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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谦闻言大喜,正要相谢,却止不住一阵猛咳,身子弓的好似煮熟的虾子一般,唐逸看在眼里,心下郁郁,眼前老人为了冯平,却是什么都舍了,只不知究竟值得不值得。
嗡!
便在此时,唐逸耳旁异响骤起,随即眼前一黑,却原来二人说话之间,那黄沙成就的遮天巨幕终于赶到!人在那巨幕面前比之蝼蚁还有不如,罗志、冯谦还有那冯平,转瞬便被吞没的无影无踪,就好似一粒沙丢进大海一般,连份涟漪都泛不起来,天威于此,尽显无余。
人在狂沙里,就如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飘摇不定,唐逸摸索着,扯过那呆住的冯平,冯平连遇大变,早不知所措,就如木偶一般任由唐逸拉了过来,然后和冯谦一起伏在地上。
风声呼啸有如雷鸣,灌了满耳,眼前更是漆黑难辨,沙砾如雨点般的敲打在脸上身上,睁眼都难,方才还似火炉一般的沙漠,转眼便成数九寒冬!
“这便是天威!”
唐逸心下暗道:“此行如还能生还,可真能算上洪福齐天了。”可刚是想到这里,唐逸心下一动,猛地暗呼了声:“不好!”
第026章 天威难抵人聚散,慈恩比光灿。
唐逸忽是记起,食水却还在原处未动!
要想在大漠之中活命,就算没有驼马代步,也绝不能没有食水。更何况食水都是绑在驼马身上,仓促间众人只割断了自己身上的绳子,哪有时间去管其他?
想想,那些驼马在狂风来前曾是惊了一阵,虽被安抚下来,可谁又能保证此刻不跑了开去?要不去寻到,就算挺过这狂风,怕也要渴死在这大漠里了。
“伯伯!你且待在这里别动,我去去就来!”唐逸附在冯谦的耳旁高声喊过,却也不知老人家听未听到。
虽然狂沙漫卷,可唐逸却不虑寻不到方向,毕竟这风自西而来,先前自己与麻顿一战,一直处于下风里,所以此刻只要迎了风回去便是,只是这风委实强的离奇,唐逸哪敢站起来?只得手脚并用,紧贴了地上,想缓缓的爬过去。
可刚是转身迎了风,唐逸就觉得口鼻一窒,那风沙狂灌进来,当真是无孔不入!直骇的唐逸赶紧将头顶在地上,这才稍稍舒服了些。无奈之下,唐逸只得倒转回来,慢慢的向后蹭去。到营地的那二三十丈远,唐逸根本就不知自己蹭了多久才到,也亏了他本性执拗,要是换做旁人,怕早就放弃。
只是虽然唐逸估摸着自己应该到了营地,可却又遇了难题:“四周风沙如此之大,那驼马就算在我身侧,我也难发现,这却要如何寻找?”
唐逸心下一冷,避风沙,战马匪,十人出关却几乎死伤殆尽,一步步搏命走到如今,难不成真要束手待毙?唐逸当然不会轻易放弃,略一思量,身子不动,却将头抬了起来,猛一睁眼,第一次主动去运那赤瞳目力!
感觉着气血慢慢上涌,唐逸没有习过武功,所以对那运气的法门可说是一窍不通,只得慢慢蓄力硬迫,好在他时间倒是充足,等不多久,眼前阴暗世界里多了一抹暗红,四周狂舞的黄沙猛地放缓了身段,动作也似轻柔起来。
唐逸背着狂沙,倒不虑风沙迷了眼睛,可这狂沙遮天蔽日,在风沙中和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也相差不远,唐逸就算运起了赤瞳,也只看的到眼前二尺,再远就不成了。
不过这已是大出唐逸预料,想他之前连半尺都看不透!有了赤瞳相助,唐逸再次搜寻起来,望着眼前暗红的世界里,无数粒黄沙交错,漫洒在空中,唐逸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些黄沙虽然都被风刮的往前飞去,可又全非直线,万万粒黄沙,颗颗撞在一起,彼此弹开,再与别的沙粒重新撞上,如此往复,却又一并朝前,个中玄妙,竟然登时让唐逸迷了住!
隐隐中似有所悟,可又处处难解,不知过了多久,眼睛刺痛传来,唐逸这才由那玄妙的境界中醒来,暗责道:“我怎会失神?这赤瞳虽经刘神医的救治而好上许多,却也不是能随心所欲,一旦用的过度,怕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一念及此,唐逸强忍刺痛,抓紧时间搜寻,却再无心去领略那自然奥妙了。
黄沙,黄沙,眼前除了黄沙就再无他物,唐逸的眼睛越来越痛,就在少年将要支持不住时,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骆驼!
