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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派了个礼部侍郎为钦差，去北境迎接戎狄使团。按道理来说，这位礼部侍郎也算是十分有经验的外交官，但十几日下来，光是应对绲戎王就已经让他十分疲累。
大周朝关于战争的流言，让绲戎王十分警惕，他忍了几日，终于还是忍不住找来了礼部侍郎，质问他是否有合谈的诚意。
是不是有诚意，也不是礼部吴侍郎能说了算的，因此吴侍郎也不能随便乱说什么，只能转着圈地打哈哈。
“吴侍郎，本王自认态度已然十分克制，”绲戎王压着怒火质问道：“这次我出使大周，带着我的一双侄儿侄女，他们可是我戎狄的公主和王子，是天可汗的亲生儿女，若是议和成功，他们将长居大周京城，如此诚意还不够吗？”
“是是是，”吴侍郎只能笑眯眯的打太极：“戎狄的诚意，咱们圣上当然清楚，因此才特意派了下官赴北境迎接您入京。这也是咱们大周的诚意嘛！”
“迎接？”绲戎王冷笑一声：“我看叫做监视才更合适。迎接哪里需要这样多的兵马随行。我一入北境，就被你们大周的安国公扣住二十几日，硬生生等到你们皇帝派人来接，他才肯放人，这也能叫做诚意？”
“这也是为了王爷您的安全考量，”吴侍郎答道：“况且，使团中还有戎狄公主和王子，怎可轻慢。”
“就算如你所言，这是护送。”绲戎王冷冷地说到：“那大周又为何调集大量军需往北境？我们戎狄诚心议和，而你们大周表面上答应合谈，私底下却在备战，这你又如何解释？”
“绲戎王莫要误会，”吴侍郎笑得似乎更加和气：“只是补充些军需物资而已。你瞧，您只瞧见了运送军粮军械的车队，可没见到我们大周调兵对吧？咱们大周的北境守军也是要吃粮饷的，常规运送而已，绲戎王不必介怀。”
绲戎王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他自己就是战士，戎狄与大周多年对战，他也算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对于边关形式自然心里有数。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镇守北境的穆氏将军们算是老对手了，因此吴侍郎话中的水分他一听就知道。
前些日子他们戎狄在北境的暗探就传回消息，说是北境增了兵，眼下大周又赶在他出使的时候，开始大张旗鼓地往北境运粮草，绲戎王清楚，这是大周皇帝给他的下马威。
然而绲戎王虽然生气，却也很清楚，大周北境守军战力不俗，镇守北境的穆氏将军没有一个是草包。眼下戎狄正在内战，想要统一还需要很久，若是此时开战，这场战争必定旷日持久，那些不肯归顺的小部族一定会趁机叛乱。
与入侵大周北境相比，显然先统一草原才是更重要的，因此就算大周皇帝如此明显地给他们戎狄摆脸色，他们也不得不先暂时咽下这口气。
不过很显然，大周皇上深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绲戎王一路上瞧见四处运送军需，各种关于战争的流言蜚语层出不穷，他原本想着进京后大约也会被冷待，却没想到戎狄使团一入京，就受到了大周朝廷的热情接待。
皇上派了李相亲自出城迎接戎狄使团，将他们安顿在皇家驿馆，又在戎狄使团到京的第二日，举办国宴为戎狄使者接风，给足了绲戎王面子。
只是国宴时，绲戎王通过礼部尚书向皇上递了合谈国书，一连几日过去，大周朝廷却迟迟没有动静，只是派了礼部官员日日陪着他们在京中闲逛。
戎狄人生长在荒蛮北地，大多数人都从未见过中原繁华盛景，初到京城，自然瞧见什么都新鲜，各个逛得开心。
只是开心归开心，日日这样逛下去，正事可全耽误了。如此三五日之后，绲戎王终于耐不住性子提出要见皇上。
礼部陪同的官员笑嘻嘻，一口答应了绲戎王的要求，之后又过了两日，绲戎王并没有等来皇上的圣旨，却等来了皇后宫宴的请柬。
第378章 宫宴
菱角费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了自家小姐，她过来的时候，穆红裳正陪着顾仪兰，姑嫂两个一人拎了一个小竹筐，正在后花园收集茉莉花，准备自己动手做香露玩。
