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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岂不更好?”岑远道,“既然是乌合之众,将军又确认是民兵,咱们就更应该杀下山去,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石梦泉道,“步兵、骑兵、水兵,将军、都统、提督、总兵、千总,百夫长,十夫长……与军队打仗,看对方领兵的是什么人,就大体知道他下面率领了些什么人,行军的阵势,攻城的方法,即使不从兵书上生搬硬套,总也有些章法可言。我们打的仗多了,应付起来也就容易些。可民兵乡勇不同,没有一定的编制,也没有一定的章法,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怪招、险招,也不知道要怎么对付。冒冒然杀出去,不知会遇到些什么。况且,你愿意同他们正面交锋,他们却决不会和你正面交锋。你只会遭遇些更下三滥的手段而已。”
岑远道:“将军,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不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我们兵力就算没有他们的十倍,也有三倍、五倍,将他们围起来格杀有什么困难?就算这伙贼人不是藏身村中,大不了一把火烧了白鹿峰,再一把火烧了金鼎峰,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程亦风来就来吧。大不了和他一拼。死在他的手里,好歹也是死在楚国兵部尚书手里,好过死在什么民兵山贼的手中!”
“死又如何?”石梦泉看着他那激愤的模样,再看看赵酋旁边几个近随的士兵,也都是窝囊气不出不快。“死在谁手里,还不都是死?就看死的值不值得——玉将军让我们稳住局势,不到万不得以,我不想引得程亦风提早来到。”
“那要怎么办?”众人都是这个问题。
石梦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千头万绪中寻找出路让他疲乏得几乎睁不开眼。玉将军,假如我死了,你会如何呢?第一千次问出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假如他死了?
假如他死了?
心里忽如电掣一般。他笑了。
“将军?”众人关切又忧心。
“他们不是想毒死我们么?不是想我死么?”他说,“那我就死给他们看
阴暗的小屋里,娇荇在狼吞虎咽。一边的愉郡主只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饭食,烦躁地开口:“这时候你还吃得下?也不知道这群山贼到底想拿我们怎样!”
娇荇嘴里塞满了米饭:“郡主,您没经过那生死一瞬。我现在是从鬼门关转了一遭回来,觉得还是有吃就吃,能睡就睡最实惠,死了不遗憾。”
当时岑远下令放箭,当场就把她旁边的几名杀鹿帮帮众钉死,好在大嘴四身手快,拎了她就跑,这才拣回一条命来。又因为她泄露了自己的身份,杀鹿帮众人晓得辣仙姑所猜不假,知道握住一张重要的筹码,生恐一不小心把她俩饿死病死,那就利用不起来了,因而对她俩的态度都有改观,既不绑手也不堵嘴,只反锁在这间小屋子里。
愉郡主气鼓鼓的:“你还说——这乌鸦嘴。你是存心想我跟你死在这里了不是?石梦泉会来救咱们的。”
娇荇差点儿噎住:“郡主,您就别在那没心没肺的傻小子身上花功夫啦。我那么大嗓门喊出我是你的使女,叫他们来救咱——他们可好,嗖嗖直放箭。您以前又是黄连水,又是毒蛇汤的,寻石将军多少晦气,指望他来救你?”
“我……”愉郡主愣了愣,“可是,我也没把他怎么样呀。他要我教他打络子,我不也教了么?”
“还有呢?”娇荇道,“您还帮石将军做过什么正经事儿?”
愉郡主答不上来。
娇荇“哧”地一笑:“您给人家找了那么多麻烦,就帮人家做过一件事儿,就这件,后来还让您自己给搞砸了——玉将军的寿宴,您看您怎么搅和的?朝廷上下谁不知石将军对玉将军言听计从,就是玉将军叫他死,他也不会吭一声。您跟玉将军过不去,还指望石将军站在您这一边儿?”
愉郡主咬着指甲:“可玉旒云实在是很讨厌嘛!再说,就算他们不站在我这一边,我好歹是郡主,他们敢不救驾?”
娇荇冷笑了一声:“您是郡主——玉将军可安排了人手护送您回京,您把人给打晕了。石将军又没见到您。城上的那些人谁也不识得我这小丫鬟——真有个三长两短,这可成了无头公案呢。”
愉郡主听她这样说,自己仿佛必死无疑了,鼻子一酸,“哇”地哭了出来:“那怎么办?”
