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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那里肯定躲着一个人。
距离很近,大约十多米远。张巧珍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很沉重,明显是努力控制着。那里是堆放铁锹之类工具的地方,没有光线,一片黑暗。可就是在那里,张巧珍感觉到一种如同墓地般死寂,甚至会让自己灵魂空洞的存在。
还有……一种非常奇怪的熟悉感。
那是自己的男人吗?
疑惑从大脑里一闪而过,无比强烈的恐惧取代了它,占据了全部的思维空间。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张巧珍已经不再去想什么电话,还有装着莲藕炖排骨的保温瓶。她转过身,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拔腿就朝着停在外面空地上的面包车跑去。
不管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现在对于生存的念头压倒了一切。张巧珍此刻只想离这里远远的,完全是凭着人类本能在行动。
她歪歪扭扭地跑着,不小心失足踩了个空,连忙用双手扶住墙壁,才勉强稳住步伐,保持平衡。杂物间里的那个东西动了一下,张巧珍听见身后传来铁器之类物件从高处掉落下来的“哗啦”声。她跑得更快了,害怕到根本不敢回头。
一边尖叫,一边从通道里奔逃出来。张巧珍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跳进驾驶座,拧转钥匙。她丰满的胸脯上下起伏,眼神依然狂乱,无比恐惧,无比迫切地死死盯住正前方敞开的养鸡场大门。
“快啊!该死的车,你倒是快点啊!”
张巧珍丝毫没有发觉鼻涕眼泪在往下掉,这种时候即便是哭也并不觉得羞人。还好,面包车虽然老旧,性能也还不错。就在倒后镜里出现一个黑乎乎影子的时候,张巧珍已经松开离合器,右脚狠狠踩下油门,在无比剧烈的引擎怒吼声中,面包车疯狂冲出了鸡场大门。
天空中稀稀拉拉落下了雨点。
这是一个混乱的季节。酷热与阳光并不代表全部,在你最不经意,也根本不会想到需要带伞的时候,往往就开始下雨。
王福寿站在敞开的养鸡场大门口,默默注视着在黑夜深处远去的那两盏红色车尾灯。
他身上【创建和谐家园】着,连裤子都没有穿。
浑身上下都是血污,很多鸡毛粘在身上,与血块凝固在一起。
腹部膨胀得厉害,从侧面看,高高隆起的肚皮与身体脊骨之间,直线宽度大约在八十公分左右。整个腹部就像是一个硕大无比的球。表面皮肤被撑得很薄,原先棕黑色的表皮已经出现了裂纹,露出下面粉红且略带白色的肌肉真皮组织。密密麻麻的血管如同树根般盘绕,随着呼吸节奏上下起伏。
王福寿手里拎着半只吃剩下的鸡。
张巧珍开车进入养鸡场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是自己老婆来了。
这副样子根本没办法见人,他也根本不愿意老婆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没办法,太饿了。
王福寿感觉自己从生下来以后就从未这么饿过。短短几个小时,他吃掉了三十多只鸡。
如果说,吃掉第一只鸡的时候,心里还有些犹豫和恐惧的话,那么到了第二只、第三只,他已经丝毫没有感觉,就跟平时吃饭喝水没什么区别。
脑子里意识非常混乱,理智与饥饿在相互纠缠。王福寿觉得身体不再是从前的样子,吃下去的那些鸡肉似乎在短时间内就被彻底消化。胃囊变成了一个毫无满足的无底洞。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应有的食欲。看到镜子里那个大腹便便的可怕男人,王福寿才终于明白,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吃得太多了,根本没办法穿衣服,裤子也拉不上。
必须躲着老婆,不能让巧珍看到自己的模样。
很幸运,张巧珍一直没有发现藏在杂物间里的自己。
可是,就在老婆从鸡笼中间走过去的时候,王福寿惊恐无比的发现,自己居然产生了更加可怕的欲念。
我,我想要吃掉她!
