些周折不是正常的？你在北境辛辛苦苦的打仗，京中的事，就该他自己操心自己搞定。”
“哦！”穆红裳低下头默默地看着桌上的茶杯，半晌后才开口说道：“谢姐姐，其实我觉得……我在北境有块封地挺好的。虽然贫瘠荒凉，但好歹是块地，盖上房子能住人，将来战事平息，那些荒地也可以开垦为田，至少三娘她们将来不至于没个落脚处。至少在我的地盘上，不许有人再欺负她们。”
“唉！”谢淑柔笑了：“说来说去，不还是开女屯当泼妇头头？放心，姐姐支持你！我嫁妆银子多得很，北境这地方，什么东西都便宜，一千两银子大约能盖起半个镇子了。到时候咱们也像是电视里的土匪寨子一样，将你的地盘围起来，修得结结实实的。”
“什么是电视？”穆红裳歪着脑袋问道。
“那不重要。”谢淑柔挥挥手。
“谢姐姐又怎么见过土匪寨子什么样？”穆红裳笑起来：“我都没见过。”
“你大哥见过。”谢淑柔立刻答道：“你大哥就是在土匪寨子旁边捡到你大嫂的，到时候让他来帮你修封地。”
“那都是以后的事。”穆红裳笑了：“我现在就是想想，眼下戎狄人还没退兵，我的那块封地，现在刚好在战场中央，烽烟遍地怎么盖房子啊。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打退戎狄人。”
“援兵不是到了吗？”谢淑柔问道：“我记得刚下雪的时候，国公爷就说过，援兵和粮草已经过了绝羽山。”
“唉！”穆红裳轻轻叹了口气：“到了是到了，但是谁也没想到今冬会这样冷。从江南调集的府兵没法适应北境的天气，刚入北境，还没开战就有了损失。幸好谢姐姐的办法好，咱们北境几个州府都学了去，也开始用些粮草从百姓手中换用不到的棉被和棉絮，组织了人缝斗篷和棉鞋。”
“我也只能想些这样取巧的办法。”谢淑柔心塞地叹了口气：“让将士们凑合过个冬，仅此而已，也没办法打退戎狄人。”
“已经很好了。”穆红裳笑道：“一件厚斗篷，至少能让一名军士继续保持战斗力。冻僵了可打不了仗。”
“诶，对了。”谢淑柔突然坐直：“安国公没跟旁人说过这是我的主意吧？可千万不能说呀！万一消息传到谢家，可糟了。”
“放心，我提前跟爹爹说过了。”穆红裳答道：“爹爹虽疑惑，但没多问，他主要是没心思理这些。”
“是啊！”谢淑柔又放心的缩了回去：“还是战局要紧。我还是得好好想想，游牧民族的弱点到底在哪……”
第737章 绞尽脑汁的穿越党
“弱点？”穆红裳看了看谢淑柔：“那可多了。其实谢姐姐该问戎狄人的长处。”
“那你说，”谢淑柔一脸认真的样子：“除了善骑射，有好马以外，人比较强壮以外，还有什么？”
“骑射传统让他们颇有些全民皆兵的意味。”穆红裳答道：“一个部族十万人，至少三到四万能上战场，谢姐姐想想，我们大周一个州府能征来多少兵卒？按道理来说，我们大周富庶，人口众多，但真若论起战士的人数，其实不占优势。还有……”
穆红裳摸了摸自己挂在腰间的小弩：“谢姐姐不知道吧，戎狄军队现在装备的弓与咱们的差不多，还是从咱们这里抓了工匠学去的呢。但是他们装配的羽箭却与咱们大周的不同。草原多鹰鹞，因此他们用鹰翎或者雕翎做箭，但咱们大周军队的羽箭大多都是兵部组织制作，大半是鹅翎，也有一部分是雁翎。”
“有区别吗？”谢淑柔问道，这些她是真的不懂。
“有的。”穆红裳点点头：“鹰翎和雕翎制成的羽箭射程要远于雁翎，鹅翎还不如雁翎。可是南方哪里来那么多的鹰鹞和雕，过了绝羽山，才会有鹰鹞，咱们的军队平时也会猎些鹰鹞来做箭，但数目还是太少，咱们大部分的弓兵，也只能雁翎和鹅翎箭混装。”
