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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王说的没错！简直是胡闹！”郑锳的话引来了众臣的附和，大家纷纷跟着郑锳跪下了，让郑锳颇有些一呼百应的架势，郑瑾一看，也赶紧跟着郑锳跪下了，他可不能让郑锳一人如此出风头。皇上一看……更满意了。

  　　皇上要的就是让儿子们和朝臣们站在一处，他站在朝臣对立面这样的效果，他要保证储君在臣子心目中的声望和地位。至于他……昏君呗，名声而已，有啥了不起。

  　　“朕意已决，此事无需再议，”皇上手一摆，直接从御座上站起来，拍拍【创建和谐家园】走人了，留下一大群闹哄哄的朝臣在崇政殿。

  　　户部蒋尚书混在一群朝中中间，伸长脖子目送皇上离开，心里忍不住暗暗感叹。皇上就是皇上，这样一步步的挑战朝臣的底线和容忍程度，火候拿捏精准。

  　　眼下群情激奋，都在吵嚷着穆家大小姐从军的事，倒没谁再关心“捐”赋的话题了。只是可惜了穆大小姐，好好一个女孩子，居然形势所迫，不得不去北境，这一辈子算是毁了啊！

  　　但……国公爷应当是能照顾好女儿的吧？

  　　没错。到现在为止，蒋文斌蒋尚书还认为，穆红裳上战场，是为了朝局所作出的牺牲。他感慨又感叹，甚至还对穆红裳寄予深深的同情，就是不认为穆红裳是真的能够上战场打仗。

  　　女人嘛……怎么可能有本事打仗呢？

  第595章 散朝后

  　　皇上走了，穆老夫人也没打算多留，她直接转身向大殿外走去。而与一群朝臣跪在一处的镇国将军也第一时间爬了起来，他脚步匆匆，越过穆家女眷也向外走去，他与穆红裳擦肩而过的时候，发出了明显的冷哼。

  　　镇国将军今年六十岁了，没想到老了老了，居然这么倒霉，要带个女娃娃上战场。他是真的非常不高兴，但皇上不肯收回成命，镇国将军也没办法，他最多也就是当着穆家女眷甩个脸子表达一下不满，其他的举动还真没有了。

  　　镇国将军甚至都不敢当面和穆老夫人掰扯讲理，因为之前军资被劫一案，虽然查明了是何文茂干的，但也和他受人蛊惑，赌气没派足押运人马有些关系。

  　　镇国将军清楚，不管怎样，人家老太太的小孙子没了，他担着干系呢，在人家穆老夫人面前，他理不直气不壮。出了这样的事，皇上暂时压着没责罚他已经算烧高香了。

  　　算了算了，就当欠穆家的，这一趟往北境，顺便帮安国公看孩子。

  　　镇国将军疾步走到大殿门口，突然回过头，皱着眉伸手一指穆红裳，一脸嫌弃的模样：“你，赶快收拾，后日一早出发，到宵金卫庚子营报到，不得有误。”

  　　“末将遵令。”穆红裳朝镇国将军行了个揖礼。

  　　瞧见这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行礼，不知怎地，镇国将军突然觉得十分荒唐可笑。他堵着气，转头去看安国公夫人，语气一点都不礼貌地问道：“你家这孩子多大了？”

  　　“十六岁。”安国公夫人语气沉稳地答道，她的脸色很难看，但依旧仪态端方。

  　　“嘶……”镇国将军眉头皱的更紧：“我怎么记得，你们家的规矩，孩子十八岁才许上战场。莫不是我年老糊涂，记茬了？”

  　　“军情紧急，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穆老夫人高声答道，气势万钧的模样：“镇国将军用不着如此心惊胆战，我孙女不会给你拖后腿。”

  　　“呵……”镇国将军生气，但又不敢回嘴，只能憋着气冷笑一声答道：“但愿吧。”

  　　镇国将军很快离开了，郑锳原本想追上去劝劝穆老夫人和穆红裳，让她们改变决定，但他被一群大臣围在中间，吵吵嚷嚷的要他拿主意，着实费了些力气才脱身。

  　　等他追出去的时候，穆家祖孙三人已经出宫离开了。

  　　倒是顾大学士比郑锳更快一步，追到了穆家的马车前，对亲家表示了担忧。

  　　“怎么能让女孩子出征呢。”顾大学士叹着气：“您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但凡能有其他办法，我也不会舍得让红裳去北境。”穆老夫人当着亲家的面，忍不住掉了眼泪：“但您知道的，不能议和啊！”

