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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离许宣如今住的小院落并不算很远,沿街走过去,拐了几道。雨后空气很清新,连带这城市里的气氛也更为喧嚣热闹起来。他走走看看,脑海中想着钱有的死对许家可能的影响,以及怎样尽量争取利益,规避风险的问题。
道路两旁人来人往的,他这般走着的时候,身边偶尔有马车行驶,他便侧身在一边让马车闲过去。如果有轿子过去的时候,就不需要侧身。在某个转角,有一顶轿子在他身边停下来。轿子不是很花哨的那种,但是制作考究,许宣微微愣了愣,回过神来。那边有人掀开轿帘子朝他问了一句:“许宣,许汉文?”
说话的是之前在钱家晚宴上见过的刘守义。
第一百零七章 刘守义
刘守义算得上是许宣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正式见到的第一个官员,属于大明朝体制内比较上层的那一类人物了。这些人根子上也是读书人,不过他们走通了科举,鱼跃龙门般地进入到另一个层次,同许宣这般还在底层挣扎的书生已经不一样。
他蓄着漂亮的须,国字脸,这时候只是和许宣随意打声招呼,也有着某种遮挡不住的威仪在里面。虽然眼下对方的身份还只是一个县官,但是这样的风度气魄,其实早就超出了一个县官所能拥有的格局了。
刘守义今日乘轿子出行,大概也是偶然瞥见许宣一眼,因为对他在钱家晚宴上的表现有几分不错的印象,于是便和他打了招呼。
许宣反应过来之后,恭敬地上前见了礼。对方毕竟是父母官,又是读书人,另外许宣对他的感官也不差,便给与最起码的尊敬。刘守义让轿夫放慢脚步,和跟在一旁走着的许宣闲谈起来。
“你那首词写的很不错,不知道是偶得还是平素就有这方面喜好?本地的一些才子本官都有过了解,之前确实不曾听说过你,怎么?有这般才华,却藏掖着么?”
刘守义话语中夸赞的意思很明显,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这时候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也是比较随意的姿态。显然,因为那首“醉落魄”,刘守义对许宣比较看重。
但才华是一个比较大而泛之的概念,如果说在其他方面,比如经商之类的,许宣敢说自己还多少有些心得,但是若说道诗词之道,确实一点也不在行的。也许花些时间,费些心里他也能憋出两首合律押韵的诗歌,但是质量什么的肯定无法保证。因此刘守义话说出来之后,许宣一时间也不好接话。不过对方也是善意,总不好真的不回答。随着轿子又走出一段路,许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诗词这些东西,确实是不太在行的。有些东西,都是前人的经验。”
许宣说的是大实话,但是在刘守义听来,却觉得大概是在谦虚了。那首醉落魄所表现出来的才情不是三言两语能掩盖的,而眼前的书生说话里也没有平素一些才子们恃才傲物的倨傲心态,于是心中对许宣的观感又好了几分。
“年轻人,韬光养晦是好的,但是关键时刻也需要展示。宝玉名器,纳于大麓,藏之名山的做法已经过时了。”刘守义这般说着,话里提点的意思很明显。大概说了一些话之后,对方也察觉到许宣对某些事情比较淡泊态度,于是拿话点他一下。这些对方既然是好心,许宣便也就认真的听进去了。
长街两端店铺开张,经过中秋的稍歇之后,忙碌的情景又渐渐展露。店家伙计里外忙活,顾客络绎不绝,新货上架,旧货要处理,还有账目之类都需要忙。刘守义的轿子刻意压慢了速度朝前行进,年轻的书生在旁边跟着,和轿中之人说着话。
刘守义随后问了一些科考的事情,对于这些,许宣没有什么可说的,只得照的记忆里面的做了些回答。刘守义听了之后点点头,也没有露出遗憾惋惜之类的神情。大概他见多了事情,也知道才华和科考之间并不能划等号。随后又和许宣聊了些经义之类的问题,这些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都是比较基础的。
