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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掌柜,其实说句真心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有些事许家其实还要感谢你才对罢。”许宣又一次开口道,同样是让人觉得惊疑不定的内容。只是因为之前有些事情有经验了,除了有些许细碎的私语声,大部分人都没有选择立刻表达出心中的想法。于是,有些情绪都摆在心里面,想要看看这书生接下来又有什么说法。
“在下觉得,和其他一些事情比起来,账册的事其实算不得太大了。这般情况下,程家那边不论采取什么激烈的手段也都是可能的。如今的手段还算温和,大概是佘掌柜在那边说了不少好话。抵住的压力也不会少罢?”许宣说着像佘文义拱了拱手:“若是这样,倒真是……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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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许宣的话后,大致的感觉便是也有些风中凌乱罢。总觉得这书生抑扬顿挫的搞法,叫人听到得心中一上一下的,那边云珠【创建和谐家园】的双肩又有些紧张地稍稍提起来了有放下去。
“呃……”直到这时候,佘文义才觉得有些抓不住这书生内里的目的。先前许宣站出来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觉得怎样的——横竖都只是会胡搅蛮缠的家伙,成不了什么气候的。随后听其说话,观其姿态,虽说并没有特定的章法,但是心中总是有不太好的感觉——这书生似乎能容易就能将场面上的气氛把握住。这时候,他竟然又将事情道破出来。虽说这样的事情也不算难以揣测,但这书生轻描淡写的语气还是让人有些不太适应。
在背叛许家、另起炉灶这件事情上他既然已经做出决断来了,程家那边对他还是给予了最起码的信任,所以有些计划也并没有刻意回避他。也正是因为如此,程家那边的几个方案他都是知道的——有些若是实施起来,许家若说家破人亡,那是轻巧的。他佘文义是生意人,很多时候讲究周旋之道,也不想看事情轻易地就走到某种极端上来。另一方面,便是和许家或多或少还有几分情谊在,所以觉得很多事情在生意场上铺开便好了,没有将人的身家性命搭进去的必要。因此,从内心深处来讲,佘文义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还顾及着许家多年的感情,帮忙周旋了一番,其实也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
“那么佘掌柜,接下来在下可是要说一些事情了。”许宣说着看了许安绮一眼:“这次我代表你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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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丢了账册的地方是余杭、南昌、嘉兴……以及扬州和淮安,一共是五个地方,是这样罢?”许宣说着朝一旁的季云中等人看了一眼:“那边,这三位掌柜在下见过了。那么……扬州和淮安的掌柜来了没有?”
“不曾呢,扬州是罗叔,淮安是沈叔,今日都不曾前来的……”这时候最先回答她的居然是许安绮,少女在太师椅上紧了紧身上的暖裘,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明显有几分堵堵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因为生病呼吸不畅的缘故,还是因为心中的某些情绪原因。说到末了,少女有些意味莫名的轻叹一声。
“呵。”
许宣听着许安绮的叹息声,觉得有些奇怪——内里好像有些什么。但随后想想又没能抓住,这时候当然也不能在这上面花心思太多。于是点点头表示知道。
“佘掌柜,先前在下也与许小姐有过交谈的,其实说是丢了账册也不尽然,入秋前交上来的账册数目还是没有变的。只是,其间这五个地方交了无字的白本对不对?若不是这般,倒也不至于一时不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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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听了许宣这般说法,佘文义笑了笑,随后好整以暇地问道:“是么?”听语气,就仿佛如今他和许宣谈论的对象是另一人而非他自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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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大概是觉得两个男人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四目相对实在是不太适合的事情,最后还是许宣先笑出声来:“佘掌柜还当在下在诈你么?”
二人的真正交锋这时候才算是正式开始,众人也不多说话,只是拿眼睛瞧着二人的做派。这时候很多人似乎都在潜意识里将许宣和佘文义的对峙看成是一个层面的事情,横竖居然有些忘记了许宣作为一个书生的身份。
“在下这么说,并不是没有根据的。”许宣说道:“我方才对季掌柜等人做了观察,随后才发现了一些问题。”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又开口:“佘掌柜,你有没有觉得,这几位的性情都很类似呢?”
