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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墨道:“大人,墨在精卫营许久,刘指挥使大人手中这支精卫营绝不寻常。”
姜浔道:“如何不寻常?”
秦墨道:“高阳沦陷,甘州官军尽撤,流贼肆虐无忌,只有刘指挥使麾下精卫营,甘州地界征战流贼半年之际斩杀流贼十数万却无败绩,更重要的是……”
秦墨说到这里顿了顿,望着姜浔询问的眼神道:“世人皆知李宿温火烧流贼百万兵,却不知刘策兵不血刃收高阳。”
姜浔一听轻声笑道:“秦先生说笑了,这高阳不是李宿温打下的么?和他刘策有什么关系?你之前说的我或许能信几分,但这高阳城天下人尽皆知是李宿温带雷霆军收复,秦墨你身为精卫营长史替刘策说话这本督都懂,可不能因此信口开河。”
秦墨听后,也不再言语,只是轻轻摇摇头,为刘策感到不值。当日收复高阳计策确实是出自自己手中,但是执行人却是刘策,这过程万分凶险,说到底就是对敌我心理要有十分准确的把握才能成功,否则一步失误就会导致满盘皆输,甚至身首异处的下场。
可刘策为了精卫营前途明知凶险却还是豁出去了,收复高阳后又把功劳让给了李宿温,自己却甘愿隐与幕后,这需要多大的魄力和心胸?如今整个天下都知道李宿温大名,可何曾有人记住过一名普通的庶族士兵为了整个甘州百姓做出了怎么样的努力?
看着秦墨眉头紧蹙,叶斌沉思片刻,笑着对姜浔说道:“大人,今日我等只是替将军送来报备文册,顺道采购些物资回去修筑城镇,如无他事,我等便告辞了。”
叶斌说着就和秦墨起身要告辞,只闻姜浔说道:“两位不急着走,对了,那刘校尉为何不亲自前来?”
秦墨道:“刘指挥使刚上任,诸多事物繁忙,现正在各堡庄园巡视,无法抽身前来面见总督大人,还请海涵。”
姜浔点点头,说道:“他刘策有这份心倒是不错,你等回去后好好督促下他加紧修整城墙堡垒,最迟九月,呼兰人就会再次南下,本督实在不愿再见诸多百姓受辱了。”
一听到呼兰人,秦墨眼中浮出一股透彻的阴冷,坚定地回道:“大人请放心,呼兰人……他不敢来犯汉陵!”
姜浔听着秦墨耐人寻味的话语,稍作思考还是没明白其中意思,只当秦墨听从自己的话会回去加紧督促刘策修复防御工事。
“那大人我等暂且告辞了。”秦墨和叶斌齐齐抱拳行礼想要离去。
“且慢。”姜浔突然叫住了他们。
秦墨回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姜浔起身来到叶斌身前,神色略带尴尬道:“有件私事烦请叶家公子帮忙。”
叶斌道:“大人尽管吩咐。”
姜浔叹了口气道:“听闻叶公子颇通医术药理,还请劳烦你为小女诊治一番。”
叶斌和秦墨对望一眼,然后道:“姜小姐得了什么病?”
“这……”姜浔犹豫片刻,将姜若颜的情况缓缓说来。
这几日眼见爱女茶不思饭不想,整日发呆,身体也憔悴了不少,姜浔很是心痛,请了许多大夫诊治都没有效果,也说不出什么症状,这可把他急坏了。
叶斌听后道:“大人,请恕下官冒昧,能否见一见姜小姐,也好对症下药?”
姜浔思虑良久,对两人道:“随我来吧。”
说着向总督府后院走去,秦墨和叶斌也一道跟在姜浔身后。
“两位,小女的房间就在前方,叶公子,有劳了。”来到一间秀丽的院子门口,姜浔指了指对面女儿闺房同秦墨和叶斌说道。
叶斌点点头,正要进房,秦墨对姜浔说道:“大人,此处即是令嫒闺房,下官还是不便踏入,就有您领叶兄进入吧。”
姜浔对秦墨礼数到位很满意,暗道人言秦墨人中君子,又兼豪侠气概,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依然秉性如初,可惜他早已成婚,否则倒是个可以考虑的人选,想到此说道:“无妨,姜某对秦公子的为人非常敬佩,一道进去看看又何妨,小女平日也对豪侠事迹极为仰慕,两位游历天下,见识颇多,或许能让小女心神安宁也说不准。”
姜浔这番话没有任何官架子,甚至以本姓和秦墨相称,足以说明他为人处事精与老练,姜家能立足大周朝野数百年不倒,自是有他一套独特的手段。
见姜浔这么说,秦墨也不再推辞,和叶斌一道在姜浔带领下缓缓踏入姜若颜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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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天意?
