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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徽商天下》-第4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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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不是啊。小姐!是钱家老爷死了!”

      第九十九章 闲事(下)

        秋日肃杀气氛浓厚的午后,又是阴沉的天气,人的心情很容易就被影响到。黛儿小手摆啊摆,将她听来的关于钱家的事情指手画脚地说了一番,可爱的脑袋点、点、点,只是到了后来也没能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不过,大致的情况许安绮二人还是知道一些了——昨夜许宣写了好词的晚宴之后,钱有在家中被人杀死。

        钱有是徽州商界的大人物。钱家的生意做的很大,虽然早些年的时候经营比较杂,后来钱有接掌钱家之后,慢慢收拢了经营渠道,将一些不重要的零碎产业劈去,专心的经营起典当行和钱庄。钱家的当铺和钱庄在很多城市都有的,家资极为雄厚。从钱府的设宴邀请邀请的宾客身份、地位之类的也能看出钱家的厉害。以钱有如今的地位,他打个喷嚏,在徽州商界这一层面都能够引起局部气候的变化。

        这样一个人,居然就这么死了?他片刻之前还在家里大宴宾客的……

        这个事情太过惊人了些,许安绮素手掩着嘴巴,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惊骇。许安锦因为年长的缘故,稍稍沉稳,这时候拉着黛儿在一旁询问些关于消息来源、准确性之类的话。不过黛儿也是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对于细节也不甚清楚,只是点着头表示消息的真实和可靠。

        “徽州府这边……很久没有出现这样的事情了罢?”过了片刻,许安绮才回过神来,低声说了一句。

        钱有的死,随后便会带来徽州府商界的一场地震和洗牌。许家虽说是经营墨业,但是毕竟也是徽州商人,这些事情肯定避不过去的。许安绮多日来锻炼出的机敏,让她比姐姐许安锦更先一步意识到这一点。二人小声地商量片刻,随后急急地离开了。这些事情,她们都没什么可以依照的经验,当务之急还是要和胡莒南等人做些商量,对预先制定好的计划做些必要的修改,规避有可能的风险。

        哎,多事之秋呢。

        ……

        “这是……你是何处得来的?”

        许宣所在小院落里,响起质疑的声音。紧接着有人拍了木桌一掌,力道比较大,震得桌上的茶盏落在地上,瓷器摔碎的声音滚落满地,在安静地庭院里响起的时候,很有些刺耳的味道。

        格局不大的房间内,许宣脖子已经被捏住了,他感受着自己脖子处传来的力道,眼角的余光望着地上被摔得粉碎的茶盏,对面令狐楚的神色已经没有了片刻之前的从容,甚至和昨夜在钱家晚宴上见到的也不一样。胡渣根根可见,也不知道他中午吃了什么东西,口中异味传过来,许宣的鼻翼不由地抽动一下。

        就知道是这样。

        许宣心头有些无奈,他只是将自己当初得到的金叶子拿出来一片而已……

        说起来,令狐楚和许宣的身高几乎差不多,放在如今的时代,在男子当中都不算矮。不过,除了身高之外的其他方面,两人就没有可比性了。令狐楚作为锦衣卫,又是百户,武力方面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这些昨夜在钱家宴会的时候已经得到过证明。而许宣,虽然近来已经有意识地加强了锻炼,但是强身健体这种东西,常常都是要靠日积月累的,短时间内根本出不来效果。到得如今,许宣的素质也只是比一般书生好一些,但横竖还不曾脱离宅男的范畴。

        但是他这时候也知道对方既然给了他说下去的机会,暂时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冷静,冷静。”喉咙还能发声,许宣将双手轻轻举起来,尽量稳定着声线,试探地说道:“你若是想知道,我说便是。放心,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令狐大人……可不可以先坐下来,有话好说嘛。”

        窗外云层翻涌,似乎又有秋雨在酝酿,人流稀少的院外小径上,偶尔有未带雨具的人急急地跑过去,声音传过来的时候,零零碎碎的。令狐楚冷冷地看了许宣一眼,房间不大,这时候因为他的动作,气氛显得极为压抑。许宣说完之后,他没有立刻回答,气氛于是和窗外的天气一般,慢慢沉下去。

        “你只有一次机会!”

