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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妹》-第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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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梦泉的那队人马转瞬就到了跟前,东、西两面的樾军也逼了上来。杀鹿帮众人已无去路,后面又有赵酋一行的追兵——全凭邱震霆一人砍杀抵御。虽然邱震霆踏着一路尸首就快冲到火药库前了,可没被他砍倒的士兵也渐渐撵上了杀鹿帮的人。更兼他们看到了长久不见的将军——石梦泉凛然坐于马上,铠甲映着火光闪闪发亮,使他的面容也显得红润。往日的坚毅果敢分毫不改,竟不像是有病在身的样子。樾军士兵不由得大受鼓舞,纷纷嚷道:“抓住这伙楚人奸细!”脚步愈快,当先的已后杀鹿帮的人交上了手。

      管不着盯着石梦泉,而后者并不发话。只旁边一个亲随的道:“大胆楚奸,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了。还不快快投降?”

      大嘴四把脖子一梗:“投你妈个头!你们赵王爷家的郡主臭丫头在此,要是不放爷爷们过去,爷爷就跟她同归于尽!”

      石梦泉的面色变了变,细看大嘴四背上的人,虽然脸冲下不可见,但身量跟愉郡主没两样——如果只是要施以威胁,没有道理特特编派出愉郡主的,而且楚人也不应该知道愉郡主,莫非当真?他再看后面,另一人身上背负的,俨然是娇荇。这便九成假不了了。可一切从何而起?

      他望了望旁边的亲随,只因先前城楼放箭格杀一事岑远并未详加报告,那人也不清楚

    。石梦泉不由锁紧了眉头:虽然玉旒云说不要理会愉郡主,不要怕和赵王结怨,但总不能见死不救!他略一权衡,便将缰绳一拽,拨转马头,给杀鹿帮一行让开了路。亲随正是诧异,但一看石梦泉命令的眼神,也不能再问,自向边上闪开。

      大嘴四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吓住了对手,生恐有诈,就叫管不着带着其他人先走,自己背着人质断后。管不着也理会得这不是谦让的时候,就率先朝南冲去,后面一众弟兄,脚步如飞。

      大嘴四直看到最后一人走出了樾人的圈子,才迈步前行。然而,堪堪走过石梦泉身边时,只觉肩上忽然一轻,骇异时,愉郡主早已被拉走——石梦泉斜挂在马上,一手抓缰绳,另一手救人,既快又准,动作一气呵成,根本不给人防范或还手的余地。

      “你——”大嘴四只发出这一声惊诧,跟着就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笑容,撒腿狂奔。

      而石梦泉也在同时意识道手中的愉郡主轻如鸿毛——仔细一看,哪里是愉郡主呢?根本就是一个稻草人,不过是脸上糊了面粉,又雕塑刻画五官,惟妙惟肖而已!他真是既生气又不得不佩服这群草莽英雄:“他们手里没有人质,后面的士兵们快把他们拦下!”

      居然受到如此愚弄。樾军士兵对杀鹿帮众人可谓新仇旧恨齐上心来,立刻追赶阻拦。而杀鹿帮的人这时也不用再背负着假娇荇,当然乐得摆脱负担——这稻草人本来也没什么重量,不过丢出后,撞在刀林之中,稻草乱飞,搞得樾兵好不狼狈。杀鹿帮中人又乘机跑出去很远。

      只是,双方人马实力相差实在太大,樾人又没了顾忌,弓箭手强弓硬弩,几箭下去,就把腿脚稍慢的几个帮众射死了。大嘴四身手稍微灵活来,边跑边避,但脖子依然被箭矢擦伤。他当然顾不得了——想他闯荡了这么多年,还没哪次逃命逃成这个样子!奶奶的,他在心里赌咒发誓,这帮樾人【创建和谐家园】,总有一天要找他们算帐!

