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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平时与顾三爷相处不错的侍郎谢常静，这一日倒是一反常态，对于顾家的事不闻不问，听到了也当没听到。
这一日户部其实挺忙，而侍郎谢常静，又说有事，早早告假回了家，何尚书也是早早不见了人影，因此顾三爷这个度支主事，又是很晚才从衙门回家。
顾三爷原本打算，先到外书房换个衣裳，再去后宅见母亲，然而没想到，一进书房的门，却发现平日里比他更加忙碌的父亲，正坐在书桌后等着他呢！
第532章 鸽哨
夜晚，穆红裳睡得不大安稳。虽然顾仪兰回娘家前特意交代过荷叶，让荷叶晚上给穆红裳熬一晚安神汤，但穆红裳喝了汤药，还是睡得不太安稳。
浑身扎满绷带的穆碧影也在穆红裳的卧室里。荷叶在床畔地上铺了一床锦被，碧影就躺在锦被上休息。它已经被洗刷得干干净净，伤口也已经都清理包扎。
荷叶给碧影包扎的时候，将伤口附近的毛都剃掉了，因为伤处实在是很多，因此现在的穆碧影简直丑的要命，满头满身都像是斑秃一样，露出一块又一块秃皮，坑坑洼洼。
穆碧影一路赶回家，爪子都磨秃了，真的也已经累坏了。它这几日食欲不大好，一直精神不振的模样，趴在穆红裳的床边，很少动弹。
穆红裳总是在床上翻身，她每动一次，窗畔的穆碧影都要睁开眼来看看，关心一下主人的状况。但它从不出声，就像是怕打扰穆红裳休息一样，连呼吸都轻轻的。
夜半三更，外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穆碧影蹭一下抬高了脑袋，警惕地向窗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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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不大，但穆红裳立刻被惊醒了，她直接掀开了床帐，向外望去。看到主人醒了，穆碧影像是不高兴一样，龇着牙朝着外面发出低沉的呼呼咆哮，似乎在怨怪外头的人吵醒了穆红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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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穆红裳不放心，一边下床穿鞋，一边隔着窗子高声问道。
她话音刚落，去应门的荷叶就匆匆推门进来：“小姐，北境的鸽哨到了。您交代过的，无论什么时辰，只要北境有消息，立刻回报给您。”
“衣裳。”穆红裳立刻转身去抓衣架上的裙子：“我去前院。”
荷叶将手里的灯放在桌上，靠过来帮穆红裳换衣裳。她正忙着，菱角提着一盏灯笼进来了，她已经匆匆穿好了衣裳，准备陪穆红裳去前院。
穆红裳穿戴整齐之后，带着菱角急匆匆地踏着月光，向前院而去。然而她们刚刚出门还没走几步，就瞧见不远处一片灯火。穆红裳慢下脚步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披着斗篷、拄着拐杖的穆老夫人，带着翠云和翠柳，也正在往前院方向走。
“祖母，”穆红裳赶忙跑了几步，上去扶住了穆老夫人：“您怎么起来了。”
“我不放心，”穆老夫人拍了拍穆红裳的手：“所以吩咐了他们，什么时候有消息，什么时候通知我。”
穆红裳望着穆老夫人花白的头发，她没有劝穆老夫人回去休息，反而扶紧了祖母的手臂，支撑着她更快速度地往前院走去。
快到前院的时候，穆老夫人突然开了口：“红裳啊，别怕，一切有祖母在。”
“不，”穆红裳抬起脸，认真地望着穆老夫人的眼睛答道：“这话应该是我说。祖母，您别怕，一切有我在。”
穆老夫人停住脚步，就着月光和灯光，仔仔细细地望着孙女年轻娇嫩的脸庞，她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穆红裳明显清瘦下去的脸颊，点了点头答道：“好！好！祖母不怕，你也别怕，咱们两个互相撑着，什么样的大风大浪，咱们都能撑过去。”小桃中文
穆老夫人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她并不能确定，北境来的鸽哨，是否能够带来两个孙子的消息。她期盼着有消息，却又害怕这消息让她跌入更深的深渊。