“婉儿拜见老爷。顶 点 小 说 X 23 U OM”姜浔三人刚进院子,恰好碰见婉儿正端着食盘出来,见到姜浔,立刻跪在地上给姜浔行礼。
姜浔左手微抬道:“免了,小姐呢?”
婉儿说道:“启禀老爷,小姐正在屋内。”
姜浔看了眼食盘上的饭食未曾动过,叹了口气又对婉儿道:“怎么?还是没动?”
婉儿面露忧色地回道:“未曾动过一筷。”
“唉~”姜浔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些东西你先放放,让其他下人端走,我给小姐请了两位大夫,你且前面带路。”
随后姜浔又转身对秦墨和叶斌做了个手势道:“两位请。”
“请。”秦墨和叶斌回礼,三人在婉儿带领下向姜若颜屋内缓缓而去。
此时的姜若颜正端坐在那幅丹青面前,单手托腮怔怔地看着,那张令人望之心动不已的绝世容颜此时苍白了许多,眼中失去了应有的神采,和当日在鹤阳楼上赫然立誓的豪言壮志相距甚远,简直判若两人。
“小姐,老爷带人来看你了。”婉儿推开房门,轻声说道。
姜若颜闻言,缓缓起身来到姜浔三人面前,行礼个万福礼:“见过爹爹和两位先生。”
姜若颜见女儿又消瘦了不少,不由内心一阵不忍,回过头对叶斌和秦墨说道:“这就是小女,叶公子还请劳烦你了。”
叶斌对姜浔点点头,然后朝姜若颜望去,一见之下暗道姜若颜不愧是令无数人疯狂的对象,那容颜身段即使现在有些憔悴消瘦依然倾国倾城,反而更显出一种病态的美。但叶斌很快就进入属于自己的医理范畴,眼中杂念一扫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夫对患者的诊断之态。
边上秦墨也暗自叹道那句“姜家若颜赛嫦娥”果然不是常人杜撰,但他对姜若颜更感兴趣的却是敢指天立誓的豪壮言语,简直令无数男儿羞愧地颜面扫地。
叶斌望了会儿对姜若颜道:“小姐,不知可否让在下把把脉。”
姜若颜道:“先生请坐。”说罢在婉儿搀扶下坐回放置丹青的桌前,叶斌也坐在姜若颜一侧,姜浔则带秦墨到窗口茶几边上落座,命门外侍女上茶。
只见姜若颜缓缓伸出玉臂,婉儿立刻拿出一块软垫置于桌上,姜若颜将袖子微微一拉,放在软垫上,露出洁白如玉的手腕,腕上细小血管隐隐若现,婉儿将一条丝绸绢帕轻轻放在她手腕之上。
叶斌伸出两个手指,轻轻搭在姜若颜手腕脉搏上,开始闭目诊断起来……
良久,叶斌收回搭脉的手指,微微一笑:“如若在下所料不差,小姐心中似有郁结?观小姐气色只是甚少进食所致,理应和小姐心结有关吧,可否说来给叶某听听?”他已经确定眼前这位姜小姐当然没什么大病,有的只是心理上的问题,其他大夫断不可能不知道,应该是迫与姜家势利不敢直言罢了。
他笑着起身,瞥了眼边上丹青,一下子愣住了,也不顾礼数,未等姜若颜回话,直接走到她身后端视那画中景象,忍不住奇道:“咦?这不是……”
“叶公子,请自重。”婉儿本来对叶斌印象极好,但见他此时竟直接走到自家小姐身后,让她不由有些气恼。
“婉儿。”姜若颜回身止住婉儿,对叶斌道:“叶先生,你说的没错,小女子心中确实有心结未开,只是难以启齿。”
“我来说吧。”姜浔知道不能再见女儿这般下去,于是鼓起勇气出声道:“西凉李家想必两位也略有耳闻,我就不多说了,就说这李宿温,他和小女本是青梅竹马,只可惜……”
姜浔缓缓叙说完李宿温和女儿之间的种种恩怨纠葛,总算如释负重,他这话憋在心里许久,今日见秦墨叶斌绝非那种纨绔子弟,才说了出来,又道:“这本是家丑不欲提起,让两位见笑了。”
