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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川家康》-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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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担心恐怕不止如此吧。”石川安艺在旁边嘀咕了一句。

      “安艺!”广忠厉声责问道,“你是指刈谷的向背吗?直言好了!”

      “正是。水野忠政虽然承诺决不会支持织田军,但下野守信元显然已经动摇。”

      “事到如今,应如何应对?牢骚满腹亦无用!”

      “在下这些话并非牢骚。我只是想,我们应该如何看待治部大辅大人的不安。他如果决定不来冈崎,刈谷便愈发不稳。刈谷若以为今川要舍弃冈崎,或许会更快地倒向织田——”

      安艺话还未完,广忠便急急打断了他。“哦?你是要让我除掉於大?”

      冈崎的初秋十分燥热。虽已到了傍晚,依然没有一丝凉风。

      “在下绝无此意。杀掉上房夫人,能有什么好处?若是那样,不仅下野守,就连他的父亲右卫门大夫也会动怒,转而投靠敌方。您认为呢?”

      “既如此,此事不要再谈了!我不想听!”

      众人面面相觑。关键时刻,广忠果然难当重任。谁也没有掩饰这种失望之意。这让年轻的广忠感到莫大的侮辱。

      “请您保持冷静。”阿部大藏劝道,“在商讨军务时,松平氏的人一向口无遮拦。治部大辅大人向我劝酒时,说过这样一句话:广忠要是能快点长大,像他父亲那样坚强就好了。”

      广忠大吃一惊。没有比这句话更残酷的了。这就相当于指责他不如父亲。

      “治部大辅大人心中确实有此想法。但我们不能将这话理解为今川大人对主公的辱没,而是在鞭策我们家老辅佐主公早日成长。因此,我对治部大辅大人保证,不出两三年,主公必将成为一位顶天立地的大将。”姜果然是老的辣。阿都大藏道出了实情,却又不伤及年轻主公的自尊。

      然而,他话音刚落,下一个人的话却让他的努力功亏一篑。“哈哈哈,年老之人真是能说会道!治部大辅言下之意,即我们主公不过一个毛头小子,无法信任。我们不能太天真了。”是大久保新八郎。

      他的兄长新十郎瞪了他一眼,要他注意分寸,弟弟甚四郎也皱着眉头,生怕广忠大发雷霆。可是新八郎却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总之,治部大辅大人不会来冈崎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当前应该怎么办。描眉染齿,还带着小鼓和女人,这样的军队不来也罢。”

      广忠吃了一惊,往前探了探身子,斥道:“新八,你的话太多了!”

      “不,还不止如此呢。战争非同儿戏,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在下倒觉得这次战争,织田方有六分胜算。”

      “有何依据?”

      “轻装上阵往往能收奇兵之效。我们必须弄清楚双方将在何处交战,同时巩固后方战线,如此一来,即便今川败退,敌人也不敢追赶。”

      “你想把敌人诱到哪里?”酒井雅乐助插嘴道。

      “不知正家有何想法,新八认为最好是在小豆坂。”

      “小豆坂?”

      “小豆坂在冈崎之东,你想把冈崎拱手送人,还是要固守城池?”

      新八郎坚决点头道:“开始时要固守城池。将敌军诱至我们大久保一族熟悉的大山之中,将其打个落花流水。若是一开始便让刈谷看到我们这种必死之心,他们便不会轻易投靠织田。”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新八郎的意思是说,要让敌我双方知悉,他们已决意采取今川义元最是惧怕的固守战术……

      大家最终采纳了大久保新八郎的方略。

      今川义元并不清楚织田信秀的实力。他决定入驻田原城,并非因为畏惧信秀,而是害怕万一冈崎失守,会丢了面子。这一切当然源于他怀疑广忠的能力。而织田信秀则任命他的弟弟孙三郎信光为主将,率领精锐之师渡过矢矧川,想一举消灭今川的远征军和松平军,并在撤退时顺势夺取防守薄弱的冈崎城。一旦织田得手,松平人定然会被夺去城池,无家可归。这样一来,原本无意参战的水野父子,或许不得不举兵。