这般说了一些之后,话题又说到《论语》上。四书五经,即便在许宣那个时代,也都是作为传统文化的精华被传承下来,颇具影响力,而这其中又以《论语》的影响力最广。许宣前世读《论语》,结合了很多后世的观点,加上有些自身阅历,也算有一些自己的体会了。这时候谈的随意了,免不了就多说几句。
刘守义和许宣说起这些,起初也是作为一个过来人对后辈的指教。说的东西也不算深奥,但是听到许宣偶尔的一些说法,先是觉得有些好笑,随后稍稍思索一下,眼神便有些凝重起来了。
这个时代对《论语》理解大体上沿袭的还是宋代朱熹的讲解,朱熹是理学大家,他按照自己的理解来注《论语》,有些地方免不了有偏颇,甚至有误。这些在后世都是被人接受了的事情,但是就眼下说来,朱夫子是圣人,他的东西是不能轻易质疑的。越是读过书的人,对这些越是有这某些偏执。许宣说出来之后,看到刘守义微变的脸色,才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失言了。随后心中有些哀叹,到底还是一个现代人的思维没有转换过来。
刘守义让轿夫将轿子在路边停下来,皱着眉头陷在思索的情绪里面,许宣心中便有些忐忑起来了,但是随后想象中被斥责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样的解释怎么可以,这样的解释……”刘守义喃喃地重复了几句,声音有些迟疑:“应该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在这句话纠结一番之后,他有念起另外一句:“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这句话也不对……”
佾祭典时的一种舞蹈。八佾是天子的专用礼乐,八人一排,共有八排。诸侯六人一排叫六佾。大夫——诸侯之下的大臣,用四人一排,共四排,叫四佾。这是周礼规定的。季氏是鲁国的权臣,有天在家里居然摆出了八人一排的舞蹈来。有人把这件事告诉孔子,孔子就说:“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这个时代对这段的理解大都是说孔子知道这件事后,大发脾气,大声斥责,这样的事都能忍耐,那还有什么事不能忍耐!而在后世看来,这其实是一种误读。孔子一贯讲究温良恭俭让的,他是上等人,修养之类的都到了一定的境界,有学问没脾气,怎么会轻易这般大动肝火?说不通。后人对这里的“忍”有另外的解释,是指忍心,不是忍耐。许宣和刘守义说的随意,就把这些说出来:孔子早就对季氏有所察觉,所以当有人告诉他季氏的行为时,就说,要注意,他连八佾这样的事都敢做,还有什么不敢做呢?
刘守义大概不是迂腐的学究,做官这么些年,变通的道理多少都懂有些。许宣的说法里,若是没有道理那也罢了,可是稍稍深入思考进去,居然觉得更加契合孔圣人的道。他在学问上是有造诣的,这些年自己在读圣贤书的时候,也有很多的疑问。但眼下的大环境不允许特立独行的思想,他很多时候也只是稍稍思考便放过去了。
刘守义沉默的思索了一段时间,随后让轿子重新起行。又和许宣攀谈起来,不过,这一次,态度上也少了几分随意。
许宣见他并没有在这些事情上做计较,才稍稍放下心来,随后便也知道,刘守义的思想属于不保守的那一类,要不然就凭他今天所说的话,一顶诽谤圣贤的帽子扣下来,他跳进黄河都洗不干净。
随后的闲谈里,许宣比较警醒,对刘守义的问话也都在心里斟酌一下才做了回答,中规中矩的样子。
街道很长,轿子行得慢,但是再慢也总有走完的时候。许宣要去的许家同刘守义的方向不一致,到得街口,二人便分道扬镳了。许宣朝刘守义行了礼,转身走过转角的时候,听到身后刘守义又将他唤住。
“本官邀了几位南京那边的大儒来,几位老人家对本地的贤才多有提点之心,过几天见个面,你也来罢。”
许宣微微愣了愣,刘守义这样的邀请比较正式,他当然也不好拒绝,随后问明了地点,便表示自己会到场。刘守义点点头,轿帘放下来,许宣便转身朝远去而去。
在他不知道的身后,刘守义又一次将轿帘掀开,目光注视着他直到他的背影不见。
“许汉文……之前倒是根本不曾注意过。”轿子里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来,说话的人随后大概又摇了摇头:“呵,不过是有些新意罢了。有些事情,随后还要再好好考较才行……”
“起轿罢!”
