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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回道:“倒也无妨,本王知道今晚这宴不易对付,心里已有准备。”
王玄策道:“殿下已知便好,不过今晚这席虽不好吃,但却也并非全不可取,今晚大宴,突厥各部权贵俱将来此,殿下可借机看看突厥各部对我大唐的态度,也好丛中斡旋。”
王玄策的话,倒是提醒了李恪。
李恪此次虽是为质北上,但这将来的北伐之功,李恪也未尝不能沾上一二,以为将来夺嫡的资本,所以李恪绝不会枯坐突厥,王玄策的纵横之术便有了用武之地。
李恪问道:“先生既有此言,想必胸中已有腹稿,不知先生有何教我?”
纵横之道,本就是王玄策所长,而此次王玄策随李恪北上,本就是下了功夫的,李恪发问,王玄策当即回道:“颉利暴虐,连年征战,突厥臣属各部与突厥汗庭早已貌合神离,其中最为甚者便属铁勒诸部,今日既有此机会,殿下不妨与铁勒部首领接触一二,试探试探他们的态度。”
铁勒部十余年前曾于燕末山称汗,只因【创建和谐家园】厥强盛,铁勒诸部摄于其威,在突厥连番侵略之下,铁勒部为自保而自取汗号,入金山称臣,可以说,铁勒部对突厥本就存有异心。
而如今,随着铁勒诸部中薛延陀、回纥等部的逐渐强盛,铁勒人的心思已经逐渐活络了起来。
李恪道:“先生之言甚是,突厥上下绝非铁板一块,必能动之。然本王年少,此间门道还多有不通,还望先生助我。将来待我大唐北定突厥之日本王必当亲自向父皇表奏先生之功。”
王玄策是读书人,而且是一个颇有功名之心的读书人。他此番不远千里随李恪北上,为的无非就是一个晋身之机,李恪的话说正到了王玄策的心坎里。
颉利安排李恪所住的大帐相距汗帐不远,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而突厥权贵们大宴的穹顶便在汗帐一旁。
当李恪推开帐门而入时,穹顶内已经坐满了人,除了坐于上首主位的颉利,还有各自安坐的阿史那思摩、康苏密等李恪见过的寥寥数人外,大部分的人李恪连一面都未曾见过。
不过在颉利的身旁,倒是还坐着一个四旬上下,【创建和谐家园】模样的女子,正看着他,李恪能够猜出,如今样貌和地位,只能是颉利可汗的妻子,前隋义成公主。
“哈哈哈,诸位,唐的三皇子来了。”李恪方一入帐,上首的颉利便指着李恪,对大帐中的众人笑道。
此次颉利南下,为防给大唐备战之机,颉利走的很急,只统领突厥人马,并未大肆调动所属各部,故而此时大帐中还有许多人是头一次见到李恪。
大帐中的众人闻言,齐刷刷地望向了入门的李恪,神色不一,或好奇,或冷厉,或思量,各不相同。
李恪面对如此局面,倒也坦然,只是上前俯身拜道:“唐皇三子,蜀王恪,拜见可汗,拜见可敦。”
坐于颉利身旁的义成公主听得李恪以唐皇三子自称,眉头不经意地微微一皱,似有不悦。
义成公主对了李恪问道:“你我从未谋面,你是如何认得我的?”
李恪回道:“突厥女子中能有这般风姿的,必是可敦无疑。”
李恪之言,听着虽是奉承之语,但义成公主听在耳中却丝毫不悦,因为这不是义成公主想要看到的李恪的反应。
义成公主与李恪之母杨妃乃堂姊妹,义成公主便是李恪的姨母。
李恪如今是身在突厥,他乡遇故亲,还是有能力庇护他的故亲,李恪绝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义成公主只从李恪的反应中看出了两个字,那就是“疏远”。
不过李恪毕竟年幼,义成公主也不知他究竟是可以疏远还是因为紧张所致,于是接着问道:“你来时如意的身子可还好?”