“大少奶奶，小姐，”总算找对地方的菱角长长吐了一口气：“怎么跑到这样偏的角落，叫奴婢好找。”
“不是还没到用晚膳的时辰吗？”穆红裳笑道：“急着找我们做什么？”
“夫人找您呢，”菱角答道：“刚刚来了个小内监，传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说是皇后娘娘后日在玉央宫办宫宴，宴请戎狄公主和王子。”
“宫宴？”穆红裳问道：“母亲是要带我去？”
“皇后娘娘指明了邀您出席的。”菱角答道：“那个小内监说是因为戎狄公主年岁不大，又个性活泼，因此皇后娘娘邀了许多官家小姐进宫作陪。”
“那咱们家还有谁去，”穆红裳又问道：“大嫂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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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陪你回去。”顾仪兰转身将手中的小竹筐交给了芳馨，又笑着点了点穆红裳的鼻尖：“见到大伯母之后，你有多少问题问不得？偏在这里难为菱角。”
“因为我一点都不想去宫宴嘛！”穆红裳哀声抱怨：“我不想进宫！好早以前信王就跟我说过，宫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让我没事少去。我觉得他说得一点都没错。”
“信王竟然还嘱咐过你这样的话，”顾仪兰有些意外：“怨不得你总说他是好人。”
“是我大哥告诉你的吧？”穆红裳小嘴一翘，一脸哀怨地说道：“爹爹他们听我说了这样的话之后，都嘲笑我，就只有大哥信我。”
“我也信。”顾仪兰将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我家小妹这样聪慧通透，看人极准的。”
“唉！”穆红裳装模作样地叹气：“幸好还有大哥大嫂肯信我，否则我不成了全家笑话的傻子了？现在连信王自己都开始嘲笑我。”
“信王？”顾仪兰顿时一愣：“他说什么了？”
“他说爹爹说得没错，他几次照拂我，无非是想占个人情，要咱们府里记得清清楚楚。”穆红裳撅起小嘴抱怨道：“真是的，难不成真的拿我当傻子了？这样的话也好拿出来搪塞人。”
“他这样说过？”顾仪兰笑容微敛。
“是啊！”穆红裳重重点头：“大嫂说说，这不是把我当小孩子来哄骗嘛！谢姐姐说这叫做不尊重，没有平等地看待我的……那个什么商。”
“既然他自己都这样说，小妹只当做是真的便好。”顾仪兰朝穆红裳笑笑：“依我说，小妹也没必要去操心信王到底怎么想。兴许人家只是不想你一个小姑娘，总是惦记着这些人情，说句客气话呢。”
“也许吧，”穆红裳歪着头想了想，之后笑着点点头：“所以我说他是好人呀，不管是不是求回报，但助人为乐总是真的吧？”
“你呀，”顾仪兰忍不住笑起来：“总是有许多的歪理。不过红裳，其实我觉得大伯也不是想要笑你，他只是希望你与信王打交道时，更加谨慎而已。他毕竟是王爷，储位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大嫂，我知道的，你放心吧，我知道轻重的。”穆红裳笑眯眯的点点头：“其实平日里若有机会见到王爷们，仪王反而是更喜欢主动找我说话的那个，但我实在是不太喜欢仪王。其实我也不大喜欢皇后娘娘，不过她是皇后，也由不得我评论，喜欢不喜欢的，她都是皇后。”
“我哪里会对你不放心。你呀，从来都是通透的。皇后隔三差五打发人来给你送点心，这不也没将你轻易哄了去？你还是不喜欢她。”顾仪兰转过身温柔地摸了摸穆红裳的额发。
两人一路说笑，刚刚走到花园门口，就瞧见安国公夫人的丫鬟春蕙已经寻过来了。她们跟着春蕙一路去了穆老夫人的院子，到了之后才发现，家里的几位夫人都已经到齐了。
“咦？原来叔母们也都在，”穆红裳一进门就笑着说道：“难不成后日宫宴，咱们一家子都去。”