        最终,令狐楚还是将手放开,大抵是觉得眼前的文弱书生,横竖翻不起波浪来的,没有担心的必要。

        许宣在自己的脖子上摸了一把,心里其实是有些憋屈的,近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这般威胁了。这样的情况必须要改变,他心中想着。当然,就眼下来说,这个暂时不是急需要做的事情。

        令狐楚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窗外风吹着落叶,漫天飞舞,偶尔有几片透过窗子飞进来。许宣想了想,走过去想要将窗户合上,不过起了大风的天气,风大得厉害,推窗的时候阻力有些大,他关窗的举动一时未能实现。正准备加些力道的时候,令狐楚在旁边看得有些不耐烦,一掌拍在窗户上,“啪”的一声,窗户被关上。

        “文弱书生。”

        声音低低地传过来。

        “呵。事情的经过是这样子的,那天早上雾很大……”

        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始讲述起事情的经过,因为被讲述的事情不那么令人愉快的缘故,声音的语调也比较平缓。但总体说起来,除却被令狐楚威胁的那一段,许宣眼下的心情还是有些轻快的——这样可以将心里的事情讲出来的机会,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从事情开始的那一天他被莫名其妙地卷进去之后,便如同身处迷雾之中,一个人左奔右突,偶尔会有事情已经过去的错觉,但是随后不经意间发现自己又一次踏进去。而他从始至终,其实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去钱家所寻求的某种机会,原先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但此时此刻,他便知道自己潜意识里以为的机会到了——如果要对人说起这些事情,他实在找不出比令狐楚更好的对象了。

        事情背后的真相虽然曲折迷离,让人看不清楚,但就许宣自身的经历而言,摆在明面上的事情并不复杂。许宣只是在说到裴青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将对方交代出来。这个其实挺没有道理的,他事后回忆,也只是觉得自己大抵是对中秋那日对方没有杀了自己的某种回馈罢了。不过此时在锦衣卫面前,说谎话还是有一定的风险,好在他前世经常在很多场合发言,这时候还能维持表面的镇定。

        “所以我便找了机会去到钱家,看看能不能寻到合适的机会……随后的事情,你大概都知道了。”

        话说道这里,事情也说完了,许宣停下来观察令狐楚的反应。令狐楚没有立刻说话,一直保持着沉默,大概是在对许宣所说话的真实性做一些权衡。屋里光线太暗,许宣将烛台移过来,用火折子点燃。灯火摇曳,照在令狐楚胡子拉碴的脸颊上,随后他才回神过来。

        “穆云槐……他的身份牌在你那里?”令狐楚问了一句,见许宣点头之后,才又说道:“拿来。”

        紧接着,令狐楚从许宣那里接过穆云槐的身份牌,在灯火下仔细辨认一番,又点了点头,才将其收起来。

        “那么……我说一个故事,要听么?”

        令狐楚的声音让许宣怔了怔,随后明白过来,这些日子以来,迷雾般的事情,大概要被揭开了。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时候呢,但是,一瞬间的,他只觉得心中有一种感觉,大概……是某种被叫作期待的情绪罢?

      第一百章 始末(上)

        “啧,从什么地方说起呢?”令狐楚咂摸着下巴,稍稍理了理思路:“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你听明白就听,听不明白就算了。”

        “近来锦衣卫在徽州府这边折了不少的人手,当然,最大的损失还是穆云槐。至于何人所为,暂时还不甚清楚,大抵也是钱家背后的人。其实说起来,穆云槐应该是查到什么关键的东西,被人发现后才被灭的口罢。”令狐楚说到这里,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争功、争功,就只知道争功。这边的情况还没摸清楚大概,就急着出手,简直是找死。”

        令狐楚语气中的某种不屑还是很明显,这里面涉及到的是锦衣卫内部的争斗,因此许宣并没有插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这也是常情了。只是考虑到令狐楚跳脱的性格,他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不喜欢也是正常的。

        “不过他的死也不是没有价值,至少这段时间我隐在后面,才能将一些事情打探得更清楚一些。”

        “半年以前,苏州府那边出了些事情,问题不大,一些小动乱而已,官府很轻松将事情压下去。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从歹人手里剿上来一封信函。随后我们追查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被剿灭了,于是信的源头也就断了。”

