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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他们没看见我吗？”谢淑柔缩了缩脖子，又将身子压低了一些。
“真没有，你来的最早了。”穆红裳答道：“他们两人是跟着戎狄那姐弟俩过来的。”
“行，你先回去坐着。”谢淑柔悄悄答道：“他们走了赶紧告诉我，我好渴，想喝茶。”
“其实，”穆红裳转头看了看守在凉亭外面的两个宫女：“宫女们都知道你藏在这里呀，你现在出来我觉得也没关系，仪王若想要找你，一打听就知道你到这边来了，你这样躲着，万一被他抓住多尴尬。”
“不出去。”谢淑柔压低声音，答得斩钉截铁：“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我不想跟他说话，等被他逮住再说。幸好你还想着提醒我一句，否则我就这样钻出去岂不是更被抓个正着。”
“随你吧，”穆红裳小声答道：“那我先回凉亭坐着，等他们走了再叫你。总在花丛旁边乱转，看起来也挺奇怪的。”
“你快回去老实坐着。”谢淑柔急忙答道：“别让他们盯着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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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瑾想回去找皇后说话，而郑锳……他倒是留下想多看穆红裳两眼，然而不行，得避嫌。尤其是同郑瑾在一处时，郑锳比平时更加谨慎，生怕被细心的郑瑾瞧出任何端倪，给穆红裳惹了祸。
因此郑锳也很痛快的转头，跟着郑瑾就走了。这一对兄弟走时倒没像来时那样刻意隐藏行踪，反而大大方方的从角落走了出来，郑瑾甚至还笑着朝穆红裳打了招呼。而郑锳则一如既往的面色平淡，只向穆红裳点了点头以示问候。
他们离开之后，谢淑柔迫不及待地从花丛后绕了出来，跑到凉亭里，坐到了穆红裳的对面，也没有叫人来伺候，自己动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接着一饮而尽。
“渴死了。”放下茶杯之后，谢淑柔才开始抱怨：“我觉得我快成咸鱼干了。”
“谢姐姐，这可是在宫里，”穆红裳笑着说道：“你可别在这里……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崩人设。”谢淑柔很顺溜地接过话头：“没事，一杯茶而已，算不上崩。我觉得我仪态保持得还行，至少远看应该看不出什么毛病。那两个宫女离得远，也听不清咱们说什么。”
“万一有人偷听咱们闲聊怎么办，”穆红裳大眼一弯，脸上挂着淘气的笑容：“到时瞧你怎么解释。”
“有人在旁边还能瞒过你吗？”谢淑柔对于自家爱豆穆红裳充满了蜜汁自信：“有你在我怕什么。”
“哈？”穆红裳愣愣地望着谢淑柔，压根就没整明白她的逻辑：“为什么瞒不过我？”
“刚刚信王和仪王偷偷过来，不就没瞒过你嘛！”谢淑柔答得斩钉截铁，接着又有些好奇的问道：“不过你怎么发现他们在的，你的武功水平已经那么高了吗？听风辩位什么的，细微行动或者呼吸声都瞒不过你？”
“谢姐姐，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那些想法到底是从哪来的，”穆红裳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练武又不能练成神仙，我还没见过谁能做到靠听风就能辨别周围有没有人在呢。仪王和信王刚刚在那边的角落，离我那么远，我怎么可能听到他们呼吸啊。”
“不能吗？那你到底是怎么发现他们的啊？”谢淑柔有些奇怪地眨眨眼。心里森森觉得现代社会的电视剧很坑爹。她的那些想法能从哪来，当然是从武侠电影电视剧里来的啊！电影里的大侠不都是动动耳朵就知道敌人在哪吗？怎地，原来她关于武学的常识不对？
“我瞧见信王的衣袖了呀。”穆红裳笑着答道：“他们是要避着戎狄那姐弟俩，又没有要避着我，所以根本就没有藏很结实嘛！你没听到他们走的时候，仪王还跟我打招呼了吗？”
“听是听到了，”谢淑柔鼓起嘴，难掩失望地答道：“但你的答案真让人扫兴。你不是有个很厉害的老和尚师父嘛！”