穆老夫人牵着穆红裳跨进书房的时候，双手都在发抖。而书房内，安国公府的先生们一个个表情复杂，他们望着站在门边的祖孙两人，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穆红裳率先打破了僵局，她向前跨了一步，开门见山地问道：“孙先生，北境的鸽哨真的回来了吗？五哥和弟弟有消息了是吗？”
孙先生略一犹豫，最终还是果断点了点头：“五公子活下来了，眼下在恒安大营养伤。”
穆红裳和靠在门框的穆老夫人的脸上，都没有露出任何惊喜。孙先生的话，她们听明白了。五公子活下来了。五公子活着……
孙先生只提了五公子，但言外之意已经非常明确。他最终还是不忍说出口。
穆红裳沉默着，脸色青白。穆老夫人抖着手将孙女搂在怀里，不知是为了安慰穆红裳，还是为了安慰自己。
“锦衣，也找到了，对吗？”穆老夫人最终还是开口问了，她的声音苍老疲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孙先生沉默着点点头，穆老夫人瞬间闭上了眼，整个人靠在门框上，似乎都站不稳了，几位先生赶紧过来，将穆老夫人扶到了椅子上。
穆红裳依旧呆呆站在门边，片刻之后，才开口小声问道：“那我弟弟到底……”
“大小姐，”陈先生叹息着答道：“不要这样为难自己。”
穆红裳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陈先生的脸，只觉得一阵阵锥心刺骨的疼痛。她其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看到锦衣【创建和谐家园】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她以为她已经能够接受最坏的消息，她以为……
穆红裳喉头微动，紧紧咬着牙，浑身微微发抖。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哭，但她依旧没有。
被人扶着倒在椅子上的穆老夫人脸色非常难看，但她也没有掉眼泪。她闭着眼，挨过一阵头晕目眩，接着开口说道：“鸽哨比我预计的要早些。我以为过几日才会有消息。”
“这鸽哨是北境主动发出的。”孙先生立刻答道：“是二公子从恒安大营发出的。算算时间，应当比我们捎去北境的紧急鸽哨还要更早发出。”
“是铁衣？”穆老夫人立刻睁开了眼。
“是二公子。”孙先生将写着小字的纸卷递到了穆老夫人手里。
灯光昏暗，穆老夫人的眼睛又花了，根本看不清，穆红裳立刻靠了过去，为穆老夫人念穆铁衣捎来的消息。
第533章 守门人
消息读完，穆红裳和穆老夫人脸上都露出几分震惊，穆老夫人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又朝穆红裳问了一遍：“红裳，你没念错？那批军资全都被劫了？”
“大小姐没念错。”孙先生从穆红裳手中接过了纸条：“老夫人您过来的时候，我们也正在讨论此事。按照蒋大人的说法，户部何文茂有问题，那他急着掩盖销毁的，应当是军粮。蒋大人原本以为，他们不会动军械，可没想到……”
“蒋大人在咱们家拍着胸脯向我保证过，那些军械是他亲自验看装车的，绝不可能有问题。”穆老夫人立刻说道：“我相信蒋大人的话。”
“总之不是戎狄人做的。”穆红裳开口说道：“五哥听到他们说话了，他可以算个人证了吧？”
“但是五公子重伤，眼下在恒安动不了。”陈先生答道：“而且五公子能证明的，也只是此事与戎狄人无关而已，其他的，还得靠信王爷继续彻查。”
陈先生的意思，穆红裳听懂了，她了然地点点头答道：“先生的意思是，二哥送来的消息眼下还不能明着送往兵部，以免打草惊？。”
“还是应当尽快与信王商议一下。”孙先生插了一句话：“还有，军械丢失，蒋大人那边也应知会一声。他们这样大费周章地连军械都一起弄走了，我只怕内里还有什么文章。”
“那我现在就去传信。”穆红裳转身就想往门外走。
“但若是咱们府上半夜三更有人出门报信，这消息可瞒不住。”陈先生皱着眉，颇为顾虑的模样：“不出明日，消息就能传遍整个京城。”
“先生不用担心。”穆红裳立刻答道：“我不骑马，从角门悄悄出去，不会惊动人的。”
“等一等，”穆老夫人伸出手拦住了穆红裳：“翠柳，去慧明【创建和谐家园】那里传个话，让他辛苦一趟，陪红裳出门。”
慧明来的很快，穆红裳刚回去换好适合夜行的衣裳，慧明就已经到了前院书房。
