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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徽商天下》-第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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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第三层,大家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若是留意一下这些地方的地理位置,其实也很有意思。”场面安静,书生话音缓慢而从容,众人的某些思绪也被牵动着:“程家肯定不是善男信女,与程家合作更无异于与虎谋皮。”许宣说道:“但凡能够与虎谋皮的,大抵也只有两种人罢。其一是蠢货,另外一种……便是天才了。至于佘掌柜,不仅是他自己,甚至连在下一个外人也能看得出,他绝不会是第一种。所以他心中想来也知道,程家既然能对许家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么很难保证对其他人就不会做同样的事。”

        “佘掌柜他是叛变过去的,又有能力,这样的人在事情的紧要关头被重视一下是可能的,但是事后往往也会成为被重点疑心的对象——这无可避免。再往后……呵。”许宣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佘文义和程家不可能真的亲密无间。

        “佘掌柜经营这么些年,大概也不愿自己落到这部境地,所以他已经在做准备了……”许宣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先前他和佘文义说“有些事情我们谈”,但是到如今,等佘文义已经做出了要和他放对的姿态时,许宣反而避开了,他这时候的大姿态是将佘文义的举动在众人面前剖析一番——有些是众人已经想到的,有些是还没想到但是可能很快就能想到的……总之,横竖并没有直接要和佘文义针锋相对的意思。

        先前黛儿趁着有些空隙,出去吩咐了一声,这时候有婢女端着新煮的茶小心翼翼地进来,给所有人都斟了一杯,随后退出去。许宣说完这些,觉得有些口渴,于是端起一杯茶轻轻吹散飘腾的热气,抿了抿之后,点点头,饮了一口。“嘶……哈……”听语气,好像有些烫着嗓子了。

        坐中有些人这时候眼神都有些闪烁不定。他们原本也都有着几分良禽择木的心思,其中有些人甚至已经有过动作了。另一些没有动作的,或是因为没有胆量,或是因为缺乏时机。但无论如何,在知道佘文义做的事情之后,这些人心中的天平都开始朝不利于许家的一端倾斜过去。如今这些人中的大部分对佘文义其实都抱着观望的态度,若是佘文义成功退出许家,他们也能够随后仿效,横竖只是一个时机的问题。然而这时候听了许宣的话后,便觉得有些事情确实是那么回事,从佘文义的角度看程家,确实如同许宣说的那般。那么……从程家的角度呢?随后趁着上茶的间隙,有人又把事情往深处思考的一番,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从程家的角度,其实也差不离的!他佘文义能背叛许家,难道就不会背叛程家么?只要是许家的人,无论谁和程家合作,都不会持续太久。等待他们的,要么便是被逼到无路可走进而反抗,随后失败;要么就是等如今的事情过去之后,被程家挤压到无力反抗的地步,乖乖地摇着尾巴趴下去……

        这般想着,虽然已经有了离开许家的打算,但很多人心中先前已经做出归附程家的想法却是有些动摇了。

        当然,有这些想法只是其中一部分人,在另一些人那里,想到的是另外的问题。这书生说佘文义已经在做准备了……会是什么呢?

        “呵,大家注意一下这五处地方的位置和布局,便可以知道了。”

        这话说完,众人想了想,有些思维敏捷或是经验丰富一些的,便都有些动容,这样的情况在一些上了年纪的老掌柜那里表现的尤为明显。而佘文义,他虽然脸色依旧平静,但是若是仔细留心的话,便也能够发现在听了这句话之后,他眉眼间的神色与其说是淡然,倒不如说是冷漠更恰当一些。

        佘文义的大本营在南京,许宣这时候特地强调一些这五个地方的地理位置,除了南昌有些距离之外,其他几处都离得不算远。这样的布局,是有目的在其间的。这些城市的市场即便到如今也没有整合好,因此程家对市场的控制力很低。那么即便一些事情发生了,佘文义周旋的余地也很大。这些城市里,淮安和扬州和南京离得近,余杭、嘉兴则与程家经营得最好的杭州、无锡等地离得近些。这样,无形之中佘文义便在自身与程家的势力范围之内树立起两个缓冲地带。