        “和徽州府这边有干系?”许宣疑惑地问了一句,不过这也算是多余的问题了,令狐楚等人如今既然出现在徽州府这边,便已经对他的问题做出了回答。

        他心中其实也有些另外的疑惑,虽然迫切的想将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但是,待到令狐楚真的想将这些事情告诉他,甚至对方连带对事情的态度情绪也没有避讳,还是让许宣觉得诧异。令狐楚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把事情摊开的,许宣心中想着这些,打起精神听令狐楚说的同时,心中也有些警惕起来。

        “徽州府这边……莫非还有秘密不成?”

        他又问了一句,这自然又是一个多余的问题,但是这时候却也避不开。许宣对徽州的历史比较熟知,官方的史料以及野史传闻之类的了解的也不少了。虽然也有些记载模糊的地方,不过凭借史料也能做一些大体合理的推测。他之前反复在脑海里回忆推衍了很多次,所储备的知识并不能证明这边发生过特别的事情。不过也不难理解,隐秘的事情没有在历史中留下痕迹的,实在不少。

        “你可曾听说过汪直?”令狐楚说到这里,端起来桌上仅剩的一只茶杯,喝了一口,随后大概依旧不是很满意,他皱了皱眉头又将茶水吐回茶杯中,顺手放回桌子上。

        “汪直?五峰船主?”许宣愣了愣,大明朝有两个叫汪直的名人,除了成化年间做太监的那个之外,令狐楚如今说的显然是徽州府这边的汪直了。这算是一个比较出名的人物,徽州府这便街头巷尾,老幼妇孺,对他耳熟能详的人有很多。即便许宣自己,前世今生听得也不算少。他在脑海中将一些零碎的记忆串了串,随后才有些迟疑道:“他……不是嘉靖年间便死了么?又如何同眼下的事情扯上关系?”

        令狐楚伸手将桌上的残存的一些茶渍抹掉,有些感慨地说道:“是啊,嘉靖三十八年被斩首的,到如今也有些年头了。”

        汪直。号五峰船主,是活跃在明代弘治至嘉靖年间的海上贸易商人,依照后世的观点来看,其实也可以说是海盗。汪直是徽州歙县人,老家离岩镇不远,他因为公然挑战大明朝的闭关锁国政策,以及在火枪传入日本的事件中起了比较关键的作用,因此在后世的历史上留下了印迹。

        汪直在嘉靖十九年趁明朝海禁政策松缓之时,与同乡徐惟学、叶宗满等人一同赴广东进行海外贸易。明朝在建国之初就有“片板不准下海”的禁海令,汪直等人的行为其实说是杀头大罪也不为过的。不过即便如此,海上贸易的巨大利益还是吸引了他们。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么。汪直的走私经历最早在东南亚开始,起初他加入徽州府歙县同乡许栋的走私集团,召“诱佛郎机夷,往来浙海,泊双屿港,私通贸易。”

        东南亚经济发展太过落后,汪直的商品都是他们的生活必需品。因此,走私很快就带来巨大的利润。后来许栋被明军剿灭之后,汪直便开始扯起自己的旗号,另起炉灶,自立为船主。在东南亚尝到甜头的汪直并不满意现有的成就,他发现远在离大陆千里之外的日本才是他真正的舞台。于是,汪直放弃了苦心经营的东南亚市场,转而进军日本市场。历史中的记载是“遂起邪谋,招聚亡命,勾引倭奴多郎、次郎、四助四郎等,造巨舰,联舫一百二十步,可容二千人,上可驰马。”

        汪直通过自己的渠道,建造了大型海船,装载了硫磺、丝棉等禁止出口的货物,赴日本、暹罗等海外诸国从事贸易。这样铤而走险的举动,回报也是惊人的。仅仅数年间,他便积蓄了巨额财富,并且在和外国人接触的过程中深受外国人的信赖。这一切都为汪直成为当时很大的一个武装海商集团首领打下了基础。随后他以日本萨摩国的松浦津为基地,甚至自立为徽王,实力之强已经到了能够影响日本诸国政局的程度。后来朱纨任浙江巡抚后,推行严厉的海禁,这对汪直是一个比较大的打击。在无法充分进行贸易活动的情况下,汪直迫于日本外商的压力,以宁波双屿为大本营,进行武装走私,号称“五峰船主”。明朝朝廷多次派兵围剿,都是败多胜少,收效甚微。