      不过他发誓归发誓,心里已隐隐感觉自己今天大概命绝于此,生命还有许多遗憾之事,免不了一一涌上心头——其一就当初自己跟猴老三一同追求辣仙姑的事。如今这夫妻俩被邱震霆派去留守,万一这边事情有变,他们还算“留得青山在”。唉,好在辣仙姑没有嫁给我,否则今天她就得变寡妇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樾军已经从边上的巷子包抄上来了——他们进城时所见黑灯瞎火的房舍大概其实都有樾兵埋伏着,否则何能像这般从地下冒出来似的,顷刻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好吧,大嘴四想,今天就豁出去啦!他飞起一脚朝近前的一个士兵踹去,趁那人侧身避让,抽出他腰间的刀来,“喀嚓”砍下了他的脑袋。

      杀鹿帮的其他人也跟他们的四当家一样,抱了必死之心,纷纷站住了脚步,和樾军搏斗。樾军虽然单打独斗算不得好把势,可倚仗人多,十来个人为一圈,同杀鹿帮的好汉进行车轮战。饶是管不着身手了得,也只有招架之力,并无还手之功。眼见着众人便有落败之势。偏这时,听得空中一声轻啸,有人喝道:“樾贼都给老娘住手!”是辣仙姑到了。

      交手的双方都一愣,看辣仙姑立身在一屋脊之上,左手一根绳,牵着娇荇,右手一根绳子拽着愉郡主。大家正犯嘀咕:不要又是稻草人。便听娇荇大声叫道:“石将军!郡主在这里!快来救我们!”而旁边的愉郡主,本来满面惊惶,但看到石梦泉安然无恙地跨在马上,心里不由一喜,竟落下泪来。

      石梦泉可不知道这刁蛮郡主因何而哭,眼下的情形,敌人手握人质,不可强取,他只有命士兵收起兵器,又向辣仙姑抱拳道:“这位女侠……”

      才说了这几个字,旁边的亲随就轻声提醒他:“将军……”进而驱马走前几步,朗声道:“兀那妇人,挟持皇亲国戚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现在速速放了郡主,石将军或许网开一面,饶你不死。”

      辣仙姑在房上笑得花枝乱颤:“你究竟是在说话还在放屁?现在是在我们楚国的地盘上,你们樾国的郡主算咱们楚国哪门子的皇亲国戚?你们樾国的律法在这儿又顶屁用?我现在抓着她,你们还敢这样咋咋呼呼地跟我说话,要是我放了这丫头,恐怕我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你当我傻的么?”

      她一番话说得媚态横生,但也字字句句戳在人的心上。那亲随被顶得一怔一怔的,把眼望望石梦泉。后者阴沉着脸,大约也没有什么良策。

      辣仙姑止住了笑:“老娘没功夫跟你们磨嘴皮子。这两个丫头对老娘没什么用处,留着也就是浪费粮食。只要石将军放了我杀鹿帮的弟兄,再率你的人马——包括那驻扎在山下的——回到北方去,老娘自然把这两个丫头活蹦乱跳地还给你。你意下如何?”

      石梦泉不答,似乎在考虑。

      “将军,不能答应她!”岑远从火药库的混乱中脱身出来,满面尘灰烟火,显得十分狼狈。他一径冲到了石梦泉的马前:“将军,这些人乃是土匪出身,得寸进尺,出尔反尔,跟他们没有什么信义可言——房上女子听着,我樾军之中多的是神射手,识相的就快快放下郡主,否则你立刻乱箭穿心而死!”

      辣仙姑冷冷一笑:“乱箭穿心——嘿,倒看看是你的箭快,还是老娘拧断两个丫头的脖子快。”

      娇荇也认出了岑远,大叫道:“你是什么人?石将军没发话呢,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上次就叫人放箭射我,不知你安的什么心——石将军,快救郡主。她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见你一面,你别让她的心意白费!”

      “娇荇!”愉郡主红着脸嗔了一句,但是想到自己身在危急之中,或许就命丧于此,也就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了——倘在临死至少明白地说出自己的心思吧?至少也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吧?她远远地望着石梦泉,可光影扰攘,并看不确切。只是,马上岿然不动的矫健身影让她心里顷刻又平静下来:有他在,她是不会死的。他不会让她死的。

      这样痴痴想着,竟不知不觉笑了起来。

      石梦泉没心情计较小女儿的心事,想起先前岑远的确报告过“楚人奸诈,假称俘获我方中人,企图混进城来”,但被他下令就地格杀,莫非当日所俘之人就是……他盯着岑远:“你……下令放箭射愉郡主?”

      岑远额上沁出冷汗:“卑职……并不认识郡主和她的使女……当时是这位使女……卑职实在……实在是……”

      “算了!”石梦泉微一摇头,这不是怪罪谁的时候,“火药库那边究竟如何了?”

      “禀将军,”赵酋上前答道,“贼首不自量力,孤身闯入我军阵中,不时即可制服。此人若为我所获,群贼可不攻自破。将军万不可被妖妇蒙骗。”

      石梦泉皱起眉头:怎可以如此自信?他岂不知一步错可满盘皆输么?