娇荇其实是逗逗她兼发牢骚,自己何尝不想石梦泉立刻来搭救?要不然,当日在远平城下,她也不会冒险暴露身份了。然而好几天过去,竟然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实在让人不能不心焦。
但她还得安慰主子:“好祖宗,别哭啦,奴才逗您玩儿呢!石将军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主子晾在一边儿,他肯定在计划着哪,一时就来了,杀光这些强盗,给主子您出气!”
愉郡主擦着眼泪,梨花带雨:“真的?”
娇荇赌咒发誓:“再骗您,我就把自己这张嘴给撕了——来——”她端起愉郡主的饭碗:“你多少吃一点儿,否则瘦了几圈儿下去,石将军杀了来,都不认识您了,还不知道救谁好呢!”
“死丫头!”愉郡主这才破涕为笑,勉强吃了些饭。
这时,就听外面管不着的声音:“跑这么快做什么?赶去投胎么?”他这两日心情极差——贪便宜穿了愉郡主的棉衣,结果一天洗澡洗了五六回也解不了瘙痒。辣仙姑偏偏又没带着能解痒药的草药来,要山上现采,去到这时还未回,实在叫他着急。
那被他骂的只是一个小帮众,收住了脚步,答道:“二哥,出了大事了。樾军的那个主帅好像死了!”
“死了?”管不着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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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帮众道:“这两天城上的士兵就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弟兄们日夜监视,发现有几岗少了好多人。今天再看,几乎没人站岗了。我们起初还想,定是五哥的毒药的厉害,让他们个个都拉得没力气,爬不上城,谁知,后来我们见到城门开了,有几个兵丁偷跑了出来。弟兄们一路跟着,听他们说,姓石的将军病死了,现在城里群龙无首,有人想回北方,有人想继续留下,争个没完。他们要到山下去找那罗副将来稳住大局。”
“果真?”管不着大喜。
房内附门偷听的愉郡主却面色惨白,晃了两下,一头栽倒,失去了知觉。
待辣仙姑采药回来,石梦泉的死讯已经传得杀鹿帮上下都知道了。连辣仙姑自己也亲见有士兵偷偷从远平城里跑出来。她踏进门时,管不着正和猴老三、大嘴四等一干弟兄商量着怎么趁乱夺回远平城。没见邱震霆,说是练功去了,过会儿才回来。
猴老三道:“娘子,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如今那姓石的小子一命呜呼,咱把远平城拿下来,大哥可就在程大人面前立了大功。”
大嘴四也道:“老五果然对得起‘辣仙姑’这个绰号——料事如神赛过了诸葛亮再世,下手又够狠,能几种毒药一起上——哈,阎王想不收那小子都难。”
管不着跟着道:“老五,你不如再来料料看,咱们这次偷袭远平城,该带多少跟竹竿子去?”
“带竹竿子做什么?”猴老三不解。
管不着呵呵笑道:“那里面的人都被你娘子药成了软脚虾,咱们当然是用竹竿子去串成串回来烤啦!”
众人不免都笑了起来。
辣仙姑却没有,把草药往边上一丢:“二哥你自己都成了脆皮鸭了,还管人家是不是软脚虾?快拿这药煮水洗澡去。一把年纪的人了,也跟些小的在这儿瞎起哄。”
管不着被她奚落,脸一红,不过还是止痒要紧,也就不计较,忙去了。猴老三仔细观察妻子的神色,道:“怎么,你觉得这事……”
“有点古怪。”辣仙姑道,“就算那石将军先吸了毒烟又喝了毒药,身子骨差,死了,樾人失了主帅应该更加小心谨慎,百般隐瞒,不让外间知道才是,怎么轻易就传到了咱们耳朵里?”
“阵脚大乱了嘛。”大嘴四道,“在咱们的地盘上,进也不能进,退又很难退——这种送死的仗,我看起初就没什么人愿意来。如今将军死了,大家还不各奔前程?”
辣仙姑皱着眉头:“樾人治军,咱没看过其他的,就看了石将军和那个罗副将。以他二人治军之严,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乱成一锅粥,兵士纷纷弃城逃跑吧?”