这老和尚很显然很懂行，知道半夜偷偷出门该做点什么样的准备。他没穿平时那身浅灰色的僧袍，而是穿了一身深褐色的袍子，光溜溜的头顶上还戴了一顶褐色的僧帽，这一身打扮再配上他那张皱皱巴巴的脸，黑夜里看起来真的很像一颗老树。
慧明看见穆红裳过来了，一句都没有多问，他温和地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转身率先向安国公府的小角门处走去。安国公府的管事已经将小角门拉开了一条缝，为了避人耳目，管事没有为穆红裳和慧明掌灯，师徒两人摸着黑，一前一后从门缝挤了出去。
这些日子里，安国公府大小姐半夜出门都快成常事了，不过这一日，穆红裳其实没走多远就回来了。
她和慧明刚出门，还没走两步能，慧明就突然停下不动了，朝着路旁一条黑暗的角落瞧。
角落里站着个人，那人很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但他似乎不太计较自己行踪暴露，反而主动迈步朝慧明和穆红裳走了过来。
慧明一声不吭，直接脚步一转，整个人挡到了穆红裳面前，老迈皱巴巴的脸上，表情依旧很慈和，但双眸却紧紧盯着靠过来的人。
那人瞧见慧明如此做派，很懂事地没有继续往前走，停在了距离穆红裳大约四五步的距离。他没有随随便便开口找穆红裳搭话，反而朝慧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创建和谐家园】不必如此戒备，卑职是信王府的侍卫，是王爷命卑职守在此处。”
“信王府的？”穆红裳从慧明身后探出头来，仔细看了两眼眼前的人。
“正是，”绝翎抬起头，朝穆红裳笑笑：“大小姐应当见过卑职。”
没错，穆红裳的确见过绝翎。郑锳前两日上门时，就是绝翎跟着来的。她看清楚了绝翎的脸之后，立刻朝慧明点了点头：“师父，他的确是信王府的人。”
慧明没说话，他朝绝翎露出个慈祥的笑容后，就让到了一边，只可惜大半夜的，这笑容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让绝翎忍不住一哆嗦。
“是你家王爷命你守在这里的？”穆红裳问道。
“是！”绝翎恭敬地点点头：“王爷派了咱们日夜守在此处，等北境的消息。”
“鸽哨已经到了。”穆红裳立刻答道：“既然如此，烦请你跑一趟，传个消息给信王，请他尽快来一趟，最好避人耳目，或是找个合适的借口。”
“是！”绝翎朝穆红裳点点头，他迈步刚想走，却又回来了，多问了一句：“大小姐可是还要去别处递消息？小姐若放心，卑职可代为跑这一趟。这些日子咱们都会有人轮班守在这里，王爷交代过，信王府的侍卫归小姐调遣，小姐若有需要，不用客气，打发人出来说一声就好。”
穆红裳没犹豫多久，就果断朝绝翎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也跑一趟蒋大人府上，给蒋大人递句话，请他明日找借口来一趟我们府上，不要惊动旁人。”
“小姐放心。”绝翎点点头，他朝穆红裳和慧明又行了个礼，接着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有人帮忙跑腿，穆红裳和慧明当然不需要再出门。师徒两个转身往回走，他们回去的时候，安国公府的管事才刚刚将侧门拴好，听到他们叫门，吃惊不已。
“师父，今晚上我不出门了，您回去休息吧。”穆红裳进门后，朝慧明说道：“今夜打扰您了。”
慧明没直接回答穆红裳，反而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就这样相信他？”
“我认得他，”穆红裳确定地点点头：“的确是信王府的人，前两日还跟着信王来过我们府上。”
“我自然知道他是信王的人。”慧明答道：“我想是问，你就这样相信信王？”
“嗯。”穆红裳又点了点头：“我相信。我相信他会将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
第534章 连环套
郑锳来的很快。深更半夜，他匆匆赶来，避着人敲响了安国公府小侧门。郑锳进门时，脸上不见一丝疲态，根本就不像是匆匆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的状态。