      众人认为,应将主力留在冈崎,待今川击败敌军并乘胜追击至矢蚓川时,再出城迎击。而万一今川战败,上和田近乡附近实力强大的大久保一族将从背后袭击得胜撤退的织田,不让他们接近冈崎城一步。只要冈崎城中还有精锐部队把守,便不用担心织田与大久保一族长期对垒。这样一来,便能保住冈崎城。

      但这个主意让年轻的城主松平广忠十分不快。因为这样一来,自告奋勇想夺回安祥城的广忠便会颜面扫地。广忠不想仅仅为了保住冈崎而消极防御,他想得到今川的协助,夺回安祥城。安祥城近在咫尺,每当广忠看到欺自己年少而投奔织田的叔祖松平信定一伙厚颜【创建和谐家园】地出入城门,便感到难以忍受。

      会一散,广忠便带着一肚子怨气,暴跳如雷地回到内庭。

      红日西坠。城中处处戒备森严,周围除了偶尔有虫鸣,一时万籁俱静。

      白日里炎热非常,到了晚上却出奇地凉爽。露水打湿了路边的小草,也打湿了广忠的心。广忠回过神来,突然发现秋草丛生的隔扇门前,於大正跪在地上,面带微笑静待他归来。

      广忠看着於大,眼神中透着无限的爱怜。再过三个月,於大就要生产了。她巧妙地用长罩衫遮住隆起的腹部,但身体的消瘦却让她看来愈加楚楚动人。

      “於大。

      “在。”

      “大家都说我不如父亲。”广忠说完,走进房间,躺到褥子上。

      於大大吃一惊。广忠长出了一口气,眼中含泪。

      “百合,侍奉大人用饭。”於大吩咐罢,轻轻掠起罩衫,转到广忠右侧,看到他越发消瘦的面庞,心中顿感酸楚。於大自己也想哭,但她不得不强装笑颜,以免扰乱广忠的心。百合端上了饭菜。於大亲自拿起装着苏的小壶,低声道:“身体硬朗才最重要。”她给百合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下去。

      “於大。”

      “在。”

      “子不如父,实在令人伤心。”

      於大没有说话,默默地将苏倒到小盘子里。

      “听说治部大辅大人怀疑我的能力,不来冈崎城了。”

      於大依然没有回答,只是不声不响地剪了剪灯芯。

      “家老们也把我当成无用之人。如果是父亲指挥,他们定会攻入尾张,奋勇杀敌,而到了我这一代,他们却说重在防守——我就如此让人不放心吗?”

      “您得忍让,这是家老们为您着想。”於大强装笑颜道,“众家老是冈崎之宝。对此,连父亲也经常羡慕不已……”

      广忠轻轻打开汤锅盖子,拿起勺子,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止住,喝了一口汤。

      胎儿在腹中动弹了一下。於大捂着肚子,深情地看着广忠。胎儿在肚子里一天天长大,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让於大想起对广忠的爱。对阿久夫人的不安和嫉妒,随着胎儿的成长,变得越来越淡,但她对广忠的情意却越来越强烈。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不再反驳广忠,而是事事站在广忠的立场为他考虑。

      身为武将,广忠感情过于细腻,而且身体虚弱。这让她感到揪心。於大非常清楚,广忠最近夜夜不能安睡。当年老老实实追随父亲的松平一族,现在开始欺侮广忠,这让他委屈。每天晚上,於大都能听到广忠在辗转反侧时小声自语。“信定这个奸贼!”“对【创建和谐家园】不可掉以轻心。”

      广忠一直希望在今川义元的帮助下夺回安祥城。然而事与愿违,这次战争似乎与他没有什么关系,而是织田与今川为各自的野心而战。他夹在两股势力之间,只能力求保全自家。

      吃饭时,广忠偶尔把牙咬得咯咯作响,他并不是在品尝饭菜的美味,而是想到了可气之事,不由面色阴沉。吃完饭,百合撤下碗碟。“於大,”广忠表情坚定地对妻子说道,“一定要给我生一个强壮的儿子。不要像我,还不如自己的父亲。”

      这话有些突兀,於大不由得问道:“您……您说什么?”