义成公主口中的如意是李恪生母杨妃早先的封号如意公主,义成公主所问的自然就是杨妃了。
李恪如何不知义成公主试探的意思,但当着如此众人的面,李恪绝不敢与这个和大唐势不两立的前隋公主有太多瓜葛。
眼下义成公主确能护得李恪周全,可这个消息一旦传回大唐,势力引得李世民不悦,那李恪便等于和未来的皇位彻底无缘了。
李恪顿了顿,回道:“有劳可敦挂怀,阿娘身体康健,一切无碍。”
李恪称可敦而不称姨母,李恪的话已经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也触怒了义成公主。
义成公主轻哼了一声,指着大帐中的末位,对李恪道:“坐吧。”
李恪看着义成公主所指的席位,已经挨着帐门,在这寒冬数九的,想必是个吃冷风的好所在了。
李恪心中一阵苦笑,拱手谢道:“客随主便,李恪谢过可敦美意。”
说着,李恪回身坐到了末席之上。
李恪乃大唐质子,更是唐皇亲子,身份尊贵,在突厥便是代表了大唐,依理而言,就算是安排李恪坐于上上席,与小可汗突利并列亦无不可,可却偏偏坐到了最末席,其中的意思不言自喻。
义成公主乃颉利之妻,在突厥身份很是尊崇,她的意思在很大程度上便代表了颉利可汗的意思,义成公主这么做,众人便都有了自己的心思。
若是此时上前叫李恪难堪,非但不会触怒可汗与可敦,反倒能讨好他们,博他们一乐。
想到这一句两得之利,本就早有打算的康苏密站起了身子,朝上首的颉利可汗与义成公主行礼一拜,然后指着桌上拳头大的大角杯,似是玩笑对李恪道:“今日大宴,三皇子姗姗来迟,依例是不是该自罚三杯啊?”
第九章 饮酒
突厥人用的角杯甚大,不比大唐的酒樽,若是结结实实地三碗下去,怕不是要有小半斗之多。
一口饮下小半斗酒,莫说是李恪这样的孩童了,就算是成人恐怕也会熏醉不堪。
李恪听了康苏密的话,也知道他的目的,忙回绝道:“李恪年幼,此前还从未饮过酒,只恐酒后失仪,这赔罪酒恐怕难饮,还望见谅。”
康苏密摆了摆手,笑道:“你们大唐有句话,叫入乡随俗,三皇子既来了我突厥,岂能不依从突厥风俗,这三杯酒定须饮下。”
康苏密一边说着,一边亲自提起铜壶,不由分说地便要往李恪的杯中倒酒。
大宴的时间李恪本就不知,李恪来的迟,自然是因为突厥侍者接地迟,不过李恪此时纵是说这些也是无用,康苏密在可汗和可敦的默许下本就是有意灌醉李恪,叫他难堪的。
就在康苏密正要往李恪的角杯中倒酒的时候,李恪身后的苏定方却突然上前,对颉利拱手道:“可汗,我家殿下年少,恐不胜酒力,末将愿意代劳。”
苏定方生于河北冀州,从军多年的燕赵男儿哪有不会饮酒的,苏定方担心李恪难堪,便自请上前要为李恪挡酒。
颉利见苏定方站了出来,眼中却闪过一丝欣赏之色,白日里苏定方一招制服他身边的附离亲卫,那一幕颉利仍旧历历在目。
颉利的附离亲卫无一不是千挑百选,突厥勇士中的勇士,苏定方能一招制服,苏定方的武力自然是极高了。
颉利笑道:“苏将军武艺高绝,是真正的猛将,本汗最喜欢与壮士结交。苏将军勇烈,自当饮酒,不过苏将军要饮的是本汗亲赐的美酒,而不是三皇子的赔罪酒。”
颉利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便有侍者拿起颉利的酒壶,倒上了满满一碗,递到了苏定方的手边。
苏定方看了眼手边的酒,对颉利道:“可汗恕罪,此酒末将万万不敢饮下。”
颉利听了苏定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当众赐酒,已经算是给了苏定方极大的面子,他当众拂了他的好意,着实叫他脸难看。
颉利只当苏定方是因为自己的立场而不受酒,于是不悦地问道:“怎么?莫不是本汗的酒你们唐将饮不得?”
苏定方解释道:“末将并非此意,末将只因这猛将二字当不起,故而如此。”
颉利问道:“你这是何意?”
苏定方回道:“我大唐之人皆知,天下武将若论武艺,首推秦叔宝、尉迟敬德,此二人皆有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之能,与他二人相较,末将愧称一个勇字。”
秦叔宝和尉迟恭二人名气甚大,颉利虽在突厥却也亦有耳闻,不过今日他刚才见过苏定方之能,这番话再从苏定方的口中说出,对于颉利来说却是别有一番感觉了。
颉利道:“此二人之名本汗也曾听过,不过此次南下未能全部领教。”
颉利虽然已经这么说了,不过突厥人一向也对自己的勇力极为自负,哪能听苏定方在此为唐人扬威。
颉利话音方落,大帐中便有突厥将士嚷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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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恭被我突厥将士杀地弃城而跑,逃回了长安,也没见得多了得。”
“尉迟恭如此,想必秦叔宝也不过如此吧。”
这大帐之中本就多是突厥人,这一嚷起来,震地李恪只觉得双耳发麻。
就在此时,康苏密也将手中的角杯递到了李恪的眼前,对李恪道:“可汗有命,请三皇子饮酒,难道三皇子也不给面子吗?”
