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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这样的心情,不知怎么的,他与杨淑婉越走越近。
谢氏过门三年一无所出,书香人家规矩大,嫡出的没出生,也不好让庶的先爬出了肚肠,所以他也没纳妾,后院里有几个通房,也是不得劲,在有一次上杨府吃酒之后,一时糊涂,就将前来伺候的丫鬟扯上了榻,胡天胡地折腾了一晚。
他心里想着,一个丫鬟睡了也就睡了,明日就把人领回去做了通房,这种事在大户人家也是常有的事儿。
第二日醒来,才知道自己错认了人。
杨淑婉哭得肝肠寸断:“都是妾的错,是妾听闻大爷醉酒,心里头担心丫鬟伺候不好,便打算亲自过来瞧一瞧,哪成想……”
虞宗正满心羞愧,又觉得不安惶恐。
他来上峰家做客,却因醉酒欺辱了上峰家的女儿,这等丑事要是传了出去,他这个纠察百官风纪的左佥都御史怕要贻笑大方,连头顶上的官帽儿都保不住了。
杨淑婉泪盈于面,神情凄楚:“大爷昨儿醉了,也是不晓人事,是妾倾慕大爷才德,不知羞耻爬了大爷的榻,污了大爷清白名声,妾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女,好赖都捏在嫡母手里头,能与大爷结下缘份,是妾的福份,妾不奢望大爷能怜取妾心,亦不敢连累大爷清名,只盼着将来大爷能记着妾的情谊。”
她把责任全搅到自己身上,字字句句全是对他的深情,虞宗正心中惭愧之余,又不禁松了一口气。
有杨淑婉这话,就表明错不在他,即便东窗事发,他还有周旋的余地。
第二日,杨府就传出了杨淑婉落水,险些溺亡的消息。
虞宗正这才知道,昨儿杨淑婉对他说的这番话,是心存了死志。
为了不让他为难,也是为何他清名,宁愿一死了之。
虞宗正心中大为感动,哪能眼睁瞧着杨淑婉死,当下就承诺要纳杨淑婉为贵妾,两人就这样厮混在一起。
杨淑婉泪盈于眶,瞧着虞宗正:“原来老爷还记得当年的事。”
当年,嫡母打算将她嫁给苏州富商做妻,人都说“宁做官妾,不为商妻”,她自是不肯的,就想为自己谋个出路。
她往常呆在深闺,接触的外男也不大多,其中虞宗正算是最好的一个。
虞氏世代书香,家里头的规矩比一般人家要大得多,男子年四十,无子,方可休妻另娶。膝下有子,妾侍至多两人。
虞宗正后宅里虽有通房,但因为嫡妻尚无所出,便也不好纳了妾,叫庶出的先打肚里爬出来,所以还未纳妾。
从虞宗正的言谈之间,也能猜到,他与妻子谢氏感情也不大好。
杨淑婉就起了心思。
想着,将来她进了虞府大门,就是贵妾,后宅里头没人与她争宠,又有虞宗正宠着她,谢氏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哪曾想到谢氏命薄,教她当了风风光光的正妻。
顾及着女儿在场,两人很快就收敛了,虞宗正思及方才杨淑婉与虞兼葭一脸难色,就忍不住问:“方才你们母女俩在说什么呢,说来与我听听。”
杨淑婉面露难色,看了一眼虞兼葭,虞兼葭也是一脸迟疑,动了动唇瓣,似是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母女俩的神态,让虞宗正看得直皱眉:“府里头还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有什么话,直接开口便是。”
杨淑婉连忙道:“也没什么话儿,就是家里头的琐碎小事,不好说来让老爷烦心。”
这么一说,虞宗正就猜到,可能与大女儿虞姒念有关,皱了下眉,转头看向了虞兼葭:“既然你母亲不说,你就好好与父亲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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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搬弄是非
虞兼葭轻咬了一下唇,也有些为难:“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就是今儿家学的时候,叶女先生见大姐姐许久没来家学,有些不大高兴,母亲知道了,忧心大姐姐课业,但碍于祖母疼爱大姐姐,也不好说什么,父亲也不要生气。”
虞宗正脸色很难看,头些天他就让虞姒念去家学,哪知虞姒念竟将他这个父亲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杨淑婉瞥了他的脸色,捏着帕子按了按嘴角,忧声道:“老爷,之前去宝宁寺上香,倒是偶然听到了一些,关于念念不好的传言,我心里头十分担心。”
虞宗正脸色又是一沉:“都传了些什么?”