        从汪直发迹之初,到后来在日本平户定居的过程中,他从西班牙人手中倒【创建和谐家园】支,促使正处在战国时期的日本,由冷兵器时代向着热武器过渡,当时日本各个家族兵力大概也就3000左右,而汪直则有多达5000多人的装备精良的武装,对于一个外来者,这是堪属奇迹情景。

        不过,即便在海外有了很大的基业,但是汪直对故土依旧是留恋的。后来他响应徽州同乡胡宗宪的假意招安,随后被杀了头,这些经历都让人唏嘘不已。

        只是,这样一个已经成为历史,被带上某些负面色彩而记载在纸页上的人,又如何同眼下的局面【创建和谐家园】呢?

        许宣皱了皱眉头,疑惑地看了令狐楚一眼。

      第一百零一章 始末(中)

        汪直的生平履历当然不可能如同历史资料记载那般简约,在他的风云几十年的历程里有多少事是为人熟知的,有多少是随着他的死而永远湮没无闻的,没有谁能说清楚。因此,仅仅凭令狐楚简单的一句话,许宣也确实找不到将汪直同眼下事情联系起来的理由。

        他的疑惑明显地写在脸上,令狐楚自然也知道,随后只是摇摇头:“要解释起开确实麻烦。汪直当年在倭夷那边呼风唤雨,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至于财富的积累更是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后来他响应朝廷招安,回来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表现的比较低调。但是若说他对朝廷一点没有防备,这个可能性其实不大。用脚想想也知道,这样的一个枭雄,不可能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当初胡大人表面以同乡的身份向他表现出友善,却在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拿下。可能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一些事情,打乱了汪直的布局。”

        “嘉靖三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汪直被斩首于杭州省城宫港口,临刑前见儿子最后一面,相拥而泣,汪直拿一根髻金簪给他儿子,说了句:‘不意典刑兹土!’,至死不挠,他妻妾被赏给功臣之家为奴。呵。若是不论其他对错方面的问题,如今想来,其实让人颇为感慨。”

        “莫非徽州府眼下发生的事情,同汪直当初的布局有关系么?”许宣皱了皱眉头,从令狐楚的一番话里面,他所能抓住的重点便在这里,这时候便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这样的。”令狐楚点点头。

        “应该?”

        “应该!”

        “那么……和钱家有什么关系?还有,钱家背后的人……是谁?”

        这一次对于许宣的问题,令狐楚并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片刻,就在许宣认为他并不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声音有些不确定地响起来:“白莲教。”

        “白莲教?”

        许宣闻言,表情呆了呆,片刻之前谈论的还是汪直的问题,转眼又扯到白莲教上面,巨大的跳跃性让他有些反应不及。

        脑海中有些零碎的记忆浮现出来。在前世的时候,白莲教这个组织的信息他也是多从影视作品中才有过接触,那些信息本身也是细说、笑谈的成分更多一些,除此之外并没有特别深入地了解过。

        总得说来,这算是纵横古代中国很多朝代的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白莲教也叫白莲社,是佛教、明教、弥勒教等相融合的一个宗教组织。要追及起源的话,应该是宋高宗年间的事情了,当时是一个叫茅子元的人创立的佛教净土宗的分支。因其【创建和谐家园】禁食葱乳,不杀生不饮酒,故又名白莲菜,其派神职人员不出家,多娶妻生子,常被视为附佛外道和邪教而遭朝廷查禁和封杀。白莲教作为一个秘密民间宗教组织,在历史上发动多次民变,作为类似恐怖组织的存在屡次受到镇压。

