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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佑、安德经、安德成、安德峰齐齐行礼,拱手敬道:
“儿子见过父亲,给父亲请安了!”
安瀚池呵呵大笑,挥了挥手道:
“免了免了,你们几个也都是几十岁的人了,今日既是家宴,便不讲那么多规矩礼数,大伙儿舒服就好!”
众人进得厅来,早有长房设下的若干席面备就。
四房老爷携了各自夫人,一并在首桌落座,安瀚池自是坐了这首桌首席。院中早已备齐了戏台和杂耍班子,自有吹鼓手滴滴答答奏起乐来不提。
众人难得相聚,桌面上聊些朝堂轶事,各房家务,吃酒看戏之间,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酒过三旬,安瀚池却是问起了沈家的大公子沈云衣。
这一日照名分上说仍是安府家宴,沈云衣虽知安家老太爷要见他,却未得通传不曾登这花厅,此刻有安瀚池问起,自有人带他上了厅来。
沈云衣扫了一眼厅内各桌,见安子良、安青云等人皆在下首桌落座,却独独少了安青悠,心里不知怎地,竟是有些莫名的失落之感。
不过沈云衣乃是重点培养多年的后起之秀,此时自有一番养气功夫。心里虽有些活动,面上礼数却是进得丝毫不差,深躬一辑朗声道:
“晚辈沈云衣,见过安老太爷,见过安家各位伯父叔父,给各位长辈请安了!”
安瀚池见这沈云衣举止有度,一表人才,当下便有几分喜欢。呵呵笑道:
“免了免了,老夫与你祖父既同年的进士,又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你在老夫眼里便像自家的晚辈孙侄一般。来人,给沈家公子在我这桌添个位子。”
沈云衣连忙道:
“承蒙老太爷厚爱,古人云长者赐,不敢辞。可是这首桌本是各位长辈所在,云衣便是再狂妄,也不敢行那越矩之事,还请老太爷收回成命,云衣自与晚辈们坐在下首桌,也就是了。”
安瀚池见他知止有定,不觉心中更是喜欢,坚要他坐在首桌。沈云衣推辞不过,只得加个座位在首桌的末座坐了。
众人又吃得几杯酒,老太爷安瀚池提起科考的事情来,径向沈云衣问道:
“今年秋闱之试乃是国家取士大典。云衣你少年成名,这次赴考倒是多有人等看好与你,都说你是近年难得一见的俊杰才子,却不知你自己这志向又是如何?”
这本是题中应有之意,沈云衣早有准备,此刻连忙答道:
“老太爷过誉了,您是经论之学的大家,晚辈哪里敢在您的面前自是只有惶恐的份,又哪里敢称什么才子?区区虚名不过浮云,多半还是借了家里的蒙荫。此次赴京赶考,士林中强手如云,成与不成皆在皇上恩典,晚辈必将竭尽全力,至不济也须搏个传胪之身,方才不负了沈家的一番教导,各位长辈的一番提携。”
按大梁国制,这科举之人若是考中了功名,又分三甲各等,一甲三人,即是俗称的状元、榜眼、探花;二甲九十九人,其中二甲的头名名叫“传胪”,称“进士出身”,三甲为其余考中者,称“同进士出身”。
沈云衣言中所谓的“传胪之身”,按照彼时读书人的话讲就是自己的目标起码要中个进士之意,这种回答既不显得狂妄自大,又不显得缺乏信心,规规矩矩的中庸之道。
沈云衣所长正是经论之道,倒与安老太爷在颇为相合,言语中又捎带着捧了一下安老太爷在这方面的学问名声,正是稳中而求进取的应对了。
安瀚池的经论之学,在大梁国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生平最是以此自傲。沈秋衣既是有备而来,这一捧却是恰到好处。
安老太爷呵呵大笑了几声,却仿佛漫不经心般的随口道: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何解?”
沈云衣微微一怔,虽然知道今天这场安府聚宴必然要出题来考自己,却万万没想到出了这么简单的一题。这“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乃是《论语》之中最为简单入门的几句之一,莫说自己一个志在金榜之人,便是那刚刚入学启蒙的童生也能解得出来,这又是什么意思?
心中虽然疑惑,沈云衣却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毕竟这位安老太爷治经之名垂誉三十年,眼前这考较虽是再简单不过,又岂能视作儿戏?当下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道:
“此言出自《论语·学而》,圣人所言之意乃是有朋友从远方来,不是也一件很喜悦高兴的事情吗?”
“那么,如果从远方来的不是朋友,又当如何呢?”安老太爷脸色渐渐地严肃起来,盯着沈云衣慢慢地问道。
沈云衣心中一凛,知道这才是正题之所在
。从远方来的不是朋友,那又是什么人?再看一眼坐在上首的安老太爷,却见他面色肃然,正襟危坐之间,自有一股为上位者的气势散发出来,隐隐之中却是让人不敢直视。
这才是那个在朝堂上代天子查验百官,总掌朝纲整肃的左都御史!原本一堆昏花老眼,眼神一变之下,刹那间竟已锋锐如刀!