鸡肉的味道显然没有人肉那么鲜美。
更重要的是,一只鸡身上能吃的部位有限,鸡毛清理起来也很麻烦。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不一样了。张巧珍很胖,鼓鼓囊囊的胸前堆满了脂肪。一口咬下去,完全可以填饱自己空落落的胃。
这种可怕的念头刚刚从脑子里冒出来,王福寿就发现身体不由自主起了反应。他在黑暗中张大了嘴,鼻孔甚至迫不及待想要嗅到浓烈的血腥。
还好,张巧珍的反应非常及时。她冲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逃跑。
王福寿觉得腿脚四肢彻底失去了控制。理智对于自己就是一种奢侈。它们都被本能操纵了,从杂物间里冲出来,追赶,捕捉,杀戮,然后进食……不,这绝对不是我想要做的。这不是我!
雨点越来越密集,很快变成了小雨。在王福寿周围,响起了一片诡异的“沙沙”声。
冰凉的雨水冲掉了粘在身上的鸡毛,也降低了狂热头脑里的温度。王福寿有种说不出的庆幸,也充满了失落。双膝一软,他重重跪倒在地上,低着头,双手杵在泥水里,低声抽泣着。
我什么也没有做。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我,我再也不可能回家了。
痛苦和悲伤在大脑里轮流替换,王福寿知道自己现在必须离开养鸡场。
张巧珍肯定会报警。
他用力抽了抽鼻子,站起来,神情呆滞,步履蹒跚,朝着办公室走去。
可是,我还是饿啊!
……
医院外面的横街有一个菜市场,规模不是很大,却很热闹。政府规划在这里其实没有设置什么市场,最初的时候,只是有几个菜贩挑着担子在这里沿街叫卖。医院周边的住户图个方便,然后人就越来越多。城管也来过几次,却没有任何效果。被收了东西的小贩总是围着执法车破口大骂,甚至干脆钻进车底下面不出来。城管人员对此很是头疼。对于这些人,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稍微做出那么一点点过激的动作,旁边立刻就有市民用手机拍照发到网络上。然后事情就闹大了,“城管【创建和谐家园】”之类的新闻标题顿时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所有的人都在骂城管不负责。往来的车辆在这里被堵得寸步难行,有几次甚至连消防车也进不来。菜贩和市民都在忙着讨价还价,他们彻底忘记了这里不是什么菜市场,而是专供车辆行人通过的马路。
司机在投诉,小贩和市民在指责,总之每做一件事情都不讨好。久而久之,面对下面城管人员反映的问题,上级部门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放任这里形成一个自发的市场。
马路两边的楼房顿时变得贵了起来。聪明人很多,沿街的地段出现了两排小平房。随便用砖头砌墙,上面用最廉价的波形瓦盖住,五、六个平米的铺面就成形了。一个月下来,妥妥的可以收到几千块租金。
刘天明悄悄跟在陈婆后面,一路出了医院,走进了菜市场。
白大褂似乎已经变成了陈婆身体的一部分,很久,衣领和袖口泛起了淡淡的黄渍。凭借超卓的视觉能力,刘天明与陈婆之间一直保持着六十多米远的距离。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几乎不可能有人发现自己被跟踪。
陈婆的样子很悠闲,应该是在逛街。天色渐渐晚了,小贩们忙着回家,这个时候的菜价都很便宜。五角钱就能买到一大把小白菜。这种实惠在白天绝对不可能有。
第二十九节 猪肉(shukeba.com)
人很多,电动车和自行车来来往往。偶尔也有汽车开进来,立刻引起周围路人的不满。都在叫嚷着这么拥挤你为什么还要开进来之类的话。遇到脾气火爆的,当时就会下车打起来。
陈婆没有发现跟在身后的刘天明。她绕过密集的人群,沿着马路左边的人行道,走向一间亮着灯的临街铺子。
那是一家肉店。门口插着一把火红色的大阳伞,铺面正上方挂着一块招牌,背景图案是两头憨态可掬的黑色肥猪,正在朝着每一个看到它们的人咧嘴微笑。旁边还有几个醒目的大字————正宗农家黑山猪,绿色食品,欢迎品尝。
肉摊上剩下的猪肉已经不多。排骨、五花、里脊这些上好的部位全部卖光。老板是个壮实的男人,光着膀子,嘴里叼着香烟,正在努力向陈婆推荐剩下的两个猪蹄,还有几块零零散散的碎肉。
“这两个蹄子好啊!又肥又大,拿回去放点儿酱油,慢火卤出来就很好吃。”
“这块也不错,是从后腿上割下来的……什么?太肥了?嘿!瞧你这话说的,猪肉能有不肥的吗?要是没有肥膘,那就不是猪了。”
“我说你就干脆爽快点儿,我也赶着收摊儿。大家都是昆明人,不要像外地老俵那样挑肥拣瘦。价钱上我给你点儿便宜,你就把这些全部买了吧!”
