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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策眼神一冷,随后再问道:“滥用私权,擅自调动近卫军屠杀伤俘,按我军中条例又该当何罪!”
焦珞回道:“罪当斩首……”
刘策说道:“那好!来人,将焦珞拖出去,就地斩首!”
“不可啊,军督大人!”
府衙众人闻言,立刻跪了下来齐齐替焦珞求情,就连姜若颜也为之震惊不已……
楚子俊求道:“军督大人,焦珞纵使违抗军令,但念在他初犯的份上饶过他一命吧……”
许文静也说道:“军督大人,焦护卫对你忠心耿耿,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你排忧解难,求你给属下一点薄面,饶恕他这一回吧……”
其他将士也是纷纷替焦珞向刘策求情,显然都不愿意看到焦珞真的被砍了脑袋。
“军令如山,若人人都视军规如无物,那我精卫营将士又与各地旧军有何区别!”刘策依旧双手负与身后,背对着众将冷然说道。
“军督大人呐……”站在衙门口的卫稷也忍不住说道,“给本王一点薄面吧,虽说军令如山,但事出有因,也情有可原,更何况这两天两夜,焦护卫可是水米不打牙,跪在这里一动不动,他已经受到惩罚了,这事就算了吧,更何况据本王所知,那些个伤俘都是重伤患,根本难以医治,所以……”
“所以就能肆意调动军队对他们大肆虐杀对么!”刘策回身冲着卫稷怒吼道,“三千多条人命,他们不是流贼,不是胡奴,更不是牲口,是三千条活生生的人!跟你我一样都是站着会说话活人!你知道不知道!”
卫稷哑然失言,缩着脖子不敢再看刘策,只能默默地站在一边。
“罢了……”
良久,刘策望了眼满地跪伏的将领,随后又望向焦珞,略显疲惫的叹了口气。
“既然是众将替你求情,就姑且饶你一命,现在开始你卸去一切职务,去后勤司养马吧,若再触犯军规,没人再保的了你……”
众将见刘策这么说,齐齐松了口气,看来焦珞的命是保住了……
“多谢军督大人不杀之恩!”焦珞重重朝刘策的磕了个头,随后在边上将领的搀扶下爬了起来。
就当姜若颜和众人觉得这事就此告一段落的时候,刘策却再次开口说道:“此事主罪该算在本军督身上,都是本军督驭下无方才酿成这种悲剧,因此本军督决定,在三军将士面前自领一百军杖以示惩戒,子俊,速去召集三军将士到边城之外候命,由你亲自监督行刑!”
此话一出,整个衙门顿时寂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一点,姜若颜更是惊的无以复加。
“军督大人三思!”楚子俊猛地再次跪了下来,大声吼道,“您身为一军主帅,身系全军安危,请收回成命啊!”
“军督大人,万万不可啊!”众将再次跪了下来眼含热泪苦苦哀求起来。
“本军督心意已决,莫要再谈,军法司,准备刑杖,半个时辰后本军督要在三军将士监督之下,亲受一百军杖!”
话毕,刘策不顾跪伏的众将,毅然大步踏出了衙门,任凭众将怎么阻拦劝诫都无济于事。
“刘策……”
姜若颜脸上早就泪雨梨花,望着刘策离去的身形,本以为他只是做个样子,没想到对自己会这么狠,一百军杖什么概念,一般人打下来早就一命呜呼了。
这时候,她才明白自己可能真的错了,而且错的是异常离谱,刘策这是在替自己受刑……
……
半个时辰后,边城之外火光闪耀,闻令而来的三军将士来到城外那临时搭建的高台边,肃立与星空之下,望着跪在上面的刘策,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而在刘策边上,许文静、楚子俊、卫稷、张昭通等人还在苦苦相劝,焦珞更是吵着想替刘策受刑,然刘策却静静跪在高台之上一言不发,等待着杖刑来临。
众人见劝诫无用,只能叹息着走下台去,临行之际,张昭通拉过执行杖刑的军法司将士流着泪恶狠狠地嘱咐道:“下手悠着点,悠着点啊……”
见三军都已到齐,刘策向台下扫视了一圈,当他看到姜若颜时,虎眼轻颌了一下,眼眸中温情一闪而逝,随后正色对军法司的人说道:“替本军督卸甲!”军法司的人立马上前,帮刘策卸去身上铁甲和军服,刘策分明感受到卸甲将士的手在不停颤抖,那急促的呼吸是越来越重……
刘策望着眼前那名年轻的卸甲将士沉声说道:“记住,你们是军法司的人,是军队约束力的核心,不管是谁违反军法,都要一视同仁,别让本军督失望!”
