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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亮道:“司空大人高瞻远瞩,昔年崇教门外之言一语成谶,楚王终成气候。”
“哼!”
长孙无忌轻哼了一声,拍着椅把道:“气候?既无时势,他一介孺子更非英雄,他能算什么气候,左右不过是仗着年少,叫他钻了空子罢了。”
褚亮闻言,知道长孙无忌必还有下文,于是问道:“不知司空大人传下官来此,有何吩咐?”
长孙无忌道:“李恪虽非英雄辈,但他一向善于钻营取巧,若是长久下去,终究是个麻烦,你我同舟共济,可有对付李恪的良策?”
褚亮投身长孙无忌,他褚家的荣华富贵便尽数系于长孙无忌之身了,自然尽心尽力。
褚亮思索了片刻,对长孙无忌道:“楚王行事一向小心,倒也没留下什么把柄,若要对他动手,最好的机会莫过于突厥人了。”
李恪与突厥关系极近,尤其是左领军将军执失思力对李恪更有救命之恩,自突厥突厥人着手对付李恪自也是个法子。
不过长孙无忌却道:“献俘大宴之上颜相时已然就突厥之事弹劾过李恪,但却叫李恪逃过了一劫,如今若再拿出来,恐怕陛下未必会信啊。”
褚亮闻言,自信道:“颜相时思虑不周,自然难免失手,可司空大人若是依下官之言行事,就算要不了李恪的命,也能断了他的声望!”
第五十一章 做局
随着执失思力北上征抚归来,原本突厥各部首领的家小也随之被带回了长安。
一时间突厥万户人家迁至长安,李世民赐宅赏地,将突厥人大多安置在了靠着东南的永崇、升平两坊。
以往突厥人等大多被安置在鸿胪寺,严兵看守,他们倒也还算安稳。可随着李世民免他们之罪,甚至还多有加封官职,突厥人行事便不比以往那般谨慎了,颉利之弟欲谷设便是如此。
起初,欲谷设刚在铁山被唐军生擒之时,自是担忧自己的性命,胆战心惊,可随着他随李靖大军入了长安,唐军倒是未曾为难他们,每日还赐酒食相待,欲谷设的心倒是定下了不少,但行事依旧谨慎。
可随着执失思力北抚还朝,李世民赐官突厥各部,欲谷设作为可汗亲弟,也被拜为右骁卫将军,虽只是个虚名,不掌兵权,但也算是朝中权贵了,欲谷设的心一下子就飘了起来。
长安城富庶繁华,举世无匹,欲谷设此前从未涉足长安,乍一见了长安繁华,倒是有点乐不思蜀了。
自打立了夏,天气越发地炎热,欲谷设每日最喜的便是离了府衙后,前往平康坊的青楼小酌几杯,叫上几个姑娘,听上两支小曲儿。
欲谷设虽是降臣,但却未被没收家财,这些突厥各部首领本就颇有积蓄,故而身家不菲,出手也阔绰,青楼中的姐儿也乐得招呼。
这一日,欲谷设下了值,照常如往日一般往平康坊的青楼中饮酒作乐。
只不过这一日,欲谷设并非孤身前来,与他同来的还有右骁卫司马陈封平。
陈封平为右骁卫司马,而欲谷设虽不掌兵权,却也是右骁卫将军,位在其上,故而陈封平对欲谷设自然也多加奉承,欲谷设自己也未觉得不妥。
“大将军再饮一杯。”欲谷设饮酒的雅间中,酒过三巡之后,欲谷设已然有些熏醉,但陈封平却似乎酒量奇佳,一连十数杯下肚,面色依旧丝毫不变,反倒还一直劝着欲谷设的酒。
欲谷设虽善饮酒,但他对自己的酒量也还有数,他也觉着自己的量已差不多了,再这么喝下去怕是回不得府了,于是摆了摆手道:“喝不得了,再喝下去我便该醉了。”
陈封平看着欲谷设有些晕乎的模样,却对欲谷设道:“这杯酒不同寻常,此酒乃是末将提前恭贺将军之喜,将军还真非喝不可。”
欲谷设闻言,好奇地问道:“哦?何喜之有啊?”
陈封平道:“大将军必已知晓,还瞒着末将作甚。末将已听闻消息,薛国公奉陛下圣旨,或将外放出任泽州都督,到时右骁卫大将军一职悬空,岂非大将军便是最佳人选?依末将看来,想必大将军已经得到陛下的消息了吧。”
陈封平口中的薛国公便是司空长孙无忌的族叔长孙顺德,长孙顺德官拜右骁卫大将军,正是欲谷设的顶头上司,此番长孙顺德奉旨意将外调泽州任泽州都督,届时右骁卫大将军一职自当出缺。
可欲谷设听了陈封平的话,却微微一愣,显然,欲谷设还不知长孙顺德即将去职之事,更别他谈他接替右骁卫大将军了。
“竟有此事?”欲谷设闻言,惊讶地问道。
陈封平看着欲谷设愣住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讶色,忙问道:“难道此事大将军竟丝毫不知吗?”