性情?很类似?
云珠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想将这书生掐死地冲动,这书生从开头到现在,要不就是将话说一半,弄得人心中七上八下的,才肯继续往下说。要不就是像如今这般,话语间巨大的跳跃性,根本没法跟上他思路。黛儿这时又在云珠的手心弱弱地挠了挠,大大眼睛里某种歉意的眼神——大概是要替她的许公子哥哥道歉。云珠轻轻瞪了她一眼,那边轻轻吐了吐舌尖,可爱极了。
“这几个掌柜的为人大家想必也都清楚的,他们的性格放在生意上,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说的好听一点,便是老实,说的难听一点,便是软弱。这样的人有个最大的特点,便是很多时候对事情的执行力比较强,但是,在大方向上的掌控力便相对不足一些。然而,现在偏偏是这样的人不约而同地在账册上做了假。若是一个人如此的话,那还勉强能用在‘沉默中爆发’的理由解释过去,只是现在是五人,在下不信他们的心思会这般巧合,所以想了想,也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只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了。”说到这里许宣看了佘文义一眼。佘文义挑了挑眉毛,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呵,好吧,是佘掌柜你在背后操纵啦。”许宣摊了摊手:“程家的人若是要策反许家掌柜,当然会选择最为厉害的一些了。没道理去策反一些阿猫阿狗的小角色……”季云中等人听许宣将他们用“阿猫阿狗”来做形容,脸色便都有几分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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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样的情况,许宣也没有觉得尴尬,自问自答地将话圆起来:“关键是为什么会是这五个人呢?”
这个问题,人群中不是没人想到,但是大部分人对事态的关注其实都还没有深入进去,这时候有些事情被许宣点出来之后,才不由地去想,对啊,佘文义为什么会这五个人呢?
“其实也不复杂嘛。”许宣想了想道:“具体情况我不了解,在下只是一个外人。”
“但这里有几个思路……”
众人到了这时候,都倾了倾耳,面上带着几分认真倾听的神色,或是有意或是无心,反正都收起了心中对这书生的某种轻视。
第四十二章 交锋(二)
“在下虽说是局外人,但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做些逆推,有些事情横竖还是可以明白的。”迎着众人的目光,许宣指了指季云中几人,怡然地说道:“三位掌柜的性情大家想必很清楚,我若是程家人,那么肯定不会第一时间去拉拢他们——毕竟没有特别的存在感。”
许宣的声音并不高,但有些精明的人——比如几位老者以及佘文义等等——听后心中便有些凛然的感受。这书生的话听在人耳中颇有几分娓娓道来的感觉,语气、神态的拿捏也很到位,即使站在他们专业的角度也并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但令人疑惑的也在这里。这书生做出一些姿态来,说着一些并不高深的话语,众人随后便被牵扯进他的叙述之中。他的肢体以及语气表达出来的东西,甚至远远超过了他所说的话。
此时许宣话里的内容在一些有经验的人那里并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但是内里的某些气场,竟像是久经商场的老手——这些东西,本应该是在人际关系圈中久经风浪,被打磨得圆润到极致的人那里才可能有的。即便连他们自己,做到这一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那书生是年过半百的老者,因为积累到了一定程度,这样举手投足间不经意地流露出来老道,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偏偏不是,他明明是一个书生呢。
大明朝的文人地位虽然高,但是大抵说来,也只是因为主流价值观的原因,在明面上更得人尊敬一些罢了,并不代表他们在很多方面就真的很行。很多时候事实恰恰相反——很多弃文从商的读书人,一败涂地、倾家荡产的并不少见。
他们曾经听过一些说法,说是在书读到了某种极高深境界的人那里,很多东西其实都是一通百通的。但这横竖也只是一个说法罢了,即便是真的,也肯定不是一夕之间就能达成的。有那般能力的人,都是成了精的老怪物了。这是这书生莫非到那种境界了?留心了这些细节的人随后仔细地打量这书生几眼——年轻的过分的脸庞,朴素的青衫,都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却偏偏让人觉得很不一样。于是,暗自寻思的时候,免不了有几分啧啧称奇。此时此刻,在这些人眼中,许宣先前无赖书生的印象便急剧改观,一时间变得有些莫测高深起来。
“在下有个问题,在这里还希望诸位能如实替在下解惑一番。”许宣说道:“程家那边,近来动作应该是比较频繁的罢,我相信在座的有很多人,在变故发生之后肯定和程家有过接触。那么……有被程家找过的请举手。”
“呃……”
这是什么套路?