      “我让你给我生一个强壮的孩子……”广忠眯起眼沉吟道,“我凭什么要听家老的话?记得父亲当年个子虽小,却像岩石一样结实,整天将家老们指使得团团乱转。而他们则二话不说,按照父亲的吩咐去做。我知道那会让他们觉得主公靠得住,但我为什么就做不到呢?”他消瘦的脸庞上,肌肉在微微抽搐,灯光下,他的泪水流下面颊。“父亲心无二用,而我总是思前想后。单纯的父亲让人觉得可靠,而考虑周全的我却让人觉得靠不住。只要我是主将,家老们便不会攻击近在咫尺的安祥城。”

      於大慌忙摇了摇头,“您想错了,大家在担心您的安全。”

      “於大,正因为如此才让我感到难过。”广忠使劲儿捶一下膝盖,泪便下来,肩也开始抽搐。在於大眼里,此时的广忠,就如一个可怜的少年。她甚至想搂住他,轻轻安慰他。

      “我看起来就如此软弱,如此让人担心吗?”

      “不……不,绝不!”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自己,我确实比不上父亲。就是因为瞻前顾后,就是因为不强悍……”

      此时,他如同一只撒娇的小狗,“於大。”

      “在。”

      “让我们祈求吧。今年是虎年。祈祷神佛赐给我们一个像猛虎一样威猛强壮的儿子。我不想让儿子再次体味我的屈辱……”

      “嗯。”

      “我们生一个能力非凡的儿子,既不靠今川,也不惧织田……”广忠拉住於大的手,描绘着一个自身无法实现的梦想。尽管在这次战争中自己可能战死,但不管今川是胜利还是失败,广忠都必须表现出武士的气节。“死”绝对不是挂在嘴上的,而是实实在在要去面对。

      於大的身体里已经孕育了广忠的骨肉,这让广忠感到万分欣慰,但也有些难受。他的眼泪又滴落到於大的衣襟上。

      “於大……拜托你了。即便广忠身有不测……你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他眼里含着热泪,轻轻吻了吻於大丰满的耳垂。於大扑到广忠怀里,大哭起来。她明知在此时放声大哭会让广忠更加难受,但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第十章 慈母警言

      对于丈夫的情意,於大已无任何不安。作为一个女人,她已经战胜了阿久。这并非因她争强好胜才取胜,不过是作为一个妻子自然而然地去疼爱自己的丈夫,并因此得到的结果。

      阿久怀上了第二个孩子。每想到阿久怀孕,於大心头便会生出一丝妒意。但她一直认为,自己不该嫉妒,并努力控制着这种情绪。然而,日日习惯性地忍耐,时日一久,反变成一种怜悯。阿久的孩子和於大的孩子在出生之前,身份就注定不同。这一切不知由谁决定。

      “为什么会不一样呢?”於大也无法回答心中的疑问。她一直认为这是上苍注定的,有一种看不见的巨大力量在操控着世间的一切。然而,现在广忠的一番表白大大地动摇了於大的想法。广忠和他父亲同样是松平家的血脉,生来就注定要继承家业。但父亲生性豪放,儿子却因为内心软弱而常常泪流满面。是谁造成了这种差别?於大也有一众兄弟姐妹,他们性情各异,人生遭遇亦各不相同。人生的幸与不幸,似乎并不似於大原来所想的那么单纯。信秀不就是以织田一族的小小旁支,不知不觉间超过宗主了吗?这对于於大来说,是一个新的发现,也给她带来巨大的不安。

      她一直觉得阿久肚子里的孩子可怜,但现在自己的孩子也开始让她担心:“要是生下的这个孩子不够坚强惩么办?”另一种力量在无形中左右人们的命运,即贤愚有别。

      这天晚上,松平广忠躺在於大身边,却始终未曾安眠。他似乎感到生气,间或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於大这一晚也毫无睡意。“怎样才能生下一个坚强、勇猛的孩子呢?”