秦墨叹道:“自古英雄配佳人,人之常情也,如今生出这种事端,也怪不得小姐,只叹造化弄人啊。”
“唉~”姜浔摇摇头,眼见爱女为情所困整日消沉,如何让他心安的下来。
姜若颜闻父亲提起自己伤心事,不由内心又是一阵酸楚,差点落下泪来,她努力克制住情绪说道:“远东百姓被异族胡奴欺辱虐杀,小女子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惨死屠刀之下,我……我只希望能有男儿不嫌弃小女子蒲柳之姿,保我远东一方水土……不被胡虏肆虐……”
说到这儿,情仇双重夹击之下,姜若颜再也控制不住情绪,颤抖着身体落下泪来,既有为李宿温,也为了远东百姓惨死而激动。
秦墨双眼紧闭道:“不想小姐年纪轻轻竟会如此心念百姓,真是令我等男儿汗颜至极。”
随后秦墨脑海中浮现刘策的身影,睁开眼坚定地对姜若颜说道:“放心吧!小姐!你和李宿温之间在下爱莫能助,但这驱逐胡奴……”
说到这儿,秦墨眼神变得异常坚定道:“用不了多久!塞外胡奴就不敢再肆意妄为了!请小姐安心!我秦墨这番话绝对不是安慰小姐所说!”
姜若颜闻言,擦干眼泪说道:“谢先生吉言,若颜今日听闻这些话,心情舒畅许多,失礼之处还望先生见谅。”
秦墨见姜若颜神情确实有所好转,便点点头,发现闺房一角放有一把清香古琴,又道:“小姐,大人,在下有个不请之情,听闻小姐说起远东百姓遭遇,触景生情,想借小姐绣琴抚作一曲,以慰百姓在天之灵,可否?”
姜浔闻言,向姜若颜望去,见她点头,就对秦墨说道:“秦公子请自便。”他自是知晓秦墨颇通音律,也想听听秦墨能弹奏出怎么样的曲调,便独自坐在一旁。
姜若颜对婉儿说到:“婉儿,取琴给秦先生。”
婉儿答应一声抱起古琴放到外厅长案上,秦墨谢过后缓缓坐到案前,拨弄了几下琴弦,暗道不愧是豪门世家,这把琴无论质地音色绝对都是上佳之选。
随后秦墨缓缓弹奏起来,一股无尽凄凉从弦音之中弥漫开来,正是昔日刘策在万家庄所奏的乐曲,此时经由秦墨弹奏更是将这股凄凉之意表达的淋漓尽致……
姜若颜听闻,顿觉这曲调将自己内心的哀伤凄凉感全部表达出来,她本就是极通音律,能很直观地感受到这曲调所表达的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一曲弹罢,姜若颜还沉浸在余音之中无法自拔。姜浔则起身抱拳道:“姜某虽不通音律,但也能感受到曲调中的无奈悲凉,唉~想我身为远州总督,却不能驱逐胡奴,保一方水土平安,真是羞愧万分……”
说罢又是重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神情绝不似作假。姜浔又何尝不想阻止呼兰人南下呢?但自己尝试过好多次,无不是以失败告终,到现在远东军队都畏敌如虎,已无半点血勇令他无可奈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秦先生,这曲子可是先生您所作?”姜若颜行余音中醒悟过来,轻踏玉步,来至秦墨跟前问道,“我从未听闻如此凄凉之音,必是出自高人之作。”
秦墨起身行礼道:“小姐谬赞了,然此曲并非秦某所作,只是无意间听闻我家将军弹奏,才在小姐面前班门弄斧,让小姐见笑了。”这话倒不是客套,姜若颜琴棋书画哪样不是精通?造诣远在自己之上。
姜若颜道:“你家将军?他是何人?莫非是哪位名门望族之后?为何我不曾听闻?”