众人纷纷面面相觑起来,一些人因为顺着许宣的话下来,听到这里便下意识地将手抬了抬,等到了一半的时候,才微微警醒,随后立马放下来时眼神还警惕地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才稍稍放心下来。心道好险,差点被这书生带到沟里去了!
这时候有这般神色以及举动的人并不算少……
少女轻盈而疲惫的身子靠在椅子上,自从账册事件之后,她便直觉这些事情肯定不是偶然。这时候的情形被她收在眼底,有些事情更清晰起来。她素手便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微微握了握,随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哎……果然!
不过她如今横竖也已经疲惫到极点,倒也没有因此就变得更虚弱。当然,身体上是这样,但心中的无奈肯定很多——这么多人被程家找上来,背后动摇了的人又有多少呢?
想来不会少罢……
场面稍稍冷了些。赵老随后冷哼一声:“程家简直断子绝孙,当初那程子才过来寻老夫说这些腌臜事情,架子端得大,但老夫岂是见利忘义之辈,他被老夫喝斥了一番,愤然拂袖而去……”赵老这般说着随后叹了口气:“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老夫想当然了。原本以为咱们老许家该是铁板一块的。”说到这里赵老站起身来朝许安绮施礼:“便因为如此,这些事情老夫也不曾早先知会小姐,实在是……实在是……唉!”
许宣看着那边的赵老,心中觉得姜到底还是老的辣,这家伙简直要成精了。在座的很多人都被程家勾搭过,有的人是因为和程家有过接触,但是有些事情还没有谈妥;有的人是谈过了,但是谈崩掉了,还有人虽然被程家找上来,但对许家依旧保持着衷心……但无论如何,在如今这时候,和程家扯上关联,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情。赵老说这番话,其实也是有目的在其间的。摒弃掉细枝末节,大抵说来,其目的主要是安抚一番众人——和程家接触没什么大不了的,连老夫也和你们一样呢。这样的解围,众人对他的归心感便会多上几分。更另外一方面,他也是想将先前在许安绮面前还没有做足的姿态表露得更清晰一些,好让东家知道他对许家的感情绝对是没话说的。
因此,赵老这番话,给无论是因为心中有鬼而发虚,还是原本身子正,但是怕惹来闲话的众人注入了一剂强心剂。众人的脸色平和下来,看神情,都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赵老说了这番话,姿态摆得也很低,许安绮做为东家也不能不有所表示。虽然身子乏力,但她还是打起精神朝着赵老虚扶了一把,那边便也没有再拜下去。
许宣在一旁看着,觉得好笑,这老人家一方面明明是想要做出一些姿态,另一方面居然还不专心。随后又想,若是换自己来的话,死要活都肯定是要拜下去的,唔,最好是跪下来,磕九个响头——这时候看着那边的老人,他不免这般恶意地揣测一番。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大家放轻松……”许宣随后笑着摇摇头:“不要紧的,既能被程家盯上,也是从反面对大家的能力做了肯定嘛,是好事!”见那边赵老身子坐下来后,许宣继续说道:“程家的拉拢,赵公既能拒绝,自然是因为心中正气。”
赵老听到这话心中觉得颇为受用,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随后书生的声音又响起来:“只是无法拒绝的肯定也大有人在。”
第四十三章 交锋(三)
“只是无法拒绝的,肯定也大有人在。”许宣说完这话,目光平静地看了赵老一眼。
人总是喜欢听好话的,即便久经历练如赵老这般,虽说很多时候对一些东西能够看淡,但这种看淡并非淡泊名利,而是作为一个过来人,对很多东西经历多了之后的一种习惯,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到拒绝他人褒奖的程度。