      才想着,只听“轰”地一声巨响,连地面都震动了起来,空气仿佛化为千百只无形的巨手,将人狠狠地推开,士兵没的直打趔趄,而战马都惊了,悲嘶连连并狂跳不止。“怎么了?”他们都互相问道。

      石梦泉跨在马上因而看得清楚——火药库那边烈焰熊熊,浓烟冲天,漆黑的夜空已被照得亮如白昼,而那火舌还朝四面八方迅速地蔓延,许多在火药库跟前与杀鹿帮人纠缠的士兵因怀抱火药、火油,此时纷纷遭殃——那抱火药的自然被炸得血肉横飞,而拿火油的则浑身起火,满地打滚,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如此动静,恐怕十几里地外也能看到,远平城易主的事终究是瞒不下去了。然这些且不论,附近还有粮仓,还有兵营……城内还有另一座火药库……

      “还不快带人去救火!”他急急命令,“莫非是要等全军将士被活活烧死么?”

      “是。”赵酋得令就走。而岑远还问:“那这里的贼人……”

      “你先去救火

    !”石梦泉沉声命令,“这里自有我。”

      辣仙姑在房上看时局刹那扭转,正是欣喜,但也不得不佩服石梦泉在这情形下还能保持镇定。这不过是樾军主帅的一个爪牙而已,她想,玉旒云不知是怎样一个人物?听说还是个女人?

      “他奶奶的!看你们这帮龟孙子还能怎的!”邱震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提着大刀一路砍杀着奔了过来,几个匆忙赶去救火的士兵立刻丧命当场。到得跟前,他又“哗哗”斩了数刀,把管不着和大嘴四身边的包围打开一个缺口:“他奶奶的,咱兄弟来去自由,谁敢挡咱的路,谁就上黄泉路!”

      管不着和大嘴四不禁大喜,也拼杀愈勇。转瞬,杀鹿帮原本被分散包围的各位好汉就重新【创建和谐家园】在一起,挺着兵器,一致对着圈外的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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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辣仙姑瞅准时机,攻心为上,笑了笑,道:“石将军,若是再不灭火恐怕咱们都活不成。我们虽然是草寇,但最重江湖义气,谁同咱们讲信义,咱们也就同谁讲信义。若将军保我等毫发无伤地走出这里,我等自然也将郡主毫发无伤地交还给将军——至于将军事后是否撤军,我等明白军令如山,自然不会强逼于你。不过那时大火熄灭,咱们双方又可以各为其主交锋较量,斗智斗勇,谁胜谁负都可以心服口服,总强过莫名其妙葬身火海——将军以为如何呢?”

      她这是对先前提出的条件做出了重大的让步。石梦泉略想了想,朝身边的亲随点了点头。那亲随先是一愕,但看情形也无他摆布,只好上前朝辣仙姑喊话道:“好,算你狠。将军网开一面,你们快快滚出城去吧!”

      辣仙姑也无暇计较他言语粗鲁,看地上的包围圈渐渐散开了,杀鹿帮的众好汉小心翼翼边走边密切注意着周遭的动静,一步,两步,一丈,两丈,终于走出了樾军的包围。

      这时,石梦泉就悄悄地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对旁边的亲随道:“你叫人从后面的街道绕过去,待这帮人走到城门口,再把他们包围起来。”

      知道将军没这么容易被人要挟,亲随大喜,点头答应。欲去,石梦泉又唤住,悄声吩咐:“你的箭法不错吧,趁着女贼不备,你给我一箭把她射下来。”

      “可是郡主……”

      “我让你射女贼。”石梦泉道,“怎么?若是没把握,还是我来……”他说着,向鞍侧拿弓。

      “不,将军。”亲随制止他,“您……卑职一定把女贼射下来。”说罢,调转马头,闪入黑暗的僻巷里。

      不过与此同时,石梦泉也拿起了弓箭。他试着拉了拉,这动作立刻就引起了辣仙姑的注意。她警惕地朝后退了几步,但很快就发现石梦泉根本就没法将弓拉满。

      莫非这人中了毒烟又喝了泻药,虽未病死但也元气大伤,只是出来装模作样?她心里嘀咕:是了,方才他一直也不敢同我喊话,事事都由亲随代劳,可见他并没有力气,无非是来坐镇而已。

      而偏此时,只听身后“嗖”地一声。她心中一骇,赶忙就地滚开,但觉一阵劲风从头顶刮过,她人也险些被带得摔出去——羽箭射中了她的发髻,她若闪得稍慢一些,现在哪里还有命在?