唐逸再运目力往前看去,心下一喜,往前蹭去,就见一头满身绒绒长毛的骆驼正跪在地上。唐逸心下大喜,更让他开心的是,那骆驼安驯非常,身上挂满的食水一个不落。唐逸摸了过去,确认那食水捆的牢靠,这才松了口气。那头骆驼倒也通人性,见了唐逸过来,将个长长的脖子一转,用头来拱了拱,唐逸心下松快,当下笑道:“待此行平安回转,我定会寻了最上等的草料犒赏你!”
寻到了食水,又找到骆驼,唐逸心下一松,这才感觉到疲惫袭来,此刻再回到冯谦身旁,且不说他已经没了这个气力,况且他也不放心这骆驼和食水,找到虽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要守护住,否则他也不会冒险来寻。
当下找到那绳头,将自己结结实实的和骆驼绑在一起,唐逸这才合上双眼,不片刻沉沉睡去。睡梦里,唐逸恍恍惚惚,好象回到了平凉。集古斋的门口,冯茹俏立着,天气已是凉了下来,少女葱绿的一身小袄,显的格外俊俏。似乎知道了父亲将她许配给自己,冯茹小脸满是红晕,唐逸见了,也是开心不已。
可唐逸还未来得及说话,忽然间,二人已经进了屋里,那屋中的布置却令人心惊,只见迎面墙上一个大大的奠字,好大一副棺材躺在正中,唐逸一惊,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死了?”
那冯茹此刻竟然换了一身孝服,抱了棺材痛哭道:“我爹爹死了!我爹爹死了!”
唐逸不知为何,竟然暗松了口气,刚想去劝,忽然眼前又多了一副棺材,那棺材竟然大是破烂,唐逸心下隐约感觉不妙,就在这时,忽然觉得眼睛一痛,醒了过来。
先是一阵的哆嗦,环目四顾,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四周漆黑一片似是深夜。狂风刮到时,正值清晨,如此说来,唐逸足睡了将近一天。起身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四肢,轻揉着眼睛,这眼用的有些过度,睡了这么久还在疼痛,唐逸正要再行一遍明目经,却听阵阵低泣传来。
沙漠,深夜,低泣,唐逸猛地又是一个寒战,却是完全的清醒过来。
摇了摇头,唐逸耳旁再是听到低泣,深夜的沙漠寂静无声,这低泣虽弱却也格外分明,顺了那声音望去,唐逸心下一醒,暗道:“原来是他。”
哭声来自冯谦倒卧之处,唐逸快步赶去,就见一个稍稍隆起的小沙堆,三两下拨了开,看着眼前情景,不禁让少年大为动容。却原来那冯谦趴了在冯平的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儿子,为儿子遮挡风沙,至于老人自己,早已气绝多时。想来自己去寻食水,那冯谦也知就算寻到,怕也无法回来,便奋了最后余力,爬到冯平的身上,用他最后一丝的生命保护儿子。
“冯伯伯如此,却不知是对是错,可这慈恩却足可感天动地了。”
唐逸摇头一叹,轻轻将冯谦的尸身搬了到一旁,冯谦死的久了,气温又底,那尸身冷硬不难搬动。等移开冯谦,正见冯平双目迷茫,在那低声哭泣。
“原来我梦里种种不详,却是听了你的哭声引起。”唐逸被那梦骇的不轻,尤其那最后的棺材,总觉里面隐隐躺着自己的至亲之人,可唐逸却半点都不敢往下想去,此刻见那冯平低泣,找了理由安慰自己。
冯平与自己的恩怨不过是口舌之间,可毕竟他杀了胡三,那胡三对自己着实不错,唐逸一时却有些犹豫了,不过想起那冯谦临死托付,冯茹的孤苦,唐逸只得叹了口气:“看在冯伯和茹妹的面上,且救你这次。”
唐逸伸手将冯平拉了起来,那冯平乖顺的很,面对如今局面,他早没了主意,只知随了唐逸摆布。
清点好驼马,除去马少了六匹外,骆驼却是一头未丢,食水都是绑在骆驼上,所以这结果让唐逸大为满意。当下骑上马,绕着周围转了转,寻到胡三以及三名店伙的尸体,余下的那两个,怕是被狂风卷的太远,要不就是埋在沙下了,唐逸也没有精力再去寻找,只带了四具尸体回来。
冯平见了胡三的尸体,猛一惊,哇哇大叫起来,唐逸也不去理他,先是将冯谦埋了,低声道:“冯伯伯,你的托付我自会做到,冯平我不会杀他,茹妹,我会尽力照顾她一生,让她快乐,你且安心上路便是。”