        在墨业这一块,这些城市本身混乱的很,加上本地商户也多,并没有一个说话特别响亮个人或团体,这是便是佘文义的机会。只要给他时间,佘文义自信自己花心思去打理一番,这两个缓冲便可以成为他南京市场之外的屏障。程家即便要动他,事先也要掂量一番得失才行。倒时候只要他布置妥当,程家即便想像对付许家一般通过封锁原料这种釜底抽薪的手段对付他,但也未必能有如今的效果。其实许家的困境在佘文义看来便是太过迟钝的缘故,若是先程家一步团结起一些城市中独立于大型墨商之外的小商户,得到他们的支持,那么局面也未必有这般被动。但如今程家各路狙击,许家迟了一步,横竖已经是无力回天的局面了,但是,在佘文义这里,既然知道这些,其实也是可以提前做准备的。

        许安绮这时候的神情有些怔怔得。她作为一个女子,顶住巨大的世俗压力接掌许家,到目前为止时间还很短,如今这样的场合也没有经历过。但她也知道,这种场合最锻炼人,只要能跟上节奏,她一定会有很大的成长和进步。虽然如今的状况下,这些微不足道的成长和进步也许不够看,但是,只要不断进步,自己也还年轻,很多事情未必就没有翻盘的可能。正是有着这样的心思,少女才极为勉强地打起精神,尽力把握住一些东西。

        但她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许宣能说出这些话。

        先前她对许宣的印象便是特立独行——在这书生身上看不到读书人的清高,当然,另一方面,也不会有书呆子的迂腐气息。

        这个时代,男女大防是很重的。做为一个女子,很多时候在涉及男女的事情上都会非常谨慎,但是许安绮这里,她其实不是特别怕人说闲话——许宣和她毕竟有一层很久远的亲戚关系在。她和他打过几次交到,也和他说了很多事情,收获了很多轻松的感觉,总体说来,觉得他是一个有趣的人。偶尔她也会纠结一下自己同他的相处,若说是那种想想便会让人脸红和心跳的关系,那也不可能。可是还能是什么呢?随后想到了朋友这个身份。嗯,朋友……虽然很奇怪,但其实蛮贴切的。她某些时候也会觉得这书生好像懂得很多东西似的,但是这些东西又都很奇怪,让人有些难以理解,因此她觉得他在胡言乱语的时候可能更多一些。

        如今见到许宣随意地说出一些话,居然都能引起一阵思考,便觉得有些不真实了。

        “当然,在下所说的佘掌柜所图甚大,其实不是因为这些。”许宣这时候再次开了口:“先前说的这些,即便是真的,也只是从正面或者反面来证明佘掌柜的惊人才干罢了。其实相较起来,另一些东西才真是有些厉害啊。”许宣说着大概是想到什么了,摇摇头感叹一番:“啧……”

        呃……什么?众人这时候有些面面相觑,这书生,到底又要说什么?

        这家伙,呵,又来卖关子了。许安绮疲惫地牵动了嘴角,虽然虚弱,但还是蛮开心的。到这时候,她才真正确定,这书生其实不是一般人。他好像真的懂一些东西呢,那古古怪怪的画风肯定是的,他好像……对经商也有些在行呢!

        许安绮这般想着的时候,云珠口中明显传出几分磨牙的声音,显然对这书生的卖关子恨得有些牙痒,黛儿在旁边听见了,又悄悄地伸出手在她的手心挠了挠。

        佘文义眯了眯眼睛,随后睁开。他坐在那里,给人一种不怒而微的感觉,而这样的感觉,一般都是他在生意场上进行某些极为重要的对决时才有的。

        是的,对决!