        元末红巾军领袖韩山童父子,便是以家传白莲教聚众起义,宣传口号为“弥勒降生”、“明王出世”。后朱元璋亦以“明”为国号。明太祖朱元璋登上皇位之后,知道白莲教会对大明朝构成威胁,纳李善长之议,多次取缔白莲教,《明律》规定“为首者绞,从者各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但是即便如此,白莲教也并没有因此就销声匿迹,并且在后来的历史中,很多次留下了印记。大明朝明成祖永乐年间的时候,顺天府昌平县刘化聚众起义,自称是“弥勒下世,当住天下”,事情发展到明成祖永乐十八年的时候,山东白莲教女教首唐赛儿又一次发动起义,随后被镇压下去。后来大明朝景泰、成化年间,因为年景不好,政治【创建和谐家园】的原因,白莲教的活动更加频繁起来。甚至在成化十二年的时候,发生了保定易州李子龙结交内监出入宫禁的重大事件。

        原本的历史上,万历年间白莲教的起义时间也发生了好几次,不过就眼下来说,这些还是没有发生的历史。徽州府这边因为地理原因,从来就不是白莲教活动的中心范围,倒是不曾想到,眼下居然也能和白莲教扯在一起。

        汪直、白莲教、锦衣卫……思绪不断交杂在一起,在脑海中一波波地做着冲击。许宣原本就觉得事情应该很不简单,但是,没想到居然还是低估了事情的复杂性。当然这些许宣只是在脑海中想一想,并没有说出来。如今的大明朝虽然大的气氛比较宽松,因言获罪的事情所见并不多,但是在一个锦衣卫面前讨论白莲教的事情,他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到得后来,纷乱的情绪抑制不住,也只是用疑惑的语气轻轻地吐出个词:“白莲教?”

        “嗯,可能是的。”

        “可能?”令狐楚的回答又让许宣怔了怔,随后回过神来:“喂,我说……你们是锦衣卫哎,能不能严谨一点,专业一点?不要用那么多类似推测的词语好不好?很没有安全感的。”

        “这些事情……”令狐楚皱了皱每天,伸手在桌角点了点,随后加重了语气:“你以为白莲教那群人是吃干饭的么?和朝廷斗了这么多年,每每剿了一波,过不得多久又死灰复燃。锦衣卫这边时间仓促,人手又不够……喂,你这是什么眼神?”

        锦衣卫的能力还是有的,但是这个时代的信息手段、刑侦技术都相对落后,想要在极短的时间内调查清楚一件事情,难度是比较大的,人力、物力方面都要随时保障。若是被调查的一方本身进行的很隐秘,这种难度往往又要翻上几翻。许宣耸耸肩,他倒不是真的鄙视令狐楚。虽然这时候觉得令狐楚没有去忙着追查事情而在这里同他闲谈,确实很没有道理,但除却先前许宣亮出穆云槐遗物时候的一些不友好场面,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气氛一直都不错。

        “那么……好罢,你的‘可能’、‘应该’之类的判断又是来自何处?”

        令狐楚伸出双手,交叉在一起,微微朝外翻动,指间的关节发出“嘎啦啦”的响声。

        “这些,还要从当时在苏州那边事情说起,确切的说,从那封缴获的信函说起。呵,为了那封信上,倒是死了一些人的。”

      第一百零二章 始末(下)

        “官府那边做事情,总是不到位的,各方面都是这样的。”令狐楚撇撇嘴,虽然不喜欢喝茶,但是这时候他还是拿起已经凉下去的茶水又饮了一口,紧接着吐回去,也不在乎许宣古怪的表情:“当时将小范围的聚众闹事镇压下去之后,官府也淡去了关注,正是在这样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参与镇压的一些官府要员被接连发现死在家中,并且死法都很难看,离奇得很。”

        “离奇?”

        “是的,离奇。有的是夜间醉酒回家摔死在自家门前的阶梯上,第二日清晨才被家人发现。有的是洗脚的时候,栽倒在洗脚盆里被洗脚水淹死的。有的是被庭院里的马蜂蜇死的。还有的被屋顶落下的瓦片砸中脑袋死去的……值得一提的事情,这些死去的人都是参与过镇压的。”