然后便是店伙和胡三,那些店伙,唐逸并不熟悉,不过想来回去后,集古斋自会有安家的章程,至于胡三,唐逸郑重道:“胡兄,虽然我至今不知你为何来如此险地护我,可你的情义,唐逸必会谨记在心。”
略是一顿,唐逸看了一眼身旁的冯平,长出口气,叹道:“只是你的仇,我却不能替你报了,唐逸心中有愧。只望日后能寻到你的亲人,尽力相助,也好解我内疚。”说着俯下身子拜了四拜。
第四卷【恩成仇】
第027章 人行千里望归途。
将人都埋的好了,想想这沙漠风沙能掩盖一切,就算留下个碑牌都不可能,唐逸只好摇头放弃。当下点齐驼马货物,寻回些护身的刀剑,至于那强弓,虽然对唐逸来说正是趁手,可却不知被风卷到哪里去了。
稍等到天亮些,唐逸与冯平二人再次上路。如今还去于阗是不可能了,虽说出关已经走过数日,可距那于阗却还远的很,唐逸和冯平二人所携的驼马上食水充足,但是没有向导,这么远的路定是寻不到的。
“眼下只有回转平凉才是正理。”唐逸心道:“回转平凉,只要顺了原路大概认个方向,这一路不再遇到马匪,倒还有几分生还可能。”
主意打定,行了半日,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不过速度却比来时慢了许多,毕竟如今只剩唐逸和冯平两人,又都不是老手,能驾御起驼马就已不错,更何况那场大风卷过,带了大片浮沙,又将这沙地都吹的松了,驼马一脚下去,比之以往更深陷几分,速度自然大减。唐逸对此毫无办法,只道食水还是充足,如此赶路,除了慢上一些,却也没什么大碍。对他来说,担心马匪更甚天威,天威自己能挺了过去,可面对那些马匪,根本就没有生还希望。
至于冯平,倒是听话的很,自己说什么,他便听什么,想是这些日来的经历对他的打击太大。
想到这里,唐逸转头看了看,就见他哭的累了,正趴在马上无精打采,唐逸心下暗想:“常闻苦难能磨砺一个人的意志,要真是因为这次出关让他性情转变,冯伯伯九泉之下,怕也能瞑目了。”
看着冯平,唐逸心下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如今困扰少年的有两件事,可说都与他有关。一是此行回去,如何面对冯茹,虽然冯谦将冯茹许配给自己,自己也是喜欢这个贤惠大方的少女,但冯茹刚刚丧父,自己不好开这个口,更怕被误会作趁人之危。
余下的就是那胡三之死,自己亲眼目睹了武功高手的霸道,又有了习武的门路,那胡三前来暗里保护他,又在夜里与他说了一番话,想来唐门对自己大是有意。可面对如此好的条件,自己却难选择:“要是我寻到唐门,那唐门中人问起胡兄的死因,我该如何说?就算不管那冯平,可也要为茹妹的安危着想。那唐门听起来势力大的很,要是知道了实情,怕不只冯平难逃一死,就连茹妹也要大受牵连!我到时怎么才能保护她?”
对于保护冯茹不被唐门的迁怒所伤害,唐逸没有任何把握。讲理,唐逸自然会,可唐门会不会听,唐逸却无半分把握。就连那唐门在江湖中的口碑如何,是好是坏,他都不明,哪会用冯茹的性命未来去赌?至于武力,自己面对一个麻顿,都靠了天大的运气,还有胡三送的那两样护身宝物,更别说面对唐门高手了。再说,自己答应了冯谦,要照顾冯平,却也不能食言。
“也只有将这一切都推到那群马匪身上,虽然那群马匪亲眼见到冯平杀了胡三,可想来能相信他们的人应该不多。”想到这里,看了一眼冯平,唐逸觉得这世事果然难料,谁想到自己竟然有为他隐瞒的一天?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唐逸暗摇了摇头,开口道:“伯伯临终之前的托付,你也听到,多的我就不说了,只是告诉你,胡兄之死,我会代你隐瞒。”见那冯平一喜,唐逸随即冷道:“你莫要高兴,这可不表明我认同你做恶!”
那冯平闻言,喏喏道:“我,我知道。”不过随即又是小声辩道:“当时我也是吓的坏了,只以为是那个胡,胡先生是奸细,他引来这么多马匪要害我们,所以我才杀了他,谁知却是弄的错了。”
唐逸眉头一皱,其实怀疑胡三的并不只是冯平一人。冯谦、罗志还有自己,都曾是怀疑过,这倒不能全怨冯平,只是自己再如何怀疑,也不会随便杀人,除非那胡三当真是马匪的奸细。
“你和我说这些没用。”唐逸有些不耐,挥了挥手道:“如果你敢去和唐门解释,我绝不阻拦于你,你要能说的唐门信了,不再追究,那岂不更好?”