        这书生……真的说了一些让他不得不重视的话了。

      第四十六章 说破

        “许家如今的局面不容乐观,这般境况之下,大家作为许家掌柜中的一员,另寻出路也好,良禽择木也罢,横竖都是可以想见的事。”许宣说出这话的时候,认真地看了看佘文义:“在下虽说知道的不多,但总觉得佘掌柜的事情,怕是谋划了不短的时间了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很多人一时跟不上,正有些愣神的时候,书生的声音又响起来:“许家的事情从发生到如今,时间毕竟不长,很多事情如今横竖也还没到结束的时候,许家的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也还说不好。以季掌柜等人的性情来看,在事情不曾尘埃落定之前,他们即便真的要脱离许家,也是要挣扎一番的。如今,似乎太利索了些。”顿了顿许宣又道:“当然,佘掌柜你是有本事的人,要说动季掌柜等人或许并不难。又或者关于五个地方的安排对你来说也只是随手便做出来的计划。但在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许宣说到这里朝佘文义摊了摊手:“不要问我凭什么这么说,我没有证据给你的。”

        “你……你是指……”有人开口说话了,说话的是胡莒南。

        先前许安绮倒下的时候,胡莒南心中其实非常纠结。这一方面是他身为长辈,对于小辈出于真心的关爱;另一方面,便是他虽打定了主意站在许家这边,但内心终究还是缺乏一股替许家承担一些东西勇气,有些歉疚。因此,许宣站出来的很长一段里,他怀着复杂的情绪一直静静在旁便听着,额头的伤口偶尔的刺痛会很清晰,但这并不会影响他的心态。那书生说起的东西,有的跳跃性巨大;有的因为只是随口说出来,模糊的很;还有一些未必是事实。但是让胡莒南在意的倒不是这个。当许宣说季云中等人的性格时候,胡莒南想到了自己,心中难免有些感慨——自己便也是哪般怕惹事,有些懦弱的吧?

        佘文义在事先的时候也找过他,但是因为他和许家的关系与其说是雇佣,倒不如说是没有血缘的亲戚更确切。论资历他也比季云中那边高的多,甚至能佘文义在某种程度上抗衡一番。佘文义知道策反他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也只是拿一些话点点他而已……

        呵,懦弱……还真是的啊。胡莒南心头这样叹了口气。反观那书生,便觉得格外讽刺。胡莒南对许宣的观感不差,许宣一个外人身份,在如今这般场合,他居然能舍弃掉一个读书人的矜持,在商贾纷争中发出自己的声音。姑且不去论他能做到什么程度,胡莒南觉得,只是他这般去做了,便已经叫人有些感叹了。胡莒南自然不会觉得许宣要图许家什么,毕竟许家如今都已是这般状况,谁进来不是被拖死拖残的局面?

        看来还是他和自家小姐的情分了。胡莒南点点头,心中自觉找到了这书生做出这样事情的理由。与此同时,他心中的某些东西受到触动——一个年轻的书生,一个外人,都可以做到这样,他自己又有何理由去退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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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掌柜。”许宣朝胡莒南点点头:“这个可能不是没有。许家遇难,程家插手进来,佘掌柜做出背弃许家的决定,这本身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地方,毕竟有能力的人对这样的局面总是不甘心的。但是问题在于他随后的布置。扬州、淮安、余杭、嘉兴、南昌。”许宣这般数数:“呵。这些市场在下不清楚,胡掌柜是不是清楚?”

        胡莒南闻言点点头:“你先前的猜测虽不完全是实情,但大抵还是对的。这几个地方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

        “那类似这般的地方多不多?”

        “这个……”胡莒南微微沉思片刻,语气中带着几分思索:“倒是还有一些,只是都有些可有可无,及不上这些城市这般重要。”

        “那处事风格同季掌柜等人类似的许家掌柜,多不多?”

        “呵,人哪能都一样。”兴许是又想到了自己,胡莒南有些自嘲地笑笑,随后说道:“不过在生意上的风格,和他们类似的也还有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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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这个老夫不太清楚。”胡莒南怔了怔,随后试探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许宣耸耸肩:“碰巧五个最特别的市场,碰巧五个性情类似的掌柜,碰巧都和佘掌柜交情甚笃,碰巧都一起背弃许家……若说这是巧合,你们信不信?”说到这里朝众人摊了摊手:“我反正是信的。喂……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啊,我瞎说的。”