      原来石梦泉比她想象的阴险!心中不禁暗骂一句:反正你不仁,我也不义!

      从怀里摸出一枚小小的雷火弹来,一掷,立刻有一道绿光窜天而起。

      石梦泉知道一击失手,这妇人必有后着,本欲立刻唤士兵将她就地格杀。但不想辣仙姑将娇荇和愉郡主两个一前一后拉在自己身侧,就像两块人肉盾牌,樾兵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而这时候,又听得城门口一阵骚动——还以为是樾兵重又围上杀鹿帮众人了,不想是一大群豺狼野狗好像被厉鬼追赶一般没命地朝里冲

    。不用说,这是猴老三的杰作。虽说利用野兽来对敌已经是他的老招了,可屡试不爽,何况这回将梅花鹿换成了猛兽,威力自然非比寻常。

      樾兵们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手忙脚乱。而邱震霆就带着弟兄夺路而去。

      远平的东北角已经化为一片火海。辣仙姑落脚的那间房子也就快被殃及。她将愉郡主就娇荇紧紧拉在身边,得意地喝了声:“石将军,今日就斗到这儿,你先灭了火,咱们来日方长,慢慢比过。我去也——”话音落下时,已经起起落落跃到了几丈开外的另一座房上。

      可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石梦泉从身后拔下长枪,怒喝一声:“贼妇休走!”

      辣仙姑一惊:病得拉不动弓的人,怎么此一声喝这般中气十足?

      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不禁心里凉了半截——石梦泉将枪尖儿在地上一戳,整个人便从马上凌空跃起,眨眼间已经逼到了自己的近前。她还未来得及倒吸一口凉气,寒光闪闪的枪尖已点到了她的咽喉上。

      她赶忙仰身让开。那长枪平贴着她的脸刺了过去。却不给她起身的机会,石梦泉手腕一抖,枪身立刻似铁鞭一样狠狠地砸在了辣仙姑的胸腹之上。辣仙姑只觉天旋地转,自己的脊梁似乎断成了千万段——使枪使成这样,腰力非凡,决不是重病在身的人!

      莫非他是装的?这狡猾的家伙!

      不过再醒悟什么也已太迟了,她喉咙一阵腥甜,眼前发黑,就瘫倒下去。石梦泉便伸手夺过捆住愉郡主和娇荇的两跟绳头,又把长枪在房上一顶,借力跃回马上。底下士兵纷纷叫好,更奋力斩杀豺狼野狗。

      本来动物被驱逐而来,就是为了乱敌人的阵脚,替己方争取时间,真要作战却不能够。豺狼野狗被樾军一通猛砍,死伤过半,没多时,剩下的也都逃窜而去。樾军将士追到城门口,杀鹿帮的人早已没了踪影——其时大火已点着了半座远平城,众人便不能花力气追赶穷寇,急忙加入救火的行列。

      愉郡主看着奔走的人群,一条条影子和着窜动的火苗,花了她的眼——她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石梦泉救了她?她瞧见娇荇,已经有人上前给这使女松了绑,自己呢?哎呀,竟还在石梦泉的马上!

      不由羞得两颊通红,心里有什么话都再说不出口——不知怎么,到了他的面前,她就只想做刁蛮的姑娘,只想为难他,喜欢如此。

      “你……那个谁……还不放本郡主下来?你刚才是不是偷偷叫人向上放箭?想谋害本郡主吗?”

      石梦泉就好像没有听见,两眼怔怔地盯着火场,并不理会。

      愉郡主既窘又恼,乱扭着身子:“石梦泉你这坏人,跟玉旒云合伙欺负我!你知不知道我听说你死了,好……那个……你居然没死,还不早点儿来救我。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石梦泉依然不答。

      娇荇已经回复了自由,动了动酸麻的手脚,上前来替主子解开绳索。她边做事边笑,心想愉郡主刀子嘴豆腐心,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到了石梦泉的身边,竟然一句温柔的话也没有,还是又吵又闹的,这可如何能得到人家的心?想她娇荇要是有朝一日有了心上人……哎呀,想到这里,自己的脸也红了起来。

      “喂,那个谁——你扶我下去呀!”愉郡主可没骑过这样的高头大马,不敢自个儿往下跳。她叫石梦泉,半是骄矜,半是撒娇,然而石梦泉还是好像当她这个人不存在似的,只出神地望着火场。