“不过姓石的死了呀!”大嘴四提示,“你看楚人的兵队——看看程大人的队伍和那草包冷千山的队伍,主帅就是兵队的脊梁骨。楚军要是没有程大人,肯定是一盘散沙。樾军死了将军,平时军纪再有多严明,这时也顾不得啦。”
辣仙姑还是觉得不妥,坐下来,把手指在桌上划着。猴老三最疼老婆,忙倒了茶来:“娘子你辛苦啦,咱哥儿几个也就是先议论议论。到底怎么办,还得听大哥的。先喝口茶。”
辣仙姑白他一眼:“就你那点儿出息——我看你们才是没了大哥看着就成了一盘散沙!”
猴老三讪笑着,不和妻子争辩。几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些闲话,邱震霆就回来了——他扛着大刀,雄赳赳气昂昂,但却一手拎着裤子,看来有点儿滑稽。大家再看他背后,原来有一队兵丁大约七八个人,都被他用裤腰带拴成了一长串儿
众人都迎了出来:“大哥,哪儿抓来这么些兔崽子?”
邱震霆咧嘴一笑:“奶奶的,真上山打兔子也没有手气这么好的!俺正耍刀耍到兴头上,这些家伙就没头苍蝇似的撞到林子里来——他娘的都是樾国的小【创建和谐家园】。俺当然这么一顺手——不过就是没绳子,害俺提着裤子走了这么远。”
他的弟兄们都笑。看那串樾兵,有的脸上一副倒霉相,出声道:“我这次来也没杀楚人,现在不过是想找条路回家种地去。英雄就放了我吧!”还有的脸上全是激愤:“爷爷我纵横沙场,竟然落到你们这帮蟊贼手里,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还有人一声不响,不知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大嘴四先朝那激愤的嬉皮笑脸道:“哟,你已经当了爷爷么?果然纵横沙场久了,可知道夜路走多了迟早会遇到鬼么?何况你年岁大了,腿脚头脑都不好使,是该进棺材享享福了!”
那人气得瞪圆了眼睛,大嘴四还依然笑:“瞪,有本事把我瞪死,哈!”
猴老三看妻子在一边紧锁眉头,轻喝了一声:“老四,别没正经,先盘问盘问城里的状况!”虽是叫大嘴四,但自己已走上前来,手臂一晃,青磷磷的一条小蛇就变戏法般欺到了人跟前。他找那满脸哭相的下手:“快老实交代,你们这次又玩什么把戏!”
那苦脸的五官都皱一块儿了,道:“还玩把戏?唉!我从前在家种地,秋天挑了粮食去交给官府。那天我把一簸箕米倒进口袋里,我娘就教训我说,不可以‘倒米’,因为会‘倒霉’。我没听,结果进城就被拉去当兵,被派到这鬼地方,又咳嗽又拉肚子,现在将军也死了,我还被你们抓到……早知道就不倒米了!”
这人年纪尚轻,一副孩子气的模样,说起这翻话来颇叫人动容。猴老三都不好意思拿毒蛇吓唬人了。可辣仙姑乜斜着眼睛,觉得这太像是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她推推丈夫,让他闪开一边,亲自上前道:“你要是能活着回家去,是不是就不‘倒米’了呀?”
年轻的兵丁赶忙点头:“女英雄要是肯放我回去,我要给女英雄立个长生牌位!”
辣仙姑嘿嘿笑道:“长生牌位我要来没用——而且,你逃了回去,我鬼知道你真是日夜供奉我,还是天天往我身上钉钉子,咒我不得好死呢?”
年轻兵丁变了颜色:“我怎么敢?”
辣仙姑道:“你有什么不敢?”说时,眼神陡然一变,手中多出了一把匕首,顶住了那士兵的咽喉:“你说谎话说得这么溜,却不知我天天和谎话帮的帮主打交道——你【创建和谐家园】一抬,姑奶奶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还不老实交代,你们将军打的什么鬼主意?”
年轻兵丁仿佛被吓愣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那满面激愤的就怒喝道:“死妖婆,将军就是被你们害死的,我就是变成厉鬼,也要杀了你们给将军报仇!”说着,不顾自己两臂被缚,扭动身子要撞向辣仙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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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你也别跟他们扯啦。”他道,“看样子那姓石的将军真见阎王去了,正是咱们帮程大人夺回远平城的大好机会——小子,我问你,现在远平城里什么个状况?”