秦墨道:“非也,我家将军并非名门望族中人,只是寒门子弟,得朝廷垂怜,近日才到远东赴任,小姐不曾听闻也是人之常情。”
“秦先生,可否报之你家将军名号,日后好为我引见一番。”姜若颜并没有因为对方寒门而有所另眼相看,在她心中认为能作出此曲者,断不是泛泛之辈,庶族又如何?
“这……”秦墨犯难了,毕竟姜浔对刘策可不怎么看重。
“就是那日朝廷调来的那支军队,名唤精卫营,主帅刘策,我已将他安排至汉陵,方圆百里之地都受其管辖,不想还有这般造诣,我倒小觑他了。”姜浔见女儿神态有所好转,便直接将事情说了出来,反正今天家丑都说了,还在乎这些么?
“刘策……精卫营……”姜若颜暗自念叨,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些话,猛然间想起那日与父亲对峙时,自己收拾地上的文册,其中有一本就有这些记载。
姜若颜沉思片刻对秦墨道:“劳烦先生帮我转谢刘将军,就说我姜若颜很喜欢这首曲调。”
秦墨躬身道:“小姐如此说,秦某一定如实转达,现我军初到辖地,诸多事务繁忙,叨唠许久也该回去了,免的将军着急,叶兄,我们走罢,叶兄……”
秦墨连呼唤几声,但见叶斌一直望着桌上那幅丹青正入神,并没有听到秦墨呼唤。
“叶兄!”秦墨稍稍加重了语气,叶斌这才回过神来。
叶斌向姜浔和姜若颜抱歉道:“在下失礼了,还请见谅……”
姜若颜何等聪明,见他如此盯着这幅丹青必有蹊跷,于是问道:“先生,可否识得画中之人?”
叶斌道:“敢问小姐,你是从何处得到这幅丹青?”
姜若颜走到桌案边抚摸着画卷道:“不瞒先生,这是若颜梦中所见,凭借记忆所绘,让先生见笑了。”
叶斌笑道:“哪里,小姐画技出神入化,在下万分佩服,只是太巧了……”
秦墨闻言不由好奇,跟姜浔行礼后来至桌案前望去,这一看之下不由眼睛放亮,心道这身后烈鸟不就是精卫营图腾么?那全身铁甲的骑士,尤其那面甲全大周目前为止不就是精卫营独有的么!怎么会如此巧合。
秦墨抬眼和叶斌互望一眼,齐声道了句:“天意!”然后相视一笑……
姜若颜见他们这般,便出声询问:“两位先生在说什么?天意?莫非当真见过画中之人?还望不吝告知,若颜感激不尽。”
秦墨笑着对姜若颜和姜浔行了个大礼道:“大人,小姐,天色不早了,打扰许久,我们也该告辞了。”
说罢就缓缓跺出门外,姜浔望了爱女一眼,发现她气色确实好转许多,便出门去送秦墨叶斌两人离开。
姜若颜呆立在原地,回味着秦墨和叶斌的话语,还是想不明白他们所指天意为何,但她知晓他们两人一定见过画中之人,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便细说罢了。
“婉儿,我有些饿了,去命厨房熬碗粥来吧。”见过秦墨和叶斌后,姜若颜心情舒畅不少,心结稍开,顿觉饥肠辘辘。
婉儿激动地说道:“小姐,你终于肯进食了?太好了,你都好几天没吃饭了,我这就去厨房命人备饭菜,你等着啊小姐!”
婉儿迈着碎步,快速走出姜若颜闺房向厨房跑去,留下姜若颜一人独自在房中,望了眼桌案上的丹青,随后来到绣琴前,缓缓弹奏起秦墨之前弹奏的曲子,但闻琴音袅袅,在空幽的闺房内缓缓传开。
……
秦墨和叶斌拜别姜浔后,直接向外城走去,一路上两人不断互望,随后秦墨开口说道:“不想世间之事竟如此巧合。”
叶斌道:“是啊,说不定这就是缘分吧,不想姜小姐梦中所绘之画卷竟和我精卫营图腾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