      愉郡主这次面子可下不来了,抬起拳头就朝石梦泉胸口砸去——本来也没用上七分力气,却谁料一拳下去,石梦泉就像是木偶似的,“咕咚”便栽下了马。

      17第16章

      看到石梦泉摔下马,愉郡主不禁“呀”地尖叫,顾不得自己害怕,也跟着跳下马去:“喂!喂!”她拍着石梦泉的脸,才发现什么面色红润,手一擦就掉颜色,再一试额头,烙铁一般地烫,“原来你是真病——”

      亲随已经赶上前来,扶起石梦泉。他厌恶地瞪了愉郡主一眼:“不是真病,难道还装着从马上摔下来?咱们当兵的不比郡主,什么都好拿来玩!”

      若换在过去,愉郡主被这样顶撞,早就发火了。但此时只担心石梦泉的生死,略撅了撅嘴,就算了,道:“好嘛,好嘛。我不玩了。那个谁……他救了我,我……我给他端茶送药,总行了吧?”

      亲随才不把她的话当真,况且谁又敢真支使郡主做事?自招呼了几个士兵,七手八脚地把石梦泉抬到大火暂时不会波及的一处房舍中,又找了医官前来。

      那医官翻翻眼皮又把把脉,直是摇头,士兵都急得不行,愉郡主更立刻带上了哭腔:“你治好他。治不好,我叫父王杀你的头!”

      医官不识得郡主,瞥了她一眼。

      士兵俱想,若不是半中途杀出这个任性的郡主来,将军早就挫败楚人的阴谋——他现在病情加重,都是因为勉力和辣仙姑交手,搭救郡主的缘故,是以,大家都对愉郡主没有好脸色,有人喝道:“将军在休息,你小声点!”

      愉郡主一愕,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可转身对着娇荇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怎么办哪?要是他死了,我怎么办?我可活不下去了。”

      娇荇亦红了眼圈,还只能安慰:“石将军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郡主放心。”

      愉郡主的一颗心早就飞到石梦泉身上了,还往哪里放?她紧紧地盯着医官,看他施针开药。士兵们自然不让愉郡主动手煎药,也不叫她喂药,她便只能一直看着,也不坐,也不靠,动都不动,仿佛化做了心上人床前的一樽石像。

      不要死,不要死呀!她心里默默地祷告,只要你不死,我做什么都愿意。我以后再也不给你找麻烦了!

      如此,过了后半夜。

      城中火势虽猛,但好在南方水源充足,虽然河水被辣仙姑下了毒,但用来救火却是无妨,大家齐心合力,连扑带打,到了黎明时分,似乎连老天也要帮他们,竟淅淅沥沥落下雨老,大火就终于完全熄灭。青白的天光照亮大地,远平城里到处的焦碳,青烟从废墟里升起。

      石梦泉觉得胸口堵得慌,猛一阵咳嗽,就醒了过来。士兵们都围在床前。“将军!”“将军!”他们的语气中满是欣喜。

      愉郡主被排除在圈外,她试着挪动脚步,但腿脚已完全没知觉了,只好傻傻地看着石梦泉笑,而眼泪也同时流了下来。

      石梦泉自然先问火势,众人回说已经熄了。他又问城外局面,有否敌人乘机来犯,众人答,一切安然无恙。石梦泉这才艰难地点了点头:“你们也都累了,怎么不去休息?”

      士兵们道:“不累,就坐在您床跟前,累什么?”

      又有道:“将军,那个土匪帮里的贼妇人没死,已经叫咱们关了起来。原来几次下毒的事都是她干的。咱们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来报仇。”

      那个女人……还有她同伙的一群人,石梦泉想着自己南渡以来的种种,他们竟然以少敌多,奇谋不断,程亦风想到用这些人,不可不谓高明。

      “不要为难她。”他说道,“让医官看着,留着她的性命,也许从她嘴里还能问出些什么来。”

      “是

    。”士兵们答。

      这时,又听见门外有人唤了声“将军”,既而大步流星地奔了进来,竟是罗满。众人都不禁一愣:“罗副将?”

      罗满后面跟着赵酋,笑道:“咱们当灭了火,听到城外有骚乱之声,依稀有几千人马。起先还以为是楚人来了援军,都想,这次可命绝于此,但那队人马到了跟前,却原来是罗副将。”

      罗满到石梦泉床前,倒身行礼:“将军,卑职来迟了。”

      “你……什么来迟?”石梦泉阴沉着脸,“让你埋伏在山下,怎么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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