  　　“是，是。”顾大学士点点头，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孙女婿在燕门关，他当然能理解穆老夫人的想法。

  　　“只是女孩子上战场……总是太出格了些。”顾大学士想了想，还是委婉地又劝了一句：“亲家姑娘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议亲了。”

  　　穆老夫人叹了口气，她知道顾大学士真正想要说的是什么，然而这问题，眼下她根本没办法解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顾大学士是好心。他的忧虑，同样也是穆老夫人的忧虑。不得不说，顾大学士的确会做人，他本人极古板讲规矩，穆红裳上战场，他自然也是十分看不惯的，不过他的态度并没有显得十分咄咄逼人，也没有因为怕自己的声誉被拖累，而急于立场明确的摆出反对态度，借此撇清，而是反而比其他朝臣的态度温和得多。

  　　因为人精顾大学士已经反应过来了，皇上恐怕企图利用穆家姑娘做文章，阻止朝中以礼部尚书为代表的绥靖派议和，因此这穆家大小姐，怕是不得不走。

  　　当然了，顾大学士其实并不同情穆红裳。他甚至觉得，穆红裳走到今日这一步，也有穆家老夫人自作自受的缘故。若不是老太太在朝上逞强，哪至于此。

  　　顾大学士目送穆家马车离开，接着转身坐上轿子回府了。他还得赶紧回家叫夫人理帐捐款呢，他可不认为皇上会忘了他之前在朝堂上的承诺。

  　　而穆家马车一离开宫门，马车里的安国公夫人就忍不住哭了起来。穆红裳靠了过去，握住了母亲的双手，却无法将安慰的话说出口。她知道，她的任性，带个祖母和母亲的伤害有多大。

  　　“阿萝啊，”穆老夫人哑声开口劝了一句：“我让慧明陪着红裳去北境，你放心，红裳一定……你……你不要……唉！”

  　　穆老夫人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她劝安国公夫人的这些话，她自己都不太相信。怎么能不担心呢？她的宝贝孙女，才十六岁而已啊！

  　　郑锳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朝臣的围堵，脚步匆匆地向外走去。他脸色发白，额角微微出汗，郑瑾看了看他急匆匆的背影，疑惑的蹙起了眉。

  　　有意思！穆家大小姐出征，五皇兄的反应……似乎有些出人意料啊！

  　　郑瑾跟随着郑锳出了宫门，看着他匆匆跨马往安国公府的方向去了，一直等在宫门口的云松靠过来，低声问道：“主子，要不要跟上信王？”

  　　“不用跟。”郑瑾微微一笑：“他去哪我知道，去做什么，我心里也有数。”

  　　“主子英明。”云松立刻弯腰点头：“那咱们现在……”

  　　“去瞧瞧母后。”郑瑾转身又往回走：“今儿御史在朝上参奏了魏家偷税，母后想必正心烦。”

  　　“是。”云松立刻跟在郑瑾身后，准备陪着他一齐往玉央宫去。

  　　但刚走了没两步，郑瑾却又停下了脚步，他头也没回地朝身后吩咐道：“你去三皇姐府上跑个腿，就说安国公府和顾大学士家里，都捐了一年税银给朝廷充作军费。旁的也不用多说，三皇姐知道该怎么做。”

  　　“是！”云松立刻转身向外走，去给宁福公主通风报信了。

  第596章 询问

  　　郑锳的速度很快，等他追到安国公府大门口的时候，刚好赶上了穆家的马车。穆老夫人让车夫停下了马车，打开车窗，隔着窗子和郑锳说话。

  　　“信王爷？可是皇上又有旨意？”穆老夫人问道。

  　　“老夫人，”郑锳下了马，走到马车旁：“并非是父皇有旨意，而是本王有几句话，想要当面问问穆大小姐，还请老夫人行个方便。”

  　　这样急着追来，就是有几句话想要当面问她孙女？穆老夫人微微一愣，她接着回头看了看坐在安国公夫人身旁的穆红裳，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了悟。

  　　“既然如此，”穆老夫人朝郑锳点了点头：“还请王爷往小花厅稍待，红裳很快就到。”

  　　郑锳没再废话，他朝穆老夫人拱了拱手，接着转身跟着穆家管事进了门。而穆老夫人则又关上了马车车窗，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不说话。穆红裳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出声打扰祖母。

  　　马车车轮滚动，从角门进入安国公府，直到二门处才停下。

  　　“红裳啊，”穆老夫人在马车停稳后才睁开了眼，开口说道：“信王在小花厅等你，你去吧，别让王爷久等。我与你母亲都累了，先去歇歇。”