冯平登时一惊,委屈道:“他们怎会听?我要是如实说了,他们定会杀了我的!姐,姐夫,你可要救我!绝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杀了胡先生!”
冯平这声姐夫叫的唐逸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摇头叹道:“我如今背了良心护你,你日后可要懂的收敛,重新做人,我不指望你感激于我,只要你能对的住冯伯伯的一片慈恩。”
冯平见唐逸口气缓了,当下如小鸡啄米一般,忙不迭的点头道:“记得记得,冯平绝不敢忘记。”
唐逸没再说话,只是心道:“但愿如此。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今日经历的多了,他还能听话些,等日后缓过来,却不知又会成个什么样子。我日后定要多多注意他,莫要让他连累了茹妹。”
唐逸不再开口,冯平自然不敢挑起话头,两个少年,就如此领了驼马在这烈日下赶路,只望早一日回转平凉。人在经历大难之后,最渴望的就是家的温暖,虽然唐逸流离半年,家早便没了,不过在平凉的半个月里,他终于又体会到了些许温暖,面对这无情大漠,唐逸只想早一日回去。
唐逸正想了这里,一旁的冯平忽然大叫一声,转头看去,就见那冯平坐下的马不知怎地停住,只在那里摇头摆尾,竟再也不肯向前,任凭冯平如何鞭策,都是无用。唐逸正自奇怪,却见那马可能是被冯平打的急了,长嘶一声,后蹄猛尥,竟是将冯平自背上掀了起来!那马的力气多大,冯平又不擅驾驭,更是连番惊吓的累了,当下被掀在空中打个转,扑地一声落在沙上。
唐逸一怔,这些马匹买的时候就是特意寻了温驯的,好让不会骑马的人也能骑个安稳,今日怎么发了脾气?再看那马将冯平甩下后,立刻往后退去,就好像眼前有什么可怕的物事似的。唐逸凝神往前看去,却是什么都没发现,正自惊奇间,就听那冯平在地上苦道:“这马也来欺负我!”可话刚出口,却又是惊呼道:“姐夫!快!救我!”
那叫声尖利,唐逸忙是跳下马来,奔过去一看,却是一阵冷气自背后直窜了上来!本以为只是倒在沙地上的冯平,此刻正慢慢的往下陷去!
流沙!与沙漠中的狂风烈日马匪同为旅人的噩梦!唐逸出关前曾听过这流沙的大名,人马一旦陷了进去,不片刻便会没个干净!比之狂风烈日更加可怕,真不想自己这一次出关竟然全都遇了上!
其实这倒非是唐逸的运气差,只要胡三还活着,甚至那冯谦还在,定会早有防范,原来这流沙虽然可怕,却并非常见,眼前这个更非原本就有,究其根本,却是昨日的那场狂风所致。这里的沙地如今看来平坦非常,原本却是沙丘林立,昨日一天的大风,这些沙丘被风卷的融了,四散一地,结果成了一片流沙湖泊。
要是胡三冯谦在,定会在头前赶上驼马戒备,一等驼马异常,定会停下来查看。只是唐逸他们哪里知道这些?如今他只知那冯平陷了进去,虽然不深,可要不去救他,不片刻就死的定了。
想想这十人出关,结果只自己一个回转,唐逸心下便是一冷,更何况自己答应了冯谦要好生照顾冯平,所以也没犹豫,当下连鞘抽出宝剑,尽力往前一递,急道:“快抓住!”
那剑长不过三尺,算上剑柄也到不了四尺,好在冯平的马甚通灵性,知道眼前有流沙,不肯再走,所以冯平被那马掀下来,也不过飞出三四尺远,正是够到。冯平心慌间,唐逸的剑正是递到,就似一根救命稻草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大喜之下,手脚并用,一把抓了住!
人在绝境,气力超乎寻常,冯平不仅一把抓住剑,更是猛一用力,想借此从那沙中脱身,唐逸一个不注意,脚下不稳,竟被那冯平的大力扯了过去!
第028章 归途转头空,流沙湖。
不知流沙有多宽广,所以唐逸站在那里,只得尽量倾了身子向前,可脚下却不敢多挪上一步,所以这冯平猛地大力一拉,唐逸一不注意,竟被那冯平扯了过去!只听扑的一声,唐逸竟也跌到沙里,甫一落地,就觉得身下一软,不由自主的往里陷去!