“实话而已。”穆红裳笑得差一点将茶杯掉在地上：“不然你还真指望我练武练成神仙吗？”
“可是……”谢淑柔不死心地眨眨眼：“为什么你看见了信王的衣袖，但是戎狄那姐弟俩没看到？他们那么傻的吗？”
第388章 故意
“戎狄那姐弟俩是沿着石板路过来的呀，”穆红裳指了指之前郑锳和郑瑾站着的角落答道：“信王和仪王从那边过来，直接去了花树下的角落，从石板路这边看过去，刚好亭子和花墙挡住，他们站在路上看不见，就算是坐在亭子里，也只有我刚刚坐的那个位置可以看到信王的衣袖。所以我怀疑信王是故意露出衣袖，让我知道他们在那边。”
“故意的？”谢淑柔微微蹙起眉：“你确定？”
“我猜的呀，”穆红裳嘻嘻一笑：“因为我看到信王的衣袖之后，他又突然动了一下，站到了仪王身后，我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原来仪王也在那边。”
“这样吗？”谢淑柔一听这话，就有些警惕。她立刻朝穆红裳笑笑，开始转移话题：“真是的，这俩人突然跑过来也不知想干嘛。不管他们，反正也走了。”
“大概是对我不放心吧？”穆红裳倒没多想，反而就事论事地答道：“怕我弹压不住戎狄人，白费了皇上和皇后的一番安排吧？就像你和大嫂，都担心我不会与人争执。”
“说真的红裳，你今天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谢淑柔一提这个就兴奋：“刚刚你收拾那姐弟俩的样子，真是帅爆了！太帅！都快把姐掰弯了！”
“什么？”穆红裳直接从桌上拿起一碗红豆汤塞到了谢淑柔手里：“诶什么……是什么？掰弯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谢淑柔装傻地眨眨眼：“哎呀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简直太厉害啦！”
“我就说你们不用操心我的。”穆红裳小脑瓜一扬，也是十分得意的模样：“不会与人拌嘴有什么了不起，我可以动手呀。再说，我觉得我虽然不擅长与人斗嘴，但说道理还是能说清楚的，戎狄人常年袭扰我大周边境，又凭什么在我面前如此理直气壮。”
“很对！”谢淑柔忍不住点头如捣蒜：“他们是侵略者。对侵略者，不用那么客气。眼下他们虽然摆了个低姿态想要议和，只不过是因为戎狄内战，无暇顾及边境战场，权宜之计而已，咱们可不能上当。依我说，谈什么谈，趁火打劫直接灭了他们才好呢。”
谢淑柔当然对于北境形势只能算是一知半解，她也不是军事专家，对于军事战略的意见也只是主观臆断而已，全都是一条线的逻辑判断，完全不顾忌现实情况。
她是真的认为眼下就不该和谈，就该趁着戎狄内乱一鼓作气将他们灭掉，或者至少努力削弱戎狄人的军事实力，让他们在短时间之内无力侵略大周边境。
谢淑柔是依靠生活经验以及战争相关的电视剧、电影里看来的那些简单逻辑来判断现实，其实北境形势的两难之处她完全不了解，也没有考虑过。因此她这话说得倒是十分理直气壮，但是穆红裳听了却只低着头沉默不语。
“怎么了？”谢淑柔有些奇怪地看了穆红裳一眼：“怎地突然不说话。”
“不是那么容易的。”穆红裳低声答道：“战争没有那么简单。爹爹他们也想一鼓作气将戎狄人打退，但其实很难做到。眼下天鹰部已经吃掉了戎狄第二大部族，实力其实比之前更强。现在开战，就算他们担心小部族趁火打劫，不会将全部精英战力投入北境战场，那也不是容易对付的。算了，跟谢姐姐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无论如何，咱们穆氏一族一定竭尽全力镇守北境。”
“红裳。”谢淑柔立刻知道自己失言了，她伸手握住了穆红裳的手，快速说道：“对不起，我说话没过脑子，你别听我胡说八道。这些事吧……我也不太懂，也就是瞎说，实在是对不起了，我不该对我自己不懂的事乱发表意见。整个大周都知道，穆氏将军们个个都是北境战神，与戎狄是打是和，旁人说了都不作数，只有你爹爹他们才最明白。红裳，是姐姐不好，你能原谅我吗？”
“谢姐姐别这样。”看到谢淑柔紧张的神色，穆红裳赶紧摇摇头：“咱们姐妹之间还不是有什么说什么，当着我，你的任何想法都可以坦坦荡荡说出来，藏用不着如此小心翼翼的。你这样一句话都要道个歉，倒是太见外了。况且谢姐姐，你其实也并没有说错什么。若是真能趁着戎狄内乱一鼓作气将戎狄赶回漠北草原就好了，爹爹他们也想如此的。其实爹爹知道，眼下与戎狄议和无异于养虎为患，可是没办法，眼下北境军力有限，无法做到速战速决。若是战事拖得太久，那就更糟了，咱们耗不起的。”
