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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红裳》-第17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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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大人的意思……”安国公夫人更是困惑的样子。

        “征税,但不是从百姓身上征。”蒋文斌答道:“而是从贵胄公亲的手里征。”

      第581章 税赋

        蒋文斌的主意其实没什么新鲜的。只是以前没人敢想,也没人愿意这样做而已。他打算,直接从大周财税体系下手。

        大周税法中所列税赋条目虽然繁杂多样,但其实眼下朝廷最主要的税收来源只有三个:田赋、丁赋,还有商税。其中田赋占了大头,因此国家最重的税赋负担,其实压在农民身上。

        大周税收分夏秋两季征收,夏税在八月末入库核算,而秋税则在来年二月前结算完毕。各地官衙收税后上缴户部,再由户部对照黄册和鱼鳞册一一核算入国库。

        占比最重的三税,按人头收丁赋、按土地收田赋,向商人征收市税、关税,乍一看没毛病,征收依据合理。六月时,各地夏税开征,蒋文斌缺钱缺到头发都白了的新户部尚书,原本成日里眼巴巴盼着税银入库,他立刻找了江南几个富庶州府的黄册和鱼鳞册过来,想要先核算这几个州府的赋税总额,只要税银一到,直接调度支应北境战事。

        然而刚刚核算了一个州府的税额,蒋文斌就发现往年实际税收,与他按照黄册和鱼鳞册计算的税额有巨大出入,差异大到已经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

        这巨大的差额当然不是因为各级官员【创建和谐家园】税款、吞吃钱粮造成的,任谁也没这么大的胆子贪墨这样巨额国家税款。恰恰相反,税额损失的原因是合法的,正是由于大周税法规定的各项减税优免政策。

        按照大周税法规定,大部分在职官员都能享受到税赋减免,京官一品免粮三十石,人丁三十丁。二品免粮二十四石,人丁二十四丁。以下每降一品,免粮额减二石,人丁减二丁。降至九品免粮六石,人丁六丁。

        而有爵位的贵族,则享受更加优厚的减税待遇。例如皇族还有安国公这样的超品公,从来都不需要考虑税赋问题。

        大周朝的官员俸禄不算太高,这样的减税政策,原本属于官员待遇补贴的一种,最初执行时,也没太大毛病,但时间长了,政策上的漏洞开始渐渐凸显。

        就以田赋为例,官员有税率减免,他们可以免税或者少交税款,因此开始大量购买田土,置办田庄,又将田土租给失去田地的农户耕种。这些集中在贵族手中的田土对于国家税率没有任何贡献,反而是少地或者无地的农民,在承担着国家大部分的税赋负担。

        时至今日,鱼鳞册登记的田土虽多,但大部分都记在官绅名下,能收税的土地不过十之三四,国家财政负担极重,农户们的负担也不轻,许多官绅世族倒是富得流油。

        “就拿晚辈来说,”蒋文斌毫不客气地将自己拎出来当例子:“晚辈在朝为官,家中三个田庄,与世家大族出身的官员相比,已经算是清贫。这三个田庄是卑职为官这些年,陆续购置的。位置算不上好,并非优质良田,每年产出一般,却也足够让晚辈一家生活得极舒适,养得起宅子和仆役,穿得起绫罗绸缎,拙荆和小女隔些日子就可以去玲珑阁添置些新首饰,犬子在书院,吃穿用度也不比世家大族的公子们差。”

        “前几日,拙荆还在念叨,说家里这些年也存下不少银子,再过两年要聘儿媳进门,家里的宅子有些窄了,想要换个大些的宅子住的宽敞些。晚辈俸禄不高,但家中一切,靠着晚辈名下的三个田庄的进项就够支应。老夫人和夫人们想想若卑职像是普通农户一般足额缴纳税款,区区三个田庄,又怎能维持的了现如今的日子?”