人流川行,忙碌和喧嚣一阵阵地过去。很多人从很多地方过来,在长街这里稍稍聚集,随后又散往各处……
忙碌充实而又庸常的一天。
第一百零八章 设想
至于刘守义因为一番谈话而对产生许宣的看法,他自然不可能知道,但是即便知道了,也不会觉得怎么样。被大人物高看一眼,便心中感恩戴德——他已经过了这样的年纪了。
许家的繁忙也告一段落,院前的老槐树叶子依旧苍翠,一些老去的叶子被这几日的秋风吹落,又被雨水细润过一遍,看起来反倒有些生机勃勃的。他走进门的时候,黛儿正在前院来来【创建和谐家园】地走动,看样子是在等他,见他从门外进来,有些喜出望外。少女随后颠颠跑着过来,对没有亲自去请他表示某些发自内心的遗憾。
“家里事情虽然少了一些,不过还是很忙啊,黛儿这些天都在帮小姐,学到了很多东西哦。不过,这些东西对许公子哥哥来说,肯定不算什么了……”黛儿和许宣边走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时日不见了许宣,她憋了很多的话,眼下一股脑儿就要说完似的。
少女看起来心情确实很好,又是天真浪漫的性子,话语间跳跃性便很大,上一句还在说着最近学到的关于管账的事情,随后:“耶,对了,听说许公子哥哥在钱家写了一首好词。是不是啊?”这些话许宣还来不及回答,大概是因为词的事情,少女产生了一些联想,声音又紧张起来:“那个钱老爷死掉了……”随后觉得许宣能平平安安的真不容易,露出一些后怕的神情,拍着小胸脯说着:“还好,还好,许公子哥哥没事呢。”
啧,这丫头……
少女已经过了豆蔻年纪,如今正朝着成熟的方向成长,侍女装扮虽然朴素一些,但有些东西还是掩盖不了,许宣目光下意识地在她胸脯的地方稍稍停留,随后移开。
二人走到用膳的地方,少女停住脚步,看起来还有许多话不曾对许宣说,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朝里头瞅了瞅,还是转身离开了。
如今的时代,大户人家主人用膳,下人是不能一起的,即便再得主家宠爱,必要的规矩还是要遵守。这一方面黛儿也比较懂事,虽然许安绮待她如亲生妹妹,不过,做下人的也要有自觉。
“许公子哥哥,吃好饭黛儿再来找你哦!”少女朝许宣比划了一个手势,大致是加油的意思,也是前些时候许宣闲来无事的时候教她的。随后可爱的包包头摇摇摆摆的朝远处去了,许宣在背后看着她欢乐的样子,觉得心情真的不错。
许家的厅堂里,许安绮已经等在那里,同在的还有胡莒南以及之前见过的秦老,许宣进去的时候,许安锦也从外面进来了,于是满满地挤了一桌。菜肴之类的东西随后呈了上来。许宣和胡莒南随口聊着近来的境况,秦老笑眯眯地在一旁听着,许安绮姐妹坐在一起,众人的兴致看来都不错。
“许公子,先前的事情,还不曾谢你,给你银钱你也不接受,今日略备薄酒,我先进你一杯。”菜还没有吃几口,许安绮站起身来,将斟满酒水的酒杯朝许宣凌空微微一推,随后也不等他说话,便一饮而尽。这些日子以来,许安绮正式开始掌管家中的生意,进步很大,举手投足之间女强人的气场已经显露出端倪了。不过,她喝酒的时候急了,有些呛到,随后捂着嘴巴轻轻咳嗽,半晌平复下来,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才让人觉得她作为妙龄少女的一面。
对方既然这般姿态了,许宣自然不会拒绝,笑着也将酒饮下。胡莒南和秦老在一旁相视而笑。
众人喝酒吃菜,当然,如果只是这样,也没有必要将许宣请过来。没有多久,胡莒南和秦老也开始说些关于生意上的事情,话题很多都和钱家有关系,比如回忆一下钱家早年的起家的情景,钱有所做的一些大事情,以及接下来钱家所要面临的局面等等,当然更多的还是对钱有被杀的事情表现出痛斥和叹息。二人旁敲侧击地也想引许宣说些话,他们的目的许宣自然也看得出来,但是却也没有立刻说什么。到后来,对面坐着的许安绮觉朝胡莒南娇嗔一句:“胡叔……许公子知道的呢。”
胡莒南正和秦老说的起劲,闻言微微一怔,随后摇头笑了笑:“也是,也是……这些事情,不知道汉文有什么指教?”