到了赵老这般高度,钱财之类肯定是不缺的,多些少些意义都不大,所以反倒会将名声之类的东西看得更重。何况这时候他原本的目的就是要将一些姿态在许安绮这个东家面前做一番表现,许宣和许安绮的关系看起来有些密切——不然她也不至于将事情托付给这书生。无论这书生对生意上的事情懂不懂,但他话里头的奉承之意,听在赵老耳中某种程度上便也等同于东家许安绮的意思了。
然而面上受用的神色才稍稍表露一些,许宣随后半句话便将他拉回了现实。这书生的话里,对自己先前的做派的某些否定,他是听得出来的,于是脸色便沉了几分。
赵老先前的那番话,是抱着打圆场的目的的,一定程度上给很多人和程家有接触的掌柜们解了围,毕竟他的身份和资历摆在那里,连他都和程家有过接触的,其他人也就情有可原了。总之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很多时候,很多场合,圆滑之道若是用的好,确实可以将人与人之间的一些裂痕做一番表面的修补,至少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一定的平稳。但是如今许家内忧外患之下,些许圆滑,横竖作用都不大。
许宣先是将赵老单独点出来稍稍抬一抬,随后才说出后半句话来。这样子,至少从明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丝毫贬损赵老的意思,高帽也戴上去了,赵老那边也找不出不愉快的理由,也不好做反驳。有些话他是那般说的,但是心中未必就真的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和程家接触的人里面,肯定有不少已经身处曹营了。
“拒绝程家的利诱,这一点赵公做到了,但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做到。”许宣自顾自地这般说着,他从开始说话到如今说出这些,大多数时候其实并没有特别去注意众人的态度,仿佛众人喜、怒与他的所为全然无关系:“即便利诱不成,但是威逼也是可以的吧?”
“从程家狙击许家的手段便也可以看出一些东西,这确实是一个很不择手段的对手。所以,用最坏的恶意去揣度一番。有些举动,比如拿妻儿威胁,比如糖衣炮弹,比如金钱交际、美女公关什么的——大凡手段能够打击到许家,即便是一些手段再下作一些,他们或许也不介意去试一试。”
许宣这时候才认真的注意了一番众人的情绪,大概是被许宣说中了某些东西,很多人不自然的表情很好把握。
做生意,或言经商也可以,其实说得更直接一点便是买和卖的关系。自从人类朴素的贸易活动产生以来,到如今大明朝万历二年,古代社会在商业方面经历了从酝酿到成型再到相对成熟的流变,到得这时候已经有了极大的进步。但若真要细细探究起来,商业运作中所经常要用到的常规手段,其实也就只是围绕供求关系的那些。在这一方面,即便历史再向后世发展几百年,到得许宣的那个时代,那时候商业操作虽然在深度和广度上有了空前的突破,但是一些本质的东西并没有太大变化——就商业来说,很多时候都不是纯粹的,掺杂了很多非商业手段的手段在其中。程家这一次到底用了多少下作手段,许宣说出来的或许也只是一部分,至于其他的……横竖只要往大里去推测,总不会有问题。
“大家都很难做的。”许宣稍稍顿了顿又说道:“所以说,即便诸位有了些其他的心思,在下也都是可以的理解的。当然,你们东家许二小姐那边也是这个意思。”
“呃……”
许安绮听到这里微微有些愕然,她一直倚在太师椅上听着书生说些话。虽说对场面上的东西,少女的把握程度还及不上一些老掌柜,但是,那书生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几许平日里慵懒随性的意味,但是同时有些气势是平日里没有见过的,这个自然也能看出来。那书生即便说些简单的话语,也能带着场间的气氛转动——少女先前其实已经因为这个恍惚很久了。这时候突然听她提及自己,也不知道是生病的缘故,还是因为一些羞涩的情绪在里面,她的脸颊居然陡然间有些绯红起来,随后也只是下意识地轻轻点头。
有些事情,她横竖已经镇不住了,场间能够把握住局面的一些人也并没有出力的心思,还不如把叫给这书生去闹腾呢。至于这般闹腾的结果,呵,原本事情就已经够坏了,即便在坏一些,又能糟糕到哪里去呢?
