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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军督大人说的对,人都是平等的,这些个百姓不让他们提枪提刀体会下边戎生涯,永远都无法体会到我们这些军士是怎样一副情景,搞的我们血洒边疆好像是理所应当一般,
至于败坏军纪?嘿嘿,你当我们精卫营那些老将老兵都是泥捏的么?连胡奴都能杀的跪地求饶,就凭这些个怂货能掀起什么风浪,反正只要进了军营,这群人不管是条龙还是头虎,都得老实盘着卧着……”
“还是队官你说的有理……”那士兵闻言点了点头,感觉受益匪浅。
“走了……”
一斗烟抽完,队官俯下身子将烟渣倒出,敲了几下,随后收起后嘀咕了句:“军督大人真是人才,自己不抽烟,居然能鼓捣出这么个好使的玩意儿,比烟杆方便多了……”
……
一个多时辰后,紧闭的营门终于打开,营门外等候自家男人的妇孺亲眷立刻涌了上来,要不是门口有一排守卫守候,场面早就混乱了……
纪氏带着两个女儿也在人群之中等候,她此刻心里是万分的复杂,不知道自己相公有没有被选中……
“爹,娘~我被选中了,我被选中了~哈哈哈~”
忽然营门口窜出一名年轻人,挥舞着一张纸兴奋的找寻自己的亲人,最后终于和自己父母拥在一起十分的开心这一幕让纪氏心里觉得怪怪的,暗道从军有这么激动的么?
“哎,可惜我这病,只能等下一回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一脸落魄的走到自己妻儿身边,随后抱起六岁儿子叹了口气,他妻子则不断安慰着他,最后默默离去。
纪氏是越发的焦急,虽然自己丈夫对自己不好,但深受三从四德熏陶的她潜意识里依然觉得扈清是自己的天,如果他真的去从军死在战场之上,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以后的人生……
不一会儿,扈清终于垂头丧气的步出营门之外,只见他脸上满是苦楚的神态……
今天,他感觉自己好像遭受了莫大的侮辱,所谓体检就是内中医士望闻问切,检查是不是有病,这些他倒无所谓,甚至觉得很新鲜,但接下来要把全身衣服尽数脱去检查就让他无法接受了,大庭广众之下,露出私处让本就是儒生的自己觉得身心都受到了重创……
其实之所以要检查这一项,倒不是像前世高度文明世界对士兵的身体素质有什么过分要求,主要是为了检查身上是否有脓包疮口以及皮肤病,以免传染给其他将士,这一项体检得到了叶斌的鼎力支持……
“三郎,如何了,选中了没……”
见到扈清走向自己,纪氏带着两个孩子连忙迎了上去,一脸关心的问道。
扈清摇摇头,不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周围喜悲无常的人群。
“那是没中了?那我们回家吧?”
纪氏叹了口气,心道也好,至少家里有个男人还算可靠,不用担心守寡了……
扈清还是摇了摇头,最后拿出一份征招合格的纸张,忍不住哭了起来。
“选中了,为夫就要死了,死了啊,怎么办呐……”
纪氏拿过纸张,她字虽识的不多,但那通红的印章还是识得的,只见印章两个红色的粗体大字“通过”!
这一下,纪氏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和扈清蹲下,一起痛哭起来,连同两个女儿也抱着父母大哭,引来周围无数人侧目……
“哭哭啼啼的你们干什么呢!”
