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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的人似乎一下就散去了,穆红裳大约因为被当众训斥了,觉得丢脸,堵着气的样子没跟着自家娘亲走,而陪着她的顾家姐妹自然也留下了。
然而顾仪兰虽然陪着穆红裳,却有些心不在焉地望着厢房的方向。不知道谢淑柔醒了没有,顾仪兰默默地想,醒了也该闹起来了吧?这次谢淑柔情况如此凶险,怕是谢家更不肯善罢甘休了……
第5章 欢颜
谢淑柔落水情况比前次凶险,安国公夫人突然发脾气当众打了穆红裳,这都与顾仪兰之前的记忆不符。但她其实还是对于自己的记忆很有把握,毕竟再次醒来之后,那些重新经历的事还从未有过差错,因此顾仪兰一直在等,等谢淑柔醒来后,之前发生过的那场闹剧再一次重演。
然而事实再一次让顾仪兰意外,谢淑柔一直没有醒来,太医过来诊治过了,说怕是一时半刻醒不来,谢大奶奶问了太医之后,做主将谢淑柔挪回家了,谢家的女眷自然也跟着告辞回去了。
谢家人走了,平阳公主这边却还在生着气。好好地赏花宴居然发生了这种事,公主面子上自然有些挂不住。她仔细问过了湖边的几位小姐和周围照顾的仆妇丫鬟,但谁也没看清楚谢淑柔是如何落水,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来。
顾仪兰倒是看清楚了,但事发时她其实并未站在湖畔,因此也没人想到问她,她自然也不会多事。众人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平阳公主却也不能将这事草草掩过去,最终还是发落了在湖边伺候的所有下人才算了事。
公主扫了兴,客人们自然也不宜久留,纷纷告辞,顾仪兰跟着自己的祖母和姐妹们一齐告辞出去,心中却有些困惑。
难道事儿就这样了了?上一次谢淑柔的情况并不严重,谢家还不依不饶的揪着温梅清不放呢,这一次谢淑柔都昏迷不醒了,居然只是公主府发落了几个下人就了事了?谢家居然肯?
看来真的是没打算计较啊……否则谢家大奶奶一定会亲自问问站在湖畔的几个女孩子的,怎地问都没问一句就离开了呢?
算了!顾仪兰吐了口气。反正谢、温两家的恩怨,跟她顾家也没太大关系,眼下离着首辅大人乞骸骨还有几年,一切到时再说吧!再世为人,她断不会让顾家再趟到那一潭污水之中。
顾仪兰正在凝神想着以后的事,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顾仪竹叫了她两声她也没反应,最后只得伸出手来将顾仪兰扯到一边:“姐姐,想什么呢,这样入神?祖母嘱咐,让安国公府的女眷先行,咱们挡住路了。”
“没想什么,”顾仪兰朝着妹妹露出笑容,抬手指了指路旁的花篱:“我是瞧见这里芙蓉花开的盛,觉得新奇。公主府大门附近的山墙这样巍峨,路旁墙根的位置怕是常年不见阳光,芙蓉居然还开的这样艳。”
“你喜欢,我们就过去瞧瞧,”顾仪竹转头朝身后望了望之后笑道:“祖母交代让安国公府的女眷先行,你瞧,国公夫人刚出夹道,走过来还需片刻,我们趁着功夫,去瞧瞧墙边的木芙蓉。”
顾仪兰抬头看了看站在公主府大门内侧的祖母和叔母,知道她们是特意等着安国公夫人出来好道别,因此她点点头,和顾仪竹一起走到靠墙的花篱处。顾仪竹是在真的赏花,而顾仪兰的注意力却集中在渐渐走进的安国公府女眷身上。
顾仪兰其实对安国公府的女眷不算熟悉,安国公夫人并不热衷于拜客交际,在顾仪兰上一世二十二年的记忆中,安国公府似乎也并未举办过赏春、消夏之类京中流行的宴会,而其他勋贵世家举办的筵席,安国公府女眷似乎也并不是次次都肯应邀出席,有些时候,仅是一封回帖了事。也就是平阳公主如此大的面子,安国公府算是合家应邀而来,除了老夫人以外,都出席了。