        “是巧合?还是人为?”许宣皱了皱眉头,这般问了一句。一般来说,偶尔离奇死亡的事情是有的,世界毕竟很大,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时常发生。就比如大明朝早期明成祖朱棣靖难之时,好几次都已经面临失败关头,按照常理来说横竖已经难有翻盘的可能了,但是偏偏莫名其妙的刮起大风,而且还是两次。其中一次甚至还将朱允炆一方的帅气吹地折断了——这些历史上都是有过记载的,虽说这和北方的沙尘天气有关系,但是无论如何也太巧合的一些。只是这样的事情并不会随时能见到,令狐楚所说的巧合在短时间内的很多人的身上出现,这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总之各种各样的死法,丝毫看不出人为的痕迹。死的人虽说官职不值一提,但毕竟是苏州那边官府和军中之人,这事情起初是引起了一阵恐慌的。事情发生后的一段时间里,谣言四起,各种各样的说法,大抵都是说是镇压的过程中得罪了哪路神魔之类的。”令狐楚摇摇头,似乎是回忆起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来,随后点点头:“不过,不管怎么说,那些人死得确实蛮可怜的。呵。”

        “因为事情闹到后来有些大了,锦衣卫这边派了人去查过。当时负责这些事情的是我和穆云槐。当时接到命令之后,我们马不停蹄地赶过去,所做的也是隐秘查访,甚至连官府也不知道。但是奇怪的是,我们到了苏州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那些离奇死亡的事情就终止了。”

        令狐楚的语气似乎真的像在讲故事。这个时候,酝酿了不少时间的雨也落下来了。屋内灯火摇曳如豆点,窗外淅淅沥沥地传来雨落在地上的声音。虽然是紧闭着窗户,但是空气中某些带着凉意的雨水气息还是弥漫开来,屋里的温度稍稍降了一些。

        “这个……这么巧?还是,你们被发现了?”

        “怪力乱神这种东西,只要有些常识的人自然都不会相信的。因此,最初的时候,我们怀疑自己人里面出了问题。不然没法解释我们一到,事情就陡然息止。”令狐楚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手将灯罩取下来,风随即从窗缝里渗进来一些,缭绕得灯火微微晃动一下,他才将灯罩又一次罩上去。

        “但是既然决定查了,就没有半途放弃的道理。随后我们依旧是在暗中做一些探查,另一方面,也布了几个局想揪出自己人里面可能存在的内鬼。不过这般几次下来,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后来……”令狐楚说道这里,声音止住了。

        “怎么了?”许宣的思路被令狐楚所说的事情带着,这时候对方陡然间停下来,他疑惑地问了一句。

        “啧……你以为是茶楼说书啊?有没有酒?”令狐楚这般说了一句。

        随后房门又被推开,许宣走出去,面带怨念。那日中秋之夜因为裴青衣的关系,剩下一坛酒还不曾喝掉。许宣先前整理的时候,将其搁在厨房那边,后来方元夫找人过来修葺房屋的时候,又动过。这时候他倒是颇为寻找了一番,花了一些时间,不过最终还是找到了。他抱着酒坛又回到先前屋内,这一番活动,淋了些雨水,一路走过,走廊的檐下底面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许宣才进屋,令狐楚看见他怀中所抱着的东西,眼神登时亮起来,随后便起身了。他的动作比较迅捷,许宣觉得怀里突然一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边令狐楚已经拍去了封泥,仰着脖子长饮起来,酒水顺着流到他的脖子上。比之方元夫当初小口小口的喝法,令狐楚如今的举动显然要豪迈的多,便有些类似一些话本小说,或是说书人的段子里侠客们的喝法了。许宣看着有趣,便在一边坐下来,也不去打断他。

        “二十年的状元红,好酒啊!”令狐楚将酒坛放下来,抹了抹嘴角残留的酒渍,这般评价了一句。

        随后便是言归正传,片刻之前断掉的话题被接续起来。

        “在苏州留了一段时间,一直都很平静。锦衣卫这边对一些参与过当时镇压事件的很多人都做了重点观察,并没有特别的发现。”先前的牛饮过后,令狐楚小口又喝着酒:“不过,这般过了十几天,又出事情了。这次死的是一个苏州府一个千户,他被发现吊死在家中的房梁上面。”

        “自尽?”

        令狐楚摇摇头:“后来经过打听,并没有发现他有寻死的理由,所以便可以排除自尽的可能。”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一次之后,有些事情的端倪也被发现了。说起来,锦衣卫毕竟不是吃素的,穆云槐那厮有些事情我看不上眼,但是他确实心细,这点我还是佩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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