这时,一声暴喝在扈清一家身后响起,扈清和纪氏连忙止住哭声回头望去,只见旗总樊寅正一脸肃然的盯着自己。
“见过樊旗总……”夫妻二人连忙起身打了个招呼。
樊寅取过纪氏手中的【创建和谐家园】入伍书,随即对扈清笑道:“行啊,你这酸儒书生居然也能入伍,真是出乎我所料,行,回去早些准备准备,申时一刻准时到这里报道。”
扈清浑身瑟瑟发抖,对樊寅的话是充耳不闻,樊寅没理会他,对纪氏说道:“夫人先带你丈夫回去吧,未时会有人送米和盐到你家中,你们再好好聚一聚,这一走啊三个月内你怕是见不到你家男人了……”
事到如今,纪氏也只能点头称是,掺着扈清一路向家里走去,樊寅看的是直摇头,望着扈清的背影暗骂一句:“孬货……”便回转军营去了。
回到家中,纪氏将白日樊寅给的烧鸡和四张猪肉饼都取了出来放到扈清面前,然后提着个包裹对扈清说道:“三郎,这些烧鸡和肉饼,我没让阿娇阿霞吃,这里是一些准备换洗的衣裳还有你平时喜欢念的书,都已经给你包好了,我就在家中等着你回来……”扈清望着桌子上那诱人的烧鸡还有四张海碗大小的煎饼,照平时早就不顾一切大口吃起来了,可是现在他哪里还有胃口,马上就要从军边塞了,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这心里是堵的万分难受。
“你们吃吧,为夫不饿……”良久,扈清吐出一句话,起身站到窗口望着窗外的风景久久不再言语。
“三郎,没事的,我听人说了,你们新召的兵士三个月内不会上阵杀敌的,只是军伍生涯辛苦,奴家怕你承受不住,熬不过……”
心系扈清的纪氏本想好好劝慰自己夫君,可惜话一到口边顿觉一阵心酸,忍不住捂脸抽噎起来,自己的丈夫从没吃过什么苦,哪怕不上阵杀敌那种日子也怕他熬不下去。
“别哭了,哭的为夫心烦,唉……”扈清见纪氏又落泪,不耐的打断她,随后刻薄地说道,“这下好了,为夫不在,你可以养野汉子,哪天我死了你就可以另寻新欢……”
“三郎,你为何这般说我?”纪氏主动跪下说道,“总之我生是你扈家的人,死也是你扈家的鬼!”
“哼……”
扈清见纪氏这么说,鼻子也是微微一酸,随后轻哼一声不再多说一句,继续望着外面的天空……
未时时分,扈家大院外传来了敲门声,是军营的人送来了米盐。
纪氏在将士们的帮助下,将三袋大米倒满米缸,随后又取来五斤盐交到纪氏手中对她嘱咐道:“夫人这一斤精盐可以跟过往的行脚胡商最少换五百文钱,这里足足五斤你可收好,加上这些粮食够你们家撑过三个月了,三个月后等你家男人哪怕成为辅兵就有机会拿军功军饷,以后这日子会好过的多……”
纪氏取过精盐,连忙收好,与两名士兵道别,再看向缸里满满的白米,心中的伤感顿时减了不少。
“为夫也先走了,娘子你在家好好看着孩子……”
这时,扈清抓起包袱和纪氏道别一声也出了门,他觉得这样等着只是更加煎熬,既然一样要来,索性还是去面对吧……
纪氏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送扈清到门外,等到他身影消失后,这才进屋,望着桌上不曾动过一口的的肉饼和烧鸡,对两个女儿说道:“快吃吧,别浪费了……”
阿娇和阿霞闻言,这才开心的吃了起来,看的纪氏好一阵心酸。
“纪娘子在家么?我是金婶……”
隔壁的金婶见扈清离去,立马敲门呼唤道。
“原来是金婶,稍等……”纪氏擦了擦自己的手立刻把院门打开迎了进来。
金婶一见扈清立马小声说道:“怎么?那遭天杀的走了?走了好啊……”
纪氏说道:“金婶,奴家欠你家的米,能否先还一半,对了,要不奴家拿盐来抵……”
“我不是来要米的,才多少米啊,算了……”金婶手一挥,笑着说道,“我来是来跟你说,城郊饲养场那什么族长需要人帮忙打理她的牛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明日随金婶一起去,好补贴些家用……”
“可是,我的两个女儿……”纪氏其实早就心动,只是现在家里两个孩子怎么办。
那饲养场可是灵族族长阿诗曼开的,阿诗曼跟刘策身边的军师许文静可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实力自然是万分雄厚,给的薪水也和很高。
金婶说道:“没事,一块儿去,人家族长说了,家里有孩子的也可以一块儿带去,那里有人会照料,而且大人孩子都管饭呢,怎么样,金婶可不会害你,好好想想,明日再来问你,先走了……”
说着,金婶屋门都没进,就兴冲冲的着离开了,留下一脸沉思的纪氏在考虑要不要去饲养场试试,其实她是心中也是万分心动,尤其听说那里大人小孩都管饭的时候,终于下定了决心,明天和金婶一起去尝试一下……
☆、五十二 冀州:安置营
……
亥时一刻,从新城招募的四百新兵,在边军将士带领下,十人一组坐在四轮马车之上,在两匹骡马的拉动中来到了距离新城六十里外的安置营。
一路上,扈清坐在马车之上一言不发,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包裹,感受黑夜包围和车上各人的情绪,有欢喜激动,也有叹息不已,更有低沉的抽噎之声,情形可谓是丰富多彩。
“到了,全部下车排队等候领取告身,今夜先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日再带你们去朔郊新营报道……”
随着领队一名队官的暴喝,营地门前宁静的环境立刻被打破,扈清也随着人流不情不愿的下了马车,在将士们的喝斥下排好了队伍,等候着进入军营领取自己的告身。
少时过后,紧闭的实心营门被缓缓的打开了,放置营门前的拒角也被营内的将士移开,在队官和守营主官打过招呼过后,那队官冲着身后的数百人挥了挥手。
“一个一个进,不准乱,不准起哄,违令者,军法从事!”