“哪能啊，”穆老夫人摇摇头：“皇后倒是想让我们阖家出现呢。我带着你去就好，其他人就在家里。”
“就祖母和我？”穆红裳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连母亲都不去吗？”
“不去。”穆老夫人的语气斩钉截铁：“那些个戎狄人倒是想多见见穆氏将军的家眷呢！也得问问我肯不肯。很快朝廷就要与戎狄使团谈判了，你三叔要代表北境守军参与谈判，你娘她们和你嫂嫂都在家待着，就咱们一老一小去。我老了，是个老糊涂，你还小，不懂事，我们两个去赴宴最合适。”
“祖母这样说，我就知道了。”穆红裳笑嘻嘻的点点头：“我是去玩的。”
“对！”穆老夫人笑起来，像拍狗一样拍了拍孙女的小脑瓜：“咱们红裳就是聪明。”
“戎狄公主若凑过来跟你说话，你不愿理她，直接不理就好，”安国公夫人在旁边又多补充了一句：“不用怕失礼。”
“没错，”穆老夫人点头：“失礼了又怎样，一切有皇后。宴请戎狄公主王子，关我们穆家人什么事？我穆家多少儿郎死在戎狄人刀下！到叫我去赴宴作陪。咱们家里人肯去，已经是给了皇后天大的面子。”
“那祖母为什么还要去，”穆红裳问道：“直接拒绝不就好了？”
“要去，怎么不去。”穆老夫人冷哼一声：“若是不去，要如何给戎狄人一个下马威。皇上和皇后不就指望着我们这样做吗。所以这次宫宴，只有你和我去最合适。”
“明白！”穆红裳立刻点了点头：“谁也别想在我面前摆公主王子的款。”
顾仪兰上下打量了穆红裳两眼，突然笑着问道：“小妹，你行不行啊？你脾气这样好，我可从来未见过你在外与人拌嘴。”
“怎么不行。”穆老夫人答道：“拿出与锦衣打架的气势来就够了。”
第379章 张扬
关于这次宫宴，其实皇上的思路还是挺明确的，他就是要再开始谈判之前，让那对戎狄兄妹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名义上是公主王子，实际上却是戎狄压给大周的人质。
他们在大周京城的境况如何，一切全都由大周说了算。大周天子肯给面子，他们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王子，否则他们在京中，就是无依无靠的浮萍。
皇上更要这对兄妹牢牢记住，一旦大周和戎狄开战，他们不要指望自己能有什么好下场，戎狄人既然决定将他们送到大周京城，就没打算再管他们。
这个姿态同样也是做给主导合谈的绲戎王看的。就是要他知道，戎狄用这一对公主、王子来表达所谓“合谈诚意”，远远不够。
皇上更要让戎狄人知道，大周朝有实力、且不畏惧一战，镇守在北境的穆氏将军们，就是大周的底气。
因此这一次皇后宫宴，谁都可以不来，但安国公府的女眷必须要出现。
将军们都在北境，但穆家连女人都不好惹。这就是这一次宫宴，安国公府女眷们拿到的剧本，因此穆老夫人才果断决定，这个泼，还是由她和自己的小孙女一起去撒比较好。
穆老夫人肯按照皇上的套路走，皇后娘娘当然很惊喜，第二日一大早就打发人送来了衣裳首饰，都是给穆红裳的。
岚雾罗裁成的桃红色精致宫裙，金银线满绣的精致滚边，肩袖和领口还坠着硕大的东珠，只这套裙子就价值连城。
这样精致复杂的裙子，一看就是花了不少时日准备的，穆红裳穿上居然刚刚合适。
“天哪！”被安国公夫人喊去试裙子的穆红裳，一脸嫌弃地扯着领口上的东珠：“好看吗？不好看吧！坠着这么多珠子，好累赘。”
“好看不好看两说，”安国公夫人一边帮女儿系上华丽的满绣腰带，一边答道：“主要是足够张扬。”
穆老夫人让穆红裳转了一圈，仔细看了看之后笑道：“瞧着款式和绣工，是够复杂的，这戎狄人来了好几日了，皇后才想着办宫宴，难不成是忙着做裙子去了。”
“我倒是觉得妹妹穿上还挺好看。”顾仪兰仔细看了一阵子之后才开开发表意见：“主要是妹妹长得明眸皓齿，年岁渐长，越大越妍丽，五官明媚，整个人都是透亮的，多么张扬的衣裳穿在她身上都能压得住。”
“大嫂说得倒没错，”一边旁观的穆锦衣又开始瞎发表意见：“这衣裳放在那里的时候，真是俗不可耐，难看极了。但穿在姐姐身上，倒是丑得没那么厉害了。大约真是疑问姐姐好看，显得这衣裳都没那么难看了。”