康苏密说着,竟搬出了颉利,想要堵住李恪的嘴。
就当李恪掂量着自己能否连饮三大杯的时候,李恪低头一看,却看到了杯中的乳白色的酒浆。
马奶酒?
李恪的嘴角不经意间浮现起了一丝笑意。
李恪这才想起,唐时哪有什么真正的烈酒,就算是以易醉闻名的剑南烧春,在后世看来也比米酒烈不了多少,更遑论酿酒之术远在大唐之下的突厥了。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李白能饮一斗酒而后吟诗作赋,原因自然也与此有关。
李恪眼珠一转,拦住了正欲上前为自己解围的苏定方与王玄策二人,反向颉利道:“可汗有命,李恪岂能不从,不过我酒后一向畏寒,我若是饮了酒,可否与康大人易坐,坐到这靠着火堆的暖和处呢?”
颉利倒是没想到李恪会这么说,但还是爽声一笑,应了下来,毕竟以李恪的年纪,要饮三大杯,简直是天方夜谭。
“谢可汗。”李恪拱手一拜,
“李恪谨以此酒贺大唐与突厥交好,百姓安宁,边线不起战端。”接着,李恪微微一笑,从容地自康苏密手中接过角杯,仰头一饮而尽。
后世的还算不差的酒量倒是被李恪带了过来。纯白的酒浆自李恪的口中流经喉间,柔和的口感,没有半点不适的【创建和谐家园】,只是略带了一丝酸味,味道倒是算不上太好,但也能入口。
“好酒!再倒!”李恪满满地一杯酒下肚,指着空空的酒杯对康苏密道。
康苏密看着眼前的一幕,已经楞了神,他万万没想到,以李恪的年纪,饮下这满满一杯酒竟能面不改色。要知道,草原的马奶酒,就算是草原上的勇士满饮一杯,也会面泛红光的。
此时,面色难看的便是康苏密了。
康苏密堂堂突厥俟斤,与大唐上州大都督官职相仿,这等人物,在李恪的面前竟成了侍酒之人。
一时间,康苏密竟不知道该不该按照李恪的意思,给他倒酒了。
李恪见康苏密愣在了当场,当即放下酒杯,玩笑道:“怎么?康大人是舍不得手中的美酒了吗?怎的停住了?”
李恪说着,自己从康苏密的手中拿过了酒壶,自己又半满地斟了两杯,饮下了肚中。
这下子,李恪的举动真正惊讶到了大帐中中突厥众人,甚至就连颉利也不例外。
李恪年幼,还未长开的身子里竟有如此的酒量?
“三皇子海量!”李恪三杯酒下肚,大帐之中为之一静,就在此时,一个胡人男子突然起身抚掌赞道。
李恪循声望去,只见这男子三十上下,身着狐裘,腰间系着一根革带,面容刚肃,眼中却散发着一丝精明的味道,看发束,似乎与大帐中的突厥贵族们多有不同。
虽是在颉利面前,但李恪依旧能隐约地感觉到这胡人男子不似旁人那般敬畏颉利。
但无论如何,今日之后,李恪善饮的名声必要在突厥人中随之雀起了。
第十章 请辞
突厥的马奶酒虽然不烈,但饮在口中有些酸涩,李恪不喜,李恪三杯酒后,便自己挪窝坐在了原本属于康苏密的席位上,将吃风的末席留给了面色难看至极的康苏密。
颉利有言在先,康苏密也不敢违拗,只得低着头,坐到了末席之上。
李恪饮酒,只能算得是一个小插曲,倒也没有丝毫影响到颉利和突厥贵族们的大好心情,颉利大手一挥,大宴继续。
“为贺我突厥大胜,感谢长生天庇佑,你等随本汗共饮此杯。”颉利举起酒杯,对大帐中的众人高声道。
“谢可汗赐酒。”众人纷纷起身应和,端起自己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突厥庆功大宴更为简单,没有大唐那么多的门道,一巡酒后,众人便放下的酒杯,大快朵颐。
李恪自午后到现在,一直忙于应付各种琐事,还未真正用饭,腹中已是空荡荡的一片,尤其是在饮了几杯酒之后便更觉饥饿。
李恪看了眼身旁之人,也拿起手边的匕首,有样学样地割下羊肉,放入了口中慢慢的咀嚼。
突厥的马奶酒虽不合李恪的胃口,但烤肉烤得倒还颇有几分样子,纵然比不得宫中来的精致,但却不失本味。
火候得宜的烧烤,简单的粗盐调味,没有半分多余的装饰,正是漠北最为正宗的烤羊,恰合李恪的心意,李恪手口不停,竟是一连吃了许多。