因为宴开两处,女眷这边,安国公夫人领着几个妯娌和女儿坐席,而男客那边,是安国公亲自带着自己的长子穆铁衣,并穆家几位子侄一同出席,可真是给足了平阳公主面子。
说来也是赶巧,安国公府难得举家赴宴,却不想碰到了谢四小姐落水,穆小姐热心救人又惹得国公夫人发脾气,可真算得上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
不过……顾仪兰望着渐渐走近的安国公女眷微微笑起来,那个孩子看起来也还是蛮开心的嘛!穆大小姐穆红裳手中捏着一支盛开的白芙蓉,正一脸雀跃地抬头望着安国公夫人说着什么。安国公夫人似乎还在生着气,爱答不理的模样,但穆红裳的几个叔母倒是都一脸慈爱地望着她。
顾仪兰看见穆红裳似乎说了什么惹人发笑的话,安国公府几位夫人都掩口笑了起来,就连一直板着脸的国公夫人脸色也好看了不少。穆红裳抓紧时间笑得一脸讨好,一只手扯着母亲的袖子,踮起脚尖将手中的白芙蓉花高高举起,凑到了安国公夫人的鬓旁,终于把国公夫人逗笑了。
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顾仪兰瞧着穆红裳欢喜的笑脸忍不住也露出笑容,心里却觉得有些怅惘。这年岁的孩子大约都是这样吧?早先当众挨打,觉得丢了脸,哭得那样委屈,这一转身就忘得干干净净,笑得这样欢喜。当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可真好啊!这样欢喜的笑容,让人看着就开心。顾仪兰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这样尽情地展开欢颜是什么时候了……
公主府的赏花宴,就这样草草地收了场,顾仪兰回到家里之后,忍不住依旧关注着谢丞相府的消息,后来她听说谢四小姐病得很重,高烧昏迷了好些日子,外面都传说谢淑柔可能熬不过这一回。
但谢淑柔终究还是熬过来了,虽然缠缠绵绵病了三个月,但最终还是好了起来。谢四小姐痊愈,谢丞相府阖府上下都高兴地要命,谢夫人亲自带着谢淑柔去了大相国寺还愿,也没听说后来因为谢淑柔落水,找过哪家的麻烦。
真是太奇怪了啊……顾仪兰困惑地想,难不成她的那些记忆和经验,做不得准?
第6章 娇女
顾仪兰困惑与公主府落水事件如此轻巧地过去了,而穆红裳正相反,她很奇怪,公主府的事怎么就过不去了?娘亲不仅在公主府当众训斥她,回到家来还要她继续挨罚。
更可悲的是,一向偏疼她的祖母这一次居然跟娘亲同声一气,也说她实在太不知天高地厚,该罚!
有了祖母的支持,娘亲罚她当然更严重,因此穆红裳这些日子过得有些惨,被罚了每天两个时辰在祖母面前站着抄书,至于抄书的内容……幸好不是《女诫》和佛经。
说起抄书这件事,穆红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幸运还是倒霉,娘亲和祖母一开始原本是准备罚她抄《女诫》和佛经的。然而她挨罚的第一天,在祖母屋里刚刚摆上书案和笔墨,才抄了一行字,就赶上她爹安国公进来给祖母请安。
安国公当然知道自家小闺女为什么挨罚,而且也根本没有帮穆红裳说情的意思,甚至还幸灾乐祸似的凑过来瞧瞧穆红裳抄书抄的怎么样,哪知道安国公看了一眼女儿抄写的《女诫》和案头上摆放的佛经,顿时就有点不满意。
“我穆家女儿学什么卑弱、屈从!”安国公皱着眉:“母亲,您当年也没让大姐和小妹学过女诫,怎地让红裳抄上这些了。”
“你大姐和小妹也不像这个皮猴子!”穆老夫人伸出手指使劲朝穆红裳的方向点了点:“整日间爬高上低,哪有女孩子的样子。早知如此,就不让她跟着铁衣他们一起学功夫,成日间不知天高地厚。现在不拘起来收收性子,难道要出了事你才甘心?”