欲谷设的脸色明显难看了许多,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因为喝酒喝的,欲谷设的脸竟憋地通红。
右骁卫主帅变动,他身为佐贰官竟丝毫不知,这哪是有意叫他接任的意思,分明是在防着他。
欲谷设端起酒杯猛饮了下去,叹道:“此事倒是不曾有人对我提及。”
陈封平看着欲谷设的样子,重重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对欲谷设道:“请大将军恕罪,末将只是没想到陛下竟如此厚此薄彼,待阿史那思摩与大将军相差竟这般大。”
阿史那思摩早年曾数次出使大唐,与李世民的关系也很是亲密,故而降唐之后,李世民有意扶持阿史那思摩取代颉利,为他节制突厥降卒,已于几日前册封阿史那思摩为怀化郡王,右武侯大将军。
反观欲谷设,论身份,他乃颉利亲弟,比起阿史那思摩更显尊贵,可李世民只给了欲谷设一个区区的右骁卫将军,还不掌实权,欲谷设的心里能够平衡才是怪事。
阿史那欲谷设,阿史那思摩,一个是郡王,一个连爵位都没有,同为阿史那氏子弟,相差如此之大,欲谷设的心里一瞬间对李世民满是抱怨。
“不说了,喝酒!”欲谷设心里犯愁,已经不必陈封平再劝,反倒长吁短叹着他自己找酒来喝。
喝愁就和喝喜酒自不相同,喝喜酒,一斗不醉,喝愁酒,几杯便晕晕乎乎了。
又是几杯愁酒下肚,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到了时辰,欲谷设喝得大半醉,脚步飘着便出了青楼的雅间,扶着楼梯的扶手便要下楼。
可就当欲谷设走到楼梯转角的时候,一个模样文弱的书生扶着胸,咳嗽着便走了上来。
按理来说,既有人下了楼,这书生自当退靠到另一边上楼,可偏偏这书生似乎没什么眼力见儿,竟冲着欲谷设直直迎了上去。
欲谷设已喝地大醉,心中也正是烦闷,看着一个书生走向自己,抬起手便要将书生推开。
欲谷设这一推不打紧,可架不住这书生身子太弱,只这么轻轻一推书生竟自楼上栽了下去,身子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只剩下出的气儿了。
“突厥人杀人啦!”书生摔倒在地,一下子突然许多人围了上去,高声呼喝了起来。
随着青楼中的高呼声,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一幕,欲谷设的后背猛的一凉,酒意竟醒了大半。
“不是我杀的,是他自己撞上了我。”欲谷设一边摆着手,一边极力地想要解释,可当他回头再想找陈封平替他做证时,却已经寻不得陈封平的踪迹了。
就在此时,楼下再次有人高呼道:“突厥胡人杀了人还不认账,咱们去请平定突厥的楚王殿下为咱们百姓做主!”
第五十二章 秦帅诊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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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之上,孙思邈看着李恪亲手交到他手中的药方,反复地看了几遍,脸上的笑意越发的重了。
孙思邈一生立志修书,为后世汇编一部药籍大典,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这个上面。
孙思邈看到一个好的方子,便仿佛一个孩童看到了一个精美的玩偶,对于孙思邈而言,没有什么比一个好的药方更能叫他欣喜万分的了。
“蜀椒入药,以石脂中和,此方实在妙哉,老道活了近九十载,还是第一次见到已蜀椒入药的!”这个方子孙思邈越看越是喜欢,不禁抚掌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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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方子孙思邈自然从未见过,这道方子起自先秦,乃神医扁鹊所创,而待扁鹊死后,这道方子也随着扁鹊一同长埋地下,还是在千余年之后才在成都被出土发掘。
李恪对医理之道的兴致不大,所以他能够记得的也很是有限,也就只有这一个方子了,否则他还能帮上更多的忙。
李恪道:“可惜本王所看之书对扁鹊神医的记载实在太过简略,否则兴许还能多为后世留下些好方子。”
孙思邈道:“这些方子岂是易得的,有此一道老道便足矣。杜相的性命三五年内已经保住,待今日帮完殿下最后一个忙后,老道便要请辞回山了,回去之后自当好生钻研此方。”
李恪闻言,忙道:“真人何必急着离开,长安城中医馆甚多,伤患也甚多,真人欲试方,这天下还有比长安城更好的去处吗?真人何不在长安城试了方子再行离去?”