第37章 憋出病来
这一场聚宴中的首桌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了杯中酒餐上箸,眼光齐向沈云衣看来。
却见沈云衣思忖半响,沉声道:
“圣人之道,以礼为先。来得若不是朋友,那便各色人等皆有可能。我当省自家之礼,再修自家之力。随后听其言,观其行,看这从远方所来之人是否以礼待我,若是与礼相合,自当是‘力能救则救之’,若是与礼不合,却该是‘力能讨则讨之’。如此方合圣人之道。”
坐在首桌的安家各房老爷皆是科举场上的过来人,知道这“力能救则救之,力能讨则讨之。”亦是圣人之言
。沈云衣以圣人之言对答论语,短短两句话里便包含了礼、省、修、视、拯、伐等诸般儒家之说,又先顾自身礼法和力量,颇有暗喻“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的意思,心中不禁齐齐喝了一声彩。
安老太爷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了那个笑眯眯的小老头,乐呵呵地道:
“好!不愧是我那沈贤兄的长房嫡孙!这等诗书教化哪是那些北疆的胡虏们可比的!若是参加此次秋闱的士子们接有这般,我大梁何愁不兴!便是当今皇上也能多睡几个好觉了。”
这几句话看似全无关联,沈云衣却登时心中雪亮。
大梁朝近百余年来一直边疆不靖,北方一代更有北胡诸部时常劫掠抢夺,九年前更是叩关直入近千里,逼得大梁不得不送了皇帝最宠爱的云秀公主出去和亲才算罢手。
近年来皇帝陛下勤政图治,大梁国力多有提升,北疆用兵一事在朝堂中也是颇多争论。适才沈云衣如此作答,隐隐心中已经想到,安老太爷如此说,那更是明明白白的提点他本轮秋闱的出题方向与此有关了。
这平平淡淡一句论语,却含着如许深意。沈云衣心中佩服不已,当下一躬到底,由衷谢道:
“承蒙老太爷指点迷津,晚辈感激肺腑!”
安老太爷笑呵呵地道:
“罢了罢了,家宴上闲扯两句,又谈得上是什么指点,倒是你这年轻人处事进退有据,我安家的小一辈里要向你多学才是喽!”
沈云衣连称不敢,安家的几房老爷们各自却在品着心思,虽不是准确的考题,但这样一个事关科举的大方向出来,却是天大的消息。
仕途财途,朝廷官场,能够如何把这消息用得好,那是各人的本事了。
倒是那四房老爷安德峰脑子转的最快,眼见着正经事情已经做完,心想便该将自家孩子功课天份拿出来显显,也在众人之前踩一踩长房安德佑的两个儿子,在老太爷面前有个比较那才是今日的实在目的。当下便笑道:
“父亲在学问上的造诣,儿子们自是拍马也赶不上的,只是沈世伯家的晚辈今日得了指点,咱们安家的子孙也还得父亲多点拨几下才是!不然这些娃娃们可要埋怨我们这几个当爹的不给他们争机会了!”
安瀚池笑骂道:
“好你个老四,你们哥儿几个之中,偏你是那个最不肯吃亏的!罢了罢了,今儿个既是高兴,便查查孩子们的功课,都过来罢!也省得孙子们说我这做爷爷的偏心!”
这话一说,下首桌子上安家各房的小字辈登时跑过来跪了一地,口称:“孙儿请祖父指点检校。”
四老爷安德峰的夫人蓝氏眼睛刁得很,看看长房的晚辈们里面少了人,立时夫唱妇随的挑起了事儿道:
“长房的孩子们缺似少了谁?是了,可是清悠那闺女不在?怎么今儿老太爷来了,也不出来见个面请个安?”
徐氏倒是早就有备,陪着说道:
“这些日子府中商议着,要把大小姐送进去选秀,这宫里的规矩总是大的,清悠年纪又小不懂事,总是要紧着练些规矩。她身子既弱,前些日子又练得辛苦,索性就让她歇着了。今儿这是各房齐聚的大时候,她一个女孩子家的,上什么台面儿!”
那蓝氏却是嘴上不饶人,轻笑道:
“记着大小姐怎么说也是赵尚书家姐姐的骨肉,正经夫人生的嫡长女反倒少了规矩,这倒是个奇事了。我看青云那孩子年纪更小,怎么反在这厅上坐着?大嫂子这倒是有心了,只可惜我那清悠侄女啊,怎么就成了个上不得台面儿的?”