        “大人的意思我明白。”穆老夫人合上手中的奏疏,朝蒋文斌点点头:“我家世袭超品公,又是功臣之家,自然也是不用缴税的,每年仅田赋一项,节省下来的银子就不少。”

        “在老夫人面前,晚辈一向有话直说,从不遮掩,因此还请老夫人和夫人们见谅,”蒋文斌朝穆老夫人拱了拱手:“若论晚辈家里,吃穿用度大半靠着那三个田庄。但府上因税得利却远不止田赋一项。”

        “是了。”穆老夫人点点头,倒是很坦然的模样:“丁赋一年下来也不少。”

        “还有商税,”蒋文斌答道:“贵府商铺大多免税。”

        “并非大多,而是全免。”穆老夫人承认得大方:“我们府上的铺子,无论记在谁的名下都免税,这是成祖爷下的旨意。包括多年前我两个女儿出嫁时,我陪嫁的几间铺子都是免税的。”

        “这就是晚辈要说的另一项。”蒋文斌朝穆老夫人竖起手掌微微一晃:“恩赏。咱们安国公府原本就不用缴税,因此这一项,老夫人可能未觉察有太大区别。但大周税法规定,恩赏无需缴税。您可知,咱们大周开国以来,皇上赏过臣子嫔妃多少田土?多少仆役?多少庭院别庄?”

        “旁人不说,魏皇后家里就不少。”穆老夫人淡淡答道:“老身记得,魏皇后封后之后,皇上给她父亲封了爵,但不是世袭罔替。”

        “是。”蒋文斌点点头:“魏皇后封后之前,她父亲就已经去世。这个追封的爵位,又不能世袭,其实没什么太大意义。她那两个兄弟没什么大出息,混个低阶闲职,领一份闲散禄米。但老夫人,您可知,魏家的田庄和商铺,绝大部分都不交税。”

        “这却是笑话。”安国公夫人突然插话:“皇上疼爱魏皇后,对魏家也多有赏赐,这都正常。但我却是知道的,魏家在京畿附近的几个小田庄的确是皇上恩赏,但他们家在江南那些田土可都是买来的。还有南市如意街那些商铺,以前还是我们家里的呢,与皇上有什么干系。”

        “可不是。”穆二夫人立刻点点头:“如意街那几间铺子原本是我的陪嫁。征衣娶妻前,我想卖了,在文兴街换两间更好的铺子送给儿媳妇,就是魏家从我手里买了去。”

      第582章 家眷

        “魏家以恩赏的名义逃税暂且不说,”蒋文斌摇摇头,继续说道:“再怎样都是一家而已。若仅有魏氏一家如此偷逃税款,倒是好办了。卑职拼着脑袋不要,将他参下来就好。但前几日,我查了金部旧档,老夫人可知,从高祖到当今圣上,历代君王赏赐积攒下来有多么庞大的数目?先帝仁宗曾赏过宠妃高氏家里一座矿山,现在矿山还在高氏一族手中,顶着御赐的名号,从不用缴纳税银。”

        “老夫人想想,这样毫无节制的恩赏,一代代累积下来,到了今日是多大的窟窿?这才是真正的积重难返,沉疴难愈。所以当今圣上如此勤政,国库依旧不够充盈。所以之前几年连年风调雨顺,我们还是打不起仗!”

        蒋文斌声音不大,但这几句话说得,颇有些振聋发聩的意味,让整个屋子随之一静。穆老夫人沉默了片刻之后,慢腾腾地将手中奏疏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她抬头往门外望了一眼,接着吩咐道:“翠云,到前院去请孙先生和陈先生。”

        翠云答应着跑开了,穆老夫人站起身,朝蒋文斌做了个手势:“蒋大人,天晚了,已经是晚膳时辰。有天大的事,也不能空着肚子,先用膳,我叫先生们过来陪您。”

        “老夫人,晚辈……”因为没想到穆老夫人突然转移了话题,因此蒋文斌的反应慢了半拍。他刚想张口推辞,却见穆老夫人摆了摆手:“蒋大人,有事等会儿再说。先用膳。都是自家人,也别虚讲究了,家里的男人都在北境,我让儿媳妇们和孙女都留下来一起用膳,失礼了,你别介意。”

        男人们都不在家,老太太带着儿媳和孙女陪外男吃饭,这的确不合规矩。蒋文斌直觉就想拒绝。但穆老夫人态度坚持,他也只好妥协。

        参加这样的饭局,一肚子道德规矩的蒋文斌自然是有些别扭的,不过他也没纠结太久,毕竟安国公府的男丁都征战在外,一直以来都是女人当家,蒋文斌常来常往,也有些习惯了这府上的氛围。

        尤其是经过前一段穆锦衣的事,大小姐穆红裳日日留在外书房跟着议事、听吩咐、出门跑腿传递消息,蒋文斌看着看着,其实都有点见惯不怪了。

        穆老夫人请户部尚书吃饭,筵席上的菜其实很简单,但这晚宴的规格却很高。全家人几乎到齐,只有年轻媳妇顾仪兰避开了。蒋文斌依旧觉得有点不自在,因为桌上一共三个男人,他还有陪客的孙先生和陈先生。

