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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说去,还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程亦风只得道:“那么就将所有的折子——除了那请安问好的,都给我吧。”
于是,通政使司的小吏们帮他抬出了两大箱三百多本奏章,而通政使姚长霖更是莫名其妙地盯着他,觉得这位兵部尚书又来做“狗拿耗子”的事情了。
程亦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一个自己以为被判了【创建和谐家园】的梦想,仿佛有了实现的可能,他睡觉都会笑起来——当然,自从领回了这两箱东西,他也就没有了睡觉的时间,无日无夜,天昏地暗。
他把所有的奏章先浏览了一回,但有毫无关系的,就丢到一边,最后捡出提到旧制弊端或改革之法的折子七十余本。这才仔细阅读。虽然问题不外乎风雷社士子们总结的三条:民贫,官冗,外虏。只不过是其中的细枝末节实在太多,尤其“民贫”一条,各地有各地的难处,南北东西处处不同。而奏章多以陈述问题为主,提出解决方案的少之又少。程亦风越看越郁闷,越看越头痛——当然也越看越疲劳,终于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依稀见到有人影,似是小童,就揉了揉眼睛,唤道:“把灯移近些,快天亮了么?”
那人果然依言擎着灯走近了,笑道:“是才天黑,大人。你这是要鞠躬尽瘁么?”原来竟是符雅。
程亦风一惊,赶忙检查仪容,然后问道:“符小姐怎么来了?”胡喆事件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符雅一笑:“还不是因为你程大人?你废寝忘食,把你的书童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想找臧大人来劝你,他正好还在衙门没回来,他又跑去找你家公孙先生,结果老人家去祭拜故人去了。可怜的孩子,左思右想,不知怎么病急乱投医就想到了我,到我家里来说,无论如何要来看看大人你——我这不就来了么!”
这小孩子!程亦风窘迫:如此举动,岂不是要符小姐误会么?若叫外人知道了,置他人名节于何地?
符雅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度,把几张纸送到程亦风的面前:“枯坐无聊,希望没有给大人帮倒忙才好。”
程亦风掩饰尴尬地笑了笑:“符小姐的诗才程某上次见识过了,这回可要好好拜读。”但接过来一看,却哪里是诗词?符雅已经照着他那“税收”“吏制”“刑罚”“徭役”等项目将各篇奏章里的观点提纲挈领地抄录在下,字迹工整,条理清晰。与之相应的新法提案就写在另外的纸上——几乎都是出自程亦风当年的策论和风雷社士子的文章。但文士作策论,难免有些引经据典,有时还喜欢前后对仗,弄些骈四骊六的名堂。符雅抄来,就将无关紧要的修饰之辞都省略了,反而一目了然。程亦风惊讶道:“符小姐,这……这……”
符雅道:“怎么?是我帮了倒忙了,把程大人吓成这样?那你还我,还是我烧了干净——”说时,真的来夺。
程亦风怕她当真像上次那半阕《满江红》似的“烧了干净”,赶紧护住了:“小姐不可玩笑,这……这可是百年大计。要是烧了,将来在太子跟前交不出差来,那我程某人就不是鞠躬尽瘁,而是,轻慢渎职了!”
符雅理会得轻重,玩笑懂得见好就收。“程大人睡醒了,肚子里该闹空城计了吧?我已叫他们给你准备了晚饭,现在时候正好。”说时,自出门去吩咐小童,不多久,就端了碗面来。
程亦风果然是饿狠了,看到这清汤面,肚子里都不由“咕噜”了一下,闹得他老大不好意思,红着脸对符雅道:“符小姐几时来的?要不也……”才出口,又后悔:就拿清汤面招待人家,算什么待客之道?
幸而符雅也不打算“分一杯羹”,只笑道:“堂堂靖武殿大学士,一国之相,家里没个下人也就算了,竟然连菜蔬都少得可怜。哪个一品大员似你这般?传出去,人家要笑你一毛不拔呢!”
程亦风道:“符小姐也是官家出身,难道不知?别看一品大员岁俸一百八十两,但花消却也不少。首先府邸的规模就有定制——我不要住住这么大的宅子,却硬塞给我。请人管家,自然要付人工钱,内外花消,一百八十两还得把一个铜钱掰成两半用呢。”
符雅笑:“程大人在户部做过员外郎吧?天天为朝廷精打细算,对自己也是一个样儿。京官的确是辛苦些,但之前你不是也做过知府么?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就没存着点儿?”