“娘,您这样说就不对了,”瞧着自家老娘脸色不善,安国公赶忙露出笑脸,语气也更加和软了些:“穆家姑娘都要学些拳脚功夫的,大姐和小妹出阁前不也是跟着我们兄弟几个一齐做早课嘛!真像其他人家的女孩子似的,天天坐在屋里绣花,走两步路都累的喘,动不动三灾八难的,这样嫁出去您也放心?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穆家跟旁人不一样,姑娘嫁出门是没办法时时看顾的。”
“我就是知道才更要拘着她磨磨性子。”穆老夫人叹了口气:你也不问问她在公主府都做了些什么?都十二岁了,还没个轻重,湖水那么深,她又不会游水,就敢探出大半个身子去捞人,这要是落到水里可怎么好,把你媳妇都快吓死了。”
“娘,”安国公端起桌上的茶碗,陪笑着递给穆老夫人:“您罚她抄书收性子很是应该。只是儿子觉得,《女诫》还是不要抄了,左右都是抄书,换成《论语》也是一样。咱们家跟京里其他人家不同,这些书还是少让她看,若是真信了书里那些,以后嫁了人只知一味逆来顺受可怎么好。”
“嗯……”穆老夫人接过茶杯,垂下眼皮半晌都没有做声,许久之后,才慢吞吞地开口:“你这样说也有道理,那《女诫》和佛经就不要抄了,回头你在外书房随便找几本书过来给她,我不管她抄写什么,但每日必得在我面前抄满两个时辰。总是要让她长记性,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总是这样没轻没重可不能让我放心。”
“是!”安国公笑着点点头,转头朝门旁的丫鬟吩咐道:“找个人去给大少爷传话,让他在外书房寻几本书过来给他妹妹。”
丫鬟脆生生地答应着跑走了,安国公转过头来,笑望着自己的母亲,正想要开口说什么呢,结果穆老夫人眼皮都没抬,又开了口:“既然如此,大姐儿就先别抄了。等你哥哥找了书过来再重新算时辰,你今日也别想着能找你哥哥弟弟们玩,不抄完书,哪里都不许去。翠云,先带着大小姐上西暖阁吃些点心,你们都跟着去,看着她些,不许她淘气。”
穆红裳抬起头,向穆老夫人和安国公露出了可怜兮兮的祈求表情,可惜穆老夫人压根就不抬头看她,安国公则有心给她个教训,特意板着脸不理人。眼看着没法自救了,穆红裳叹着气认了命,耷拉着肩膀给祖母行了礼,跟着丫鬟们去暖阁吃点心了。
每天要站着抄书两个时辰啊!整整两个时辰!穆红裳想想都觉得自己实在应该多吃一点,好有力气抄书。
“你们都跟着大小姐去西暖阁伺候,”穆老夫人朝周围服侍的丫鬟婆子们招招手:“厨房今日的点心都端过来,但也看着点,别让她吃太多积食。”
穆老夫人面前第一得脸的王嬷嬷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老夫人有话要跟儿子私下里说,因此她先左右招招手,等人都退下去之后,才笑着朝穆老夫人一屈膝:“老夫人放心,奴婢们一定照顾好大小姐。”
王嬷嬷退出去了,穆老夫人却好半天没开口。安国公穆承毅只好笑着问道:“娘,我是您儿子,对着自家儿子,哪里这样难开口。”
“开口是不难,”穆老夫人叹了口气:“但我知道,我开了口就是在难为你。”
“娘,”听到穆老夫人这样说,安国公顿时一愣,心里顿时有些打鼓,但他依旧强笑道:“是不是难为您也得说出来让儿子听听才好。”
“你刚刚说起女诫这事儿,也给我提了个醒。”穆老夫人又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开口:“红裳今年十二岁了,再过三年就要及笄。虽然咱们大周朝婚嫁不算早,女孩子们都是及笄之后再议亲,定了亲,在家留两年绣嫁妆,十七八再嫁人也是常事。红裳是国公府大小姐,想多留她两年也使得,但就算再强留,也终归留不了她一辈子。她已经十二了,我们再留,又能留几年?过了十八,她还是要出阁,要去别人家过活。红裳是我唯一的孙女,这事儿我只要想想就……”
第7章 规矩
穆老夫人一句话说不下去了,眼圈有些泛红。听了母亲的话,安国公也垂下头,长叹一口气,母子两个就这样静静相对坐了很久,最后还是安国公先抬起头,朝穆老夫人露出笑容,开口安慰道:“娘,您别担心。红裳的婆家我们早些开始留心,细细选。您放心,准能挑到您和阿萝都满意的好人家,让红裳以后能过得舒心。”
“人家要好,人更要好,”穆老夫人抬起头望着自己的儿子:“我知道你会细细挑,挑个好的。但人再好,家再好,我不能时时听到她日子过得怎么样,不能隔些日子就看到她回娘家,我还是不能放心。”
听到穆老夫人这样说,安国公又不说话了,这一次沉默得更久,半天之后,他才苦笑着开口:“娘,您知道的,嫁得远些也是为了红裳好。您也别太担心,我大姐和小妹现在过得都不错不是吗?”