谢淑柔睁大眼睛望着神色抑郁的穆红裳，再没随便开口发表意见。其实关于军事方面的知识，她实在是很缺乏，穆红裳说的那些，她基本都没懂。关于没办法立刻开战的理由，她就听懂了军力有限这一条。她不明白为什么非要速战速决，也不懂为什么穆红裳会说战事拖得久会糟糕，耗不起。
依照她的原本理解，大周耗不起，戎狄也应该差不多吧？但她没将这句话问出口就知道，这一定是一句非常外行的傻话。关于北境形势，穆氏一族一定比她懂得更多。
她不理解穆红裳的那些话，但是这不妨碍她理解穆红裳脸上抑郁又担忧的神色。在谢淑柔的心里，穆红裳一直像是明亮的太阳一样，温暖又耀眼，脸上总是挂着琉璃般透明的笑容。
在她的心里，穆红裳就是光，这世界唯一的光。
谢淑柔还从未见过穆红裳这样黯然的模样，就像是有乌云遮蔽了明亮的太阳一般。这样的穆红裳，让她焦躁又恐惧，她甚至恨不得伸手想要擦去穆红裳脸上的阴霾，就像害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阳光一样。
因此谢淑柔虽然并不理解穆红裳刚刚说的关于战争的那些话，但光看穆红裳的脸，就足以让她毫不怀疑地认定一个事实：北境形势的确不容乐观，开战亦或者议和都不会很顺利。
小红裳都露出这样的表情了，那北境形势的确不妙！
第389章 野玫瑰
那些对于北境的认知，不知为何，让突然让谢淑柔感觉到有些悲伤。
在她看来，穆氏一族简直像生活在这个鬼朝代的一家理想主义者，他们单纯又执着地履行着自己的使命，虽然安国公表面上也是高爵厚禄、世袭罔替的传统勋贵世家，但其实穆氏与京中大部分世家贵族真的有些格格不入。
应该说，他们的理想和追求，与这时代绝大部分的人都格格不入。
没人会理解他们的贡献。所有人，都在穆氏一门的护守之下，却将之视为理所当然。而穆氏一族显然对此也心知肚明，他们没有抱怨，只是默默地，一代又一代地派遣自己的子孙，去苦寒的北境，继续竭尽全力镇守着大周边境。
“红裳，这是为什么啊！”谢淑柔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问道：“大周朝又不止你穆氏一家军将。金翎卫的陈将军已经被封了镇国将军，还有各路安抚使，都是二品武官，凭什么他们不可以。咱们全都是大周子民，北境不该是你们一族的责任。为什么是你们，凭什么是你们？”
“这问题我也问过，”穆红裳仰起头，望着天边白色的流云，露出了浅淡的笑容：“但哥哥反问我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后来我花了许久才弄懂他的话。这样的责任，让谁去担，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总要有人去啊。让北境永无战事、让百姓长安无忧，这是爹爹他们还有哥哥们的愿望。我们穆氏一族是自愿的。”
“可是……”谢淑柔还想说什么，但刚刚开口，穆红裳就笑着转过头来：“谢姐姐，你该不会以为，北境所有的将军都姓穆吧？北境有多少行营，大大小小的将领几百位，我们家里可没有那么多人。我四叔母的爹爹以前就是一名北境将军，很早就阵亡在幽州战场上了。”
“除了那些将领，还有北境的士兵，他们都在与穆家担着同样的责任。但世人只知我们安国公府，却很少有人提及这些不知名的将领和军士，他们还没有抱怨，身为穆氏一族的我们，又哪里有资格诉苦？”
“嗯。”谢淑柔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望着穆红裳晶亮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许久以后才又开口说道：“放心，不会很久的，你爹爹他们一定会战胜戎狄人，大周北境一定会永世长安。”
谢淑柔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她们两人都清楚，这只是一句空泛的安慰而已。但穆红裳听了还是很开心，她大眼一弯，红红的小嘴翘起，好像一个菱角，朝谢淑柔露出了标志性的甜美又阳光的笑容。而谢淑柔则一直盯着穆红裳的笑脸看啊看，像是少看一眼都吃亏似的。