程亦风听言,正色道:“这种【创建和谐家园】之事,程某不屑为之。小姐可知那‘清知府’的‘十万雪花银’是从何而来?且不说敲诈勒索,这种地痞才用的手段,就说税收的‘火耗’这一条,他们胡乱上报,害苦了恁多百姓,朝廷还偏偏难以查实——若每年能贪一方税银的百分之一,三年下来虽无十万但也可观。”
原来楚国规定各地征税所得的散银需要铸造成统一规格的元宝,再由县送到州,由州送到中央。铸造之时难免有所损耗,称之为“火耗”,须摊派征收补齐。地方官有时故意夸大火耗,向老百姓横征暴敛。由于确实各地铸银技术有差别,朝廷没法核查,只有听之任之。虽然火耗虚报的幅度有限,但积少成多,就成了一大问题。程亦风刚在荆门县的一份折子中看到,不意还有此种卑鄙手段,气得直发抖。
“至于京官嘛,”他道,“也不至于就饿死。什么‘冰敬’‘碳敬’,红白喜事,总有些名目拿钱。”
符雅看他说得激动,略笑了笑,道:“看我,把大人的话头挑起来,惹得大人面也忘记吃了。刚才替大人抄折子,读到大人整顿吏制的主张,说要杜绝京官收取贿赂,并且统一各地银锭铸造——这可工程浩大哩,大人若不吃饱了,哪有精神做?”
哎呀,人家符小姐方才都读过了,我却把人家当了无知小子似的教训!程亦风红了脸,搭讪吃面去了。
符雅立在一边,先把案上的奏折书本略收了收,接着拿起墨来轻轻地磨。程亦风偶一抬眼,见她一手提着袖子,另一手捏着浓黑的墨碇,动作那样轻缓恬淡,暖黄的灯光下叫人看着说不出地温馨,这就不由自主地生出“红袖添香夜读书”之感,一阕《南歌子》自然而然溜到了嘴边:“红袖添香兽,回廊月转初。忽然拈起旧时书。那日城头遇,今生重见无。十年一梦醉谁扶?”
唉,当日的那个女子……此生无望,早该忘了她吧!
符雅见他发呆,唤:“程大人?”
程亦风这才惊醒:该死!该死!我对着符小姐胡思乱想什么!赶紧埋头吃面。
饶是符雅聪慧,也未猜到程亦风方才想起的乃是风月公案,疑心他是惦记着公务,就把桌上的折子一抱,道:“程大人这么急着要鞠躬尽瘁呐!你要是倒下了,谁来收拾你铺开的摊子呀?为了国家好,为了百姓好,符雅先把这些都没收了,等你吃好了饭,再还来
程亦风由着她,自去吃面,完了叫小童进来收拾好,才道:“符小姐可以把公文都还给程某了吧?”
符雅道:“自然。”
这时天色已晚了,大家小姐早该告辞回家了,可符雅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程亦风倒不便逐客,只问:“小姐既来探望程某,又帮了程某的忙,若有什么程某可以效劳的地方,小姐但说无妨。”
符雅用手指轻敲着自己的额头,仿佛是思考,片刻,道:“符雅有个疑问,想请教大人。”
程亦风道:“请讲。”
符雅道:“大人决心要断了官员们的财路,这之后你打算让他们怎样过活?”
程亦风愣了愣,道:“什么‘怎样过活’?不是有一份俸禄在那里么?”
符雅道:“程大人的父母可还健在么?”
程亦风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道:“程某少孤,母亲也在我中举之前就去世了,可谓子欲养而亲不待。”
符雅点了点头:“那么程大人可有夫人、儿女?”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程亦风道:“孤家寡人一个。”
符雅又点了点头:“那么程大人就是上无老,下无小了。按照圣人的教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知我楚国大小官吏有多少和程大人一般?”
“恐怕可数。”
“那么我楚国又有多少一品大员?”
“也应可数。”
符雅道:“程大人官拜一品,岁俸一百八十两,又‘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是生活艰难。请问一个岁俸四十五两拖家带口的七品知县要怎么过活?”
程亦风一怔,不知何以对答。
符雅又接着道:“当然,程大人方才也抱怨过了,官居一品就一定得住一品的宅子,花消可观。不过,一品大员在衙门里自有副手,薪俸由朝廷供给,不像地方小官,要自费请师爷——师爷又难免要有自己的老小要养,不知这个花消和打理一间恁大的府邸有几多差别?”
