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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大人,淮南一别,数月不见,您还是这般超凡脱俗,清雅出尘,怎么,这是来救人么?”梅苏对着元泽,微微一笑,一点都不掩饰眼眸里的挑衅。
元泽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你是谁?”
一干跟着元泽的人,和梅苏的人都齐齐一愣。
梅苏脸色一僵:“国师……”
元泽没有理会他的表情,就要往刑房里头闯,但是立刻被内监卫拦住了。
“国师,没有太后老佛爷的懿旨,谁都不能进去。”
内监卫只听郑钧或者太后的调遣,元泽脸色沉了沉,忽然轻声道:“让开。”
他声音虽然很轻,但那一瞬间的凌厉皓然的威压与气势,让一干人几乎忍不住就要双手合十跪伏在他脚下,请求宽恕月奴和花奴几个,甚至包括见过元泽的人都没有见过元泽的这一面,他素来都是沉静温和地潜心佛法,人情世故上甚至是懵然的。
而就在双方僵持的那一霎,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郑钧一边解手套一边左右看看对峙的双方,似笑非笑地道:“郑钧见过国师,不想国师也来了,这是和梅大少爷一块谈经论道么?”
“小白施主呢?”元泽素来是不会和人打花腔的,只但到直入地质问郑钧。
郑钧状若恭敬地道:“您说的是秋叶白么,人在这,怎么国师要带人走么?”
说着,他一抬手,里面的内监卫就将秋叶白给抬了出来。
元泽和梅苏齐齐看去,只见两名内监卫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伏着一个纤细修长的人影,仿佛睡过去了一般,但是她苍白如金纸的脸色,还有背上被冷汗湿的衣服上隐约渗出的鲜血,都让她看起来异常的孱弱。
“叶白……”
“小白施主。”
元泽和梅苏都下意识地齐齐上前一步,但是担架上的人儿动了动,忽然勉力抬手抓住了元泽抚在担架上的手,虚弱地道:“阿泽……你怎么来了。”
她不想连累他。
元泽长长的睫羽毛微微地颤了起来,反手握住她的柔荑:“贫僧……是来带小白施主回去的,小白施主可是应承了要给贫僧做饭的。”
他从来看见小白施主都是如清风明月,五月朝阳一般的耀眼明媚,何曾见他这般奄奄一息地躺在担架之上。
秋叶白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也实在不想说话,一说话就扯着背上疼。
元泽想也不想地直接命令那两名内监卫:“立刻准备马车抬回神殿。”
郑钧朝着两名内监卫点点头,他们便立刻跟着元泽离开。
神殿的几名大小侍女面面相觑,但是她们都知道自家国师寻常从不坚持什么事情,但他一旦决定要做的事儿,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拦住他。
梅苏这一次没有阻止元泽要做的事,只是目光莫测地在元泽和秋叶白身上转了一圈,随后他忽然低头对着秋叶白道:“叶白,后会有期,我相信,我们会很快见面的,我不着急。”
秋叶白闭着眼,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梅苏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潇洒离开了。
元泽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随后垂下脸,轻声安慰秋叶白:“好了,咱们回去吧。”
秋叶白点点头,微弱地一笑:“嗯。”
……
元泽一路将秋叶白带回神殿,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很顺利地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内殿。
看着秋叶白的背上的伤,他有些无从下手,随后看向月奴:“去把御医请来。”
月奴立刻点头,秋叶白却忽然出声:“等……等一下,阿泽,你……去帮我把宝宝带来,他会帮我看伤,不……不用御医。”
元泽一愣:“但是……”
秋叶白强忍着疼,抬起头:“阿泽,你过来,我告诉……你……帮我知会宝宝的方法。”
月奴看着秋叶白的样子,忍不住道:“但是您这样太危险了,还是先让御医来看伤罢……”
“好。”元泽却打断了月奴的话,几步凑到了秋叶白身边。