那激愤的哇哇大叫:“想叫老子出卖自己人,做梦!”
而那年轻的就打着颤,战战兢兢道:“城……城里……一多半的人都拉肚子拉得没力气。前锋营的赵督尉说他替将军发号施令,但是还有一个岑总兵,是岑老将军的亲侄子,他不服赵督尉,两人吵得没完没了……眼下,只有请罗副将回来主持大局……不知道……我……我不去找罗副将,我也不想打仗了,英雄们放我走吧!”边说着,边跪了下来,向邱震霆等人碰头不止。他后面那激愤的气得抬脚踹他,大骂“叛徒”。
邱震霆大掌一挥,抓向那激愤者的胸口,凭他足以扛鼎的力气和铁塔般的身材,立时就把这人拎了起来。“你继续说。”他对那年轻的道,“你们几时派人去向姓罗的传信,姓罗的大概什么时候会来,都给我老实说明白了。”
“是,是。”那年轻的边磕头边道,“今天中午就叫人出城去了,不过因怕他们跑了,所以后来又派了几批,我们这队应该是第五批了。罗副将是石将军最忠心的部下,一定看不过赵督尉和岑总兵瞎折腾,应该接到信就来的,我也不知几时……总要看前面的人到了没有吧。”
邱震霆听言,和弟兄们交换了一个眼色,意思是:罗满随时会到,要夺远平城,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大哥,”辣仙姑凑到近前低声道,“你真的信他们?远平城里少说也有一万樾人,万一他们耍个诡计,咱们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话是这样……”邱震霆撇了撇嘴,很不喜欢被比喻成王八,“但是程大人把远平交给咱们,那就是看得起咱们。城是在咱们手里弄丢的,咱们无论如何得抢回来,才不辜负程大人的一番嘱托。”他看辣仙姑还是很忧虑的样子,就拍了拍她道:“老五你点子多。这次从头到尾的计划不都是你定的么?你说咱们人少,不能和樾人明着打,要先用各种法子把他们折腾垮了……”
“现在不是已经把他们折腾垮了么?”猴老三讨好地笑道,看妻子面色严厉,又底气不足地添上一句:“就算没全垮,也垮了一半。娘子的功劳可大着……”
“大哥,”辣仙姑打断丈夫的话,“樾人奸诈狡猾,兵力百倍于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看还是不要进城的好。”
邱震霆望着这个足智多谋的手足:“呵,老五,是不是上次叫程大人整了一回胆子变小了?”他招呼几个小帮众把樾兵都押下去,自己抱着两臂透过密密层层的树林望向远平城的方向:“俺是个粗人,没有老五你计算得周详,不过俺觉得这是咱们夺回远平的大好时机,也是唯一的时机,我说几条,老五你看在不在理。”于是踱着步子,道:“第一条,樾军远道而来,被咱们用鹿群毒烟收拾了两回又有大半人载在咱们的泻药上——且不管那姓石的将军是真死还是假死,樾军现在元气大伤,士气估计也很低落。咱们正好一举击破——假如再等下去,也许他们的情形变得更糟糕,不消咱动手,就先死了个干净。那自然好得紧。不过,假如他们没死绝,剩下个三五千人,最后豁出去找咱拼命,咱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而万一他们发现了泻药的秘密,又修养身子恢复了力气,咱们可就更麻烦了。”
辣仙姑想想,也有道理,就不做声。
邱震霆走了半个圈儿,继续道:“第二条,老五你常常跟大家说‘兵不厌诈’。俺这人是急性子,可这一回算是领教了什么是耐住性子弯过来绕过去地跟人使诈。樾人先出诡计架桥过来,咱们就想法子用鹿群和毒烟治他们;他们又趁咱们不备,钻空子占了远平城,咱们就利用那不走运的郡主和丫头探出了他们的虚实;他们放箭想杀了咱干净,咱就用泻药整得他们啥也做不了——现在他们或者是真的要去山下找姓罗的来,或者就是想骗咱们大剌剌进城去自寻死路——不管是哪一条,只要咱们先想出对付他们的法子,又不叫他们猜到咱的心思,那就大功告成啦!”