那将士闻言为之一怔,随后强忍悲痛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刘策上半身健硕躯体展露在三军将士眼前时,底下三军眼睛都瞪的滚圆,这才明白刘策所言不是一句玩笑,姜若颜更是心跳加速,前日对刘策的不满和恨意此时全部化为了无限的担忧……
“三军将士听着!”刘策扫视着在场众将,大声说道,“军无法而不严,军不严而丧威,军丧威而失信,军失信则必亡,本军督触犯了军法,理当受此惩戒,尔等要以此引以为戒,记住你们自己的身份,你们都是军士!
军士犯错,就应该要有勇于承担错误的勇气,不该逃避任何责任,更要严守军律军纪,时刻鞭笞自己,坚定自己的信念!”
底下众将鸦雀无声,怔怔地望着台上的刘策,他的话犹如九天梵音一般在自己脑海不断回荡……
“行刑!”
刘策大吼一声,随后闭上了双眼,身后两名执刑的士兵有余片刻,咬了咬牙,举起碗口粗的军杖重重打在刘策的背上……
“不要……”
听到军杖击打在躯体上的声响,姜若颜捂住嘴巴,眼角两行泪水如泻闸的洪水扑朔直下,怎么都止不住……
“三十,三十一,三十二……”
监督执刑的楚子俊望着刘策背部渐渐变得血肉模糊,报数的声音都变得含糊起来……
然而刘策却紧咬着牙关,不动任何声色,任凭军杖重重击打在自己身上,他额头的冷汗如同瀑布一般,一滴一滴落在高台的地板之上……
“刘策,你喊啊,喊出来会好受些,你倒是喊呐,别打了,别再打了……”
望着刘策忍受着痛苦的神情,姜若颜心如刀割,那军杖每一下都仿佛打在自己心田一般,好痛,好痛……
“七十七,七十八,七十九,八十……”
八十棍过后,刘策脸颊不住抽动,但依然死死咬着牙关,不发一言,看的众将士是心惊胆颤,就连许文静也早就泪流满面。
“刘策,别撑了,别再撑了……”
姜若颜望着军棍带起的一片血肉,感觉整个人都快要晕过去了,那可是自己的男人啊……
“八十五,八十六,八十七,八……”
“噗……”
就在挨到第八十七下的时候,刘策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
“不要再打了!”
“停!”
姜若颜的呼喊和楚子俊的声音同时在刑场之上响起,闻令的执刑将士立马止住了手中动作。
“刘策,求你了,别再让他们动手了,你会死的!”姜若颜再也控制不住,扑向高台想要上去抱住刘策。
“子俊,把,把若颜带下去,别,别让她上来,继续……继续执刑,还有……还有,十……十三杖,本,本军督数着呢……”
刘策望了姜若颜一眼,擦干嘴角的血痕,虚弱的说完这些后,取过早已备好的绢帕,折叠好后塞入自己的嘴中。
“刘策,刘策,别再打了,你真的会死的,若颜错了,若颜真的知道错了,剩下的让若颜替你承受吧,要打就打我吧,你们停手啊,刘策……”
面对姜若颜焦急万分的神情,刘策只是挺直身躯,死死咬住嘴里的绢帕,闭上了眼眸。
“刘策,刘策啊……”台阶之前,姜若颜被同样悲痛的卫兵给拦了下来不得寸进,只能瘫倒在地上,凄声痛哭起来。
行刑依旧在继续,一棍接过一棍的军杖依然重重的打在刘策身上,痛在姜若颜和众将士的心里。
“一百!刑完毕!医护队!人呢,赶紧滚过来啊,快啊!”
当最后一下军棍落在刘策身上后,楚子俊挥洒着热泪立马冲早已准备在一旁的医护队大声咆哮起来。
而刘策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绢帕,单膝跪地,一掌死死托在地面之上,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倒下,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自己身为一军主帅绝对不能再三军将士面前倒下,哪怕伤痛缠身也是如此!
他推开前来搀扶的将士和医护队,傲然立在三军跟前,虽然现在自己十分的虚弱,十分的痛苦,但他依然要在自己的将士面前展现出最为骄傲的一面。
“军督大人~”
“军督大人~”
“军督大人~”
夜幕之下,三军将士齐声大吼起来,这一刻刘策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又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军督大人?刘策?不错,你会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么?”
远处一直暗中观察着这一切的皇甫翟,望向刘策的身影,喃喃自语了一声……
☆、三十 以身作则
……
“吴医师,军督大人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危险?”