        许宣三番五次地这般强调,众人这时候哪里还会再信他。心中都觉得,一定是许安绮在先前和这书生通了气的,如若不然,他对有些事情不会把握得这般清楚。这实在冤枉许宣了。除了场面上一眼看到便能把握住的东西之外,涉及一些深层的东西以及许家复杂的人际关系,因为没有正式地了解过,许宣真的不太清楚。他只是根据曾经的经验说着话,同时也会暗自依照众人听后的反应来修正自己的判断。先前他不停地跳跃着说了一些话,带着众人做些情绪的体操,目的便也在这里。到了此时此刻,便又是一个很不负责任的判断。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啊。”许宣说着,随后朝佘文义道:“不想做东家的掌柜……嗯,自然也不是好掌柜了!在下觉得,佘掌柜应该是个好掌柜。这次是适逢其会,因为程家的事情,正好做出来。其实若没有程家的事,那么……他迟早也是要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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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宣的声音听在周围人的耳中有些飘忽不定。佘文义,莫非一直在准备着背叛么?这个问题他们之前是从未想过的,佘文义对许家来说毕竟劳苦功高,许家带他也不薄,这样你好我好的局面之下,很多东西若是没有心,也不会朝着那个方向去想。包括赵公、秦公,包括胡莒南,当然……也包括许安绮,都不曾想过。

        众人当然不会就相信许宣的话了,虽然这书生先前说的很多事情或许有几分道理,但是说佘文义一直在谋划着背叛,这也太不靠谱了些罢。

        “不会啊,佘掌柜怎么会……”有人小声的辩驳几句。

        “是啊,若不是佘掌柜,南京那次的事情根本挽救不过来。”

        “老东家对他有提携之恩的……”

        当然,也有反对的声音了。

        “屁!若真念及提携之恩,如今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现在的情形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叛出去了么?”

        “话不能这说,区别还是有的啊!”

        胡莒南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没有说话,脑海中回忆着一些东西。许家原本对佘文义的安排是南下泉州那边,后来因为南京的事情,他才被任命到南京做了掌柜,算算时间也有十余年了。那时候意气风发的佘文义刚到南京,还算得上是初出茅庐,各方面的积累也才刚刚开始。而十多年后的今天,他积累下来的除了经验、资历、财富、人脉种种之外,另一方面,其实也积累起巨大的野心来。若说他在很久以前就存了背叛许家的想法,那么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只是这样一来,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原本佘文义即便背叛许家,也可以说是迫于生存而不得不做的选择。许家最后若真的走投无路,其实也会放这些掌柜另觅他处过活的,佘文义的举动横竖也只是将事情提前了一些,虽说有些不地道,但还能在人们的理解范围内。但是若是说他从一开始对许家便存了“彼可取而代也”的心思,那便真的是狼子野心了。

        佘文义若只是前者的话,世俗的眼光或许会鄙夷他一阵,或是同仁们心里也会有些芥蒂,但是生意场便如同战场,虽然手段过分了一点,但佘文义凭借多年的积累,还是能够稍稍抗衡舆论,将一些东西做一定程度的挽回。但如果是后者的话,舆论这一关,他是横竖都过不去的。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众人都是听过的,如果有些事情是真的,那么如今许家便是东郭,佘文义……便是那狼了!在徽商这一块,很多人都是读孔孟之道过来的,后世便以儒商称呼他们。在忠、孝、节、义方面都有几分看重。涉及商户之间的竞争,用上一些手段还勉强说的过去。但是作为许家的掌柜,毕竟自己人,情况就不同了。

        想到这里,众人便拿眼睛去看佘文义。佘文义这时候依旧端坐着身子,目光直直地朝许宣望过来,如炬如电,给人的感觉便是要直刺到内心深处一般。很多人仅仅是看着他的样子,便觉得心中有些紧张感,手心冒起汗来。然而许宣这时候也只是微笑地迎上佘文义的目光,带着几分坦然。那边很佘文义的目光很快就带上了几许疑惑,许宣从容淡定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解,他知道自己的威势都是在日积月累中慢慢磨砺出来的,一步步过来,自己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其实背后都有很多的经历在做支撑。这书生才多大?人生苍白的像一张纸……虽然舌灿莲花了一些,但怎么会这般从容?