秋叶白说完之后,元泽立刻安排月奴出去执行,而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秋叶白:“贫僧……”
“你留下,帮我把衣服解开。”秋叶白闭着眼轻声道。
第十二章
元泽仔细地将秋叶白半扶起来,帮着她在自己腿上伏好,轻声安慰:“一会就好了,小白施主,你忍着点。”
秋叶白闭着眼,点点头。
痛的时候,她不太想说话,毕竟在人前硬忍是一回事儿,如今算是在自己人面前,她没有必要硬忍。
宝宝点点头,看着秋叶白的背,眼底闪过心疼,随后轻声道:“我开始了。”
见秋叶白紧绷着背脊,宝宝便取出一罐子药膏仔细小心地帮秋叶白擦上,随后拿出十多根银针从秋叶白背上的各大穴道扎了进去,随后拿出了一把锋利单薄如柳叶的刀子轻轻地顺着一道鼓胀的鞭痕划了下去,暗红的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秋叶白的皮肤滑落了下去。
空气里瞬间弥漫开淡淡的血腥之气,元泽看着那些暗红,不知为何手便轻轻地抖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眼底似也被什么扎了一下,竟忽然有点不敢再看,下意识地转了下头。
“仔细看着些,一会帮四少擦一擦汗,不要分心。”宝宝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递给他一块帕子,看着他抬起了眼,才继续地拿着刀子在秋叶白的皮肤上顺着另外一道紫黑色的刀痕再划下第二刀。
血腥味渐渐地浓郁了起来,元泽在眼眸渐渐地暗沉了下去,只觉得那种血腥的味道如有实质一般轻轻地撩拨着他敏感的鼻吸。
一阵阵让人作呕的血腥味,渐渐越来越甜美,甜美的让人难以忍耐,眼前仿佛出现许许多多的莫名的光点幻象。
他几乎是有些着迷地看着那些暗红浓稠的血色顺着银色的刀片划过之后,慢慢地流淌出来的血腥味仿佛幻化成浓烈而靡丽的妖花,那炽烈妖异的的颜色让元泽的银灰色眸子里的黑瞳孔紧缩,几乎如兽瞳一般竖起来。
扭曲的瞳孔,慢慢地又似放大,诡异地开始浸染周围干净的银会色。
他慢慢地半弓下身子,嘴唇微微开启,喉结不断地上下轻滚,唾液迅速地分泌,呼吸也越发地急促起来。
宝宝正专心致志地处理秋叶白的伤口,帮她引出脓血,忽然觉得眼前有阴影晃动,他梭然抬头,看着元泽半低着头,顿时莫名其妙地道:“你做什么?!”
元泽弯下的身子,猛然一僵,随后,他慢慢地直起身体,闭着眼,轻声道:“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
宝宝看了看他似乎更加苍白的神色,有些无奈:“你在做什么,小心一点!”
他给秋叶白用了曼陀罗,所以秋叶白有点神志不清,怎么连这个和尚都神志不清起来。
元泽只闭着眼没有答话,宝宝刚刚颦眉起来,想说他两句,下一刻,秋叶白忽然因为疼痛猛地一把扣住了元泽的手腕,指尖嵌入了元泽的皮肤里头,几乎硬生生地在他手上捏出两枚印子来。
而她这么一抽搐,肌肉收缩下,背上刀口细微的血管一下子就裂开了,细微的血滴一下子飞溅而起,其中有两三点血滴溅上元泽的面容。
宝宝一惊,赶紧拿着止血的棉花按压在伤口上,仔细处理了一下,然后才看着元泽:“你……”
他这么一抬眼,就看见极为诡异的一幕。
元泽忽然薄唇微微开启,他伸出嫣红的舌尖飞快地舔了一下嘴唇上飞溅到的血滴,精致的唇角一勾,朝着宝宝露出个诡谲的笑容:“嗯,我没事,继续罢。”
那种古怪美艳,又有点狰狞的笑容,看得宝宝毛骨悚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他几乎觉得眼前的人不是人,那种敏捷的舔弄嘴唇的动作,简直像是某妖异的生物在吐信子。
但是等到他再想细细地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在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依旧是纯粹而纯净得不染尘埃。
元泽抬着有些迷蒙的银灰色眸子看着他,轻声道:“没事,贫僧只是有点……有点不太舒服,但是一定会照顾好小白施主,诵经为小白施主祈福。”
随后,他也不理会宝宝看着他的猜疑的神色,垂下眸子,看着秋叶白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一边按着她的肩头,一边不断地喃喃自语:“般若波若密……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宝宝看着他,只疑心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却又不敢肯定,但是想想眼下的事情要紧,便也只能先专注帮秋叶白放血疗伤。