“还有就是，戎狄人出征，少带辎重。”穆红裳又补充道：“他们原本就以游牧为生，十分习惯幕天席地，平日里干粮带在身上，轻兵简装，补给大多靠狩猎和抢掠。而咱们大周军队，可不会去抢百姓的粮草，走到哪都得带着补给。这决定了戎狄人可以很容易越境来袭扰我们，但咱们大周军队却无法长期深入草原作战，补给难度太大。”
“所以他们速度快，也不仅仅是因为善骑射。”谢淑柔很快抓住了重点。
“善骑射，少辎重，”穆红裳答道：“而且戎狄也不是什么都落后，戎狄的雕皮马镫和马鞍其实轻便好用，要优于咱们大周骑兵统一装配的铁蹬。咱们大周骑兵分重甲骑兵和轻骑兵，而戎狄没有重甲骑兵，都是速度极快的轻骑，配马刀和弓。若是骑兵对冲，他们冲锋速度极快，遇到反扑逃跑也快，打不过返身就逃。”
“这不就是放风筝嘛！”谢淑柔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这个我懂。我这个游戏菜鸡最擅长放风筝。”
“哈？”穆红裳眨眨眼，表示没听懂谢淑柔说什么。
“你继续说。”谢淑柔摆摆手：“别管我。”
“他们养马的成本比咱们低。”穆红裳继续说道：“骑兵大量集结，其实冲阵也很有优势的。”
“听起来咱们对上戎狄，是地狱难度啊！”谢淑柔听着都替穆红裳发愁，她抱着脑袋皱着眉：“我想想，让我想想。肯定有办法的……”
“谢姐姐！”穆红裳笑着抓住了谢淑柔的手：“战场上的事交给我们北境守军就好，你跟着发什么愁啊！”
谢淑柔托着腮愁眉苦脸：“我那不是想站在历史巨人的肩膀上给你想点办法嘛！”
“听不懂。”穆红裳笑着一把扯起了谢淑柔：“走吧，月娘在家，你不是有事要找她吗？”
“哦，对！”谢淑柔从椅子上蹦起来：“她的厨艺肯定比我好，我把我带来的食材给她看看。”
两个姑娘手拉手，高高兴兴的一起去找月娘了，穆红裳以为谢淑柔是随口一问，但其实谢淑柔还是没有放弃，她绞尽脑汁的回忆自己以前学过的历史知识，希望能从中间找到什么抗击游牧民族的办法，给红裳开个金手指。
这功夫也不算是白费，谢淑柔冥思苦想了好几天，没回忆起历史书中的任何线索，却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穿越前，和爸爸一起看的某个大制作历史剧。
想起这个电视剧之后，谢淑柔将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两天，画了一张十分潦草的图，接着就拿着这张图兴冲冲的去找穆红裳了。
刚刚跟着秦将军从城外回来的穆红裳刚刚回府，就被兴奋的谢淑柔逮了个正着：“红裳红裳，你看这个。”
“谢姐姐这是画了把长剑？”穆红裳对着那张粗糙的图看来看去，也没看明白到底有哪里稀奇：“谢姐姐，长剑的剑柄不用这样长的，太长了多不方便。”
“不是长剑，是刀。”谢淑柔目光灼灼地望着穆红裳：“但却是【创建和谐家园】刃，但是这里……”
她指了指刀尖的位置：“要比长剑宽，这是区别。”
“哦……”穆红裳挠挠头：“双刃刀……但是刀柄也还是太长了呀，这样骑马多不便利。”
“不是给你用的。”谢淑柔笑着答道：“这个，叫陌刀，一丈长，给步兵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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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比长矛好用。”谢淑柔答道：“这个也可以叫做斩马刀，我一说你准能明白，你们军中步兵用的长矛，就是头上有个锐利的尖，这样戳出去没错吧？”
“是这样。”穆红裳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