老板很会做生意,陈婆也的确想要买肉。刘天明远远看见陈婆付了钱,从老板手里接过一个鼓鼓囊囊的红色塑料袋,转过身,朝着来路方向慢慢走来。
刘天明朝着旁边的小巷里快步走去,避开了陈婆可能看到自己的每一个角度。他觉得自己心跳的有些快,直到陈婆的身影从巷口走过,大约三分钟后,刘天明才慢慢跟了出去。
她为什么要买肉?
这个问题有很多种答案。刘天明觉得,单单凭借这一点,恐怕无法证明什么。
每一个家庭主妇都需要买菜,都要做饭。
可是,陈婆偏偏在买菜之前,从钱广生那里取走了写有“孙丽琼”名字的化验单。
刘天明自己也是这样干的。假托别人的名义,给自己验血……难道,陈婆和自己一样?
越想,就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而且,刘天明还在太平间办公室里,看见过陈婆桌子上有糖。
太多的巧合,太多的重叠。
陈婆的住处就在医院旁边。那是一幢六十年代就建起来的旧房子,没有单元门禁,也没有保安。一直有传言说这幢旧楼会被开发商拆掉,另建新楼,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
刘天明无法继续跟下去。他侧身站在马路边上的一辆马自达轿车背后,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陈婆。
她走进了楼道,把拎在右手的塑料袋子换到了左手,腾空的右手【创建和谐家园】裤兜,取出一串钥匙。
就在即将把钥匙【创建和谐家园】锁眼的时候,刘天明突然看见陈婆做出了符合他预料,也令他感到无比震惊的动作。
陈婆拿着钥匙,犹豫了一下,手指夹住钥匙,转过头,非常警惕地看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然后,以及其敏捷的动作,伸手从塑料袋里抓出一小块猪肉,迅速塞进嘴里。
即便是常年买肉的屠户,也很少能够一刀切下去稳稳的说多少就多少。顾客要买一斤,却切下来一斤多的情况很常见。每个肉摊上都有不少碎肉。通常都是当做给熟客免费的添头。
刘天明看得很清楚,陈婆塞进嘴里的就是一块这种碎肉。
她似乎很饿,有些迫不及待。
正常情况下,至少应该走进屋里再吃。
可是,陈婆实在是忍不住了。
刘天明暗暗咬紧了牙齿。
他非常肯定,那块肉是生的。
陈婆的动作非常迅速。她抹了抹嘴角的残油,这才把钥匙【创建和谐家园】锁眼,打开门,走了进去。
刘天明默默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块化石。
毫无疑问,陈婆也被感染了。
这个世界上的确有些人喜欢生食,比如日本人喜爱生鱼片,少数民族喜欢过年杀猪的时候凉拌一盘“剁生”,但绝对没有人会像陈婆这样,直接拿起大块的生肉往嘴里塞。
如果时间朝着历史回溯千百年,这种生食习惯应该存在。可问题在于,现在是文明社会,人类早已抛弃了曾经的野蛮习俗。至少,在这座城市里,不应该这样。
刘天明想起了在养鸡场的那个夜晚。自己喝光了小吴的血,也曾经产生了想要吃肉的念头。但他还是没有那样做。
这会不会是我的自控能力比较强?
或者,是因为我注射了太多的抗生素?
侵入体内的病菌如果影响到大脑,会对寄主造成思维混乱。也许,陈婆进食生肉的行为,就是病毒感染所导致?
夜深了。
看着远处亮起来的路灯,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刘天明冷漠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
被感染的并不只是我一个人。
我并不孤单。
我还有同类。
面对同样危险的问题,多一个人帮助解决,总是好的。
……
深夜里的医院,从来都是众多恐怖故事的发生地。到处都能闻到的消毒水气味,还有医生护士乃至墙壁上太多的白颜色,总是令人浮想联翩。
只要是护士,就免不了要值夜班。郑小月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