“我还是觉得很难看。”穆红裳十分自我嫌弃：“难看，又重！岚雾罗这么轻软的料子，非要坠上金银线满绣滚边，撑得住嘛！”
“就穿一日而已，”安国公夫人答道：“皇后就是要你做贵女中最显眼的那个，当然怎么张扬怎么来。”
“又没让你挽袖子【创建和谐家园】，”穆老夫人也乐呵呵地说道：“要那么结实做什么。”起舞中文
“皇后送给我的，以后就是我的了对吧？”穆红裳又忍不住多动的扯了扯肩膀上的东珠：“这么多东珠很值钱的！拿去卖了怕是能换许多好马。”
“你要那么多马做什么，咱们家马厩就那么大。”顾仪兰笑着说道：“不过这东珠的成色真好，极难得的。你明日穿时小心些，别弄丢了。等回来我拆下来，给你串成链子。”
“这么大的珠子串链子，那不成佛珠了？”穆红裳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可不戴。”
“谁要你戴了，”顾仪兰和安国公夫人一齐笑起来：“这样难得的东珠，拿来压箱底也是极好的。等以后拿来镶首饰也好，或者等将来出嫁作嫁妆也好。总之这样的好东西，以后总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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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红裳将皇后赏的那些叮叮当当的物件全都挂到身上之后，走到铜镜跟前仔细照了照，接着严肃着小脸说了一句话：“谢姐姐明日一定会嘲笑我。”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出口，家里人越瞧她这副叮叮当当披挂满身的模样，越觉得可笑，大家忍不住一齐笑了起来。
“其实没那么难看，”顾仪兰忍着笑安慰道：“你长得好看，又能丑到哪去。”
“大嫂不用安慰我。”穆红裳鼓起腮：“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事实证明，穆红裳是真的有先见之明。第二天她在玉央宫见到谢淑柔的时候，这一身亮闪闪的打扮，差一点点就让谢淑柔当场崩人设笑成傻瓜蛋。
幸好谢淑柔在这两年小白花人生的训练下，已经算是有些自制力了，在巨大的视觉冲击之下，居然还保存了一丝丝的理智，让她硬生生地将爆笑的冲动死死压了回去，变成了一个十分怪异的扭曲表情。
“谢姐姐你要笑就笑，”穆红裳木着一张脸说道：“忍着多难受。脸都要扭歪了。”
“你以为……噗……”谢淑柔终于忍不住喷笑出声：“哈哈哈，你以为我不想笑，这不是……哈哈哈……在宫里吗？许多人瞧着，你……你……”
“你也别笑得太厉害，”穆红裳使劲一戳谢淑柔：“这衣裳和首饰都是皇后娘娘赏的。”
“哈？咳咳咳……”乍一听到这句话，谢淑柔一愣，接着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你怎么不早说。”
“我现在说也不晚啊！”穆红裳理直气壮地答道。
第380章 辣眼睛
“就算是想让你显眼些，也没必要把你打扮成这样吧？”谢淑柔上下打量了穆红裳半日之后才说道：“这衣裳真的是俗不可耐。幸亏你长得足够好看，否则穿上这么一身，真够辣眼睛的。”
“什么叫辣眼睛？”穆红裳问道：“刺眼的意思吗？”
“差不多，”谢淑柔点点头，还是不能将目光从穆红裳身上移开：“然而你别说，这一身丑归丑，还真是挺能吸引目光的。比如我，现在就想一直看你，总觉得你丑萌丑萌的，越看越想看。某种程度上来说，皇后娘娘的战略挺成功的。”
“我也觉得挺成功的。”穆红裳点点头答道：“你看，现在这满院子的人，谁不是盯着我瞧。”
“可也是，”谢淑柔忍着笑答道：“往好了想，这一身衣裳首饰是真的非常华丽，价值连城呢！”
“那，给你你穿【创建和谐家园】？”穆红裳一扯衣袖：“谢姐姐别光说嘴，回头我照样做一身送给你。”
“可别。”谢淑柔连忙笑着摆手：“你这一身金线满绣批披挂挂的，我这小身板哪撑得住，穿上估计就被压垮了，路都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