徐氏做妾的出身,虽是一步步爬到了这继室夫人的名分上,但是在安家这等规矩等级极严的大族场面时,终究没什么地位。
本是长子长房夫人,却不得不坐在了女眷一侧排名最后的椅子上。
那蓝氏母家亦是大族,与安家门当户对的正室夫人,此刻话里直指徐氏是做后妈的打压嫡女,一句句挤兑着说了出来,只让徐氏尴尬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这边女眷们说话儿,却是碍在这份场面下不敢大声,倒有些窃窃私语的味道。
安老太爷也没在意,扫视了一眼第三代的孙子辈们,见功名最高的只是两个秀才,竟连一个举人也没有。此次秋闱之试自己指点沈家后代,安家却连个有参加资格的也无,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随口道:
“今日阖家欢聚,倒也是我安家的天伦乐事,尔等已入府试以上者,便以这‘乐’字为题,做些诗文来听听,年纪小没入功名的各自写字一幅,祖父却要看看你们的书法了。”
这话一说,没入功名的孩子们纷纷提笔写起字来。
那边已入府试的几个却都把眼睛看着安子良,他是安家的长房长孙,按长幼之序的规矩,他不应题别人亦不好开口,安子良却是苦思冥想,就是做不出半句诗文来。
安德佑脸上大为尴尬,他在出头办这席面之时早已交代安子良多做准备,徐氏更是找【创建和谐家园】给他弄了些诗词文章背了应急,可安老太爷出题本就是即兴,谁又能押得那么准?先前准备的几份枪稿竟是一份也没用上。
安德峰在那里看着安德佑父子的窘态,却是越看越是开心。他让出了置办家宴的主办,等得便是这一刻。
给自家儿子打了个眼色,正是要他出头应题了。
那安德峰的儿子安子基年方十二,却是个有点墨水的。此刻见父亲示意,便抢着应道:
“祖父大人,孙儿适才斟酌这乐字,倒是略有所想,不知可答否?”
老太爷安瀚池本是最重这长幼之道,可是此时长房长孙的安子良却实在做不出题来,终不能让这一大家子人都这么憋着。心下颇为恼怒,又看了神色尴尬安德佑一眼,终是言道:
“罢了,你既已有腹稿,那便先说也就是了!”
安子基抖擞精神道:
“祖孙逢盛世,父子聚正堂。吉兆有欣喜,祥事共欢畅。”
这一首小五言做得四平八稳,每句头一字更是暗藏“祖父吉祥”四个字。众人纷纷捧场说好,安老太爷点点头,赏!
安德峰洋洋得意,自家儿子果是中了个头彩,这一番却是在老太爷及各方面前着着实实地把长房比了下去。此后亦有几房晚辈做了些诗文来,却也各自得了老太爷的赏。
待得那些更小一些的孩子也将各自写的字交了上去领了赏,没应题的却只剩下了安子良这一个。
安德峰越发高兴,口中更是挤兑道:
“子良大侄子既是沉吟斟酌了这许久,想来所作诗文自是极佳的,不过天色已晚,可别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等得太过心焦了啊!”
自打从知道老太爷要到府上,安子良就没睡过一晚上踏实觉。
虽是大着脑袋的背了几篇枪文,却也知道这押题命中之事全凭天数。
去找沈云衣请教有没有甚么诀窍,这位沈家公子却只告诉他多下苦工,可是这诗书文章的功夫,又哪里是短短几天就能涨起来的?
辗转忐忑之间,忽然想起大姐安清悠与沈云衣对文多时却也不落下风,忙去寻些救命招数。
安清悠架不住他一口一个大姐救命的求告,到底是教了他一个小小法子:
“家宴之时若实在答不出,就使劲地夸赞朝廷,颂扬皇上。不管那题目是什么,只要把握住了这两条,便是挨罚也是轻的!”
这古时现世,说当权者的好话总是明哲保身的不二法门,安清悠活了两世,此中之道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安子良闻得此言,原也没什么感觉,此刻事到临头,一张脸憋得满头大汗之际,却忽然想起了安清悠所教的法子来。
“罢罢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左右是做不出东西来,倒不如试一试大姐所教的法门了!”
安子良一咬牙,向着安老太爷磕了个响头,砰砰有声之际,口中狠狠地道:
“各位长辈且莫催促,孙儿这就应题了!”
第38章 斗心眼儿
听得安子良说要应题,安德峰抚掌大笑道:
“子良贤侄乃是我安家第三代中的后起之秀,学问上自是深得大哥真传,想来应题诗作必是佳句的!快快道来,也让叔父们一同品评品评。”
安子良论起什么后起之秀自是算不上的,安德峰这一下却是连安德佑和长房一起挤兑了进去。
安德佑偷眼瞧了瞧安老太爷,只见父亲脸上阴沉得像是黑锅底,又听安德峰还要让各房老爷们品评安子良的诗文,心下不禁一声长叹,长房这一次怕是要在众人面前栽到家了!
却见安子良又思忖几下,便是张口说道:
“朝廷恩典特别多!”
这开头说出来,厅里却是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