        这样的疑惑持续了一段时间,然而目光即便再如刀,也不可能真的刺入人的心里。佘文义于是收回目光,随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真是小看你了。”佘文义朝许宣摇摇头,顿了顿随后道:“一直都是你在说,说了很多,说得也很好,可惜啊……你好像有些弄不清形势。”

        “那么,也容老夫说两句吧。”

        终于要来了。

        很多人心中默默地想着,从开始到现在,佘文义沉默的时候很多,这样的姿态原本也没什么。他毕竟是商场老人,辈分上又长了许宣很多,确实也没有自降身价和这书生死磕的必要。他先前一直是这么做的。但是,这种姿态但是到了后来,居然将自己绕进去了,他才觉得如果再不动作,事情,就真的被动了。

        “言语上的机巧并没有特别的涵义,在下也不想去解释什么。”佘文义点点头说道:“但是还有几件事情……”佘文义说着拿起手边的茶轻轻吹了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本没有准备在这般场合讲出来的。但既然到这一步了,那还是说一说吧。”

        胡莒南听到这里,心头有些不妙的感觉。片刻之前,他看见佘文义望着许宣的眼神,眼底的冷意很明显。这些年的共事,他对佘文义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个人要么轻易不出手,要么出手,便是极狠辣的招数,叫人无法应对。看来……许宣有些惹恼他了。胡莒南这般想着,有看了许宣一眼,见他已经淡然的表情,心中叹口气,哎,到底是年轻啊……很多事情凭着一时意气做出来,不去考虑结果……

        然而,佘文义这时候眼光却越过许宣,随后落在那边许安绮的身上:“二小姐……”

        这样的称呼,其实并没有多少尊敬在里面,一来毕竟许安绮是晚辈,而来,这时候他在心中已经给自己定了位,已经不再是许家的人了。于是说话的语气便如同平日里和人之间谈一起生意——无论什么样的目的,都用客气来做修饰的。

        “在下是这般想的,将上一季的账册已经回笼的资金分文不动地交到二小姐这里,二小姐你也不要为难守伦他们了。”佘文义说着朝季云中等人看了看:“将当初的他们到许家时候契约还给几人,当然也还有在下的。以后大路朝天,大家各走一边。”

        “不可能……”佘文义的话音才落下,许安绮想也没想便说道。

        佘文义点点头,这般回答便也在他的预料之中,随后望着许宣道:“许宣是吧?”也不等许宣回答又将话继续下去:“你很会说话的,怎么不劝劝二小姐?……有些事情,何苦做意气之争呢?拿出契约,放大家离开,这样……大家都好。”

        许宣听了,只是望望许安绮,并没有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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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佘文义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来,说话的时候有些语重心长:“二小姐,其实契约对在下来说也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如果要真的翻脸,一张薄薄的纸页能做什么事情?”顿了顿,他拿手在桌角点了点:“二小姐,事已至此,你还看不清局面么?”随后又指了指在场的众人:“这些人……”待手指在胡莒南的方向才微微顿了顿,随后指头微微勾起来,放下来后说道:“这些人早晚都会离开的,主动的,被动的都会有,这些……你还看不清楚么?二小姐!”他语气重重地顿了顿:“大家如今毕竟还有一些情分的,都互相留个面子,好不好?扬州、淮安那边上一季的收益很可观,都留给你了。如果不够的话,南京那边再补些过来也可以。”

        许安绮闻言只是低下头,额前的发丝低低地垂下来,她身子本来就算不得丰腴,又生了病,这时候看在众人眼中更觉得几分单薄和柔弱。

        “二小姐,契约留着是要见官罢……”佘文义摇头笑笑,随后扬了扬眉毛:“有用么?”

        许安绮这时候抬起头,准备说什么。佘文义朝她摆摆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许家在徽州府这边能走通的便是方同知那边的路子。我知道你手里的底牌——那半块李墨是不是?”