在第一个新兵踏入军营之时,守营主官便面无感情地大吼一声,吓得扈清等一些书生心神一颤,暗道看来这些军中将士都不好相与,接下来这三年可怎么熬啊……
等这些新兵全数进入安置营之后,主官一声令下,敞开的数丈高营门再次在守营将士的推动下,紧紧的闭上了,扈清望着大门渐渐合拢,此刻只觉得自己和外界好像彻底断绝了联系一般,随着大腿粗细的门闩发出一阵清响,他的一颗心也一道沉了下去。
“下一个~”
一座巨大的牛皮大帐之前,一名粗犷的异族将领大吼一声,立刻就有一名新兵上前通报了自己的名字画押按下手印,随后那异族将领将表明自己的身份告身交到桌前的新兵手中,随手指了指边上,示意那新兵领取自己的被褥和床套,然后那新兵在另一名士兵的指引下,向自己的宿营大帐走去。
当扈清被叫到后,望着满脸络腮胡子的异族将领,哆哆嗦嗦的画押按印,刚要去领取自己那份床上用品时,那胡人立马起身站的笔直,吓的扈清差点摔倒在地。
原来那是胡人见到队官进来才毕恭毕敬,这胡人本是呼兰草原上一个异族小部落头领的儿子,因为去年冀州大战后呼兰人伤亡惨重,他的族长父亲敏锐的感觉到刘策大军将来定会问鼎草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呼兰人,便立马举族向军督府投诚,并释放了族內所有中原奴隶以示诚心,得到了军督府各将的青睐。
而他则是被自己那族长父亲强塞进来当人质,结果这家伙因为长相粗野,力大无穷,便被陈庆看重,让他在新军安置营内当了个主营副将,协助新兵安置生活事宜,并时不时要被叫去训练军队马术。
队官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随后那胡人将领和边上的士兵交接了一下,不管一边吓得噤若寒蝉的扈清,径直上前摸出一袋烟丝,二人很快叼着烟斗在帐内吞云吐雾起来,毫不理会正在排队的新兵呛的是不断挥袖擦泪。
“蒋队官,怎么比预计的晚了半个时辰啊?”那胡人边抽烟边问道,姿态就跟个老熟人一样。
蒋队官闻言,长吸一口烟,直吸的烟锅之内一片通红,这才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说道:“甭提了,半道上有几个兔崽子想逃跑,费了些力气才逮回来,这才晚了些,明日还得送交军法处过审呢……”
胡人闻言,扫了一圈周围排队的新兵,最近在扈清身上停留片刻,随后用不太流利的中原话说道:“我就纳闷了,军督大人麾下这么好的待遇,天底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来,居然还有人想当逃兵,真是丢人现眼,要不那缺出的俩名额留给我弟弟吧,他可是吵着想进来都没门呢……”
“拉倒吧……”蒋队官说道,“你那俩弟弟连毛都没齐呢,让他们进营的话,简直就是个笑话,行了,饭准备好了没?妈的饿的慌……”
胡人将领忙道:“早准备好了,我还特意给你留了半条羊腿,放心,烤的外焦里嫩,没有膻味,包你吃的欢心……”
“讲究,我就好这一口……”蒋队官满意的点点头,随后说道,“放心吧,那琉璃宝镜(镜子)回头我给你搞一块,到时回去送你婆娘地方显摆显摆,保证花不了你多少银子……”
胡人将领闻言大喜过望:“那就先多谢了,天色不早了,你不如先去休息吧?”