“说的什么废话?你去挨一百军杖试试有没有事?别挡道,赶紧给我让开……”
刘策伤痕累累的被医护队的人送回衙门内堂后,门口挤满了关心他的将领,各人是唉声叹气议论纷纷,不时摊手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当医护营三十七岁的医师吴仲珍从衙门出来后,守在衙门外的众将立马将他团团围住打听刘策的状况,惹的吴仲珍是一顿奚落谩骂。
要说军营里除了刘策之外,将士们最不敢得罪的就是这些随军医护营的大夫了,毕竟出征在外难免都会有身体不适的表现,能给自个儿看病调理的也就是这些随军医士,必须要与他们搞好关系,久而久之,这些医士在军中的地位也随着将士们的追捧水涨船高,也变的有个性起来……
只听吴仲珍挥手对人群大声说道:“你们也都别杵在这儿了,又帮不上什么,都各忙各的去吧,放心吧,有我吴仲珍在这里,保证军督大人无性命之忧!回吧,别再给我添乱了,赶紧散了,有多远就滚多远,不想再看到你们……”
听吴仲珍这么说,众将也都安下心来,这吴仲珍可是医护营的医师,医术在整个医护营中都是首屈一指,就连叶斌都要甘拜下风,不然也不会成为随军医护营十二个医师其中之一,他说军督大人没什么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了。
这些将士仔细想想,确实自己在衙门口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反而会打扰医护营大夫的诊疗,便嘱咐几句各自回营去了,毕竟自己营内将士还等着自己去安抚……
众将走后,姜若颜红着眼对吴仲珍说道:“吴医师,我能去看看刘策么?”
吴仲珍回道:“姜小姐,军督大人现在高烧不止,在下建议您还是不要去打扰他比较好,您也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在呢……”
姜若颜闻言心如刀绞,贝齿咬着下唇,对吴仲珍说道:“吴医师,刘策是不是伤的非常重?”
吴仲珍叹道:“整整一百刑杖啊,得亏军督大人军伍出身且自小习武,身体异常健朗,若换做其他人怕是挨不到一百下早就非死即残了,
军督大人现在不单是皮外伤,连同内伤都十分严重,没两个月根本就无法下床走动,唉……
在下实在想不明白,不就杀了一些早就没救的重俘么?至于对自己这么狠么?其实在下和营内各医师早就建议早些解除那些重患的痛苦,可军督大人就是不愿意放弃,还特命人去隶阳四处寻找药材救治他们的命呢……”
“你说什么?”姜若颜闻言震惊万分,“刘策他在命人找寻药材给他们治病?”
“不然呢?”吴仲珍说道,“那些个伤患会活到那时么?只是出征之前就有军令明文规定,军中配制的伤药都要用在自己将士身上,军督大人自然是绝对不会同意拿将士以后安危去换那些伤患的性命,只好命人四处搜罗疗伤药材尽一份心力了,这不今天早上那些药材才运到……”
“刘策……”
姜若颜这才明白自己真的错怪刘策,心痛的同时感到深深的自责,自己前日对着刘策说出那么绝情的话,他一定很失望很伤心吧?
少时,姜若颜对吴仲珍坚定地说道:“吴医师,带我去见见刘策,放心,我绝对不会打扰你们救治的,就在边上静静看着刘策就行,可以么?若颜求你了……”
吴仲珍想了想,点头叹了口气:“唉,好吧,或许这时候姜小姐在军督大人身边反而会更好一些,小姐稍待,等在下让人将煎好的伤药和绷带取来便带你去见军督大人……”
姜若颜对吴仲珍双手交叠捧腹欠身行了一礼:“多谢吴医师成全,刘策的伤就有劳了……”
吴仲珍忙拱手作揖回礼道:“小姐,在下可受不起你如此大礼,快快请起,要让军督大人知道,还以为我在欺负小姐呢,放心吧,军督大人的伤势包在在下身上……”
……
衙门后堂厢房之内,刘策趴在床上,脸上冷汗直流,紧咬牙关忍受着身心传来的痛楚,
一旁的医士小心翼翼将一个瓷罐内的药膏用药勺取出轻轻抹到他背上到处都是刑杖过后留下的可怖伤口之上,看得边上静候的许文静是眼皮不住跳动……
良久,抹完药膏候,医士满头是汗的起身对刘策拱手说道:“军督大人,药膏已经涂抹完毕,待会儿吴医师会替您包扎伤口,这期间您最好不要妄动,以免加重了伤势,在下先去熬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