“这些事……呵,倒是没有什么说的。”许宣放下酒杯,想了想说道:“先前定好的经营策略不需要太大的改动,还是在一些重点城市花大力气经营,对于一些不太重要的城市,先期可以稍稍投入地少一些。随后等再出几款好墨,在几个不同的地方投入市场,每一块市场都由一款墨领衔,便可以连成一片……对了,还有墨水,这个是个大杀器。”许宣说道这里,微微顿了顿,迎着众人疑惑的眼神,对墨水做了一番解释。
“墨水?这种东西……真的可以么?若是能做出来,那可是极大的方便啊。”听了许宣的解释,秦老在一旁惊呼出来。如今的人们每次书写之前都要花费不少研磨的气力,这样费事不说,到得数九寒天,还真是一件麻烦事。若是真有一种,唔,墨水,省去了研磨的气力,随写随倒,那还真是具有颠覆意义的。
但眼下的疑问是……真的可以做出来了?
秦老和胡莒南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能见到对方眼中的疑惑。许宣的能力他们是见到过的,制墨方面就不用说了,在墨道之外,他做生意也很厉害。制定的一些计划,虽说并没有特别出奇的地方,但是很多方面都朝极为细致的方向做了深挖。比如每一步都会预先估计出尽量多的发展可能,又针对每一种可能专门设计出应对方式,这般下来虽然工作了变得很大,但是却让一切都有了一种尽在掌控中的感觉。在此之前,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曾想过,生意计划之类的东西,居然可以细划到这般程度的。
只是,墨水这种东西,真的有可能么?即便已经很信任许宣了,但是这时候众人还是抱着这样的疑惑。
对于众人的不相信,许宣也只是笑笑,没有再去解释什么。他是知道历史,知道墨水重要性的。在清代后期,墨水的问世以方便、易于使用、书写流畅等优点,对传承了千百年的墨做了一次颠覆性的狙击。在此前,墨对文人墨客以及普通人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日常用品,而此后,重要性开始大大降低。在许宣的那个时代,墨大部分时候都被人仅仅当做艺术品供观赏使用。
“是啊,很方便的。名字也想好了,就叫‘一得阁’。”许宣笑着说道:“至于钱有死的事情,其实不用太担心。龙争虎斗是肯定的,但是暂时还波及不到许家,照既定的方向一步步去做就可以了。”
钱家的事情毕竟比较敏感,许宣自己也牵扯进去了,这时候其实不想说得太多。他说了一番话,除了还不能确定能不能成事的墨水,其余的其实也没有实质性的内容。众人便有些觉得有些不是味道。
“哦,对了,有件事情和你们说一下。”许宣又小啜了一口酒,随后放下来:“其实,我有做些生意的想法,想看看你们的意见。”
做生意?