谢淑柔和穆红裳这边话题沉重，而在穆红裳这里吃了大亏的斛律迎欢和斛律长荣心情也不痛快。两人出了御花园之后，就发生了小小的争执。
“为什么要离开？”斛律迎欢依旧怒气冲冲：“咱们天鹰部一向是有仇必报。她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踩在我们头上！咱们此时容忍了她，就是在折损戎狄人的脸面。”
“阿姐，”斛律长荣眉头微蹙，低声劝了一句：“你不要冲动。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女孩子不好惹。她一招就能把你制住，若是咱们真与她继续争执下去，谁知她会不会出手伤了你？”
“我不怕她。”斛律迎欢答道：“是大周皇后邀请我们进宫做客的，若她真敢在大周皇宫伤了我，咱们倒可以正大光明的去找大周皇帝【创建和谐家园】了。”
“阿姐，你难不成真以为我们是来做客的。”斛律长荣叹了口气答道：“我们今后就是质押在大周的质子，是囚犯，无论是父汗还是大周皇帝都把我们视为筹码，我以为你早知道。”
“我自然清楚。”斛律迎欢冷静地答道：“就算是质子，我也是戎狄公主。大周皇后纵容那个老太婆和刚才的丫头片子，想要将我的骄傲踩在脚下，难不成我就该生生受着？凭什么？就因为我是人质？就算是人质，我们也是不能折翼的草原雄鹰，我不能由着他们这样作践我。我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咱们戎狄人，也不能丢了父汗的面子。”
“阿姐……”斛律长荣望着斛律迎欢，不知该怎样开口劝她：“难不成你……”
“对！”斛律迎欢不等弟弟说完，就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她直接打断了斛律长荣的话，斩钉截铁地答道：“我不相信父汗会弃我们于不顾。等统一了戎狄十九部之后，父汗一定会率领咱们戎狄铁骑踏平大周，将我们迎回草原。父汗一向最疼爱我了，他一定不舍得让我在大周京城久居。”
“好，你说的都对。”斛律长荣叹了口气点点头：“但是阿姐，我不愿意看到你受伤。那女孩子真的很厉害，别看她长得像一朵漂亮的格桑花，但其实是一支带刺的野玫瑰。刚刚你被她压在石凳上，我真是怕她一不小心折断你的脖子。”
斛律迎欢猛地转过头，仔细望着斛律长荣的眼睛，半晌后才开口说道：“你喜欢她？你居然喜欢我们戎狄的仇人？她姓穆！大周的穆家人杀掉了多少我们戎狄战士。”
“阿姐，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斛律长荣简直不知该如何评论自家阿姐的脑回路：“你从哪瞧出来我喜欢她了？她还是个小姑娘。”
“你瞒不了我。”斛律迎欢愤然将头转向一边：“草原上的野玫瑰是你最喜欢的花。而且她年纪也不算小了，看起来也有十三四岁，在咱们草原上，这个年纪嫁人也不算很稀奇。”
“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斛律长荣哭笑不得地答道：“你不要这样敏感。我今年才十六，没想过这些。而且我真的不喜欢她，我对这样小的女孩子没有兴趣。我只是对她的功夫感到吃惊，她一个小姑娘居然这样厉害。”
第390章 回京
“难不成你还怕她？”斛律迎欢冷笑一声，完全不相信弟弟的解释：“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我打不过她，难道你还制不住她吗？你可是咱们草原上有名的少年武士。你是不是不舍得打她，所以才匆匆拽着我离开？”
斛律迎欢的问题问得实在太尖锐，让斛律长荣语塞了好一阵子，他犹豫了许久才低声承认道：“阿姐，你太小看她了。我拉着你离开，也是因为我没把握在几招之内制住她。你觉得我若在几招之内胜不了她一个小女孩，旁人会怎么看？这事若传到大周皇帝耳朵里，他会怎么看？”
斛律迎欢猛地转头，一脸震惊地望着自己的弟弟：“你……不……不可能！”
“我没有说谎。”斛律长荣轻声答道：“我和她动过手，心里有数的。所以她制住你的时候，我才没有强攻。我是戎狄王子，若是我真与她动手，绝不能拖过十招。若是拖得久了，就算我最终赢了，这一局也是咱们输。因此阿姐，不能争一时意气。”