“隔得千山万水,过得是不是不错我也瞧不见,”穆老夫人冷哼一声:“靠家书报平安,谁知是不是报喜不报忧,只捡些好事来说,哄我这个老婆子。”
“我知道您舍不得。”安国公又是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红裳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也不想她远嫁。像您说的,隔着千山万水,想见一面都难。儿子理解您想把红裳留在身边,可是娘啊……您知道的,若是我们真的同意了在京中给红裳找婆家,她嫁给谁,就不是我们说了算了。”
穆老夫人垂下眼眸不说话了,片刻后才像是不死心似的问道:“就一点可能都没有?红裳毕竟是我唯一的孙女。”
安国公苦笑起来:“您肯定也知道,漫说在京里给红裳找婆家了,眼下但凡您流露出那么一星半点不愿意将红裳远嫁的意思,咱们国公府的大门怕是都得让人踏破了。您想,上头那位能不知道吗?他巴不得您舍不得呢!阿萝是郡主,铁衣他们这一代,断不会再聘宗室之女进门了。”
“终究还是难为你了啊!”穆老夫人长叹一声:“我都清楚,只是不死心罢了。”
提起女儿的亲事,安国公心中也是一股郁气无处发散,但他还是强打精神朝穆老夫人露出笑脸:“娘您这是怎么了,当年大姐和小妹出嫁,也没见您如此舍不得。可见大姐之前说您偏心,说的没错!”
“你大姐和小妹能跟红裳一样吗?”穆老夫人忍不住失笑。
“是!是不一样。”安国公煞有介事地点头:“您当年对大姐和妹妹教养颇严,赶上红裳,却突然这不舍得,那也不舍得了,阿萝要管她,您时常还拦着,可不是偏心的厉害?”
“做娘亲的大约都是一样。”穆老夫人脸色怅惘:“你媳妇和当年的我,都是一样。想到姑娘将来要嫁到别人家去,就有许多的不放心,恨不得让她这里好那里也好,以后嫁过去一辈子都让人挑不出错来才好。天天这样担忧,管教自然就严,想着现在严苛些,总好过以后嫁去婆家被嫌弃,在家被自己亲娘训斥,总好过以后在婆母面前没脸。”
“话是这样没错,”安国公点点头:“想到红裳要远嫁,等闲再也见不到,儿子也是有许多的不放心。”
穆老夫人又叹了口气:“大约是人老了,总是想得多,我这些年想着你大姐和妹妹,却总是后悔。为了让她们出嫁后过得容易些,我恨不得在她们出嫁前将一切都教好,她们小小年纪就跟在我身边,规范言行,学着如何讨好长辈、如何管事理家、约束下人,小小年纪就被我教得颇为沉稳持重。你大姐她们从未觉得我的教养有什么不对,这样的姑娘嫁到外面去我自然也放心些。可是啊……你可曾见到你大姐她们像红裳一样,笑得如此天真无忧无虑。孩子总是孩子,可她们年纪小小就被我教养得如此懂事稳重,到底是不是真对她们好?到底是为了我放心,还是为了她们好,我活到这把年纪,反倒说不清了。”
安国公想到自己远嫁两个姐妹,也是心中十分惦念。二十年了,小妹十几年前还被婆家人带着进京省过一次亲,大姐却真的再没机会与家人见面。虽然平日书信不断,但的确算得上一别经年,再见遥遥无期。
“娘,您别这样说,”安国公垂着头,有些难过地开口:“大姐和妹妹眼下过得都好,这就足够了。”
“信上说的是好,”穆老夫人低声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好。就怕是她们太懂事,净捡些好事说给我听。你看,时时刻刻拘着她们管教,到头来我还是不能放心,所以我才后悔,还不如让她们在娘家时过得舒心痛快些呢!嫁了人到了婆家,总是不能像在家一般自在。所以到了红裳,我总不愿意像以前一样,拘着她教她,让她早早懂事。那么早懂事又有什么好,孩子就该有个孩子的模样。只是让红裳这样长大,我却也更不放心,所以才想着……算了,我知道这也是不可能,不说了。”