许宣的话让众人又是一阵失神。许安绮和许安锦互相看看,这个书生,又要开始出人意料了么?
第一百零九章 征途之始
眼下因为只是平日普通的午膳,所以并没有选择在正式的厅堂里进行,而是在许家一个格局并不大的小偏厅。商贾之家也不缺钱,偏厅装饰得比较得体。一些字画,或是比较考究的雕工,大抵说来,一个家族多少代以来的积淀就能在点点滴滴中体现出来了。
八仙桌上,八碗八盘的传统徽州菜肴的格局,一些菜肴只吃了一半,一些还没有动多少筷子。这时候,因为许宣的话,众人纷纷蹙着眉头,一时间也没有谁再去管那些精致可口的菜肴。
“做……做生意?”胡莒南放下手中的酒盏,原本是准备喝酒的,酒盏犹犹豫豫地放在桌沿上,他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是啊,感觉已经闲了很久了,也该自己做点事情了。”许宣笑着说道。
“只是……”胡莒南似乎是准备说些什么,虽说在生意的事情上他是承了许宣情的,但是这个时候,在涉及一个年轻人前途的事情上,他还是将自己摆在了长辈的地位,有些提醒意味地说道:“不太合适。”
“不合适!”也就是在胡莒南话音刚落的同时,又有清脆的声音响起来,说话的是许安绮。
“许公子,可是遇到什么事了?若是缺银钱的话,便只管开口好了。许家别的没有,一些银两还是拿得出来的,而且……而且本也就是许公子你应得的。许公子,你是有才华的,应该用在正道上。院试在即,在这个关头上,怎么还在想这些?读书人做生意,会让人说闲话呢……”许安绮皱着眉头将话说完,又看着许宣用力地摇了摇头。
她的话说的有些尖锐,但也都是出于真心,是真心替许宣考虑才说的。对于这些,许宣既然能明白,也就不会介意什么。
“就知道是这样……”他有些苦恼地摸了摸鼻子,随后环视了众人一眼:“你们呢?也这般觉得么?”
“嗯,不合适!”许安锦点头给了肯定的回答:“妾身在杭州那边的时候,方家虽然是商贾之家,家中一些如许公子你这般年纪的,那些人的才华还不如你,但从来不理会生意上的事情。平日里都只是读书或者更多的是参加一些文会诗会。这些妾身确实不懂……但是,读书人,做生意的话确实不太好,怕是对许公子今后的前程有影响。”
秦公和胡莒南相视一眼,随后只是笑笑:“呵呵。”虽然没有明确地说出来,但是观点态度也已经摆在那里了。
许宣便也沉默下来,在心里想着怎样将自己的考虑说出来。许安绮见他没有说话,以为是生了气了,想着自己之前说的话确实有些重了,心中有些慌乱,随后咬了咬牙说道:“许公子若是真的想做生意,妾身可以让你来打理手头的生意。这些上面,大方向你来把握,其他细节琐碎的操劳就让妾身来做。好不好?不能因为这些误了你。”
众人的态度其实也在许宣的意料之中,毕竟眼下的大环境就是如此,很多商贾富裕是不假,但是做生意在主流意识里还是被视作贱业,低人一等的。
眼下情况还要好一些,在以前的时候,商贾之家的后代甚至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没有。后来宽松一些了,这些生意人所想的,也无非是让家中子弟读书走仕途,凭借这个改变自己的身份地位。当然,弃文从商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总得说来,有这般举动的人往往读书都不行,而这样的行为举也常常是为人所惋惜遗憾的。
但要真说起来,众人的态度对许宣其实并没有影响。他从来都是打定主意便很少改变的,只是在这个时代,眼前这些人都和他比较亲近,说出这些来也是让大家知道这件事情而已。至于其他的,该怎么办还是会怎么办的。