程亦风呆呆的:“符小姐的意思是……”
符雅打了个哈哈儿:“我有什么意思?只是想不通就请教程大人而已。俗语常说‘【创建和谐家园】’,说的是朝廷不给老百姓活路了,老百姓只得铤而走险,斩草为兵,揭竿为旗,豁出去和朝廷拼了。不过,假如朝廷逼得官员无路可走,既不给人糊口,又不准人寻些不义之财,官员当要如何呢?”
“这……”程亦风只想着惩治【创建和谐家园】*,哪考虑到这些?
“那官员当然也就穷则思变了!”蓦地,门外传来公孙天成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汗,从凌晨5点开始填,终于交差了,我容易么我...
主要是替皇后算计,这个太困难了.要是我能变成《金枝欲孽》里的如妃就好了……
下一章,应该就是大家所期待的,命运的相会^_^ (我希望是……但是宫廷阴谋怎么还没结束呢?)
01/22/2008 修改错别字
08/26/2008 补丁版上线
37第36章
公孙天成话音落下也就走了进来,向程亦风、符雅都问了好,道:“老朽祭拜故人方才回来,童子说大人的书童来找过老朽,于是赶紧前来,正巧听见大人和符小姐对话,忍不住插了句嘴,望两位见谅。”
符雅掩口笑道:“公孙先生莫要笑话,符雅问了个愚蠢至极的问题,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公孙天成道:“小姐勿须过谦。老朽连官也不是一个,哪里能对吏制发表什么议论?只不过刚才小姐说大凡地方官都自费请师爷,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京官就有衙门里现成的副手,其实也不尽然——老朽不就相当于程大人的师爷么?只不过是老朽的运气好,太子殿下赏了老朽一处容身之所,一个应门童子,还有一份糊口的工钱——论数目,大概和个七品官也差不多
“先生说的哪里话!”程亦风虽然知道老先生此番回来时和自己告别,但是其向日的功劳不可抹杀,“若没有先生,哪有今日的程某人?裁汰冗员就是裁了程某人,也不能裁了先生。”
公孙天成摇摇手:“老朽本来就是编外不入流的人,裁也裁不到老朽的头上。不过大人有没有想过,如今这么多荫补的官员,空吃的朝廷的俸禄,却没有实际的差事可干,这其中有没有一些当真有才的、可以给官员做师爷做副手的?让他们补到这些职位上,既可一展身手,又不白拿薪俸,官员们又不用另外花费,岂不一举三得?”
“果真!”程亦风惊喜,又道,“只是,有些荫补的功臣子弟出身高贵,恐怕不肯屈居副职。而且荫补的人实在太多了,大约全楚国也不需要这么多的副职吧?”
“那是自然。”公孙天成道,“所以大人当先改荫补法,说明只能荫补直系——比如长子嫡孙,且只能荫补特定的职位,比如书记官、顾问、军师,等等。荫补之后与其他官员一样,三年一考绩,若不能胜任,立刻辞去。这样,一心想混口白饭吃的人就站不住脚了。”
“可不是如此!”程亦风喜道,“官员考绩也该一般严格,特优才予升迁,不合格者应立即辞退。此事当由吏部和獬豸院共同担当,我正打算奏请成立一个临时的考察司,专门整顿官员考绩问题。”
公孙天成未置可否。只符雅在一边道:“看来符雅果然是问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公孙先生三言两语就解决了。符雅今日才算明白,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公孙天成道:“小姐谬赞了。也要小姐先想出这个问题,老朽才能‘灵机一动’。小姐才是心思缜密,考虑周到啊。”
言下之意,岂不是程亦风原先心思不缜密,考虑不周到么?不过程亦风也不在乎,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他开心还来不及。
符雅笑道:“哎呀,公孙先生莫要恭维我了。其实我找程大人的茬儿,是有不可告人的私心呢!”
程亦风知她喜爱玩笑,但还是被勾起了兴趣,问道:“小姐有何私心?”
“不可告人,又是私心,原来是不该说的。”符雅道,“不过公孙先生素有神算之名,符雅岂敢装神弄鬼?只好交代了——我从太子殿下那里听说了,他有心变法,叫程大人整理所有新法提案,一切妥当之后,就要在两殿辩论改制。这场论战想来是十分精彩的。不过,我虽自知有亏妇德,却还不敢缺德到跑到崇文、靖武两殿上去偷听。所以就在这里想几个问题来难一难程大人,自己过一过干瘾啦!”