大半夜的，也不能像平日里那样讲究虚礼，郑锳进门后也没叫人提前通传，而是直接让开门的管事带路一路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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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王爷了。”穆老夫人诚恳地向郑锳道谢：“这样晚了，还劳动王爷跑一趟，老身在此谢过殿下。”
“老夫人无须多礼。”郑锳亲自扶着老太太，将老太太送回到椅子上坐好：“这都是本王应当做的。老夫人，父皇派了本王彻查此案，今后本王恐怕还需多次登门拜访，您千万不要总是如此客气。一切以案件为重，其他虚礼，咱们就不讲究了。”
“原本应当是咱们将北境的消息送到王爷府上，无需劳动王爷跑这一趟。”穆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只是这消息……算了，王爷还是先看看，我们再作商议。”
穆红裳此时亲自从书桌上拿起那个小小的纸卷，递到了郑锳手中，郑锳接过纸卷的时候，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开口多说了一句：“绝翎已经去蒋大人府上递消息了。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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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如此客套。”郑锳低下头，一边展开手中的纸卷，一边语气平淡地答道：“他们这些日子都会守在附近，这些日子你若有需要，直接吩咐他们即可。以后这传递消息的事，都可以交给他们去办。”
一旁的穆老夫人听到郑锳这样叮嘱穆红裳，忍不住抬起眼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郑锳几眼。只可惜郑锳的表情太过平静，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抬眼皮扫一眼穆红裳的脸，简直就像是就事论事的吩咐，瞧不出半点不对。
穆老夫人想了想，最终还是觉得不放心，因此开口说了一句：“怎好总是麻烦信王府上的侍卫。”
“不麻烦。”郑锳抬起头，望向穆老夫人，一本正经地答道：“眼下不知多少人都盯着府上，大小姐和先生们出门，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因此本王才派了人等在附近，这些人都训练有素，让他们跑腿，反而更隐蔽些。”
这几句话合情合理，穆老夫人仔细想想，也没挑出什么毛病来，再加上老夫人刚刚得知了两个孙子的切实的消息，眼下老太太心烦意乱，也没心思想太多。因此穆老夫人点点头答道：“还是王爷思虑周全。”
北境捎来的那个细细的纸卷，信息量很大。郑锳匆匆读过之后，眉头立刻拧成了一团，他将纸卷放回书桌上，思忖了片刻之后，做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决定：“明日早朝，我会奏请父皇，先派兵围了戎狄公主府，将斛律迎欢和斛律长荣软禁起来。”
“王爷是想先做出个彻查戎狄奸细的假象？”穆红裳问道。
“我的人已经盯了何文茂两日，”郑锳答非所问地说道：“他今日去了曲水坊的长欢书院。”
穆红裳一个未婚姑娘家，平日里也少出门，因此她其实并不知道曲水坊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乍然听到这么个不想干的书院名字，她还有点懵。
在场的其他人倒是对于曲水坊那些书院的经营性质都心里有数。声色欢场的事怎好在未出嫁的大姑娘面前说起，因此孙先生下意识地张开嘴，想提醒郑锳一下。
然而郑锳却没给孙先生这个机会，他直接简短地解释了几句曲水坊的书院到底是什么地方，倒像是特意解释给穆红裳听似的。解释过后，他便原原本本地将之前在曲水坊发生的事全部都说给了安国公府众人。
郑锳把妓院里那些事摊到他们家大小姐面前说，孙先生和陈先生原本还有点计较，但等郑锳讲清楚了曲水坊里的事之后，先生们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一时间，书房里鸦雀无声，孙先生和陈先生的眉头几乎打成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