许安绮大概有些了解许宣的性子,知道他大多时候表现出来淡然,但在一些事情上既然做了决定了,还是很果断的。以前许宣参加科考却没有考上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原本以为他对读书不在行,但是后来熟悉了之后,又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想来是其他的原因。
她内心深处已经认定许宣有才华的事实,因此觉得若许宣不走科考仕途,其实很可惜。她一方面这般认为,但另一方面又不想让许宣觉得被孤立了,因此提出让许宣来帮忙打理许家的生意,也是片刻之间所能想到的折中办法。
胡莒南和秦老的反应便是微微有些意外,其实说真的,他们心中未必就没有让许宣来帮忙打理的生意的想法。之前许宣说要做生意,他们表示了反对是出于真心。但他们二人到底是生意人,当这些事情和许家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心思便有些活络了。
若是许宣真的能来帮许家做事,那再好不过了。虽然现在他也在帮忙,但那还是作为局外人的时候多一些,随时就有抽身离去的可能。许宣的性子他们了解,若他诚心来帮许家,不至于会出现夺权之类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心思,也是有一些的。比如自家二小姐年纪也大了,该嫁人了。若许宣过来帮忙打理生意,那读书人的身份就离他远了,这样的话两个人其实也蛮般配。当然,也不会委屈他入赘的就是了。巴拉巴拉,巴拉巴拉,这样类似的想法其实有不少。
对于胡莒南二人的想法,许宣自然不会知道。眼下他在心中体会到了许安绮的好意,想明白了之后,对少女体贴的做法有些感动。
当然,最后他还是做了委婉的拒绝。他准备做生意,是有着长远考虑的,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的意气行为。前世他缔造了自己的商业帝国,而眼下,要想做到那一步还是得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出来。
但是,对于许安绮的好意,以及众人带着关心意味的反对,他也没有表示反驳。只是笑着表示自己再考虑考虑。
终断了片刻的午膳便继续进行下去。
席间大概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许安锦特地提了许宣在钱府晚宴上所做的词。那一晚的一些诗已经流传出来了,许安锦在舞文弄墨上的兴致比许安绮还要多上一些,说起来的时候,加些自己的看法观点之类的,说的像模像样。许宣觉得,反正比自己要强。
说起钱家,总免不了提起钱有死的事情。这个时候,众人说的随意,便多了一些猜测的姿态。许安绮平素很多时候是个淑女,另外成长中女强人的一面许宣也见过,而眼下在私人场合讨论关于钱有死的事情时候,倒是让人看到了少女在八卦方面也是有天分。她居然接连说了几个曲折复杂,百转千回的猜测,说得还头头是道,跟真的一样。比如多少钱有在多少年前得罪的人,事隔多少年之后过来寻仇。或是钱有在外面背负了情债,被人讨上门来了……当然,这个观点说出来之后,许安锦在一旁打了打她的手背,她才反应过来,脸蛋霎时就有些红了。倒是引得众人一阵笑。
总之,这顿午饭的后半段便在一些笑声以及众人各怀心事的氛围中度过去。另外的,便是许宣的有些事情,也决定正式铺开了。
第一百一十章 写意时光
这世上的很多事情,最困难的部分其实都是在决定去做之前。大部分的时间,其实都在反复权衡中消耗掉的。而一旦决定去做了,其实本身不至于特别困难,另外的,便是既已决定上路,那么最困难的那一部分便已经完成了。
从许家出来后,许宣便开始了自己的计划。说起来,真正复杂的东西其实在后面,而眼下,他需要做的便是找一处不算很贵的酒楼,将之盘下来。岩镇虽然不算那种顶大的城市,但是阡陌交通,也比较繁华,走街串巷倒是颇费了一番功夫的。