杨淑婉犹豫了一下,这才道:“说,念念小小年龄就插手府里头的事,打卖家中下人,真真是娇蛮跋扈,目无尊长,这些是非的话,我原是不该对你说,免得教你误会我搬弄是非,只是事关念念与虞府的名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虞宗正脸色发青。
关于虞姒念打卖下人的事,他也听了一耳,听说是下人乱嚼舌根子,也没太在意。
但这会听杨氏一提,就恍然明白了。
这种事本该禀了家中主母,由杨氏来处置,方显得名正言顺,没得小小年龄就落了一个嚣张跋扈的名声。
见他脸色不对,杨氏有些慌乱,连忙解释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念念虽然不是在我跟前养大,可她是老爷的嫡长女,我自然将她视如己出,见她荒废课业,又在外头传了不好的名声,心里头也担心她。”
一副忧心继女的慈母,事事为虞府考虑的模样。
虞宗正哪有不生气的道理,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把桌面拍得闷响,桌上的茶杯,也跟着“哐当”直响:“这个孽女,仗着她祖母宠着,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虞府世代书香,家子女若是不勤家学,不通文章,岂不教人笑话我们虞家?”
虞兼葭吓了一跳,连忙安抚:“父亲,您别生气,大姐姐最近在跟着嬷嬷学规矩,许是没有时间上家学,也不是故意的。”
虞宗正大怒:“学规矩就能不上家学?府里头哪个没跟着嬷嬷学规矩?就她和旁人不同?”他搁在桌上的手倏然握紧,语气之中怒意更甚了:“身为府里头的嫡长女,本该勤学奋进,行嫡长之责,为家中姐妹做出表率,可她哪有半分大家闺秀该有模样?”
虞兼葭被他的怒火吓着了,轻咬了下唇,垂下了头,倒是杨淑婉柔声劝道:“当心气坏了身子,大姐儿年幼,以后慢慢教着就是了。”
“女子七岁便该知事懂事,她都九岁,早就过了年幼无知的年岁,”虞宗正拨高了音量,怒声道:“葭葭六七岁的时候,可比她现在懂事!”
杨淑婉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一时间愣在那里没了话。
屋子里气氛十分凝重。
虞兼葭倒了杯茶,奉给了虞宗正,柔声道:“父亲,母亲不想与你说这些,就是不想惹您心烦。”
虞宗正接过茶杯仰头灌进嘴里,一杯热茶下肚,也令他冷静了些,但依然沉着脸,显然是余怒犹在。
虞兼葭缓声道:“叶女先生是父亲寻来的女先生,是京里头有名声的才女,她教书仔细认真,为人也有原则,大姐姐往常课时,时常坐不住,叶女先生也都十分包容,您好好劝劝大姐姐,让大姐姐给叶女先生认个错,道个歉,叶女先生定会原谅大姐姐的,千万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儿,伤了父女俩的情份,不然,我和母亲都里外不是人了。”
她声音轻柔悦耳,话儿也说的得理,但虞宗正却是越听越愤怒,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叶女先生人品才德自是没有问题,连葭葭都十分满意,虞姒念有什么不满意的?竟然不敬师长,课间不守规矩,简直混帐。
虞宗正“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阴沉着脸,就往外头走。
杨淑婉连忙上前阻拦:“老爷,请息怒,念念还是个孩子,你千万不要吓着了她,况且老夫人一向疼爱念念,您可不能惹老夫人生气啊。”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虞宗正额上青筋直跳,一把挥开了帘子,就大步走出了内室里头。
虞兼葭眼睁睁瞧着父亲,怒气冲冲地离开,满脸惊恐:“娘,父亲怎的生这么大的气?他是不是误会大姐姐了?我们快将父亲劝回来,不然父亲又要责骂大姐姐了……”
说着,她就急急地要往外头走。
知道这个女儿是个心善的,杨淑婉连忙拉扯住了她:“葭葭别担心,你父亲往常对你们姐们严面慈心,他也只是担心你大姐姐荒废学业,不会真的责骂你大姐姐。”
好说歹说,总算让虞兼葭放下心来。
折腾了两天,虞姒念的青竹纹绣得有模有样。
小巧的香包上青竹挺拔,竹节上枝条横斜,点缀了三片青竹纹,虽然有些粗陋,也还算有模有样。
冬梅拿在手里头仔细地瞧:“姐儿绣得可真好,奴婢当初学刺绣,可是学了整整一个月才绣出了样子。”
她打小就学习苏绣,可手眼不如小姐灵活,许嬷嬷教小姐双面绣,她和春晓也跟着一起学了,连针法都没学会。
许嬷嬷说,双面绣不像苏绣、湘绣是个人都能学,像姐儿这种天生柔骨,才能掌握双面绣的技法。
提起这个,虞姒念就一脸嗔怪,埋怨:“女红这么难,你和春晓之前也不知道劝着点我,由着许嬷嬷忽悠我,眼睁睁瞅着我遭罪,自从学刺绣,我的手指头就没好过,简直太疼了,我打小就没吃过这苦。”
冬梅捂着嘴轻笑:“奴婢们以为姐儿是真心想学,只是一时吃不来苦,哪能敢随意阻拦。”
若不是真心想学,旁人按着头也学不成。
可姐儿打小就没受过疼,手指头扎满了血孔,哭着说“疼”,喊着说“不学”,教许嬷嬷安抚几句,就忽悠住了。
哪像是真的不想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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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迎面一个大耳光
虞姒念瞪她:“谁真心想学了,这不是要送香包给表哥,许嬷嬷不是说,亲手绣的东西才有诚意么?”