      天刚蒙蒙亮,城内便开始喧闹起来。根据昨天的决议,人们已经开始转移军粮,或者搬运栅栏用的荆棘和沙袋。可以偶尔听见家臣们的命令声和马的嘶鸣。

      於大起床了。将近天明时,广忠才浅浅睡去。看着广忠消瘦的脸庞,於大胸口一阵枣痛。广忠的确太瘦弱了。这样的人生于乱世,本身就是一种不幸……

      听到外面的喧闹,广忠醒了,然后匆匆忙忙起床,到了外庭。他让侍童端来一碗泡饭。事已至此,他肯定仍会顾及家臣们的想法,於大能想象得出广忠的样子。不管碰到什么事,家老们总是会说:“先主都是如此如此。”早晨要比别人早起,晚上要在家臣睡了之后才能安寝,这些话已经成了家老们的口头禅。若非如此,在这动荡的时代也无法保全众多的族人与家人。家臣们之所以事事管教广忠,也是因为这一切和他们的利害紧密相关。然而,最可悲之事莫过于没有一个统领全族的合适人选。家臣们为此终日不安,其实勉强被推上城主之位的广忠更加不幸。

      於大一想到自己的孩子也将被推上这个位置,被无形的鞭子不停鞭策时,心中便有一种说不出的苦痛。她甚至开始羡慕阿久。

      卯时,酒井雅乐助来到内庭,向大家说明紧急情况下的应对措施。辰时,大久保新十郎、新八郎、甚四郎三兄弟也来到於大跟前,道:“我等将前往上和田的领地,这一走或将成为永别,请夫人多多保重!”音毕,他们便匆匆离去。他们刚走,华阳院又来了。已经习惯了战争的母亲数着手里的念珠,像平常一样沉着。“战乱将起,你都准备好了吗?”她看着女儿,面带微笑,似乎在试探她。於大觉得,今天母亲比往常要高大得多,为什么母亲能够如此沉着呢?她感到难解。

      “刚才大久保兄弟前来辞别。”

      “哦,我们刚刚道过别……”华阳院走到上座,继续道,“刚才从刈谷传来一个坏消息——藤九郎……”

      她停顿了一下,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听说他偷偷前往熊邸一个女子的住处,在场的忍者以为他是下野守,将他杀了。”

      “哥哥……去女子的住处?”

      “人各有命。这大概是前世注定的。”

      於大几乎不能呼吸,初嫁到冈崎的情景还恍如昨日。可是,如今兄长已经……可是,母亲为何表现得如此轻描淡写?自己的儿子身为武士,死得极不体面,而她却能面带微笑地说起这件事。於大紧紧地盯着她。

      华阳院突然严肃起来。“有生者,也有逝者……如果广忠战死,你会怎样?这些你可想过?”

      “嗯……是。”於大含混不清地应道。想到广忠与生俱有的悲剧性格,於大不能立即作答。

      “男人们总是喜欢战争。”华阳院的语气中,既有悲哀,也有指责。她轻轻将念珠抵在额上,道:“大概是因为触怒了佛祖,才招致乱世。战争总会有伤亡,你要心中有准备。”

      “嗯……是。”

      “一旦广忠身有不测,你准备怎么办?”母亲语气生硬,内中似含责难。

      於大心乱如麻。她开始省思,想弄清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她想为自己的情意殉葬,又想活着生下孩子。这让她感到矛盾,但她觉得最可怕的,是失去广忠。

      华阳院非常清楚女儿的困惑。因为她年轻的时候,也曾几度品尝过这样的辛酸。男人们按照自己的意志造出这些悲剧,女人往往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男人们一旦开始争斗,便会纷纷变成野兽。

      “你还是想【创建和谐家园】,随他而去?”

      “是。”

      “我以前也这样想过。可是……”华阳院又微笑了,“作为一个女人,那是一种失败。”

      “失败?”

      “女人会喜欢争斗吗?会喜欢随时可能让自己失去丈夫的战争吗?”

      “这……这……”

      “女人只会诅咒战争,不会喜欢它……”

      “是。’

      “女人应该有自己的战争。”

      於大没听懂母亲的意思,侧首看着母亲。日头升得老高了,天已近午。处处都是打桩的声音。天气越来越热。

      “唉。”华阳院往院子里看了看,阳光有些耀眼。她眯着眼说道:“我希望生活在安定的世界,不失去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女人的职责便是努力营造一个这样的世界。”

      “安定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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