众人见许安绮点头了,心中便也忖度着,这书生与自己的东家先前大概是商议过什么的。小姐这时候有些事情不太方便出手,便借这书生之手来代劳罢。小姐和他的关系是从传闻里是听过的,但是今天总算确认下来,看来确有其事呢。随后又想着,她……真的病了么?会不会小姐是借了病,将其作为放手给那书生去做的理由?总之,这时候众人的想法其实不少,但无论怎样去揣度,有些事情连当事人自己都未必清楚,他们即便再多上几分阅历和聪敏,也没有知道的可能。
“好了,这些都是题外话,不多说了。我们还是回到先前吧,唔,我先前准备说什么来着?”许宣说着摸摸后脑勺,似乎是忘记了什么,费力地想了一番,望着旁边的一位许家掌柜,有些苦恼地问道:“喂,我之前准备说什么的?”
“呃……”那掌柜原本正端着茶杯准备朝口中送去,这时候听了他的话有些骇住了,端着的茶杯在半空中顿住,停留了很久的时间,才放下来。一时间也错愕得不行,见那边许宣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怔了半天,才回神过来,嚅嗫道:“在……在下不知道啊。”
“嗨,早说啊……”许宣有些无奈地耸耸肩:“还以为你知道的。”
“许公子,若是不曾记错的话。”佘文义的声音带着几分思索的意味响起来:“你方才原本是要说在下所图甚大的,不知是也不是?”
“哦~~~”许宣听后,拍了拍后脑,随后认真地看了佘文义一眼:“佘掌柜,果然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呐,呵,记性就是好!”说着朝佘文义轻轻地竖起个大拇指:“没错,就是觉得你所图甚大!”
“愿闻其详。”佘文义说着,也在桌边扯了一张椅子坐下来。其实从聚会开始到此时,他才是真正一直站着的那个人。这一方面是因为众人皆是坐着,他站立的话,心态上多少会高上一些。另一方面的原因便是,从内心深处,他已经将自己同许家众人化分开来了。
只是,这时候站得毕竟有些久看,选择坐下来歇息一下。另一方面,许宣的一通乱拳,也让他的心态稍稍起了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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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的时候一直都许宣在说话,佘文义大多数时间都保持着沉默,到得如今这时候才终于开口说些话,平淡的口吻,但是内容确是许宣说他“所图甚大”的事情。这样的姿态看在众人眼里,便觉得他是要反击了。佘文义的能力众人是知道的,这时候某种迎战的姿态摆出来,虽然气氛不太好,但有很多人其实还是蛮期待的。
许宣说了不少东西,但对他的话不以为然的人其实也有。做生意的人虽说也不会完全不去在意个人感情,但是多年经商下来养成的习惯便是凡是利益当头,许宣说佘文义所图甚大,但若是没有相应的利益,佘文义也不至于在这时候做出背叛的行为来——只要有点常识的人,要做出这样的判断并不难。许宣这时候又单独提出来强调一遍,在众人看来其实也没有必要。不过这些也都是他们自己在心中的想法而已,当事的两人许宣以及佘文义这时候似乎兴致不错的样子。一个是胸有成竹地想要表达自己的看法,一个是好整以暇地做出聆听的姿态——总之很有几分默契。