一些人流量大的地方,他就只是看看,并没有特别的想法。这些地方的酒楼生意向来比较好,很少有人会愿意将其盘出去。另外的,便是即便他有想要买的想法,对方也卖,但是这样一来,资金上的压力就很大了。他的钱并不算很多,又是在最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要精打细算。所以,目标就放在一些人流量不多,但也不至于太过偏僻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其实并不少,所以一两天的时间都耗在这些地方了。
因为生意并不好的缘故,很多酒楼,小二们懒洋洋地守在里头,许宣过去的时候,他们正秋困的厉害,迷离着双目,用手撑着脸,扒拉着脑袋不住地点着。有些大概还在做美梦,口水顺着脸颊慢慢滴在桌沿上,将他们的袖口打湿了一大片,不过也不曾觉察。见有人来,他们便会在第一时间警醒过来,左右看看,待发现不曾被掌柜的发现之后,才会放下心来。
许宣就会和小二们闲谈几句,对方起初当他是顾客,表现的还会稍稍热情些,待到弄明他的来意之后,兴致就不太高了。有些时候他就和一些小酒楼的掌柜们商谈,排除掉其间一些因为是祖上传承的关系,宁可死撑着面临歇业关门也不愿盘给他人的酒楼之外,剩下一些有转让意向的,他便会在心中留心一番。
雨后的这几天,温度虽然下降了一些,但是阳光却很好,特别是到了午后时光。流转的日光斑斑驳驳的,树木房屋的影子在街道的上被拉长,往来行人的影子就不断在其间穿插。许宣走过屋舍的一片阴影之下,待到了某一处转角,日光便会从偏西的地方斜斜地照在他的脸上。这个时候,他的眼睛会不由自主地眨一眨,但其实并不是因为刺眼的缘故,更多的或许是身体对这种随处可见又常常为人所忽略的恬淡趣味的一种本能的反应罢。
慵懒的秋日午后,连带着很多东西都被染上了惬意的色彩。白头的鸟儿在屋檐上梳理羽毛,有脚步声路过的时候,就振翅飞起来。有些时候,也会落在行人的肩头落下一抔白花花的物事,惹得行人一阵喝骂。当然,这些也不会起作用,待脚步悻悻过去之后,它们还是会回来的。
一家叫李记的布行里面,有人在吵架。大概是同时看上了一款布匹,双方客人不依不挠地针锋相对着,互相自报着家门身份,这个时候布匹其实早就扔在一边了,之所以还在争执,大概都是为了面子。李记的小二比较年轻,许宣路过的时候看他的面容,竟还是一个孩子,怕是穷苦人家过来做学徒的。在这样的场合,那孩子表情几乎要哭出来了。
偶尔也有小孩子追逐着狗儿跑过去,那狗夹着尾巴在街上乱窜,小孩子不依不挠,不时扔一块石子。许宣在路边看了,笑了一阵。往前走不多时,那孩子回来了,后面竟追了一群狗儿。为首的大概是附近的狗王,块头比那孩子要大,也够凶悍的。那孩子“哇哇”哭着喊着他娘,手里的石子早就不见了。过得片刻,有妇人急匆匆地从买着胭脂水粉的店铺里出来,急急地提着他衣服后颈的地方将他提进去,顺势还在他的【创建和谐家园】上狠狠地拍打几下。
不时也能见到一些飞驰过去的马车,在一些商铺门口,马车放慢速度,随后帘子微微掀开一些,日光透进去,许宣便能一袭看见一些女子的容颜。大抵是大户人家一些耐不住小姐们,出来逛街。
街上偶尔有衙差走过,钱有被杀的事情,官府在明面上还是做出重视的样子。挨家挨户地搜了一番,不过大概因为刘守义有过命令,这些衙差也是岩镇本地的人,倒是没有鸡飞狗跳的事情出现。
一些乡里人早晨进了城,将东西在集市上卖掉,有换了一些生计所需的用品之后,到得这时,就心满意足地朝城门方向过去。茶楼上,说书人的惊堂木“啪、啪、啪”的声音也不时能听见。还有人交头接耳地交换着一些消息,说道重要的地方,就刻意压低声音,惹得一旁的人不住地探头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