杀鹿帮的弟兄们都知道,邱震霆虽然看起来是个空有蛮力的武夫,但办起事情来常有意想不到的妙计。只不过,他平日里大大咧咧,很少把一个计划的前因后果叙述得如此井井有条,所以大家都以为他纵横江湖乃是靠着打混多年的经验,临到头上,只消顺着性子做,就一定事半功倍,很少有人注意到他的重大决定其实都经过反复的思考,周详的计划——如今听他这样分析,才意识到他的谋略并不在辣仙姑之下。
辣仙姑见大哥深思熟虑,自己的担心倒真显得有点儿“畏首畏尾”,笑了笑,道:“大哥这样说,是不是已经有了计策?”
邱震霆眯起眼睛:“嘿嘿,那是当然。抓这伙龟儿子回来的时候,俺想到一条妙计——”
16第15章
杀鹿帮的人到远平城下时天还亮着。这是这场战争开始以来难得的一个晴天,晚霞淡淡地衬在城后,无风,一切显得宁谧——城楼上没有一个守军的身影。
邱震霆、管不着、大嘴四都被五花大绑着,另有几个小帮众满面哭丧地抬着两顶木柴搭成的简易轿子,上面分别坐着愉郡主和娇荇,皆昏迷不醒。押着他们一行的都穿楚军服饰,领路的正是先前抓去的那个年轻兵丁。
城门洞开着。一众人等走进去,并无人盘问。过了好远,才撞见一个行色匆匆的兵丁。年轻兵丁忙迎上去。
那匆忙的一愣:“干什——哟,你……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叫你去找罗副将么?这……这又是……”他指着杀鹿帮的一群人
年轻的笑得勉强:“弟兄们本来打算逃走拉倒,不想遇到了这伙楚国奸细,交手之下,竟把他们都抓住了。”
“是么?”匆忙的不疑有他,看看愉郡主就娇荇,“那两个又是什么人?”
年轻的道:“说是赵王爷家的郡主。”
“有这种事?”匆忙的眼睛滴溜溜转,仔细打量。
“我没见过郡主,怎晓得?”年轻的道,“不过,逃兵是大罪,就算真的逃成了,也有家归不得。要是救了郡主就不一样了。管是真假,我且回来试试。即使弄错了,这几个楚国奸细总能用来将功抵过。他们已交代了,毒烟是他们放的,泻药也是他们下的。把他们交给赵督尉,总算是找到了害惨大家的祸首。”
那匆忙的冷冷一笑:“害惨大家的是玉旒云——即使要说害死石将军的凶手,你指望赵督尉真的想给石将军报仇?若石将军不死,他怎么得着机会坐上这位子?只我这做亲随的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哼——不过,谁也知道,石将军就是玉旒云的胳膊,赵督尉若能活着回去,且想坐稳了这个位子,非得给玉旒云一个交代不可。”
“恩。”那年轻的点着头,但神色有点儿慌张。
匆忙的仿佛仍不觉察,还接着道:“我是死也不跟赵督尉的。石将军待我不薄,怎么也得替他把这一仗打完。”
“哦。”年轻的讷讷,回头看旁人。
有个兵丁打扮的就四下里望望,道:“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
那匆忙的又是一声冷笑:“还能去哪里?都是些没良心的家伙——你们想逃就逃吧,我去找罗副将。”说罢,径自去了。
“狗儿!”待那人走远了邱震霆才喝道,“不要多嘴!”
狗儿,假扮成士兵的,就做个鬼脸嘻嘻笑道:“能套出点儿消息总是好事。再说,一声不吭反而遭人怀疑。”
邱震霆瞪他一眼:“你不出声俺也晓得你脑瓜子有几斤几两。”
狗儿讪笑着:“我的脑瓜子能有大哥的十分之一就很了不得了——而这些樾人的脑瓜子连狗儿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大哥不必怕他们耍花样啦。你看这小子多老实!”说着,踢了那带头的士兵一脚——原来只有他一个是被胁迫来领路的,其余的兵士都是杀鹿帮帮众假扮。狗儿道:“樾人穿楚人的衣裳扮楚人骗楚人,咱们穿上楚人的衣裳扮扮成楚人的樾人骗扮成楚人的樾人——哈,九曲十八弯,狗儿的舌头都绕不过来了,何况樾人的脑筋?”
他说得这样滑稽,邱震霆也舍不得发火,笑骂了一句:“你这小狗崽子,俺只见狗尾巴灵活,不晓得狗舌头也这样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