“不急……”蒋队官熄灭烟斗中燃烧的烟丝对胡人将领说道,“待会儿带这帮子兔崽子吃完饭也不迟,好了你忙,我先出去转转……”
“蒋队官慢走……”
胡人将领嬉皮笑脸的送走队官后,搓了会儿手心道:“这琉璃宝镜拿去送赛娃吧,这妮子见了一定会高兴的马上嫁给我,嘿嘿嘿,至于我婆娘那边,还是送点盐过去算了……”
想完之后,胡人将领立马恢复到一脸严肃的模样,望着愣在原地的扈清,大声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扈清吓得连忙取过被褥床套,逃也似的离家了营帐。
进入一座可容纳百余人的大帐之内,各处新兵在幽暗的油灯照耀下,开始铺床叠被,这可苦了扈清这么个书呆子,在家可从未做过任何家务,学着别人的模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铺好。
他刚想坐下休息一阵,便又被一阵铜哨声唤出营外,只闻夜空下一声扩音大喊道:“全体集结,前往伙营,用饭!”
除了早饭之外,扈清就再也没进过食,闻听这阵叫喊,也顿觉饥肠辘辘,便和众人一道走出营外跟着士兵向伙营大帐走去。
当扈清来到了伙营之内,只见内中摆放了二百多张长桌,每桌可容纳二十人就餐,每张桌子上摆放一个漆黑色的食盘,内中各放置着一大碗米粥,一碗腌菜外加热气腾腾的四个白面馒头,看的这些星夜赶路的新兵是只流口水。当众人入座之后,伴随军官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立马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包括扈清自己也是吃的分外难看,说实话这样的饭菜在家中一年都吃不到三五回,这粥比家中的粘稠多了,馒头可是真正纯白面做的,没掺杂任何其它的杂粮,真是又香又甜,吃的是不亦乐乎。
很快,一顿饭就吃完了,由于粥不够可以再添,扈清等人足足添了三大碗,这才觉得腹中是万分的舒坦,临了还不忘把残羹给舔的干干净净,这倒是他在家中就养成的良好习惯,从来不浪费一点粮食。
用过饭后,众人便在军官指挥下,各自回到了宿营帐篷之中休息了,一进营帐,众人发现各自床铺之前都放置着两套崭新整齐的赤色军服,不由为之一愣……
“宿营之内,禁止喧哗,今日天色已晚,你们且早些歇息,明日卯时起床,你们必须身着军服步行去十里之外的朔郊新兵营开始正式接受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训练,都听清楚了么!”
“听清楚了……”
在宿营军官的喝斥之下,众人断断续续的回了一声,随后开始爬上自己的床铺准备宽衣休息了。
扈清望着摆放在眼前的军服,是欲哭无泪,没想到自己也马上就要成为那个他口中一直最为看不起的“丘八”了。
他想起了平日里在街上对人高谈阔论,逢人便骂军士皆是匹夫屠夫下作之辈,除了杀人毫无半点用处,且胸无点墨目不识丁,与圣人之道大相径庭时,现在想想真是莫大的一种讽刺……
“熄灯!”
见营帐内众人已经各自躺好后,军官一声令下,帐内的灯火便被熄灭了,军官走前随手拉下了帐帘,瞬间大帐之内安静了下来。
扈清躺在崭新的棉被内却怎么也睡不着,想起白天还在家中趾高气扬的教训自己妻子“三从四德”,结果一下子就来到了百里之外的营地当了一名新兵,现在想想还是在做梦一样,真的是非常想哭……
“呜呜呜……”
就在扈清想要闭目平复下心中不安的情绪时,帐内各处却传出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令他也不由跟着鼻子酸了起来。
“我想回家,我就在家中读书犯了什么错,要受这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