“做生意到了许家如今的程度,人手不会少。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多也是一样的道理。要找出一些在管理上有几分能力,同时又缺乏主见的人,也不是很难的事情”许宣说着看了季云中几人一眼,那边回望许宣的时候,一脸复杂的神情。
“至于淮安以及扬州那边的掌柜,虽然在下不曾听说,更不曾见识过,但是也大致是这般判断的。”许宣顿了顿又道:“想必和季掌柜等人的性情也都很类似——这样的人毕竟好把握一些。”
佘文义接受了程家的支持,拉起了自己的班子,脱出许家单干,真正能独当一面的人才是以后才要考虑的事情,如今这时,他所需要的是稳定。所以,用这些年纪已经老大不小,但是成就并不明显的许家旧人,其实最稳妥不过——他把他们拉下水,他们除了齐心齐力地帮助他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只是,在下觉得佘掌柜要选择他们,是有其他考虑的。”说到这里许宣语气中带上几分赞扬:“佘掌柜是有本事的人,做事情应该不会只考虑这一步的。当然,至于是考虑两步、三步还是更多……在下当然不会清楚。我只是做些猜测,若是不对,众位就当听听笑话便好,烂菜叶、臭鸡蛋之类的好东西就不要扔了”许宣说着拿起桌上的茶盏,准备饮一口的时候才发现茶水有些凉,顺手放下来突然问了句:“做生意最关键的东西是什么?”
众人这时候听着他的发问,便有些错愕。虽说许宣在这般场合并不似一般书生那般怯场,甚至不仅不怯,还在某种程度上掌控住了气氛,众人也因此才在心里将他的评价稍稍拔高了些。但即便如此,也不会有人就觉得这书生真的懂得经商,更多的其实是在怀疑许安绮事先交代过他,只是他临场的表现非常好。这时候听着他居然向自己等人发问,与其说是求教还不如说是在考较更恰当一些,于是心中觉得有些无言——这书生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太高了吧?特别是有些上了年纪的掌柜们,横竖都有些么不耐烦了。多东西撕开到如今的程度,他们要考虑怎样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之类的问题,因此内里其实比较希望早点结束这一场在他们眼中已经没有多少意义的讨论。
当然,在场的人多,许宣既然提出问题来,有些人自然也会想想。当然也不会就说出来,至多也只是在心中默念一下答案罢了。
“市场!”许宣大概也没有期待能从众人那里得到回答,停顿了并不久,他紧接着道:“人脉,资源,资金……等等等等,自然是很重要的,不过说到底,这一切都还要跟随市场运作。因此,在下觉得扬州、淮安、嘉兴、余杭、南昌,这些地方的市场行情一定很值得玩味。”许宣说着摇摇头:“当然,这些事情在下是不懂的,若是有清楚情况的人,倒是可以说上一说……”
这些地方的市场行情?