“变法?两殿辩论?”公孙天成愣了愣。
程亦风赶忙把顺天府大牢里的事情略略说了一遍:“当时太子殿下只是让我阅读旧奏章,看看有否可取之法。虽然他表了改制的决心,但两殿辩论,应该还早吧……”虽然自己心里是一团兴奋,但是想到公孙天成早先曾说过,他只不过是不停地企图找一种药来使得楚国苟延残喘罢了,心里不免闪过一丝阴霾,自嘲地笑了笑:“先生看来,我抓的这一帖药,恐怕也治不好国家上上下下这么多毛病吧?”
公孙天成呵呵一笑:“世上有哪一种药能够包治百病?如果因为找不着这种灵药就把病拖着,岂不更加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如若是病急乱投医,那不会死得更快?”符雅插嘴。
公孙天成看了她一眼,道:“小姐看来,何为乱投医?”
符雅道:“就好比一个郎中给人看病,说病因是甲乙丙丁等四条,可开出来的药却一条不能治,或者只能治甲、乙,不能治丙丁,那旁人是不是可以有话说了?不如等一等,先养着,或许将来遇到个好郎中——又或者说,这个郎中根本就是个庸医,连诊断都诊断错了。”
公孙天成道:“小姐所言极是。若病因是甲乙丙丁,这郎中所开的药方起码要能治甲乙丙,或其他任意三条,这才能使人信服。不知小姐看程大人的新法,将旧时积弊治了几条?”
符雅道:“程大人说急务有三,民贫、官冗、外虏,而民贫为重中之重。民贫的成因程大人总结为赋税、徭役、豪强。新法中有‘方田法’可制止土地兼并偷税逃税,并鼓励百姓开垦荒地,又有‘官买法’变地方供奉为中央采买,使得富庶之地的粮食不至于浪费,而贫瘠之地的百姓不至于多交赋税,由此看来,新法对‘赋税’一条可算解决的完满。”她顿了顿,又道:“但是,徭役使百姓不堪重负,新法只说要减免,请问减免之后差事要由何人来完成?至于豪强,新法中有‘官卖法’,使他们不得再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但青黄不接之时,百姓无米下锅难道不要像富户借贷?此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富户怎不乘机放【创建和谐家园】?请问程大人若是禁止富户提高贷息,一旦他们拒绝将粮食借给农户,农人将何以糊口?”
公孙天成拈须沉吟片刻:“程大人的新法可否借老朽一看?”
程亦风没想到公孙天成愿意给自己意见,求之不得,连忙把那几页纸递上。
公孙天成一目十行,读得飞快,只一刻,面上就露出了微笑,喃喃道:“官买法……官卖法……没想到又有人……真是天意!”
程亦风正是不解,老先生却将那几页纸又放下了,负着手,道:“既然已有官买官卖,老朽再给大人献上一条‘官雇法’和一条‘官贷法’。前者是指由朝廷出资,雇佣各地闲散人员来担当各项杂役。若普通农户在农闲时愿意为朝廷出力的,也可参与。总之,凡为朝廷做事的,必然给予工钱。后者是指由朝廷出面将国库中的官粮以及各地留存着以备赈济大灾的粮食贷给百姓,照样收取什一利息,秋收之后连本带利与当年的税银一并上缴。豪强粮多,岂能多过朝廷?况朝廷利息极低,信誉又好过商家,百姓岂有舍朝廷而趋豪强之理?久而久之,豪强无利可图,自然就无法再欺压百姓了。”
举一反三,公孙先生果然厉害!程亦风想,只是,事事都要朝廷出资,朝廷哪里还那么多银两?
他不及问,符雅先提出来了:“朝廷虽然铸银造钱,但是朝廷毕竟不是个聚宝盆,哪里就变出那么多银钱来又是买粮食,又是雇杂役?”
公孙天成笑:“朝廷的钱多从税收而来,若要敛财,非得开源节流——节流之项,程大人以提了,要精兵简政,老朽不赘述,而开源一项,可以大做文章,首先一条就是加税。”
“加税?”程亦风和符雅都是一愣:那岂不是和新政的‘富民’宗旨背道而驰了么?
公孙天成道:“不错,就是加税。但不是加在百姓身上,而是加在以往不曾纳税的那些人头上。”
此言一出,程亦风不禁心头一亮:“先生的意思,是向寺院道观征税?”
见程亦风已然开窍,公孙天成便笑而不答。楚国一向以泱泱大国礼仪之邦而自居,对于佛教、道教,乃至由胡人传来的【创建和谐家园】、景教一视同仁,以礼待之,寺院多享民间香火,又有“功德田”不须纳税;宫里每遇大事,依各个皇帝皇后太后的喜好不同,请各自尊敬的法师入宫讲道做法,免不了又有一番赏赐,更便宜的是,僧侣道士皆免徭役,他们的生活,可谓除了吃斋念佛不可婚配之外,逍遥可比皇宫大臣。如今若向他们征税,虽然免不了口舌之争,但能给朝廷带来多少财富啊!