元泽幽幽荡荡的梵音带着神圣的气息在神殿内缭绕,有一种奇异的让人心宁和的力量,平息了宝宝心中莫名的焦躁,更专心地为秋叶白处理伤口。
半昏迷的秋叶白仿佛亦被这轻柔温和的梵音安抚,慢慢舒缓了紧颦的眉心。
一直折腾到了大半夜,宝宝将最后的一片沾了药物的棉片覆在了秋叶白的背上,方才算完事。
元泽的梵音也一直这么不停歇地念到了半夜,他甚至只维持着同一个姿态,动都不曾移动过,如老僧入定了一般。
宝宝甚至怀疑他睁着眼睛,似看着秋叶白,实际上神魂却早已不在肉身之中。
而宝宝看着一直趴在元泽腿上的秋叶白,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忽然递给了元泽一瓶药:“麻烦您将里面的药丸用水兑化。”
元泽并不疑有他,只拿了药丸去附近的花桌上取了水细细调制。
宝宝看着他背对着自己,方才下床之后,取了绷带替秋叶白裹伤,他站着的位置恰好也是背对着元泽,刚好将秋叶白挡在了身前,哪怕是元泽忽然转回头也不会看见秋叶白身上一丝春光。
宝宝慢条斯理地替秋叶白裹着伤口,唇角浮现出一丝狡黠冰冷的笑意。
虽然说四少不介意元泽知道她的身份,但是这种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好。
等到宝宝快将秋叶白包扎完,元泽才端着一碗药水过来递给宝宝。
宝宝伸手将秋叶白腰肢上的绷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方才满意地点点头,接过元泽递来的药物。
元泽的目光落在半伏在榻上的因为失血过多的虚弱陷入沉睡的秋叶白身上,从她雪白圆润的肩头、微微隆起的胸口到纤细的腰肢。
他莫名地便觉得那一抹曲线异常的柔和和孱弱,竟让他一时间不能移开目光,。
宝宝察觉到他的目光,便不动声色地【创建和谐家园】元泽和秋叶白之间,微笑:“国师,折腾了大半日在下腹中饥饿,您是不是要一起用餐?”
元泽一提到吃的,才想起,没错,今儿他竟然大半日连一滴水都没有喝过,他移回自己的目光,有些犹豫:“小白施主……”
宝宝伸手取了薄被小心地覆在秋叶白的背上:“没关系,她用了曼陀罗,没有那么快醒来,说不得还会睡上三日。”
元泽想了想,亦点点头:“是,宝宝施主,你且跟着贫僧来罢。”
宝宝笑了笑,一边喂秋叶白喝药,一边道:“国师叫我宝宝即可,若是总叫施主,只怕旁人听出不对来。”
……
正如宝宝预料的,秋叶白虽然有内力护体,但还是睡了两三日,才苏醒过来。
而秋叶白昏睡的这些日子里,大多数时候一直都是宝宝的时候照顾她,并不假手他人,只月奴和风奴打下手,所以神殿之中还是无人得知秋叶白的‘秘密’。
包括——元泽。
“我自知他是个呆子,却不曾想能呆到这般地步。”秋叶白半伏在一张暗金软锦缠枝莲花的软靠上,低头就着宝宝的手喝药。
宝宝不可置否地道:“国师清心寡欲,自然是不理会凡俗外物。”
秋叶白轻笑:“是的,清心寡欲,谁说不是呢,整日里不是念经,就是睡觉?”
这些日子,元泽倒似比她这个病患还睡得多些。
宝宝补充了一句:“还有就是吃。”
秋叶白闭目养神:“嗯。”
不知道为何,说话间,她忽然想起那日在神殿无意间触碰到元泽,他被吓得跌倒在地,苍白的面容都染了红晕的窘迫模样,银灰色的眸子里失却了往日的淡漠和懵然,只余下一片惶然羞涩,还有……惊吓。
把样子柔软得像一只受了惊的美丽白鸟,让人想要去触碰他柔软颤抖的纤长睫羽毛。
宝宝看着秋叶白神色变得柔和,他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痛苦又茫然的表情,随后垂下眸子,继续举着勺一点点地温柔地将药喂给秋叶白。
……
元泽每日还是会来探病,每次他都会提着点心过来,宝宝一点都不赞同他给身为病患的秋叶白吃甜点,认为这对秋叶白的养伤不利,不过秋叶白倒是挺喜欢这神殿厨子的手艺。
而且自从宝宝强烈的表达了他不赞同的意见之后,元泽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宝宝去抓药、煎药,或者秋叶白打发宝宝去探听消息的时候。
秋叶白发现元泽其实在某些方面还是很聪明的,至少还是会利用他的主场优势,能掌握宝宝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