众人微微愣了愣,随后有些人才反应过来,啧……这佘掌柜还真的下了一步好棋啊。
淮安、扬州这些地方确实有些不一样。在嘉靖年间,这些城市的墨业都被徽州罗家垄断,造成了一家独大的局面。如今徽州墨业行首程家,以及势头日渐猛烈的方家,在那个时候其实也只是小猫三两只的角色。后来因为牵扯进严嵩父子的事情里,罗墨很快便垮掉了,整个墨业市场因此动荡了很长一段时间,到了重新被整合起来,已经是很长时间之后的事情了。在这个过程中,一批当年紧跟罗家的墨商渐渐退出了墨业的舞台,而以程家为首的,包括方家、许家在内的一众墨商才得以有出头的机会。
许家如今虽说在一些方面逊色于程家,甚至有些地方还被后起的方家超过去了,但是,这也是就总体而言。事实上,许墨能走到今天,在徽墨中占有一席之地,也肯定有它的理由。这里便要提到许惜福的父亲也就是许安绮的爷爷,当年在墨业市场大洗牌的时候,正是他提早一步看清了形式,对许墨自身的优劣也做出了正确的评估,随后趁着程家以徽州府为支点开始向外扩张的时候,他直接转换思路,率领许家孤注一掷,联络了一批实力稍逊的墨商,放弃掉徽州府周边很大的市场份额,直接进入更远一些还没有被程家染指的市场。虽然程家在后来很多年间展开了各路攻势,将很多城市的市场份额一步步归到自己的名下,但是因为许家的这个举动,这个过程并不顺利,代价也很大。所以若说起许老太爷当年的举动,程家其实是很有怨念的。这次许墨的危机中,会不会也有报复的成分在,其实也难说得紧。
淮安、扬州等这五个城市的情况便是这般,在这些地方,程家在市场上的优势并不明显,并不像程墨在其他地方一般有足够的话语权。加上这些地方的本地墨商,总是还是有些混乱。
众人先前其实已经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这一层,这时候被许宣点出来后,只是觉得更直观、更清晰一些罢了。随后,众人心中都有些想法。佘文义在众掌柜之中是号称最能处理乱局的人,这些地方的局面和当初南京的局面其实非常相似,他是很有经验的。之前他被许家大掌柜的身份束缚着,也没有办法插手其他地方的生意事务,如今这种束缚被解开,他又将许家在这些地方的掌柜拉拢到自己的麾下,再过上几年,凭借他的能力,或许真能做到相当的高度!
当然,很多事情许宣其实并不清楚,但是在后世商业大发展、大繁荣的时代,各种案件实在是多不胜数。他本身也有过这方面的经历,所以对于一些脉络之类的东西还是能够抓住的。
佘文义这时候依旧是一脸平静的神色,在他看来,场面上的很多东西虽然有些意思,但是这书生的话也毕竟是单纯的说说而已,说出的话没有实力做支撑,也就没了力度,既然没了力度那便与废话无异了。
佘文义多年经商,本身就积聚了不错的实力,如今又得到了程家的支持,加上许家又陷入困境,此消彼长之下,他在如今的场合已经不需要去畏惧谁了。其实即便他多几分嚣张跋扈,场下也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之所以没有这样,便是他一直以来信奉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道理。另外的想法便是觉得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做出来了,也不用不承认。他其实非常喜欢一种情形,那便是自己做出一件事情,即使他人意识到问题,横竖也无法应对。这会让他觉得很有成就,便如同此时此刻,书生出这些话后,有些人眼中既泛着酸意,又很复杂的神情——他其实是很享受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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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这般说着,很多事情的细节他并不清楚,对佘文义为什么选择这五个地方,也只是根据自己的经验做的一个大致的判断和分析。他所做的只负责提供一个思路,至于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或者实际情况是不是更复杂,横竖都需要许家的掌柜的自行去脑补。
但是,即便他说的稍稍有些模糊,但到底还是把握住了某些事情的枝干——从众人不约而同的思考中便能看出来。
这一层其实也算不得多深奥,在有经验的掌柜那里也迟早是要想到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不过如今很多事情堆到一起爆发出来,周围的人们都还没有调试好心态,因此对事情本身反倒没有作为局外人的许宣看得清楚。
“接下来的第三层,大家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若是留意一下这些地方的地理位置,其实也很有意思。”场面安静,书生话音缓慢而从容,众人的某些思绪也被牵动着:“程家肯定不是善男信女,与程家合作更无异于与虎谋皮。”许宣说道:“但凡能够与虎谋皮的,大抵也只有两种人罢。其一是蠢货,另外一种……便是天才了。至于佘掌柜,不仅是他自己,甚至连在下一个外人也能看得出,他绝不会是第一种。所以他心中想来也知道,程家既然能对许家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么很难保证对其他人就不会做同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