那冯平登时吓的呆了住,就连唐逸都被自己扯了下来,谁还会来救自己?
唐逸也是一惊,顾不得去埋怨谁,挣扎间,就想将身体直立起来,唐逸被冯平扯过来时是脸朝了地上,要不直起来,怕还未被流沙吞没,倒先憋死了。
唐逸用手去按地,想要撑起来,可手上一使力,便立刻陷到沙里,身子哪曾起来半分?这才是流沙的可怕,一旦陷了进去便身不由己,有力也无处使,越是使劲,反陷的越快!
“我不想死!”
唐逸正无奈间,那冯平看着唐逸一点点的沉下去,终于缓过神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唐逸身处绝地,心下怎可能平静?那冯平再哭,当下一阵烦躁,怒道:“闭嘴!哭有什么用?”别看冯平只比唐逸小上一岁,可那磨砺却远不能比,唐逸半年多逃难过来,最早明白的一个道理就是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望了望手中的剑,唐逸递给身旁的冯平,喝道:“抓住这剑!”
那冯平慌乱间,哪会不听,忙是伸手紧紧攥住,唐逸奋起全力往怀里一拉,腰上同时使力,大吼一声,竟然凭空翻了个身,毕竟他刚陷了进去,又是整个人扑到的沙上,陷的远比冯平慢。不过这一个翻身也耗尽了他大部分的力气,唐逸虽然由趴在沙上变做了仰躺,不会登时窒死,可结果仍然没有任何的变化。
死亡,唐逸早经历过,就如在那麻顿的爪下,生命一点一滴的流失,与如今何其相似?可区别的是,在麻顿的爪下唐逸仍然能拼命反抗,可现在奋起全力也不过翻个身,于事无补。
“我怎能小窥天威?”
唐逸暗自嘲笑自己:“我方才竟然认为马匪之祸更甚天威,却不料转瞬便为困在此,真是可笑。”
那身旁冯平本以为唐逸有办法脱困,却不料除了翻过身外,反是让自己更陷的深了,当下哭声更大。
唐逸看了看冯平,心下虽然厌恶,可如今双双被困,真要是一并死了,只留下冯茹一人的冯家,没了男丁,怕是转瞬便被人吞了,到那时,自己的母亲谁来照看?
“把手伸过来!”
唐逸见那冯平竟是有犹豫,吼道:“听我的话!快!”
方才唐逸让冯平抓了剑,结果却只是翻个身而已,反是将他带的更深陷其中,所以冯平心下害怕,但是此刻自己所能依赖的只有唐逸了,冯平稍一犹豫,却也只得再次抓住剑鞘,哭道:“姐夫定要救我。”
唐逸点了点头,此刻流沙中只有自己和冯平两人,要那冯平救自己显然是天方夜谭,唯一可能的便是让这冯平活下去,就见唐逸奋起全力,大吼一声:“起!”
唐逸此刻背朝下的躺着,较之前更易借力,那冯平又是瘦小,当下竟被奋起全力的唐逸自沙中拔了起来!不过如此一来,唐逸整个身子几乎都陷了进去!
举起冯平,唐逸喝道:“你回转平凉,定要好生照看我母亲和你姐姐,否则我便是做鬼,亦不会放过你!”
那冯平骤得生机,面上惊喜交加,忙不迭的点头,唐逸也没有时间与他耗下去,当下两膀较力,大吼一声,竟是将那冯平掷了出去!冯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即身上一痛,却已落了地上。
塌实的地,虽然仍有些浮沙,可却远比那片流沙湖结实万倍。最少,它不会吞噬生命。
“姐夫!”
冯平落了地上,顾不得疼痛,忙是爬将起来,抬头望去,就见唐逸整个身子已经陷了一半还多!要不是迎面朝上,怕已窒死了。
想这茫茫沙海,有唐逸跟着,那冯平总还算有个依靠,如今就连唐逸也要死了,只剩下他一人,哪不惊惶?这声姐夫喊的却是少有的真心了。
听到冯平的哭喊,唐逸心下稍安,此行总要有人活着回去,就算不为别的,也终要为了自己的母亲着想。当然,唐逸并不想死,更不想舍了自己的性命,当下望了望冯平身后,心下忽然一动,急道:“绳子!快去把绳子抛过来!”
方才唐逸因初遇流沙,一时也有些乱了方寸,只想用手上的剑将冯平拉上来,如今想想,自己手旁还有许多绳索!却是要比剑更实用些。
好在此刻想起却也不晚,唐逸一声大吼,那冯平闻言顾不上哭泣,忙是跑了开去,不片刻捧过一大团来。
“要那么多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