        而孙先生和陈先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穆老夫人开席前将蒋文斌带来的奏疏给先生们看了,他们看过奏疏之后,都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开席之前,穆老夫人看了蒋文斌一眼,举起了手边的酒杯。蒋文斌赶忙站起来拿起自己身边的杯子,但穆老夫人却向他摆了摆手:“蒋大人,先不忙举杯。在此之前,老身有一句话想要问你。”

        “老夫人请说。”蒋文斌立刻将酒杯放下,恭恭敬敬地弯下身子,一副晚辈听训的模样。

        “蒋大人,我想问问,”穆老夫人指了指放在一旁小几上的奏疏:“你写这封奏疏的时候,可想到了后果?”

        蒋文斌没有开口,他沉默着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却显得越发坚毅。

        “蒋大人,那你一定也想到了,你的这封奏疏若是见了光,会在朝中掀起多【创建和谐家园】澜。”穆老夫人也不拐弯抹角,很直接地继续开口问道:“你可知,你触及了多少人的利益?先不说皇上的态度如何,你想想看,朝中群臣、皇族贵胄,有谁会站在你这一边?他们能否容下你将手伸进他们的饭碗?”

        “人病了,就该看大夫治疗,国家病了,就该从根子上下手整治。”蒋文斌的语气强硬地答道:“晚辈不觉得自己有错。既然话说到此处,老夫人,晚辈想问您一句,晚辈也将手伸到你安国公府的饭碗里了,您是否容得下?”

        “尚书大人,您这是做什么。”一旁的陈先生赶紧站起来,伸手扯着蒋文斌的袖子:“老夫人是好心提醒您一句,您不必如此反应过度。”

        然而陈先生努力了半天,也没拉动蒋文斌。他就这样直直站着,目光灼灼地望着穆老夫人,神情十分执着,似乎非要当场要穆老夫人一个答案才肯罢休。

        气氛有些僵硬,但穆老夫人神色如常,似乎完全没受任何影响。她继续开口问道:“蒋大人,你可曾想过,你这奏疏呈到皇上面前之后,有多少人会视你为仇敌,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想过。”蒋文斌木然答道。

        “你可曾想过你的妻儿?”穆老夫人又问道:“他们可会因为你,收到牵累和威胁?”

        蒋文斌又沉默了,但沉默过后,他依旧固执地摇了摇头:“顾不了许多了。用不着想那么细,思虑太多,也别做事了。老夫人,您不用问了,晚辈已经下定了决心。”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还有什么商量的余地。”穆老夫人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但穆红裳却一把将奏疏扯了过来握在手里,闪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蒋文斌:“蒋大人,您打算何时上奏?”

        “明日。”蒋文斌答道:“越快越好。”

        “上奏之前,您没想过将家眷送出京城吗?”穆红裳又开口问道。

        被穆红裳一问,蒋文斌先是微微一愣,接着摇了摇头,苦笑起来:“眼下说这些也迟了。罢了,就这样吧,一家人,本就该生死在一处。”

        “不对。”穆红裳一脸认真地摇摇头:“大人说的不对。明明就不晚。连夜离京为什么不可以?既然有机会能护住他们,为什么不试一试?况且,大人不怕奏疏公开之后,有人会以大人的家人做要挟吗?”

        安国公夫人此时也站了起来:“蒋大人,您若是放心,此事就交由我来安排吧。”

      第583章 立场

        女人和男人看问题的角度大约真是不一样。蒋文斌以前是真的没想过要先把家人送走,而安国公府的老老小小,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都是送蒋家家眷离京。

        已经是晚上了,临时安排蒋府家眷离京的确也不现实,不过找个地方把他们保护起来,安国公夫人还是能够轻松做到的。就某些角度来说,蒋文斌这个新任二品大员,还真的不如安国公府的夫人们,他手里没有控制那么多的资源,想要在京中藏着一家老小,其实很不容易。

        而这事儿若换做安国公夫人来做,不过是几句吩咐而已,十分容易。

        安国公府肯帮着蒋文斌护佑家眷,也足以证明了穆家的态度。他们是肯支持蒋文斌的。

        这让蒋文斌松了一口气,脸色终于也轻松了几分。但与他相反,吩咐了人去安排蒋文斌家眷之后,穆老夫人的脸色反倒更凝重了。

        穆红裳回头看了看祖母的脸色,又看了看蒋文斌,又忍不住开口问道:“蒋大人,您的这封奏疏,没给旁人看过吧?小谢大人应当不知情,对吗?”