“嗯!”安国公自己也是心里难过,却还是硬着头皮安慰自己的老母亲:“好在红裳才十二,还能陪您几年呢。不急,有些事,等她长大些再慢慢教。”
穆老夫人点点头,思忖片刻之后又开口说道:“九月二十三是礼亲王生辰,今年让你媳妇带着红裳去拜寿吧。左右红裳以后都要远嫁,也没必要太谨慎了。我们家这一辈子只有红裳这一个丫头,成日拘在家里,只能和自己的那些兄弟们玩,连个相好的小姐妹都没有,这孩子也是可怜。”
“是!”安国公笑着点点头:“红裳定然开心,她长这么大,也没去过几次礼亲王府。”
“唉!”穆老夫人轻轻摇头:“若不是当年你和你媳妇两情相悦,跪着求我们,你父亲也不会松口让宗室女入我穆家门。一晃这么多年了啊……”
第8章 安国公府
穆老夫人和安国公正在为了穆红裳的未来操心不已,而家里的孩子们却依旧无忧无虑的样子,也正聚在一处说话。
这一辈最大的孩子,是国公府二老爷的长子穆征衣,今年已经快十九岁了,尚未娶妻,他眼下并不在国公府,正随着自己的父亲在北境十州的燕州边关驻守。
安国公府其实算不上是子孙繁盛的人家。大周朝北境与戎狄多年来战乱不断,穆家世代为将,戍守边关,子孙虽多,但折损在疆场上的也不少。老国公爷那一代兄弟四个,但也只有老国公爷活到了四十几岁。
老一辈的爷们儿中,老国公爷其实并不是长子。老国公爷的长兄战死那年只有二十一岁,妻子刚刚有孕六月余。乍然听到夫君战死的噩耗,年轻体弱的妻子承受不住悲痛,没有保住孩子,经历了丧夫失子之痛,年轻的寡妇没熬多久也去了。
长兄长嫂离世那年,老国公爷十九岁,跟着自己的父亲驻守燕门关。他是那一辈最幸运的一个,二十岁返京订亲娶亲,娶了赵郡李氏的姑娘,就是现在的穆老夫人。
老国公爷二十岁返京娶亲,在京中呆了三年,安国公的大姐出生的那一年,老国公爷的父亲战死。这一年,老国公爷的三弟满二十岁,原本应该返京娶亲,然而父亲战死,须得守制三年,因此只得与订亲的人家商议后,推迟了婚期。
谁想到,三年之期未到,将要成亲的新郎却已经战死沙场,已经订亲的姑娘家,好好地被拖累成了望门寡。
也是从那年开始,穆家规矩,男子不再提前议亲。穆家男儿都是在京中长大,读书习武,十八岁跟随父兄上疆场,二十岁回京议亲成亲。成亲之后就像是普通的武官一样,依照兵部的调度,该去边关驻守就去边关驻守,换防时该回京述职就回京述职,若是边关不宁,则奉旨接受调度。
现在的安国公三岁那年,老国公最后一个弟弟二十岁了,回京娶妻,但他也只留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就在二十六岁那年阵亡了。
老国公的幼弟阵亡,弟媳伤心过度一病不起,穆老夫人干脆把他们的两个孩子抱在膝下养着,男孩子就是眼下国公府的二老爷,穆铁衣和穆红裳的二叔穆承芳,眼下他正带着自己的长子穆征衣驻守燕州。
而四老太爷的女儿,就是安国公口中的小妹,被穆老夫人亲自教养长大,最后嫁去了几千里之外的平安州。
女儿嫁人之后,四老太爷的遗孀一病故去,这位太夫人亲眼看到了自己的长孙穆征衣出生,又送嫁了唯一的女儿,临走前倒不觉得遗憾。只是她这一走,穆老夫人成了这安国公府里唯一一个老太君,倒显得有些孤独了。