  　　“母亲……”安国公夫人刚想说，让女儿单独去花厅见外男不合适，但她刚张开了嘴却又将后半句话噎了回去。现在还有什么合适不合适呢？她的女儿，都要跟着镇国将军出征了，都这个时候了，再讲究那些闺中规矩又有什么意义。

  　　穆红裳当然知道安国公夫人的心思，她伸手握了握安国公夫人的手，一双明眸中透出愧疚，但她并没有开口说什么道歉和安慰的话，而是直接转身推开马车门，跳下了马车。

  　　女儿一下车，安国公夫人的眼泪又掉下来了。她贤惠了一辈子，从未违拗过婆母，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对着穆老夫人露了些埋怨的情绪。

  　　“母亲！做什么让红裳独自去见客。真是的，好歹我们也陪着呀！这……像什么样子。”她擦着眼泪说道，语气有些硬邦邦的，很有几分借题发挥的意味。

  　　“唉！”穆老夫人伸手拍了拍安国公夫人的手臂，重重地叹了口气：“阿萝啊……是我对不起你。”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安国公夫人赌气地不肯去看穆老夫人：“红裳后日就要走了！她……我……”

  　　“我们红裳会好好回来的。”穆老夫人低声答道，底气不那么足的模样：“会好的，都会好的。”

  　　“便是好好回来了，红裳以后……”安国公夫人哭得话都说不清了：“她……她今年十六……还有几年能耽搁……我女儿……我女儿……”

  　　穆老夫人没有回答，她抬起头，望了一眼小花厅的方向，接着先下了马车。

  　　穆红裳到小花厅的时候，丫鬟们早就上了茶点，但满满一杯茶水放在桌上，郑锳却没坐在椅子上喝茶，而是正焦躁地满屋踱步。看到穆红裳进来，郑锳立刻疾步迎了上去：“红裳。”

  　　“王爷。”穆红裳抬头望着郑锳的闪动着焦虑与担忧的眼睛，还没等郑锳开口发问，就抢先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要去北境。没人逼我，是我自愿的。就算没有今日朝上这些事，我也要去。”

  　　“你听我说，”郑锳一急之下，一把扯住了穆红裳的手腕，又赶紧松开了：“京畿附近几个州府的府兵已经集结完毕，镇国将军亲自领援军往北境，行兵打仗不是靠一个人的力量，只要有足够的援军，朔州之围迎刃而解，反之，就算你一个人本事再大，也不能破除戎狄人的包围。”

  　　“王爷的话我听懂了。”穆红裳答道：“您是再说，北境战场上，有没有我都不重要。我知道，我一个人的力量很小，与戎狄人的战争，胜负决定也不在我。但是王爷，我爹爹、叔父还有哥哥们都在战场上，我去了北境，虽然不能对战局带来任何影响，但至少能在爹爹他们身边，努力保护他们的安全。他们来守护边关，我来守护他们，我可以的！我会努力做到的！”

  　　“红裳，”郑锳望着穆红裳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道：“我说过，只要你想要，告诉我，我会努力为你做到。你相信我。若是你不肯相信镇国将军，那我再去请旨出征，我会打退戎狄人，你相信我。”

  　　“不。”穆红裳摇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你是皇子，是未来的储君，你不能上战场。该去的是我，我凭什么让你帮我承担这些？这些都是我该承担的，战场上的是我的亲人。”

  　　“这就是我该承担的。”郑锳答道：“穆氏一族，镇守的是大周北境，而我是大周皇子。我请旨出征，不为你。”

  　　“若是如此，你更应该守在朝堂上。”穆红裳望着郑锳的眼睛，眸光中充满信任：“让我父兄能够安心为国戍边，无后顾之忧。有你在，我是安心的。”

  　　“好，可以，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可以答应，我都会做到。”郑锳终于忍不住又伸手握住了穆红裳的手臂：“但你能否答应我，不要走，留在京城。你放心，安国公会好好的，我派极翎去北境，我的侍卫们……”

  　　“他们该留在你身边。”穆红裳摇摇头：“王爷，皇上已经派了我随军出征。今日朝中情形你很清楚，皇上为何派我出征你也清楚。”

  　　“你相信我，都能解决的。”郑锳答道：“就算你不去北境，也都能解决，我答应你的，我都能做到。”

  　　“我自然相信你。”穆红裳朝郑锳笑笑：“也请王爷相信我，我能够做到的。”