        蒋文斌知道穆红裳想问什么,他微微苦笑起来。这个问题,他真的没办法回答。谢常静当然不知情,若是知情,他必会极力阻止这封奏疏面圣。

        这封奏疏,打击面极广,几乎牵涉所有大周官员、公亲显贵,寒门仕子出身的官员当然也会受影响,但对谢常静这一类世家出身的官员来说,利益伤害会更加严重。

        而且谢常静自然也清楚,这样的奏疏一递上去,会带来怎样的后果。蒋文斌会成为众矢之的,谢常静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犯傻”,他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蒋文斌。

        作为朋友,蒋文斌不愿意伤害谢常静,也不愿意让他为难。所以这封奏疏,蒋文斌其实已经写好了几日,但却一直瞒着谢常静。蒋文斌其实自己也在犹豫,若不是今日收到了朔州被围的紧急军报,他兴许还会再犹豫两日。

        他害怕的不是朝中群臣的敌视,也不惧怕面对皇亲国戚的威胁,但他怕众叛亲离,怕谢常静最终会成为他的敌人。

        看到蒋文斌没有回答,穆红裳微微蹙起眉,眸光中流露出些许担忧:“蒋大人,这次没有了谢家的支持,您……”

        “没事,无需担心。”蒋文斌故作轻松地朝穆红裳笑笑:“至少你们安国公府是肯支持我的,我也不算是孤立无援。”

        “但是大人,”穆红裳轻轻摇了摇头:“我爹爹和叔父们都在北境战场,朝堂上的事,我们实在是帮不上忙。”

        穆红裳的意思,蒋文斌当然听懂了。穆氏将军们正与戎狄人陷于苦战,自然无暇顾及朝堂上的事。而安国公府留在京中的都是女人,也没人上朝,她们的支持,对于蒋文斌来说,其实没有太大意义。

        孙先生和陈先生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他们实在想不出来,应该提前联络谁来支持蒋文斌。这奏疏打击面这么广,送到谁手里……恐怕都得不到响应吧?

        穆红裳的话,让一屋子的人都陷于沉默,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脸色阴郁的穆老夫人却突然开了口:“蒋大人放心,既然你信任我们安国公府,那我就不会辜负你这份信任,我会做你的后盾。阿萝,你带人去整理账簿,孙先生和陈先生,劳烦你们二位,带着几位先生和管事,连夜将咱们家的帐理一理,每年该缴多少税,大体上有个数,明日我请旨上朝,抬着银子当面给皇上。不管怎样,当着群臣的面,先做个姿态出来,我们是支持蒋大人的。”

        “老夫人如此深明大义,晚辈感佩不已。”蒋文斌立刻对着穆老夫人一躬到地。

        “蒋大人先不忙谢。”穆老夫人摆摆手:“就靠我家里主动补齐的那些税款,怕是也不能帮你分担太多压力。群臣们还是会紧盯着你不放,若是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你的奏疏上,你恐怕撑不了多久。除了我家里以外,唯一一个愿意无条件支持你的,恐怕还是皇上。只是大人的奏疏虽然于社稷有益,但却伤筋动骨,皇上就算心里向着你,却也不能不顾朝议一意孤行。”

        “于社稷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却触及到百官的利益,”穆红裳突然开口插话:“皇上愿意是自然,群臣反对也是自然。不过祖母,还有一个人您漏算了,那就是储君。依照蒋大人所言,眼下大周的财税状况堪忧,现在又在与戎狄开战,进一步拖累财政。因此眼下的朝廷,就像是个漏了底的破船,户部这个窟窿不堵上,将来不论谁当了皇上,也是接过一个烂摊子。”

        “正是。”穆老夫人点点头:“因此蒋大人,你的这封奏疏,虽然谢家不可能支持,但谢家头上,不是还有个信王呢?这件事,信王不一定会反对。大人不妨连夜去一趟信王府,知会王爷一声,也好让他有个准备。”

        “多谢老夫人指点。”蒋文斌拱拱手,也不吃饭了,转身就想往外走。

        “大人稍待。”穆老夫人赶紧叫住了他:“大人与信王商量过后,若是确定明日一早就上奏皇上,记得给老身送个信。老身明日也请旨入宫。”

        “是。”蒋文斌回身恭恭敬敬地向穆老夫人行了个大礼:“多谢穆老夫人。”

        “大人冒险上奏,也是为了为北境的将士们多筹些钱粮,是我该谢你才对。”穆老夫人朝蒋文斌摆摆手:“我替我的孩子们,谢过大人了。去吧,愿大人一切顺遂。”

        蒋文斌转身走了,留下一桌无人动筷子的筵席。孙先生和陈先生也不打算再吃饭了,他们一起站起来,朝安国公夫人说道:“夫人,时间紧,咱们现在就去账房吧?”