说起来老国公那一代,唯一还算是有福气的就是穆老夫人李氏了。她的丈夫至少活到四十五岁才战死,而且她也是穆家历史上难得的有福老太太,一共生了四个孩子,三男一女。
女孩子就是安国公的大姐,早已远嫁。而男孩子就是安国公,国公府的三老爷穆承信、四老爷穆承德。
说穆老夫人是穆家有史以来福气最大的老太太,可不是因为她孩子多,而是因为穆老夫人膝下养大的孩子们,都平平安安的长大了,也都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
安国公这一代,穆家包括穆承芳在内的四兄弟到现在都还都平平安安的,穆四老爷穆承德今年三十五岁,依旧平平安安地驻守北境十州的朔州,他儿子穆凌衣今年十四岁,比穆红裳还大两岁呢。
而穆三老爷穆承信今年三十六岁,大儿子穆驰衣今年也快十七岁了,和安国公长子穆铁衣只差两个月,而小儿子穆锦衣则比红裳小四个月,也是十二岁。
二老爷穆承芳家里也是两个娃,老大穆征衣十九岁了,已经随着父亲上了战场,而小儿子穆青衣今年十五岁,在京中随着兄弟们一起读书练武。只是这孩子身体不大好,练功夫虽然也刻苦,但身体所限,就算再努力也赶不上家中其他兄弟,甚至还不如家里十二岁的小妹穆红裳。
不过穆青衣倒也并未因此自惭形秽,这孩子骑射功夫比兄弟姐妹们差远了,拳脚兵器也算不上擅长,但却十分聪明,读书读得好。小小年纪就颇有想法。
穆青衣出身穆家这样的人家,自然不可能科举或者推官入仕,但他却也并不慌,他早就想好了,满了十八岁,他也要像自家兄弟们一样去北境边关。
他是穆家子,穆家世代为将,驻守边关,护佑一方,他既然出身穆家,就算不能像兄弟们一样上马领军,但守土职责还是要尽的。穆青衣打算等满了十八岁就启程去朔州,入朔北将军府,给自家四叔做幕僚。
谁说尽守土职责就一定要领军打仗,做个师爷不是也可以嘛!哪个将军的军帐中能缺得了幕僚?
这样来看,穆老夫人还真是个有大福气的,七个孙子孙女环绕膝下,平日里分散开还好,真到年节聚在一处,七个性格迥异的半大孩子吵吵闹闹,真是热闹滚滚。
就像眼下,穆老夫人和安国公母子两个安安静静的对坐,而西暖阁那边却闹腾得很,除了去边关的穆征衣,家里所有的孩子全聚在这里,都是跑过来参观挨罚的穆红裳的。从大的十七岁的穆铁衣,到最小的十二岁的穆锦衣,五个半大小子加一个姑娘,快将整个西暖阁挤满了,点心差点都不够分。
“这些给你!”十七岁的穆铁衣将手中一摞书一股脑地塞给了穆红裳,笑得一脸幸灾乐祸:“好好抄,抄仔细。”
第9章 孩子们
“干嘛?”穆红裳看都没看,直接像丢烫手山芋似的,又将那些书丢回穆铁衣怀里:“一看你就没安好心!”
“这怎么不是好心,”穆铁衣嬉笑着又将书塞给穆红裳:“这可是我在外书房精心给妹妹挑选的,听说你每天得抄书两个时辰,我还怕这些不够呢!”
穆铁衣的话音一落,屋中的其他弟兄们也都哈哈笑起来,笑声中并没有恶意,只是单纯觉得穆红裳倒霉得可笑而已。
“你们全都不安好心!”穆红裳气哼哼的扭头:“等着瞧!你们幸灾乐祸的模样我都记住了!到时候你们挨罚,我一个个的笑回去。”
“小妹这一次可是活该。”同样也十七岁的穆驰衣笑着开口:“谁叫你不知轻重,当着大伯母的面跑到湖畔伸手捞人,听我娘说,大伯母当时吓得脸都青了。”
“我不是挨打了嘛!”穆红裳不服气的样子:“还当着那么多的人!丢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