“我知道了。”斛律迎欢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复杂的神情：“算了，反正咱们都已经离开了，这次就不与她计较。”
斛律兄妹俩回到了魏皇后的玉央宫，也没再乱走，踏踏实实地等着所谓的“正宴”，而魏皇后也确实给面子，午时后重开的第二轮宴席十分热闹，甚至连之前没出现的平阳公主和宁福公主都出息了，魏皇后的几位亲生儿女更是悉数到场。
接下来的时间里，魏皇后显得可比之前亲切热情多了，整场宴会平平安安的下来，再也没出现之前那样让斛律姐弟俩为难的情形。皇后甚至还让信王领着诸位皇子公主，轮流向斛律兄妹俩人敬酒，真的是国礼上宾的待遇。
而与人打过一架的穆红裳，一直和谢淑柔两人结伴在御花园凉亭里呆着，直到皇后娘娘派人去寻，她们才回了玉央宫。斛律姐弟俩一看到穆红裳回来，立刻就有些警惕，不过他们也是白紧张，人家穆小姑娘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老老实实地吃菜吃点心。
穆家一老一小祖孙二人在集体祝酒时还是不肯端杯，不过皇后娘娘也没再问过这件事，似乎就打算随她们祖孙俩的高兴。而大周皇后不提，斛律姐弟俩也不会上赶着找不自在，他们忌惮穆红裳，恨不得少打交道呢。
宴席之上，大家都在觥筹交错的交际，只有穆氏祖孙俩特立独行，像是自成一个小世界似的与周边格格不入，眼皮都懒得抬似的，看都不看对面的斛律姐弟俩一眼。
这一场迎宾宴算是平平安安的结束了，穆红裳和戎狄兄妹的第一次会面到此结束。双方谁都不想再一次看到对方。
然而很可惜，这样的愿望注定不能实现。因为若是和谈成功，那今后斛律迎欢和斛律长荣将长居京城，迟早要进入京中世家贵族的社交圈子。皇上甚至有意鼓励斛律迎欢和斛律长荣尽快融入大周贵族社交圈，因此在皇后娘娘的宴会之后，这姐弟俩总能接到各式各样的请柬。
与此同时，大周与戎狄来使的谈判也已经开始。皇上派了李相主持和谈，礼部陈尚书、幽州将军穆承信协助和谈。而戎狄使团那边则毫无疑义，由绲戎王牵头，双方势均力敌，在涉及国家利益方面都是分毫必争。
因此这一次和谈拉锯战一定会旷日持久，这一点无论是戎狄人还是大周朝廷其实都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外交事务就不是闲杂人等能够干涉的了，所有人都很关心和谈进度，但谈判推进还是十分缓慢而艰难。
这段时间，穆承信忙碌极了，日日都是清晨出门，入夜才回家。
相对于一心忙着谈判的穆承信来说，李相显然更加忙碌。他需要花大量精力在谈判桌上与戎狄人周旋，但朝堂上的党争可不会因为他最近比较忙就停止。
恰好相反，李相最近甚至觉得林相在朝上似乎变得越发咄咄逼人，好像对于兵部尚书的位置更加志在必得。
不过幸好联合掌兵部印的顾大学士和王大人并不想轻易放弃手中已有的权利，虽然两人是联合掌印，相互制衡，但毕竟是已经将兵部实权抓在手中，就算与人分享，也比拱手让人强。
因此李相一开始倒是很笃定，兵部的形势不会很快出现变化。依照他的判断，除非新任兵部尚书的人选，能让顾大学士和王大人同时满意，否则这二位绝不会轻易交出手中权利。
然而让李相万万没想到的是，六月初，朝中形势忽变。
先是顾大学士的三儿子升了正六品集英殿修撰，调职回京调令到达宁陵，早有准备的顾三爷迅速办了交接，收拾了东西回京。
顾三爷路上走得快，然而他人还没到京城，又一纸调令下来，顾三爷这个还没到任的集英殿修撰，已经被调入户部任度支主事。虽然还是六品，但是度支主事可不是一般的职位，整个大周的财政预算和会计核算都得过户部度支主事的手，妥妥的实权派。
而户部，那是林相的地盘啊！李相收到消息之后，立刻明白了，林相，怕是要用个户部实权派的职位，来换取顾大学士的政治支持。
要知道，户部的度支主事，岗位特殊，对于全国上下的财政情况掌握最全面，因此只要任上不出大错，二三年之内必会升侍郎。林相这是已经给顾大学士的三儿子铺好了后路。
林相肯下如此本钱，那必然是与顾大学士私下里有了协议，李相这下才真的急了。他眼下唯一还有可能的合作对象，也只是与顾正则联合掌印的王知秀了，否则怎么办？难不成他还能去找自己的老对头谢相合作？
顾三爷将要回京，安国公府自然也收到了消息，朝中党争虽与安国公府无关，但顾三爷毕竟是顾仪兰的亲爹，因此穆家关注此事也是很正常的。
第391章 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