李恪的话,倒是叫孙思邈有些意动,孙思邈若想试这新得的方子,自然要寻来身患痛风的病人,而终南山中人迹罕至,想要寻人试方岂是易事。
孙思邈想着李恪的话,着实有些道理,于是道:“殿下所言极是,如此老道便再多叨扰几日。”
李恪见孙思邈应下了自己的话,笑道:“真人愿多留几日,是本王之幸,何来的叨扰一说。”
李恪此次专程请孙思邈来京,除了救杜如晦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为秦叔宝诊病。
秦叔宝的病是由外伤而引起的内疾,比起杜如晦的还要更为复杂,孙思邈愿意多留几日对李恪来说自然是好事。
李恪心中正在盘算着此事,李恪的马车也已经到了秦叔宝的翼国公府。
长安城权贵人家无数,华宅美屋也随处可见,翼国公府在其中算不得华美,但对旁人而言却极是好认,因为翼国公府门外立着的十二杆大戟实在是太过显眼了。
李唐以武立国,长安城勋贵无数,身怀功勋的武臣更是无数,但敢在勋门前立戟十二的却只有秦叔宝的翼国公府。
这是李世民给予秦叔宝的殊荣,长安上下只此一家。
李恪带着孙思邈来府上为秦叔宝诊病,楚王府的护卫早就来府上知会过了,翼国公府的大门早已洞开,秦叔宝也早在正厅等候。
“秦叔宝参见殿下,见过孙真人。”李恪同孙思邈一入内,秦叔宝便上前拱手拜道。
李恪扶起请秦叔宝道:“大将军快快起身,本王与孙真人此来便是为大将军诊病而来。”
秦叔宝道:“末将身子抱恙,叫殿下挂怀了。”
李恪道:“大将军的病乃是为我大唐而来,本王身为皇子自当上心,大将军还是快让孙真人诊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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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思邈久居深山,甚少与人交道,性子一向淡泊惯了,秦叔宝说话,孙思邈也知道淡淡道:“大将军客气,大将军且先伸出手来,老道且先为大将军诊脉。”
秦叔宝闻言,坐了下来,撸起袍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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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的底子当真是了得,竟如是铁铸的一般。大将军的这身内外伤若是换在旁人身上,早不知死了几遍,可大将军竟能撑到现在。”孙思邈把了秦叔宝的脉,啧啧叹道。
秦叔宝少年从军,历经两百余阵,一身的伤病多达十数处,甚至有些当初就险些要了他的命。这也就是秦叔宝身强体壮,异于常人,这身伤若是旁人挨了,恐怕早就丢掉了性命。
秦叔宝问道:“不知秦某可还有救?”
孙思邈凝眉想了想,过了片刻对秦叔宝道:“大将军的伤由外而内,波及五脏六腑,大将军要想要恢复如初自不可能,不过若是保住性命,多活些年岁,倒是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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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将军,尤其是秦叔宝这样曾经威震天下的将军,若是不能再征沙场,与死了何异?与其这样,还不如叫他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尚不失为将者的尊严与荣耀。
秦叔宝抱着一丝希望问道:“若是秦某调理得当,将来可还有重回沙场的可能?”
孙思邈断然地摇了摇头道:“大将军内腑已伤,若是调理得当保命不难,但若是用力过度,恐怕伤势更重,会断送了性命,大将军此后自行练武倒是不拘,但还是少与人动手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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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叔宝叹了口气,无奈道:“秦某壮年时征战沙场,阵前斩将莫有能敌者,可没想到到了如今,竟连同人动手都是奢望,这算是上天对我双手染血无数的惩罚吧。”
李恪看着眼前秦叔宝的样子,心中也难免凄然,秦叔宝的性命虽能保住,但至此他上不得战场,这与要了他的命又有何异?
李恪虽不为将,但对这种感觉也能感同身受。
可当李恪想要开口安慰秦叔宝时,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就在孙思邈正给秦叔宝诊病,嘱咐该如何配方熬药之时,原本守在门外的王府护卫竟突然走了进来。
护卫入内对李恪道:“启禀陛下,王府传来消息,现正有数百百姓围堵于王府正门,鸣怨求见,请殿下为他们做主?”
李恪闻言,皱了皱眉,不解地问道:“本王在京并无官职在身,到底是何事,竟寻到了本王这边?”
护卫回道:“据王府传来的消息,似是突厥降将欲谷设在青楼杀了人。”
第五十三章 进退两难
李恪身无官职,更无权节制突厥,欲谷设杀了人,本该去大理寺亦或是刑部,他们来此寻他作甚?
李恪刚听到这个消息,便闻到了此事背后阴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