        众人听到这里,有些明白过来了。许惜福在世的时候,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得到了半块南唐李廷珪制作的名墨。在墨商这里,这种墨中至尊级别的物事肯定是具有极为重要意义的。许惜福本身也确实钟爱有加,时常在一些重要的场合拿出来供人把玩。徽州府同志方正己是出了名的钟爱墨,曾经很多次表示想要重金购买许惜福手中的李墨,但是东西毕竟珍贵,许惜福肯定也不会轻易脱手。方正己虽然很想得到李墨,但他毕竟是有修养的人,倒也不会做出利用手中权力巧取豪夺的事情来,大抵的交涉都还是明面上的,规规矩矩。这般一来二去,许家便和他拉上了一些交情,方己正也曾经暗示过,许家可以凭借那半块李墨请他出手帮一次忙。

        “二小姐,看来有些事情,你还不太清楚啊!”佘文义笑了笑:“半个月前,程家已经给方同知送去一块完整的李墨了。”

        许安绮听到这里猛然抬头,这大概是她留存不多的力气了。许宣看见她眼中隐隐有东西在闪动着,心底不由得也有些感叹。每一个行业都有一些代表性的东西,在墨道方面,李墨虽说不是真睥睨一切,但是因为流传下来的极为稀少,本身也确实好到了一定程度,所以李墨说是墨中桂冠,也是没有问题的。记得后世唯一一块存世的李墨便是因为得到清代皇帝乾隆的喜爱,才保存下来。即便是乾隆自己,终其一生其实也舍不得使用,最后在陈列在台湾故宫博物院。许安绮之前和自己说的底牌,莫非就是这个么?可是现在程家已经率先送去了一块完整的李墨,在许安绮这里,这张底牌的含金量又能有多少?

        “不可能……”许安绮小巧的鼻头微微蹙动一下:“不可能的。”她努力地使用上笃定的语气,仿佛有些话这样说起来,就会变成真的。

        “呵。”佘文义摇了摇头,心中知道有些东西不需要说得太透,点出来也就可以了。大家都是聪明人,该想的都会去想,该确定的都会去确定。这样想了想,他随后说道:“二小姐,杭州那边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家里早些做准备吧,安锦那丫头过不了多少日子便会回来了。”佘文义说到这里看了许安绮一眼,那边少女本就苍白的容颜,带上些许黯淡,望过来的时候,眼神中隐隐有些震惊、无奈、以及……愤怒。

        “二小姐,你不用般看我。这些事情,确实是在下做的,也没有必要不认。”

        其实从先前刘世男将许安锦在杭州方家的事情抖出来一些之后,很多人就有过猜测。许安锦在杭州方家也有三年多的时间了,若说过的不如意,也肯定不会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如今恰恰在这个节骨眼上,方如海要休掉许安绮,这不得不令人疑惑。许家是墨商,方家则是布商,虽然也都是生意人,但是如今的生意间的壁障还是极为明显的。许家和方家虽说有些人际关系可以相互利用一下,但是这样的合作也只是在人情上的一些帮衬罢了,并不是固定的生意往来。方家原本就不会依仗许家什么,许家要靠方家的其实也不多,这时候方如海休妻当然不会是怕被许家拖累。别的不说,单就方氏一族在科举上的人才,就已经让很多生意人望尘莫及了,根本不需要在意这些。所以,方如海在如今关键的时刻做出休妻的举动,应该有外力运作的结果。至于是什么样的外力在推动,众人虽然不清楚具体的,但是也都是往程家那方面去做猜测。这时候听了佘文义的亲口承认,才知道一切是他主导的。

        在心中确定了这一点之后,众人看着许安绮的时候,都带上几分不忍的神色。许安锦和许安绮的母亲过世得早,是父亲许惜福以及许家一众下人带着长大的。许惜福对亡妻的感情甚笃,原本就没有纳妾,在妻子去世后也不曾再续弦。虽然很多少已经非常努力地去做一个好父亲,但是常年累月生意上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很多时候都是有心无力。

        许安锦和许安绮俩姐妹相依为命,自幼感情便很好,虽说在许安锦出嫁前后那段日子里,两个姑娘——其实要说起来还是许安绮这边的责任多一些——有些矛盾。但是后来一段时间之后,便好转过来。偶尔杭州那边有书信寄来,许安绮都会抱着看上很多遍。这些事情,知道的人不少,所以此时此刻,心中对佘文义不免有些责备。