冬梅笑个不停。
虞姒念鼓着小脸儿:“还有啊,府里头谁不知道,我在和许嬷嬷学女红,虞清宁还故意凑祖母跟前,送祖母亲手绣的抹额,平时怎就不见她送祖母抹额,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一不过年,二不过节,三不过寿,这是几个意思?”
冬梅脸都笑酸了。
四小姐打小就跟着何姨娘学女红,因此她的女红,也是几个姐儿里最好的,老爷也时常夸赞她,四小姐也时常在大小姐面前炫耀眼。
虞姒念面子过不去,又加了一句:“再说了,许嬷嬷一定要教我,我哪能不知好歹。”
这些日子,被许嬷嬷天天念叨,女孩子家要立身、立家、立世,表面上的仪礼规矩只是应对外人的手段与技能,学会这些是为了立家,自个儿有本事,才能立身,立世,把自个儿的日子过好了。
梦里大念念的下场,也时常提醒她,祖母虽然护着她一时,但是她还要学一些能护住自己的真本事。
所以,许嬷嬷忽悠她学一堆东西,她虽然嘴里在喊苦叫累,却也努力在改变自己,认真去学习。
冬梅一脸恍然,怪不得老夫人这样喜欢小姐,连来了没多久的许嬷嬷也对小姐另眼相看,小姐纯善,赤子心性,总能记得旁人的好。
虞姒念忽然哀嚎了一声:“一入女红,深似海啊,我给表哥绣了香包,还要给祖母绣抹额,既是孝顺长辈,父亲,杨氏也少不了,还有二叔,二婶娘待我也很好,我太难了,真是太难了,早知道当初就不学刺绣了。”
冬梅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这会子又想笑了,连忙转开了话题:“姐儿,既然香包做好了,奴婢这就给表少爷送去。”
虞姒念摇摇头:“还是过会儿,我自己拿去送给表哥吧,这段时间忙着和许嬷嬷学东西,我都好久没见表哥了。”
冬梅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便在这时,春晓就急匆匆地走进来:“小姐,大老爷过来了……”
“父亲来了?”虞姒念愣了一下,很快就高兴起来,她搬进窕玉院这么久,父亲还是头一次过来。
父亲肯定是知道她在和许嬷嬷学规矩,所以特地过来看她。
看着小姐脸上喜悦的表情,春晓迟疑了下,有些于心不忍:“小姐,大老爷,他、他看起来似乎……”
“父亲在哪里?是不是在花厅里头?我们赶紧过去,父亲公务繁忙,可不能让父亲久等了。”虞姒念实在太高兴了,没等春晓说完,就打断了春晓的话,挑起这帘子,赶紧跑了出去。
“小姐!”春晓连忙追了上去。
虞姒念急匆匆地赶到花厅,果然见虞宗正负手站在堂上,她声音雀跃地唤了一声:“父——”,“亲”字还没有吐出,一个大耳阔子就向她迎面挥来。
“啪”的一声清脆,虞姒念脑袋一歪,下意识捂着被打的面颊,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懵了。
花厅里静得落针可闻,随后赶来的春晓,一脸惊恐地捂着嘴。
打了这一巴掌,虞宗正犹不解气,怒声质问:“我且问你,你今天怎么没去家学?之前你祖母怜你大病初愈,我也就不说什么,可过了这么久,你竟然还没有要上家学的自觉?”
“我……”虞姒念木木呆呆地站在原地,被打的面颊一片木然,其实没什么感觉,她甚至一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打了。
“给我跪下!”虞宗正怒喝一声。
咆哮的声音,吓得虞姒念一个激凌,终于感觉面颊像泼了辣油,又辣又疼,她强忍着眼中的酸意,与鼻尖的涩然,缓缓抬起头。
看着她脸上触目惊心地五指红印,虞宗正惊觉,方才盛怒之下的这一巴掌,打得有多么重,心中掠过一丝心虚,但很快就被理直气壮所取代。
“你这个孽障东西,仗着你祖母纵着,在家里娇蛮跋扈,肆意妄为,小小年龄就心肠恶毒,打卖下人,甚至还避逃家学,不敬师长,在课间不守规矩,简直混帐至极,还不给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