  　　“但是……”郑锳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他还是勇敢地开口问道：“若我说……若是……若是我请你……为我留在京城，你肯答应吗？若是……我去求父皇赐婚……你，肯答应吗？”

  第597章 拒绝

  　　穆红裳望着郑锳，眼神中微微透着惊诧，这让她的一双明眸似乎更加灿亮。

  　　郑锳将那句话问出口之后，似乎有些自暴自弃，他干脆放弃了掩饰，任由眼中汹涌的情感流泻。他小心翼翼地望着穆红裳的脸，在等着她的回答，却又像是害怕她的回答。

  　　为什么会害怕，郑锳有些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但他太了解穆红裳，也太了解自己，更了解他们的处境。他知道，问出那句话的自己有多绝望，也知道有些话，就算是说了……也没用。

  　　果然，片刻后，穆红裳唇畔沁起一丝苦笑，她眸中透出一丝苦涩，接着迅速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表情。

  　　“你知道这不可能。”穆红裳答道：“我和你，从来都不可能。皇上不会允许，我家里也不可能答应。”

  　　郑锳沉默了。但他并没有松开手，反而执着地追问了一句：“我问的是你。你是否愿意，若是你愿意……”

  　　“皇上已经下旨封我为校尉，”穆红裳打断了郑锳的话：“我现在已经不是个等着出嫁的后宅小姐了。说实话，从决定去北境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想好了，不嫁了，这辈子，我就陪着爹爹和哥哥们留在北境，他们守多久边关，我就守多久。”

  　　“你在胡说什么，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别说这样的话。”郑锳扯了扯嘴角，努力想要将穆红裳的回答当做笑话。但他努力了半天也不成功，因为他清楚，穆红裳是认真的。

  　　“王爷，你说过，只要我想要，我的愿望你都会尽力达成。”穆红裳抬起头，朝郑锳露出微笑，那微笑很美，但却带着几分寂寥。

  　　“那我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她说：“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将来你好好地做太子，做君王，守在朝堂上，让我无后顾之忧。我在北境，守着边关，让你无后顾之忧。”

  　　郑锳怔怔地望着穆红裳，他喉咙发哽，愣了半天才成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算了，以后的事现在说还太早。若你坚持要走，我也拦不住你。我等你回来。”

  　　郑锳努力想要使自己显得轻松一些，但很显然，很不成功。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似乎只要事关穆红裳，他从头到尾，一直都在妥协。

  　　他一退再退，几乎已经到了自己的底线，眼下他已经不奢望什么了，只希望穆红裳能够认认真真地答应一句，说她会回来。

  　　只要她肯回来……只要她肯……

  　　然而郑锳已经没有几乎再听穆红裳的回答了，因此穆红裳刚张口，穆家的管事就匆匆跑进来了。

  　　“王爷，王爷！”管事在门口就急着开口嚷嚷：“尽翎大人急着寻殿下呢！皇上急诏您入宫。”

  　　父皇急诏？郑锳顿时一愣。他刚从宫里出来，必是有重要的事，父皇才会这样急，还特意打发了人跑到安国公府来寻他。

  　　他转过头，看着穆红裳，想要亲口听一听穆红裳的答案再离开，但穆红裳已经后退了一步，朝他催促道：“王爷，皇上这样着急寻你，一定是有要事，你快去吧。”

  　　郑锳也没时间再犹豫了，他只好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晚些时候再来。”

  　　穆红裳没有回答，他跟在郑锳背后，一直将他送到安国公府大门口，接着目送他上马离开。她倚在门边，一直望着郑锳离去的方向，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街角，她才低下头，神色失落，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红裳！红裳！”顾仪兰突然脚步匆匆地穿过穿堂，朝府门口的穆红裳走来，她走得急，微微有些气喘，鬓边发丝散乱，穆红裳看到她之后赶紧迎了过去。

  　　顾仪兰一把扯住穆红裳的手臂，神色焦急地问道：“我问你，祖母说得可是真的？皇上封了你校尉，让你后日随军出征？”

  　　“大嫂，”穆红裳转过身握住顾仪兰的双手，轻声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的，大哥也会好好的。我们会打退戎狄人，好好回来。你相信我。”

  　　顾仪兰立刻哭了出来，但她迅速擦了擦眼泪，努力忍住呜咽，颤抖着嘴唇，努力朝穆红裳露出笑脸。顾仪兰长得那么美，但这十足勉强的笑容依旧难看得要命，似乎透着些说不出的酸苦，让人看了就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