想着,程亦风立即拿笔来记。符雅善解人意,从旁替他铺纸,磨墨,但又问公孙天成道:“先生从寺院道观收取税金,的确可得一笔额外之财,但是,全国寺院道观能有几许?倘有十万处,每处征税一百两,则一年征得一千万两
公孙天成不禁深深地看了符雅一眼:这个女子不简单,竟把楚国几代皇帝的收支看得滚瓜烂熟,反应迅速,计算清楚,实在非同寻常。不过他却并没有被符雅难道,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吊铜钱,哗啦一晃,道:“钱之为物,虽然清高者往往鄙视之,但朝廷离不了它,百姓也离不了它。钱,究竟有何用?老朽随便说说,大概用处有六:一乃定价,青菜豆腐价值几何,若没有钱,总说也说不清楚;二乃通货,有形之物贱如糠秕,贵如珠玉,皆可用钱而买之,若无钱,用三头牛换五匹马,虽无不可,但未免麻烦;三乃支付,无行之物,如劳力,如学问,甚至有些人的志气,都可量而买卖,今人领俸禄便是此道理;四乃贮藏,若人有三千石米,存之十年难免霉烂朽坏,若改存为银两,百年而不朽,符小姐质问老朽国库空虚,说的就是无贮藏;五乃治市,所谓‘君有山,山有金,以立币’,朝廷乃是举国上下唯一可以造币者,若货少而币多,则金贱也,若货多而币少,则金贵也,换言之,一文钱究竟能买多少东西,朝廷通过铸币可以干预;六乃克敌,譬如我与樾寇交战,樾国不靠海,不产盐,每年须向郑国购盐,若我国将郑国的海盐大量买入,抬高其价格,或者干脆使樾人无盐可吃,劲敌便可不攻自破。”一气讲到这里,他才停了停,道:“综上而论,银钱之用处远不止贮藏,而老朽窃以为,通货、支付乃是其首要之用。打个比方吧,老朽这里有一吊钱,今请符小姐为老朽解一次围,将这一吊钱当成酬劳付给了符小姐……”
符雅不意他还记得自己当日和程亦风开玩笑,说要专门替人解围,轻轻一笑,将一吊钱接了过来。
公孙天成又接着道:“符小姐回家之后也许马车坏了,就把一吊钱交给车夫让他去修理。那修理马车的人修了车子,拿了钱,便去买米面养活一家老小,而那卖米面的拿了钱或许突然想算了个姻缘卦,就又找到了老朽——这一圈转下来,一吊钱又回到了老朽的手中,然而老朽得符小姐解围,符小姐修好了马车,修车人养活了全家,卖米的又算好了婚姻……各人所得的利处加起来是五十吊,这岂是老朽一人把一吊钱收藏着就能做到的?”
“啊!”程亦风素未想到花钱还有这许多学问,茅塞顿开,激动得“倏”地站了起来,“先生高才,晚生……晚生……”
符雅轻轻一笑,将那吊钱又还给公孙天成:“算一卦姻缘要收一吊钱,先生的要价还真高呢!”
公孙天成也笑:“符小姐给人解围也要收一吊钱,要价也不低呀。就不知老朽在这里让你‘过干瘾’刁难了半天,应该向你收几多银两?”
看穿了自己是在想象两殿辩论的情形,符雅抿嘴笑道:“这钱不该向符雅收,要收就得向程大人收。符雅在这儿一忽而装张大人,一忽而装李大人,把刁难的问题都问了一回,陪大家演练了半天,这也该收点佣金吧?”
程亦风这才领会符雅原来还有这番良苦用心,急忙作揖:“小姐大恩,程某不敢忘怀,小姐但有吩咐,程某万死不辞。”
“嘻!”符雅笑道,“这就已经‘万死不辞’了?程大人真不会做生意。符雅本来还想了许多别的刁钻问题想要帮你演习演习,然后再敲诈你几本书回去解闷,现在看来倒不用了,我挑几本书就告辞吧。”
“啊……”程亦风呆呆的,“小姐爱看什么,尽管拿去……”
符雅也不客气,自去书架边挑选。而公孙天成知道这个女子智慧非凡,她其他的刁钻问题恐怕也都是十分关键的问题,因道:“小姐等一等,把旁的问题问完了也无妨。程大人这里的书很多,莫非只挑几本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