        安国公夫人点点头正要起身,穆老夫人却一伸手阻止了她:“先别忙,等一等,我还有话要说。”

      第584章 先生们的怒火

        孙先生和陈先生面面相觑,不知道穆老夫人还有什么重要事嘱咐,因此两人也跟着安国公夫人又坐下了。

        穆老夫人沉默了许久,最后才开口说道:“我思来想去,觉得蒋尚书那边,还是不够保险。”

        “有皇上和信王支持,咱们家又率先做出响应的姿态,应当无需太过担忧吧?”穆四夫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乐观。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孙先生摇摇头:“整个朝廷的矛盾焦点,都集中在尚书大人一人身上,只怕朝中上上下下的官员都会群策群力,想尽办法将他拉下户部尚书的位置,这样的情况下,皇上能否能压得住朝议?尚书大人自己能撑住多少日子?这都不好说。”

        “好在蒋大人是朝中清流,”穆二夫人补了一句:“旁人想要将他拉下马也不容易。”

        “罗织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还不容易吗?”穆老夫人摇摇头:“满朝文武都紧盯着他,但凡有半点行差踏错,都有可能被人揪出来做文章。还是得想个办法,让矛盾不要过于集中在他身上。若是能帮忙分担些……”

        她在对穆二夫人说话,但视线却落在了自己孙女穆红裳的身上。坐在穆老夫人身侧的安国公夫人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到几乎带翻了自己的椅子。

        “母亲!”安国公夫人的脸色青白,眸光中流露出震惊和难过。

        “阿萝啊!”穆老夫人轻叹一声:“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蒋大人要做的事,太重要了。战争这样烧银子,靠着我们捐嫁妆是撑不下去的。你的嫁妆能有多少,我的又能有多少?就算把咱们安国公府的房子、铺子、田产全都捐出去,你相公他们靠着这些银子,在战场上又能撑几天?戎狄人这次破釜沉舟,他们不可能随随便便退兵的。仗这样打下去,若是几年都结束不了,又怎么办?我们得做好长期打算啊!”

        “我……”安国公夫人的声音颤抖,几乎已经快忍不住哭出声:“我都明白。可是母亲,那也不能……那也不能……不如我去求我父亲,让他们站出来,和我们一起。”

        “礼亲王府凭什么支持你?”穆老夫人沉声说道:“亲王和郡王的年俸有多少你心里有数。就算礼亲王夫妻疼你,也不可能为了你,做出这样的决定。阿萝啊,蒋大人的这封奏疏你也看了,其实你心里明白的不是吗?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但是母亲,”安国公夫人哭得话都说不清了:“就算……就算我肯,但红裳……也不一定……我们也不一定能够……蒋大人也不一定……”

        穆老夫人没有回答,但是穆红裳却站起来了,她亮晶晶的目光望着自己的母亲,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娘亲,我总是要走的。哥哥还在朔州等着援兵,我要去帮他。正大光明地去北境还是自己悄悄离开,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既然都是要走,不如走前给朝廷找些事。那些食古不化的迂腐官员看不惯蒋大人,一心一意地盯着他,但若是有他们更看不惯的事发生呢?”

        一直愣愣旁听的孙先生和陈先生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一脸吃惊地看了看穆红裳,又看了看穆老夫人,急忙劝道:“大小姐!万万不可啊!这不是胡闹嘛!老夫人,不可以啊!女孩子怎么能去北境那样的地方。”

        “虽然红裳是两位先生亲自教出来的,但女人上战场,你们二位也看不惯吧?”穆老夫人盯着孙先生和陈先生,眸光中闪动着骄傲的光芒:“我说我孙女强过许多男人,你们定是不信。不仅是你们,恐怕天下男人都不会信。但我孙女就是强过许多男人,武功厉害,聪明又沉稳,打小就随着哥哥们学兵书谋略。你们是她的先生,她学得好不好,其实你们二位最清楚。”

        “她除了是个女孩子之外,又有那点不如男人?你们这些看着她长大的先生都不肯信她,但我知道,我孙女红裳才是真正的将才,依我说,倒比凌衣让人更放心些。凌衣这样冲动,上了战场才让人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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