        无论生意场上怎样争斗,但从明面上来说佘文义毕竟还是许家的人,只要没有到那一步,有些事情确实不应该去碰。即便有些人如今的心思已经不在许家,但是毕竟呆了这些年头,经历了很多的事情,感情还是有的。许安锦和许安锦,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也是他们自己的后辈。两个丫头不容易,从小就没有了娘,如今父亲许惜福也过世了。她们如今一个要艰难地撑起家业,另一个……又要被人休回娘家。

        娘家……呵,娘家都快保不住了。众人心中叹息,偶有的人小声地抱怨几句,但大多数人也只是在心中腹诽一番,觉得佘文义确实做的过分,然后……也就没什么了——事已至此,铁板钉钉的,没办法改变。

      第四十九章 手段和威胁

        此时此刻,在许安绮这里,情绪其实还要复杂很多。她素手轻轻地想要握成拳状,但是因为身上没有多少力气,所以即便这个简单的动作,也很难做到位。黛儿看着身子有些颤抖的少女,轻轻地唤了一句“小姐”,那边似乎不曾听到一般,依旧是怔怔的神色,仿佛陷进某种自我的情绪当中,一时出不来。

        她确实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在从前的很多日子里,深宅大院,她和姐姐两个人,每天的生活都大同小异。有时候会有阳光从天井里照耀下来,有时候是斜风夹着雨丝。冬天的时候,偶尔还会落下雪片,一片片很清晰。

        那样过了很久,总觉得很开心、很快乐。她们自幼失去母亲,但是有一个尽责的父亲,家里的下人对她们也很疼爱有加。和大多数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她们追逐着在雕梁画栋间,度过了安宁幸福的童年,慢慢地长大了。某一天开始,她也记不得具体的时间了,只是突然间她和姐姐许安锦好像都文静下来。不再追逐,不再打闹,偶尔互相的闲聊,涉及的事情也越来越狭窄——或是某个公子的诗词,或是女红的技巧……等等等等。她们偶尔也会憧憬一下未来某一天可能出现的某种生活片段,但更多的时候,她们开始学着去做一个被世俗认同的好女人。对于未来的生活,她们并不明确,但是她们也已经约定好要彼此看着彼此。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许安锦远嫁杭州。其实从最初知道这个事实开始,许安绮就觉得很难过。她有些不明白,明明和姐姐说好的要彼此都找能看到彼此的生活,为什么她突然就远嫁了?

        许安锦出嫁的那一天,整个河面上来往的船只披红挂彩,岸上是人群簇拥的精致花轿,她的姐姐许安锦身着鲜艳的衣袍,在喧嚣的乐器声中,被人群簇拥着从渔梁那边进入新安江、钱塘江……最后到杭州去了——那边还有花轿在等她。许安绮比许安锦小几岁,那个时候还只是责备姐姐的不讲信用,生了很长时间的气,气得很凶,就连送轿的时候也没有去。许安锦在轿子上梨花带雨地哭着挥别故土的时候,她在自己的闺房里,泪水也打湿了衣襟。然后,她们就再也不曾见过,彼时到如今,已经三年多过去了。

        “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许安绮终于咬着因为失掉血色而有些干裂、苍白的嘴唇,喃喃地道。泪水滴落下来的时候,她也不曾注意。这时候与其说是在责备佘文义的无情,倒不如说是在宣泄心中的痛苦更妥当一些。

        “呵。”佘文义摇摇头淡淡地说道:“小姐,还有一件事情。”佘文义说道这里,看了许安绮一眼,那边少女依旧沉浸在许安锦的遭遇里,没有回过神来。佘文义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官府那边原本是准备在中秋之后召集徽州的墨商商议些事情的,程家作为墨也业行首,可以发出一些声音,所以决定将墨商大会提早到中秋之前。”佘文义说到这里停了停,那边少女终于回过神来,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声音发出来。佘文义于是接着说道:“那么……就这两日吧,二小姐,你做好准备就是了。”

        佘文义这话才刚落下,周围响起一阵吸气的声音。许宣站在一旁,倒是可以看到很多人这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惊惶。

        “这么快么?”

        “不是说好中秋之后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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